“我說,你究竟怎麼打算的?那婦人如今可是要人有人,要財有財,要貌……”唐文庸略略一頓,繼續道,“嗯也算有貌,這會兒又出了疫病這件事……惦記上的人可少不了……我可跟你說明白,你再這麼磨磨蹭蹭含含糊糊的,說不定便宜了誰去!”
秦錚整理着衣裳,冷着臉,看不出什麼表情。唐文庸等不到迴應,乾脆湊過來,用手中的扇子戳戳秦錚,傾着身子靠過來低聲道:“要是,要是你沒那個心思,我可就下手了哈……”
秦錚冷着臉轉眼看過來,淡淡道:“你娶她做正妃?”
唐文庸神色一滯,悻悻道:“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正妃的人選早就定好了的。不過,父親答應過我,側妃是由着我自己決定的……再說,正側如何,爭得不過是一份寵愛,只要我多寵愛一些,什麼都有了,其他有什麼關係……再說了,那婦人也不是個任人欺負的……”
“你也說是婦人了……你確定會允許你娶一名寡婦做側妃?”秦錚神情淡然,臉上沒有絲毫惱怒之情,“你不是什麼都隱忍低調……怎麼這會兒想自己做主了?”
唐文庸臉上的憊懶神情一散,皺着眉毛苦笑道:“這也算自污的一種……”
秦錚施施然地接過秦義遞上來的腰帶繫上,懶懶地瞥了唐文庸一眼:“嗯,這句話不錯!”
說完,擡腳往外就走。唐文庸目光深邃地看了秦錚的背影一眼,臉色一轉,再次露出一臉的憊懶,急急地追了上去:“噯,噯,你還沒說你怎麼打算的,你要是沒那個意思,我可就……”
正大步往外走的秦錚突然停下腳步,唐文庸收腳不及,差點兒撞到秦錚身上,然後就聽到秦錚冷聲道:“你就死了這個心吧!那人是我的!”
邱晨一行五輛大車在西城門外會合了秦錚和唐文庸的車子,唐文庸就大呼小叫着:“到這輛車上來,這輛車寬敞,咱們一處喝茶賞景!”
邱晨微微訝然着,略一思量,也就轉了車子。
秦錚和唐文庸的車子果然寬大豁亮,面前沒有裝車門,竹簾子被高高地捲到車頂上,兩側車窗上垂了細竹篾的簾子,從外邊看不到裡邊,從裡邊向兩側觀望賞景,卻是極清楚的。
安轡跪在車廂一角,守着一尊紅泥小爐,正在燒水烹茶。車廂裡安了一張小几,秦錚坐在最裡邊,唐文庸靠外側坐着,另一側卻是空着的,正正好給了邱晨。那兩人都是跪坐,邱晨卻不習慣跪坐,她也不爲難着自己,上車略略一拱手見了禮,就在唐文庸對面盤膝而坐。還好,今日爲了行動方便沒穿裙子,而是穿了一條寬襠闊腿靛藍色繡了零星小菊花的袷褲,一件櫻紫色的棉麻右衽半長襦衫,裡邊襯着一件原白色小立領薄襖子,如此盤膝而坐,褲子肥大,又有半長的寬鬆襦衫子遮掩,倒不怕失了禮。
秦錚只是目光關注,表情是不變的。唐文庸笑嘻嘻地看着自在地落座的婦人,笑着推了一盞茶過來:“今兒我帶了漁網,待會兒到了湖上,咱們讓人劃了船去湖上下網打魚去。”
邱晨笑着點頭:“撒網可不是一般人能幹的,打發會的人去。咱們撈菱角挖鮮藕挖荸薺去,剛剛挖出來的嫩藕、荸薺,水靈靈的最是鮮甜。咱們做甜湯,做藕夾子吃去!”
