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無謂難過道：“她受了傷，後來……唉，這故事太長了，以後慢慢跟你說。”
小蠻掙扎着要下牀：“不行，我要去看看姝兒姐姐。”
鄭無謂摁住了她的肩膀：“趙姝兒，她已經……她已經不在了。”
小蠻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滾落下來：“怎麼會這樣，姝兒姐姐……怎麼會這樣啊！”
鄭無謂安慰了她一會，轉念一想，他忽然問道：“小蠻，那你記起你小時候的事情了嗎？”
小蠻痛苦地搖着頭：“我不記得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鄭無謂再也忍不住，狠狠地搖着她的肩膀：“那你記得什麼 呀？”
小蠻尖叫喊起來：“無謂哥哥，你弄疼我了！”
門被狠狠推開，彭秋燕衝了進來：“鄭警官，小蠻還沒有完全康復，你別這樣！”
她推開鄭無謂，把小蠻抱在懷裡：“不怕不怕，有彭姨在呢，啊，乖哈……”
鄭無謂無可奈何地看着小蠻，他不敢相信半個月前還跟他耳鬢廝磨、如膠似漆的小蠻，竟然對他陌生如路人，甚至不如彭秋燕親。
他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無情地抓住，緊緊地糾結在一起，又痛又酸，真是百味莫辨。
彭秋燕扶着小蠻睡下，示意鄭無謂跟她出去。
她歉意地對鄭無謂道：“我看小蠻這情況，一時半會也說不明白，你讓她先好好休息幾天。
等她的情況再好一點，我再讓你們見面，你再慢慢跟她說吧。”
鄭無謂無奈點頭。
小蠻恢復得很快，畢竟年輕，身體像春天的花樹一樣蓬勃鮮活。
她吵着要去上班，陳龍和彭秋燕拗不過她，只好同意。但他們堅持讓小蠻住在家裡，便於照顧。小蠻也答應了。
鄭無謂給小蠻打電話，約她見面。
小蠻也高興地答應，高興地赴約。但她和鄭無謂總是刻意保持着距離，不讓鄭無謂觸碰她的身體，更別說親吻擁抱了。
鄭無謂問她問題，她笑着回答，也並不反感。
鄭無謂感覺，這個小蠻更像是甘南車禍之前的小蠻，雖然心有所屬，可少女的矜持還是佔了上風，不像甘南車禍後狂熱癡迷的戀愛腦少女了。
鄭無謂面對這樣的小蠻，簡直是無計可施。說淺了她裝糊塗，說深了怕失分寸。兩個曾經相許生死的戀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漸行漸遠。
盧靈楓聽說小蠻出院了，到公寓去找她，卻得知她搬了家，找到了公司，終於堵住了她。
他驚訝地看着她：“你的氣色這麼好呀，是不是借了哪個妖精的身體還魂？”
小蠻嫌棄地瞪着他：“你纔是妖精，你們全家都是妖精。”
盧靈楓大度道：“你罵吧，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全家就我一個人。”
他接着問小蠻：“你記得我吧？我聽說你不記得鄭無謂了，那沒啥，你可不能不記得我呀。”
小蠻壞笑着：“我記得，你就是賤人一個唄。”
盧靈楓趕緊承認：“好好，我是賤人，那我是誰家的賤人呀？”
“臭賤盧靈楓。”
盧靈楓簡直是感激涕零：“小蠻，你可真記得我啊。也是，咱倆啥交情啊！”
他突然警覺起來，小心翼翼地道：“小蠻，那你還記得啥呀？”
“我啥都記得呀！”
“啥呢？”
“你說啥呢？”
“比如，”盧靈楓的聲音顫抖着：“你小時候的事？記得不？”
“當然記得。”小蠻脆生生地道。
盧靈楓渾身一凜，臉色慘白：“小蠻，你……”
小蠻看着他，奇怪地道：“你緊張啥呀，我不能記得小時候的事嗎？我小時候我爸帶我去醫院，他做手術，讓我跟護士們玩。
我拿注射器給護士姐姐打針，都把她們給打哭了。後來我爸做完手術出來，狠狠地打了我一頓……”
盧靈楓狐疑地看着她。小蠻繼續說：“我媽帶我去學彈鋼琴，我彈了兩分鐘就開始哭，哭得那個昏天黑地呀，像是老師虐待我了。
鋼琴老師嚇壞了，把我交給媽媽，說，這孩子天生不是彈鋼琴的料，我把錢退給你，你再讓她學別的吧。”
盧靈楓還是看着她。
小蠻沮喪道：”後來我媽給我報了好多班，我都不好好學，我爸就說，別讓她學那些了，讓她玩個夠吧。”
她得意地仰起頭：“你看，後來我就純玩了。到了現在，啥也不是！”
她笑得沒心沒肺，盧靈楓試探着：“哦，你就記得這些呀。”
小蠻一掌推開他：“你還想不讓我記得這些嗎？我爸……”
她突然黯然神傷：“我想起來了，我爸不在了。盧靈楓，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我爸？”
盧靈楓呆呆地看着她：“好，沒問題，我陪你去。”
五峰山上，陵園深處，丁小蠻和盧靈楓找到了丁向倫和柯夢雅的墓碑。
墓碑還很新，這是在小蠻失憶時，鄭無謂和無花幾個人一起幫小蠻立的。墓碑上端正地刻着：
慈母 柯夢雅
慈父 丁向倫
之墓
立碑人
孝女 丁小蠻
丁小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墓碑。
她半跪在墓前，把鮮花、水果、零食等供品整齊地放在墓前的空地上。
擺放好供品後，她跪在了墓前，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喃喃地說着什麼。
盧靈楓在一旁靜靜地站着，默然無語。
小蠻靜跪了幾分鐘，朝着墓碑重重地磕了幾個頭，神情肅然。
盧靈楓攙着她的胳膊扶她起來，撣了撣她膝蓋上的灰塵，道：“咱們走吧？”
小蠻朱脣輕啓，嘴脣幾乎沒有動，但聲音卻很清晰：“爸，媽，養育之恩，來世必當回報。”
盧靈楓驚得渾身一震：“小蠻，你說什麼？”
小蠻轉頭向他嫣然一笑：“我跟爸爸媽媽說，來世再做他們的女兒呀！不對嗎？”
盧靈楓機械地點頭：“對，對……”
小蠻轉身而去，背影窈窕動人，盧靈楓緊跟在她身後，心裡疑竇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