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同先生,鄙人想要請教您一個問題”,趙伯韜身子不由自主的靠過來,聲音很低沉,這讓亨同感到接下來的問題很要緊,他不由得伸長脖子,目光明亮的盯着眼前這個人。
“這蔣青巖生得身長七尺,美如冠玉,俶儻風流,聰明絕世。真個一目十行。子史經書,般般精熟;詩詞歌賦,件件驚人,正是”,女先生那優美的歌喉越發的清麗嘹亮,“才如子建人難及,貌過潘安世莫雙”。
這時候趙伯韜忽然神情變得有些詭秘,望着他,亨同那張年輕英俊的臉龐不由得微微有些扭曲,趙伯韜身上有種神秘的東西不覺提醒了他。
“我的主”,這時候他忽然回憶起有個人和趙伯韜有着相似的笑容,“天哪”,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那位拍賣現場的神秘客,對了,就是他,這樣的聯想讓他怦然心動。
“亨同先生”,趙伯韜被亨同神情的忽然變化弄得有點兒驚詫,他連聲呼喚道。
“哦”,亨同被趙伯韜的呼喚驚醒過來,“我的朋友”,他借用聳聳肩的誇張姿勢遮掩了過去,對面的趙伯韜一笑,並不說破。
“亨同先生”,趙伯韜接着說道:“聽說拍賣現場那位神秘客和京師要員的關係不一般”,一邊說着,一邊他緊盯着亨同的臉。
“哦”,亨同一邊哼了一聲,一邊忽然覺得自己很愚蠢,怎麼就忘記了向邵友濂打聽此人,“我的主啊”,他不禁脫口一聲驚呼道。
“亨同先生您怎麼啦?”,趙伯韜着實被他的舉動驚呆了,在這樣敏感的時刻,任何的風吹草動就會被放大,何況是倆個舉足輕重的地產大鱷之間。
“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個人或許和官場有關係呢?”,亨同懊惱的差點兒拳擊自己的腦袋,“此人一定和大清龍庭有關係”,這時候他理清楚了頭腦中的線索。
“這蔣青巖每入城市,那城市中人就如牆似壁,擠塞不通,都來觀看。人人稱羨,個個驚駭,都道是神仙謫世。便是蔣青巖也顧影自愛,想着自己才品不羣,立心要做個世上第一等的人”,女先生下手如同飛梭一般,隨着婉轉的歌喉,字字清清爽爽的從紅脣間蹦了出來... “忽
忽驚疑是也非,緣何有美在於斯?衣冠的是人龍虎,玉貌依稀似女兒。菲質自慚難共與,情深何礙話新知”,走路偏偏倒到的亨同嘴裡學說着今朝上海灘租界上頭流行的灘簧唱腔,只是剛剛像模像樣的唱了半句。
“嗝”的一聲,他飽飽的打了個酒嗝,阿曉得老酒吃多了,同樣醉人的。
亨同跟着揮了揮手,顯然想要驅趕走眼前飛舞的星星點點的金星,“倘能日後同心吐,百、嗝、拜奚辭作我師”。
WWW◆ttk an◆c o 聽上去他又斷了唱句,打了個酒嗝那是鐵證如山的了。
這傢伙。
“聲氣相同應有求,蘆花明月各相矛。春深何處藏嬌燕,愁鎖空勞步玉洲。舉酒問天天莫問,誠心籌月月難籌”,亨同喉嚨粗重的接着唱道。
其實聽了半晌,總算讓人清爽了。
伊形單影隻,如今還是鑽石王老五一個,閒暇辰光害怕同樣是洋人的同胞們拿自己開玩笑,因此躲到租界茶館、書場裡頭清閒,眼巴巴的看着女說書先生,學着的這麼幾句。
“年來若結金蘭契,筆墨先通代舌喉”,亨同唱到嘴裡,“嗝”,不禁又是美美的打了個酒嗝。
“嗝”,單身漢亨同一邊身子傾斜着,一邊又是一個嗝響亮的盪開了,朦朦朧朧之間,似乎有那麼一道白壁黑瓦的牆壁橫亙在了自己的面前。
亨同醉意朦朧的去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堵似乎的硬邦邦的物事,好像是牆壁,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爲的。
“嗝”,亨同扶着牆壁,醉意隨着酒氣強烈的涌了上來,忽然某種比體內燃燒着的酒精還要濃烈的灼熱,滾燙了他的身軀。
“嗝”,亨同喉嚨又響了,只是還未等到這個嗝冒出來,他及時的用另外一隻手捂住了嘴巴,總算沒有噴出來。
這傢伙,拿捏着,又有啥花頭了?
“娘子”,亨同色迷迷的笑道,伸手去夠牆壁上頭,伸出來的那隻比今朝上海灘流行的雪花膏還要白淨細膩的纖纖玉手…
阿曉得,這辰光租界裡頭流行的說唱,啥《西廂記》、《鳳求凰》一類的才子佳人戲大熱,就連亨同這樣的洋人也是追捧着去聽儂
講啥,待月西廂下,近風戶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總而言之,就是偷會佳人,夜半私奔一類,聽得亨同輾轉反側,夜裡廂困不着覺。
你懂得呀。
亨同曖昧的笑了,他半斜着身子,一隻手高舉着,就像前幾天在上海總會裡頭競拍似的,往上頭去夠,依稀有個人影在他的面前晃動着。
小娘子。
這傢伙。
“借光”,“借光”,這辰光那個路人嘴裡照會着亨同,一邊提着行李,從這個醉漢子身旁匆匆而過了。
幫幫忙,這裡廂是十六鋪碼頭,可不是啥普度寺裡頭的西院牆,阿曉得?儂今朝到了上海灘醉繁華的地界,十六鋪碼頭。
亨同好奇的想要睜開眼,卻感覺到上下眼皮好像黏上了一樣,睜不開,煩惱了。
“要講哪位先生順道帶鄙人回去”,亨同心裡頭盤算道,隨着他的心思活動,他的嘴皮張開了。
“鄙、鄙人、人”,亨同竭力的想要發聲吐字,可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在喉嚨口打轉,硬生生的就是不肯溜出去。
聽人講,醉漢子那是酒醉心明白,可是腦袋霧靈光唻。
這傢伙。
“呵呵”,這辰光碼頭那邊走過來了一位華人中年漢子,一見這樣的場景,不禁笑了起來了,這辰光再看他臉上剛剛還盤踞的愁容消散了,顯然被這個出着洋相的洋人逗樂了。
“亨同先生”,徐潤含笑招呼道。
一邊徐潤一把攙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亨同,這個傢伙這才站穩了。
亨同意猶未盡的伸出手摸了摸,啥柔荑般的小手,一下子變成了一隻有力而又粗糙的手,顯然是個男人的。
亨同拎不清了,他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頭驚愕之餘的亨同努力的睜開迷糊的雙眼,瞧得清清爽爽的了。
“這位不是徐潤先生嗎?”,亨同尷尬的也跟面前走近的這位華人打起招呼道。
“亨同先生這是有何貴幹?”,徐潤似笑非笑的問道。
幫幫忙,儂也不想想看,伊醉了,正尋思着啥美事,沒啥貴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