“就知道你知道得多!”唐文庸撫掌笑道,“甜湯、藕夾子要吃,還有那魚鍋子,我回了……京城,也讓人按照你的法子做了幾回,卻總做不出那種味道來。”
邱晨喝着茶瞟了他一眼,笑微微的沒有接話。
她做的能有什麼特別的味道,不過是環境不同,心情不同罷了。明明是最普通的農家飯,當然要在生機盎然的農家院落裡吃纔有味道,要是挪到那朱門繡戶中去吃,那大家戶裡做廚子的精細慣了,洗的仔細,說不定還會把魚肉中的魚刺給去了,再放種種除腥除羶的作料進去,腥味兒是去了,但那股子蓬勃的鮮味兒也沒了。
再說了,在農家都是大鍋燉魚,魚鍋幫子上貼餅子,大塊的魚,厚實鬆軟的餅子,加上大火熬製的濃湯,分量足、味道足,吃的人也必是香甜的……種種緣由之下,想要在高門大院中品嚐出農家飯的味道來……還真是難爲……她都替那奉命做魚的廚子爲難!
過了好一會兒,邱晨才微笑道:“不但可以做魚鍋,還可以烤魚,煎魚……哦,對了,春日我曾去過海鋪子,那邊的人做的一手好魚乾魚片,過幾日又該運過來了,到時候我給你送些過去。海魚做出來的魚乾魚片,釅味兒更足,與湖魚的鮮甜又是一種不同。”
唐文庸滿臉喜色地聽着,只是等邱晨說完卻連連揮手道:“不用送,不用送,還是去你那裡吃,才能吃到好味兒!”
邱晨一口氣堵在喉嚨裡,無可奈何地笑笑,也只有點頭應下來。就知道這是個憊懶的,她這也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說着話兒,車子已經駛進南沼湖外圍的蘆葦蕩。
南沼湖外圍大片蘆蕩,已經抽了蘆花,漾漾蕩蕩的蘆花雪白的一片,隨着秋風搖曳着,一片連一片,一波連着一波,倒也別有一種粗獷蕭瑟的美麗。
唐文庸和邱晨興高采烈地商議着用蘆葦燒烤,用蘆葦做成蘆棚,夏日可賞碧蓮紅荷,冬日可賞滿湖雪景,還可以臨湖垂釣……
對於唐文庸這些建議,邱晨很是感興趣,畢竟,養殖業的收益有限,若是能夠將南沼湖打造成一處遊覽勝地,就能夠開茶樓、開酒樓,即使自家沒有精力做這些,也可以開發沿湖的商鋪房產。房產啊,曾經邱晨辛苦幾十年纔買上一套房子……那可是邱晨前一世最大的痛點。
嗯,要建就建那種木樁地基的臨水房,一半伸在湖面上,一半掩在蘆葦叢裡,早起,葦蕩颯颯,走幾步,就能憑欄欣賞到寬闊平靜的湖水。就如唐文庸說的,臨湖垂釣可,乘一葉扁舟,盪漾穿梭在碧蓮叢中,賞碧蓮疊翠荷花映日……真真是好,只是想想,就足以讓人心動無比。
貌似,這樣還可以修建幾處臨湖別墅,屆時,身居大奢若樸的臨湖房子中,坐在房中,走上露臺,伸手,就可以攬一湖風光瀲灩……定然能夠賣個好價錢!
心裡無比歡快地盤算着,邱晨就一點點跟唐文庸商議着,別說,唐文庸雖說看着有時候不太着調,可論起吃喝玩樂來,還真是見解卓越,一個個好主意爆出來,讓邱晨眼睛裡幾乎冒出小星星來。
秦錚一路靜默着,聽着邱晨和唐文庸說話,神色似是平靜,目光卻幾乎沒有漏過邱晨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她的笑容那樣歡暢,表情雀躍着,看着唐文庸的眼睛亮亮的放着光芒,這樣的婦人,鮮活生動的幾乎讓人挪不開眼,只是,秦錚卻覺得嘴裡充滿了苦澀。這樣的喜悅地表情和閃亮的目光卻不是因爲他。
“哈哈,到時候咱們一起釣魚……咱們一起乘船採菱去……”唐文庸也滿臉興奮地憧憬着,那眉飛色舞的樣子,看在秦錚眼裡,簡直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到天邊兒去!
