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凌雲手指中間夾着香菸,香菸上已經積了長長的菸灰他都毫無知覺。他的面前擺放着那副和他可以說是相依爲命的每一個線條有幾個彎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畫。可是,物,在,人,不在,那個人也永遠和他無緣了,那個人永遠不再屬於他。有時候,董凌雲有一種做夢的感覺,覺得畫的主人遲早會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知道這是白日夢,可他覺得這個白日夢很美,至少給他枯竭的心靈一點慰籍一個希望。尤其是他拿出手機發信息的時候,他覺得他和那個人是心靈相通的。那個人還給他打過電話,他知道。他在辦理電話業務的時候就順便辦理了來電顯示的業務,雖然他從來都不用它來打電話,也不打算用它來接電話,可他想知道打這個號碼的電話有幾個,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
現在,又到了發信息的時間。他起身走到牀前,撩起牀單伸手拿起了那個碧綠色的手機。
“天上明月地上燈,一同亮,照天涯路。時日迷離舊路,有人還在舊遊處。斷夢歸去時日久,無尋處。睹物懷人。相望不再相熟,情懷暗記遙祝福。”
夏寧寧聽到手機鈴聲的提示,就翻開了信息,她看了很久,知道這應該是一首懷念舊人的詞。深深的思念躍然紙上,但爲什麼說“相望不再相熟”呢?這句話看起來是說兩個人有過碰面,但卻不是往日的感情。她知道寫這些讓別人看來迷茫的詩詞的人只是爲了寄託自己的感情,和別人無關,所以她也不去猜測。只是這個人如此執著地一天不落髮一些信息給她,到底是爲什麼?是真的這個人發錯信息了?是這個人隨便找了個對象發泄自己的情緒?這件事情她想了很久,每一次看到信息都想,但都沒有想清楚。不過,心裡漸漸對這個發信息的人產生好感,不管怎麼說,他能夠執著於一件事情,至少說明他是重情重義的。
夏寧寧突然又起了想給這個號碼打電話的慾望,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個人是誰,最起碼知道他是男是女,大多時候她覺得這個人是男的,可有時候,滿懷的溫柔情意就好像女人的情懷。如果她能夠和這個人聯繫上,那麼她覺得他們會成爲最好的朋友,她可以直接傾聽他的訴說,她想如果她能夠幫得上忙的話,她還會盡力而爲,幫這個多情的人去尋找那個他思念的人,把這些信息都給對方看,她覺得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看到後也會被感動的。——她真羨慕這個人信息裡思念的那個人。可惜,她不是對方的思念,這讓她隱隱有一點遺憾。
她再次把這條信息看了一遍,然後把這個電話號碼撥出去,希望能夠有一個讓她驚喜的迴音,但是手機裡面仍然是那句話,“您好,您撥打的電話以關機。”夏寧寧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這個號碼就是用來發信息的?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這個人……究竟是一個什麼人?她想明天白天的時候試試打這個號碼,看看是不是開機。
但現在她要做的是,把這條信息存在電腦上。於是,她下牀,把電源接上,然後打開電腦,接着打開文件夾,把信息輸入。“天上明月地上燈,一同亮,照天涯路。時日迷離舊路,有人還在舊遊處。斷夢歸去時日久,無尋處。睹物懷人。相望不再相熟,情懷暗記遙祝福。”這些字出現在電腦上以後,夏寧寧仔細揣摩,可最終也沒有想明白究竟說的是什麼。
她輕輕搖搖頭,把電腦關了。她已經好一陣子不在電腦前面停留很長時間了,沒心情,一點都沒有。她想早些休息,因爲明天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她不願意讓自己到時候因爲恍惚無法應付或者出現錯誤。
就讓信息的事情暫且凍結在電腦裡面吧。生活中的事情太多了,如果面面俱到恐怕人會被累死,所以不在意的事情就不要往心裡去了。
當然,程偉的事情她無法凍結在腦子裡,更無法把他消弭於無形,不由自主地她又想起他來。
夏寧寧知道自己必須要妥善地把她和姚建軍的事情處理好,這樣她才能夠騰出心思處理其它的事情。人的心是有限的,就算細微的填充也佔據位置,所以被不相干的思慮佔據沒有必要,夏寧寧想趕快結束,既然自己毫不在意,早一刻結束早一刻安心。
跨進出租車的時候,司機扭頭笑着問:“小姐,到哪兒?”
