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亨同自從和路易理論了一番之後,此君頗不服氣,到底是誰腦筋搭錯界了,還得接着理論一番。
路易聽到這裡,贊同的點點頭。
“我去拜會了領事官李梅先生,他的意思要聯絡公共租界的各國在滬使節,一齊通過照會,向大清國嚴重抗議”,亨同高聲的對着路易講道:“保護西洋朋友們的利益”。
講到這裡,一向性格外向的路易揚了揚手中的一張報紙,隨即這張紙頭“嘩啦啦”的在亨同的面孔浪向發出令人心煩的躁動聲。
當然了,講起來報紙原本就會發生的,比方講讀報的人心情好的辰光,聽着清脆悅耳的翻動聲,鼻孔裡廂嗅着清晰的墨香,那腔調,小清新。
可是今朝亨同心煩意亂的,聽着啥都覺得腦袋跟法蘭西兵艦上頭的開花彈似的,快要炸了。
只見亨同不耐煩的眸光散漫的投射到了這張《字林西報》上頭,忽然他的目光直了,就像發現了啥新大陸似的。
“安德森先生”,亨同瞧出來了,上頭寫着這個滬上知名的地產評價家的大名,羅科安德森,他曉得的。
亨同急忙抓過來這張報紙,上頭清清爽爽的印着《試看今朝上海灘上頭的地皮市道》,一號字體,還加了套紅,蠻醒目的。
亨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這張報紙看了下去。
“上海是中國的一個特別市,除了南市老城廂、閘北棚戶區以外,還有什麼大英、勃蘭西、美利堅、俄羅斯租界,舊時的低矮中式宅院拆除了,代之以西式高樓大廈”,亨同接着輕聲唸叨道。
“上海的最爲代表性的道路,已經換了稱謂,叫做‘馬路’,原本這種便利西洋軍政人員出入的跑馬的通道,沒曾想在今朝的上海灘上頭,大熱起來了”,亨同念道,一邊他的目光像要穿透紙面似的,分明在別苗頭唻。
“凡是到上海灘白相的遊客,都曉得英吉利國洋地皮商承建的大英大馬路、二馬路、三馬路、四馬路等等,到上海來遊歷的人,都在租界的柏油馬路上巡禮,外鄉人讚美上海,都說大馬路直
到四馬路如何鬧猛”,這辰光路易也湊過來,一行行黑字映入了他的眼簾,“住在租界上的市民似乎要比華界居民高一級,租界上的地皮要比華界地皮貴十倍以至千百倍,此上海灘今朝地皮市道現狀”。
“大清國的財富被歷年內戰,漸漸都驅進租界中來了,華人富翁、有產階級考慮爲一勞永逸計,全將產業移遷入租界,十里洋場大有人滿之患,”,亨同微微扭頭瞥了一眼湊過來的路易,隨後索性唸了起來道:“租界地盤,明的擴充,暗的侵佔,雖比從前大了幾倍,結果還是地少民多,只得在地皮上造起來聯排的石庫門,容納這許多高等難民”。
“今朝上海灘繁榮日甚一日,無論是外灘,還是周邊的租界裡頭地皮隨着市面行情的興旺而往上飛漲,三五萬兩銀子進出,尚是小買賣,百萬上落,嘸啥希奇”,亨同看到這裡,一對眼珠子分明有些充血了。
“安德森先生講的不錯”,亨同的目光離開了紙面,對着旁邊同樣仔細看報的路易頷首講道。
“亨同先生”,忽然路易看看着。不禁皺起了眉頭,“儂在往下看看”,聽上去他的話音顯然被後頭的內容激起了驚詫了。
“伊洋地皮商成功一票買賣,就能坐吃一兩年寫意飯。似這般賺錢不費力的發財生意,大家看了都要眼紅,於是就有人組織了許多地產公司”,亨同緊跟着飛快的閱讀道:“這種地產公司,洋商與華商皆有,市面做得極大,因爲他們的資本雄厚,看見有價廉物美的地皮,即無主顧,也能拓它進來,以待善價而沽,有時且能利用金錢的勢力興風作浪”。
“…一方面造成了上海灘畸形的繁榮,一方面造成了巨大的市場泡沫”,富有責任感安德森先生寫到這裡,口氣越發的尖銳了,“看起來就在租界裡頭,這場由資本催生的地皮遊戲、世紀的豪賭,何纔是盡頭,何時會出現拐點…”。
“哦喲”,亨同和路易倆人看到這裡,不禁面面相覷起來。
“MyGod”,隨後亨同愣了一愣,連忙的叫嚷道,說到這裡,倆人不禁目光一碰,“喔唷”,兩團自來火碰到一起,
“嘭”的一聲,快趕上瓦斯爆炸了。
講起來來自福建、進而蔓延到臺海的戰爭危機,讓毗鄰的上海灘的地產市場墜入到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微妙階段了,而此刻雄心勃勃的亨同頓時感到了極大的壓力,他需要準確的判斷出戰局的走向,以便確定投資策略。
“鄙人左思右想之後,要跟大班所羅門講”,亨同心頭躊躇道:“目前的策略就是按兵不動,靜觀上海灘地產市道的變化”。
可以想見,隨即整個上海灘上,房地產市場和炒家們都將要陷入到了沉悶而又揪心的盤整階段,而萬衆期待的拐點會如願而至於嗎?
自從盤古開天地,老百姓都曉得皇上說的的話,那喚做說一不二,君無戲言,言之鑿鑿,見諸史冊。
上頭筆鋒犀利的安德森先生還未寫到的,比方講如今大清國裡頭有有個黑色幽默,洋人的照會某些辰光,比皇上的聖旨還要靈光,這不,上海道臺邵友濂正在慪氣。
“如今阿拉上海灘上這些洋人唻”,邵友濂表情苦澀的搖搖頭,隨着就是一聲嘆息道:“真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了”。
“大人千萬要忍辱負重”,一旁的羅師爺連忙勸道:“如今法蘭西在安南、臺海步步進*,恐怕要暫避其鋒芒”,一邊說着,一邊無聲的嘆口氣。
“明知其不可爲而爲之,大人的勇氣,屬下佩服之至”,羅師爺說到這裡,下意識的看了看門外,這才接着說道:“聽說朝廷追究安南失利的責任,恐怕局勢即將大變了”,說到這裡,他又停住了,一雙憂鬱的眼睛直望着邵友濂。
“朝廷方面已經有風聞說主戰的恭親王奕訢等軍機大臣受到了聖母皇太后的訓斥”,邵友濂低沉的嗓音鬱悶的說道:“如今主和的聲音甚囂塵上”。
“所以啊,大人如今協辦臺灣事務,正好是大顯身手之機”,羅師爺緊跟着說道:“聽說禮親王世鐸就要主政軍機處,而李鴻章李中堂也是聞名的主和派,由此看來,大人此次可謂應運而出”。
聽到羅師爺這麼一說,邵友濂不但不歡喜,反而把眉頭皺得更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