“好啊,還有六月份的鮮藕,從水裡挖出來,白嫩嫩脆生生的,直接用綿糖拌一下,放在碧綠的荷葉上……不光好吃,還賞心悅目的很……”邱晨也熱切地附和着,然後話語一轉道,“今年是來不及了,明年,明年你早早過來……”
秦錚的心情一下子大好起來!明年?哼!
穿過蘆葦蕩,車隊很快就到達了南沼湖的莊子。
衆人下了車,邱晨昨兒剛來過,並沒有多少興奮,林旭和林嫺娘卻是第一次過來,幾乎一下車,就被滿眼的湖光水色給吸引住。
林嫺娘自從五歲起就被流放去了北邊,在凌山衛長大,幾乎沒有見過這樣大面積的湖泊。況且,北地的湖泊也跟這邊不一樣,那些記憶中總是充滿着恐懼和驚慌,總是防備着隨時可能到來的危險,根本沒有心情來欣賞這令人陶醉的湖光水色。
如今,她不但擁有了自由地身份,而且有了自己的鋪子,瘟疫前的營業情況,每個月都有將近一百兩的收益……她曾經跟大嫂商議過,等瘟疫的影響過去,她會再在安陽府開一家鋪子,以後,還可以把稻香村開到正定府,甚至京城去。
有了自由身份,又有了自己的安身立命的鋪子,林嫺孃的心情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她能夠放鬆下心情來,細細地欣賞眼睛所能看到的美麗景色,能夠平靜地體會人生的歡樂喜悅,甚至悲傷哀愁……這些東西,對於曾經的她來說,都太過奢侈,奢侈的她從來不敢去想,也沒有精力去想!
車子一停,唐文庸當先跳下車,邱晨正要跟着下車,一條手臂在她面前一攔,秦錚越過她,踩着腳凳下了車,隨即轉身朝她伸過手來:“來吧!”
邱晨微微一怔,幾乎是沒有猶豫地笑着搖搖頭,也不踩腳凳,直接從車轅上跳下來,朝着秦錚展顏一笑:“鄉村女子,從下潑辣慣了,哪裡需要人扶持。謝謝侯爺好意了!”
說着朝秦錚略略一曲膝,轉身就笑着招呼起林旭和林嫺娘:“二弟,五妹妹,你們累不累?要不先進屋歇一歇?”
林旭自小在鄉村裡長大,對鄉村農舍格外親切,這會兒也難得露出少年該有的活躍興奮來,跑過來笑道:“大嫂,我不累,不用歇息,咱們這就乘船去採摘蓮子吧!”
邱晨看着滿眼興奮的林旭,擡手給他整了整微微有些皺褶的長直綴,笑着道:“好,只不過,你也要去換身衣服。另外,你五姐姐的身子弱,你也先問問你五姐姐累不累。”
林旭不好意思地笑着,撓撓頭,答應着:“嘿嘿,弟弟就想着多幹些活兒了……忽略了五姐姐了,我這就去問……”
林嫺娘在旁邊也將叔嫂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楚,這會兒聽着林旭的話,就不等他說完,走過來對林旭笑笑,又對邱晨道:“大嫂,我也不累,也不用歇息。只是……妹妹沒想到要換衣服,也沒帶……”
邱晨笑着拉過林嫺娘道:“沒關係,我這邊倒是帶了兩身替換衣物。我們兩人個子身材都相差不多,我的衣服你也應該能穿上。”
說着,回頭招呼陳氏:“陳嫂,你把我那套沒上過身的翠藍衣裳拿上,帶五小姐去屋裡換換衣裳。我這邊就找人收拾船隻工具。”
陳嫂答應着,從馬車上取下一隻包袱來,來到林嫺娘身邊曲膝行禮道:“五小姐請跟奴婢來吧!”