“去***。”夏寧寧說出這個地點的時候覺得心裡發虛,很難爲情,那個地方……,應該是情侶彙集的地方,她覺得她去不合適,可姚建軍提出來了,她也不好意思拒絕。接着她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多餘,一個地名算什麼?表面的東西永遠無法代替內在的實質,難不成到那個地方約會的人都要成爲夫妻啊。
***是一個集餐飲和娛樂爲一體的大型活動中心,環境幽雅,裡面的裝飾設備統統也都是高檔的,所以姚建軍清楚自己一定要配得上這個地方的水準。還有,他知道儀表是對對方的尊重,何況夏寧寧是一個畫家,她的眼光自然更挑剔,所以他不敢大意,生怕自己身上有搭配不當的地方惹夏寧寧不滿。就這樣,衣冠楚楚的姚建軍站在***的大門外心裡有點緊張,這個心理是從來沒有過的,見了那麼多的女孩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這讓姚建軍覺得自己很可笑,怎麼就有了這樣的感覺?對夏寧寧太過於重視嗎?還是……因爲餐桌上夏寧寧那淡淡的波瀾不驚的目光?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俗氣的男人,和他見面的那些女孩子都多多少少有點特別的表現,而夏寧寧一點都沒有,看見他就好像路上隨便碰上的一個人,也可能是夏寧寧的鎮靜自若反倒而讓他不安。姚建軍擡起手掌掌心相對把手用力搓了搓,深深呼吸了一下才穩定了急跳的心。
他提前了五分鐘,作爲男士絕對不可以讓女式等待的,那樣就太沒有禮貌,也有失風度。整理好情緒之後,姚建軍向路口張望。
“
到了。”司機停下車對夏寧寧說。
夏寧寧“哦”了一聲,從錢包拿出車費付給司機然後下車。她很平靜,因爲心裡有打算所以很平靜,擡手把散落在臉上的一縷頭髮撩起,然後向***的大門走去。下車的時候她已經看到了姚建軍正在東張西望,顯得侷促不安。
“對不起,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們出去玩吧,別因爲我而耽誤了。”程偉一邊等車一邊舉着手機對朋友說道。
朋友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我說程偉,你在忙什麼,大家都是一樣的上班,別人有休息的時間就你忙?好久都沒有和你在一起聚聚了,哥們真的挺想你的。這次可是就缺你一個人,你多大架子啊,你好意思拒絕嗎?”
程偉沒辦法,只好用央求的口氣說道:“真的對不起,就拜託你跟大家解釋一下,我真的是有要緊的事情脫不開身,事情很重要很重要的,我也只能趁着不用上班這點自由的時間辦理,沒辦法。等我有時間了請大家喝酒,一定給大家當面道歉,現在真的不行,對不起。”
“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白浪費我時間。”程偉聽到朋友極其不耐煩地說完,啪一聲把電話掛斷,長長出一口氣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他不在乎朋友的惱怒,也不完全是不在乎,是沒時間也沒精力在乎,他有重要的比和朋友聚會重要千倍萬倍的事情需要他全力去做。
站臺上的人很多,平時大家上班,就只好趁不上班的時間辦理私事或者外出。程偉夾雜在人羣裡,同樣焦急地向公車開來的方向張望。其實,公車很多,等不了多長時間車就來了,但程偉還是覺得等車的時間太長,就好像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等車了。車一停下,車門剛剛打開,他就奮力從人羣中往上衝,生怕擠不上去。站在擠得像魚罐頭一樣的車廂裡,程偉只能發出苦笑。他覺得一個大男人用這種姿態擠車很沒有風度,但他顧不得,如果處處都講究,就好像站在戰場上和敵人客氣一樣,結果是被對方開槍打死。現在的他,雖然不是爲了生命在拼,但實質上沒有多少差別。他知道,如果他就像現在這種狀況一直下去,他的人生實際上也等於死亡了——他的靈魂徹底死亡。
他不知道他跑過多少路了,更不知道自己遭到多少次無能爲力的搖頭。他盼望週末又害怕週末,因爲週末要休息醫院同樣是,只有值班的醫生,這是他最不願意也是最無可奈何的。
下了車,程偉滿懷希望走進市第二人民醫院的大門,這個醫院他不止來過一次,因爲他在別家醫院諮詢的時候,很多醫生給他推薦這家醫院,可是他每次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但他不死心,既然別人推崇,就肯定有它與衆不同的地方,不是嗎?這家醫院每個科室坐診的醫生都比別家醫院的多,他來了幾次每次都是不同的醫生,所以他覺得他的功夫沒有下到,說不定是自己沒有碰到真正懂的那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