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講要出啥事體唻?”,這辰光路易又是一聲嘟囔道,他又回想起來臨行之前,自己忐忑不安的反應,他瞧着秋霧迷濛的馬路,望過去,越發的看不清爽了。
“鄙人還是去那裡廂先去別苗頭”,路易望着前頭霧氣濛濛的馬路盡頭,心頭決定道,那裡就是《申報》當中說到過的法租界四馬路茶館。
講起來阿拉上海灘浪向的華界地皮商,還有炒房客們,經常在那裡聚會同仁,這裡相當於地產俱樂部了。
路易理了理大衣的領子,把頭埋得更深了。
“講不清爽徐愚齋也會光顧那裡廂”,他隨後接着嘟囔道:“鄙人也好跟伊講一講放款已經快要到期的事體”。
其實路易昨天已經接到了大班雅克先生的通知,要雨記房屋儘快籌措還款。
“雅克先生講了的,如今我國遠征軍大元帥孤拔先生,已經佔領了大清國的基隆港”,路易戰戰兢兢的回想道:“我國政府決議要對大清國採取更加嚴厲的制裁措施”。
自然的,在上海的法蘭西銀行響應法蘭西國政府,採取些斷然的舉,那是無可非議的,至少在強勢的雅克先生那裡看來,這是必要的。
尋思到了這裡,路易微微的嘆了口氣,臉上竟然流露出來躊躇的表情。
講起來路易自己也拎不清爽,爲啥只是一樁看起來尋常的追款業務,自家心裡頭卻是不是滋味的情緒,而這可不像生意人尋常該有的反應。
“親愛的佳琳”,路易嘴裡輕柔的呼喚道,忽然在他的心頭浮現出了一個親切的身影,越發的他有些更加的軟意溫存了,儘管自己的戀人不在身邊。
一時間有一個朦朦朧朧的、就像眼前這一陣秋天霧氣一樣虛無縹緲的物事,隱隱約約的呈現在了路易的眼前,那是一張圖畫,而圖紙上頭,有一棟洋氣的小樓。
路
易不曉得怎麼的,又是輕聲咳了口氣,再看他臉上的神氣,就跟這扯不斷、理還亂的一絲絲霧氣一樣,拎不清唻。
“儂仔細的瞧一瞧今朝上海灘的地皮市道”,透過綿綿密密的秋霧,有個頗有些氣急敗壞的叫嚷聲,衝破了厚重的霧氣,徑直的襲了過來。
“真的氣煞脫鄙人唻”,這個自稱鄙人的華人炒房客沮喪的坐在茶座上頭吵嚷道,一邊他有些用力了,屁股下頭的竹絲椅子隨即發出了一陣“吱吱呀呀”的噪聲。
“哦喲”,門口的路易一聽,不禁吃驚的低聲嘆道:“今朝一大早辰光,茶座上頭蠻鬧猛的”。
講起來尋常租界裡頭的茶館,裡頭自來火照得亮堂堂的,還有啥女博士上來摻水倒茶,蠻有腔調。
哪裡有這樣的臺勢,放着香噴噴的瓜子不吃,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唻。
“儂瞧一瞧洋人的新聞紙上頭講的啥?”,那個鄙人接着意猶未盡的對着旁邊聽得津津有味的炒房客們講道,一邊他揮手揚了揚手頭的《字林西報》。
門口的路易隔着門頭,瞅得真切,他探頭一瞧鄙人這樣自己十分熟悉的動靜,別出苗頭來了。
“哦喲”,路易輕哼一聲道:“一定是出了啥事體?”,講起來尋常自己遇到重大變故的辰光,也會激動的把新聞紙“嘩啦啦”的揮動。
“本報評論員,安德森”,鄙人唾沫四濺的講道:“鄙人據聞《申報》報道,滬上西洋地皮商之亂象”。
瞧瞧啥,亂象,鄙人高高的擡起頭來,有些自圓其說的腔調,溢於言表了。
“自從清法戰端以來,上海灘地皮市道亂象紛呈”,鄙人看到衆炒房客們紛紛的注目着自家,不禁更加起勁的念道:“西洋各國地皮商借機掌控市場”。
“…對於華界租房客更是尖刻”,路易一愣神的辰光,鄙人眉飛色舞的
講道:“其有地皮出租者,請將地租酌減,如不邀允,則是在折耗不堪,惟有拆去房屋以地址還之原主,知難而退猶不至日積月累愈重虧耗”。
“想不到今朝上海灘的西洋地皮商們也吃癟了”,路易聽到這裡,更加的吃驚道,一邊他急忙的走近過來,一邊有些失神的一屁股坐下,隨後戰戰兢兢的朝着鄙人這邊望了過來。
哪曉得不看則已,這麼一瞅,路易着實的吃了一驚,“哦喲”,他不禁低聲的嘆道,其實講實話,眼前的這個人把他嚇了一大跳。
路易瞧見了自己特意來尋覓的華界地皮大王徐潤就坐在一個角落裡廂,一言不發的呆呆的望着鄙人。
路易驚訝的發現尋常被自己視爲榜樣的徐潤一言不發,呆坐在一個角落裡,而目光敏銳的他還發現這個華界地皮面前茶座上頭那碗茶水滿滿當當的,一看就是沒有動過的模樣。
俗話說一人向隅滿坐不樂,敏感的路易一下子明白了這位華人地皮大亨遇到麻煩事了。
“徐先生這是?”,這可不得了,路易心下吵嚷成了一片道,講實話,這辰光這個特意前來的銀行職員職業的敏感,讓他如坐鍼氈了。
“儂聽一聽安德森先生講的”,鄙人深有同感的對着聽衆們講道:“洋地皮商們對阿拉租房子的客人,一向尖刻”。
鄙人繪聲繪色的宣講着,頗有些安德森這位地產評論家辛辣尖銳的腔調。
“今朝上海灘地皮市道不景氣,洋地皮商們不但不肯將地租酌情減不講了”,鄙人生氣的接着宣講道:“還將地皮連同新造石庫門惜租”。
那張新聞紙上頭講的清清爽爽的,“如不邀允,則是在折耗不堪”,徐潤曉得今朝上海灘洋地皮商將手頭的地皮囤積起來,其實其中另有花頭的。
這可哪辦纔好?亨同旁邊實在是拎得清爽唻,阿曉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