看着林嫺娘跟着陳氏去屋裡換衣服,邱晨笑着拂拂林旭的肩膀,道:“你的衣裳也在馬車上,讓鈺良伺候你去換上吧。”
林旭拱拱手行了禮,又朝秦錚和唐文庸二人拱拱手,帶着鈺良匆匆走進廂房去了。
這邊,秦禮和曾大牛還有秦錚唐文庸的隨從侍衛們已經把小碼頭上的幾艘木船都收拾出來了,又從莊子的庫房裡拿了鐮刀等工具,一起裝到船上。另一邊,林旭和林嫺娘也換了衣服出來。
林旭是一身薄棉的靛藍色細麻襖褲,這一身穿在林旭身上,就成了一個俊秀的農家後生模樣。林嫺孃的衣褲是邱晨剛剛做的,還沒穿過,一身翠藍繡着黃色千頭菊的窄腰襖子,同色繡着靛藍色纏枝花藤的百褶袷褲,這一身換上,更顯得林嫺娘肩若削成,腰如弱柳,婷婷嫋嫋,颯爽中展現出一種別樣的嫵媚亮麗!
邱晨看的有些愣怔,目光一掃,就把唐文庸眼中的驚豔看在眼中。只不過,唐文庸驚豔是驚豔,那眼神中卻太過坦然,沒有絲毫迴避……這樣的表現,只不過是純欣賞,應該沒有絲毫的男女之思!
秦錚仍舊面色冷淡疏離,目光只是在林嫺娘身上一掃,隨即毫無遲疑地轉過來,再次似有若無地關注到了邱晨身上。
邱晨心中一鬆,迎上兩步,笑着上下打量着林嫺娘道:“這衣裳倒像是給妹妹做的……也只有妹妹穿上,才能把這衣服穿得這麼好看!”
林嫺娘羞澀地垂了頭,目光卻下意識地掃過秦錚,沒做絲毫停留,繼而關注到唐文庸身上。
“妙啊,妙啊!實在是英姿颯爽,婀娜動人啊!”唐文庸拿着扇子敲着手心,看着林嫺娘連聲讚歎道。
邱晨看到林嫺娘瞬間連耳根脖頸都紅起來,暗暗搖頭,轉臉笑睨着唐文庸道:“五妹妹哪裡比得上唐公子啊,瞧瞧唐公子這一身才是風采翩躚,俊美無儔啊!我說唐公子,這湖裡傳說可是有幾百年沒有幹過了,說不定就有什麼鯉魚精河蚌精之類的,你這丰儀無限,可小心着別被那些看中了哦!”
被邱晨這樣連聲讚歎着,唐文庸先是微微眯了眼,搖着扇子微仰着下頜一副享受的樣子,等聽到邱晨話風一轉說出什麼‘鯉魚精河蚌精’來時,臉上的得意神情根本來不及收回去,就那樣僵在臉上,似哭非笑的,一臉扭曲的樣子實在是精彩無限了。
沒有邱晨這一番話,衆人還沒誰注意到,經她這麼一說,衆人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看向場中的三位年輕公子。
秦錚原本穿了一身靛青色的敞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脫了去,這會兒就剩下身上一套靛青色絲綿短打衣褲,寬肩乍背,窄腰長腿,挺拔而立,褪去了一身的浮華,氣勢卻仍舊絲毫不減,邱晨看的就有些發怔……這人要是穿上一身制服……咳咳!
林旭剛剛也換了一身靛藍的棉衣褲,此時就如一個俊秀的農家小後生。
三人中,獨獨唐文庸一身緋色錦袍,玉帶纏腰,手持摺扇,真真是一副翩翩佳公子形象,卻在衆人的關注目光下露出一臉的窘然來!
目光躲閃着,看到秦錚一身短打,就連腳上穿的都是一雙黑布面薄底快靴,眼睛瞬間睜大了,指着秦錚磕磕巴巴道:“你,你什麼時候換的衣裳?不對,你沒離開,你,你早上就想到了!”
秦錚斜他一眼,根本不予迴應,心裡卻覺得暢快無比,這一路上憋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吐出來了!
說着話,唐文庸似是想明白了,惱怒地跺着腳,咬着牙想要怒罵,卻終究還有些顧忌,只恨恨地瞪了神情閒適淡然的秦錚,轉身對侍衛們吩咐道,“你們,趕緊回城去給爺取一身短打的衣裳來!”
安轡垂着手,瑟瑟地瞥了秦錚一眼,低聲回道:“爺息怒,小的給您帶了替換的衣裳……”
唐文庸臉上的怒氣一緩,隨即有些小得意地罵道:“帶了衣裳怎麼不早過來伺候……”
不過,這話也不能說太明白,唐文庸一句話沒說完,就住了口。
安轡的反應卻有些慢,戰戰兢兢道:“爺沒吩咐……”
唐文庸幾乎又要暴跳起來,擡手一扇子敲在安培的頭上,轉身氣哼哼進了屋:“蠢貨,還愣着作甚,還不趕緊進來伺候爺更衣!”
安轡一臉委屈連聲答應着,捧過一個包袱匆匆跟進屋裡去。
邱晨卻哂然一笑,轉身看向林嫺娘,就見林嫺娘一雙美目微含嗔怨地追隨着唐文庸……不由在心裡暗暗嘆息一聲。
唐文庸雖然表現的不着調,有些紈絝之色,但大事兒上卻從來沒有什麼過什麼失誤……她總覺得看不清唐文庸這個人,總覺得這種紈絝、不着調只是他的一張保護色,他這個人本質如何,本心如何,卻如霧裡看花看不清楚。
但有一點邱晨卻看的很清楚,唐文庸對林嫺娘有驚豔有欣賞,卻真真切切地沒有什麼男女之思,更別說愛慕之情……
再看林嫺娘,邱晨就覺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這樣的羞澀,這樣的關注,無不顯示出少女懷春的種種,只是,林嫺娘這份感情只怕是註定了沒有什麼收穫……
若唐文庸是普通人物也就罷了,也不過是林嫺娘感情上受些傷……抵不過也就是名聲有損……但邱晨卻隱約覺得唐文庸的身份模糊,看不清楚,說不定,唐文庸的真實身份是她們無法承受……
心裡琢磨着,思忖着,唐文庸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轉了回來。
邱晨瞪着眼睛看着一身黑色暗提花的短打棉衣褲,還有頭上同色質地的黑色方巾子……襯着唐文庸的面容如玉,修眉俊目,也沒有絲毫樸實之感,反而有了以後總別樣的俊美!
一巴掌拍在腦門上,邱晨暗暗翻了個白眼兒,不說其他,只說這份妖孽勁兒,唐文庸跟林嫺娘還是很般配的。樸樸實實的衣裳生生給他們穿出異樣的瑰麗來!
腹誹着,邱晨回眼看到林嫺娘臉上再次加深的紅暈,心往下沉了沉,揮手拿了一隻筐子一把鐮刀塞進林嫺娘手裡,也不管秦錚和唐文庸兩人,拉着林嫺娘徑直往小碼頭上走去。
唐文庸還很自戀地想要顯擺一番呢,秦錚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林旭的肩膀,一起轉身走了。唐文庸揮着手裡的扇子愣住了。
好一會兒,唐文庸才反應過來,擡着手裡的扇子吆喝一聲:“哎,我說你們,等等我!”
說着話眼看着邱晨、林嫺娘和秦錚、林旭分別上了小船,就要撐船離開,唐文庸才猛地反應過來,連聲招呼着,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
走到小碼頭上,唐文庸擡腳就要往邱晨和林嫺孃的船上去,邱晨卻招呼着秦禮撐船離開,一邊笑着向唐文庸擺着手:“文庸坐別的船吧,我們這個船滿員了吶!”
另一邊,秦錚和林旭的船隻也同時撐離了碼頭,兩艘小船悠悠然地前後划進殘荷叢中去了。唐文庸舉着手中的扇子,恨恨地跺着腳,轉了幾個圈子,還是安轡在旁邊招呼:“爺,趕緊上船吧,跟上去也一樣!”
唐文庸回頭瞪了安轡一眼,卻動作利落地跳上船,揮着手催促起來:“趕緊的,追上去,追上去!”
這一天,邱晨都在不動聲色地隔離着唐文庸和林嫺孃的接觸,連現打的湖魚和新挖出來的鮮藕都沒嚐出多少滋味。到了酉初,楊樹勇、周氏夫婦就和老何一家子乘車回到了南沼湖。邱晨和林旭接了衆人,幫着安置了,就到了吃晚飯的時辰。第二天就要趕着僱用工人採蓮子挖藕,只楊樹勇夫婦和老何爺幾個定然是忙不過來的,邱晨就索性決定住下了。
秦錚和唐文庸畢竟有差事在身,出來鬆散一天已是極限,晚上不回去卻是不行的。只好辭去,趕回安陽城去了。
唐文庸雖然有些不如意,但這會兒卻有些意猶未盡,連連囑咐着邱晨:“明兒等我啊,我給你帶些人過來幫忙哈……”
邱晨揮揮手,毫不客氣道:“文庸公務在身,些許小事就不勞動你操心了。你放心吧,這邊人手很充足的!”
唐文庸還想再說什麼,秦錚卻已經在馬車旁催促了:“走了,城門要關了!”
唐文庸一千個不情願,一萬個不耐煩,卻也毫無辦法,只好依依不捨地上了車。秦錚回頭看了邱晨一眼,朝送行的楊樹勇和林旭方向拱拱手,跳上車轅,一掌拍在馬屁股上,馬兒吃疼,猛地往前衝出去。馬車很快駛遠,很快轉了個彎,就被蘆葦蕩遮掩住,看不到了。
邱晨轉眼看着滿臉不捨得林嫺娘,心中沉了沉,笑着拉了林嫺孃的手:“走吧,這一天忙忙乎乎的,真真給累死了,大嫂她們一路疲憊,讓她們歇着,咱們倆去收拾收拾做晚飯去!”
林嫺娘收回目光,臉色羞窘着,連連答應着,跟着邱晨往廚房去了。
馬車上,唐文庸根本沒坐穩,就被突然衝出去的馬車給甩着跌在車廂裡,磕在車廂上後又撲倒在地,好半天才掙扎着爬起來。一看到秦錚進了車廂,立刻怒氣衝衝地將手中的扇子朝秦錚砸過去:“你,你是故意的吧?信不信我把你罰去南邊,讓你再也見不到那婦人?”
秦錚輕鬆地接住扇子,啪地一聲打開,意態閒適地搖着在車廂裡穩穩地坐下來,斜着氣急敗壞的唐文庸道:“你不是說不爭的?”
唐文庸臉色一暗,咬着牙,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好半天,唐文庸自己緩了氣,轉回頭來疑惑地開口:“你說說,我怎麼覺得今兒一天那婦人都有些不對勁兒啊,好像事事防備着我似的……明明來的路上還很好,我也沒覺得得罪她,怎麼突然防備起來了?難道說,那婦人看出什麼破綻來了?”
秦錚微微挑了挑眉,看着唐文庸搖搖頭道:“你是沒得罪,只是,你太過風流倜儻,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那婦人自然防備你……”
唐文庸擰着眉頭想了片刻,哂笑道:“那樣的女子……”
話未說完,突然止住,唐文庸瞪眼道:“噯,那婦人怎麼這樣?本公子儀表不凡,一表人才,怎麼就入不了她的眼了?不管怎樣……跟了我還委屈了她妹妹怎地?用得着像防賊一樣防着我嗎?”
“不是防賊,防賊她不會!”秦錚淡淡道,“她擅長防控瘟疫!”
唐文庸一怔之後,勃然大怒起來,擡手,卻發現自己的扇子還在對方手裡,又轉身在車上尋找起合手的物件來,奈何馬車上物什有限,除了一套茶具就是兩盤點心蜜餞,唐文庸找了半天竟是沒找到合手的東西,只得狠狠地虛點着秦錚道:“好,好,你這會兒且猖狂,等……看我怎麼治你的罪!”
秦錚手中輕搖的摺扇停下,面色一正,施施然起身,恭恭敬敬朝着唐文庸躬身施禮道:“雷霆雨露皆爲君恩,錚忠君爲國,絕無半句怨言!”
周氏和老何家婆媳們匆匆將行李安置了,就匆匆趕過來幫着做晚飯。有陳氏和王氏等人跟着,燒火做飯的活兒也不用邱晨和林嫺娘做多少。她們倆就在廚房外幫着細細蓮藕,剝剝蓮子什麼的,見周氏和老何家婆媳趕過來,身邊還跟着老何的幾個孫子孫女,邱晨就笑着道:“你們趕了一天的路,也累壞了,哪裡能再讓你們受累,你們且歇一會兒,晚飯很快就好了!”
雖然邱晨這麼說,周氏和老何家婆媳們哪裡能幹看着,都是做活做慣了的,何家兩個兒媳婦把孩子交給婆婆看着,挽了袖子匆匆金廚房幫着忙乎去了。
周氏也對老何家的道:“老嫂子看好幾個孩子,別沾乎手了!”
說着,就在邱晨身邊坐下來,拿起一把蓮子幫着剝起來。
“爹孃還好吧?”邱晨當先詢問着。
“好,好着呢!”周氏笑着連連道,又壓低了聲音,往邱晨身邊湊了湊笑道,“老二家又有了身子,咱爹咱娘歡喜着呢,這些日子,老二家反應的厲害,咱娘就沒心思理會別的了,天天盯着她不讓她亂動……呵呵,俊禮快四歲了,咱家好幾年沒添人口了,這回老二家的又有了,也難怪咱爹和咱娘歡喜了!”
“啊?”邱晨驚訝着,漫出滿臉喜色來,“二嫂有身孕了?真真是大喜事吶!”
“嗯嗯,看着滿兒小丫頭那麼可人疼,老二家兩口子都盼着這回也能拾個小閨女呢!這些日子,老二家避着咱娘偷偷摸摸做了好幾身小花衣服,漂亮着呢!”周氏笑嘻嘻地說着,手下的動作卻片刻不停,聊天做活兒啥也不耽誤。
邱晨挑着眉頭,好一會兒才失笑起來。
她也覺得自家閨女是很可愛……可二嫂趙氏這纔剛懷孕就趕着做女孩兒衣服……這也太早太不靠譜了吧!
“這會兒就做花衣服……也實在早了些……”邱晨失笑着搖頭道。
周氏笑嘻嘻地壓低了聲音,悄聲道:“老二家的偷偷跟我說,老二說了,這回要還是臭小子,那就再生,一直生出個閨女來纔算完!”
噗……!
邱晨這回是實在忍不住地噴了。就連旁邊一直憋着笑的林嫺娘也紅着臉笑起來,端了一碗剝好的蓮子匆匆避進廚房去了。
幾個婦人在一起談論懷孕生子的事兒,她一個大姑娘家的在旁邊,實在是尷尬的不行,還是避開的好!
------題外話------
昨天閨女病了,沒能碼字,今兒一早爬起來碼字,這會兒到點兒接娃了……汗,來不及想標題了,先上傳……接娃要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