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搖曳着靜靜的夕陽,鋪下一地零星的倩影,無視雙方即將開戰的嚴峻,兀自飄揚着自己的清香,散落着春日特有的溫度.
端坐在白色戰馬之上,率領大軍至珉州城下的楚寒徹,眸色冷峻的注視着前方的珉州城,神色威凜不可冒犯,身上的寒光鎧甲散發着點點冷冽的氣息凍住了周遭的春意.
就在這時,岷州城門緩緩打開,一個月藍色的清瘦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王爺!是王妃!”赤緯看到來人,有些吃驚的對身側的楚寒徹恭敬的稟報道,
楚寒徹看清楚來人,眸色驟然一緊,一絲心痛之色染上眉頭,這個女人總是這般隻身直面危難的嗎?衣袖下的雙手不由得緊握成拳,對那個許無言曾提及的男人更是恨之入骨。
沒有了自己,她竟要這般艱辛的活着,大多的時候還要爲別人的安危隻身犯險。是什麼讓曾經那個懦弱、膽小的小女孩兒變成了今日這般模樣……?看來今日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楚寒徹凝視着一點點走進的許無言,思緒翻飛。
許無言淺淺的笑着,插在矮矮流雲髻上的冰藍色步搖迎風搖擺,被風拂起的長髮時而不時的遮住那朵狐尾百合,迎合着堅毅、沉穩的步調若隱若現;
月藍色的左衽交領及踝窄袖素裙上只在胸前修了一枝金色薔薇,腰間同色的寬絲絛將清瘦的腰身緊緊束起,金色絲線紋繡的末端隨意搭在裙裾前端;
外罩一件廣袖月白色長衣,帶着一身的靜默一步步走來,宛若盛開在幽谷中的空谷幽蘭靜謐了流逝的日暉,散着震懾人心的靜幽雅香。
楚寒徹的眸光像是粘在了眼前的女子身上一般,與那雙如寒潭一般深邃悠遠的眸子交合、凝望,爲她所走的每一步心悸、顫然。
許無言走到楚寒徹的馬前站定。赤緯立刻翻身下馬快步走到許無言的跟前,抱拳施禮,道:“卑職參見王妃!”
許無言看了看一身銀色鎧甲的赤緯。頷首微笑以示還禮,繼而又看向楚寒徹。單膝下跪拱手作揖,道:“下官參見王爺!”
聞言,楚寒徹神色一凜,居高臨下的看着許無言道:“許提刑隻身前來所爲何事?”
‘許提刑!?’許無言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心沒來由的細微一顫,如此熟悉的稱呼從楚寒徹的嘴裡說出來竟是這般的陌生。
面上不露痕跡的許無言輕咬了一下嘴脣,擡頭看着楚寒徹。清聲言道:“下官此番前來,懇求王爺不要攻打珉州城!”
“哦?”楚寒徹揚起了下頜,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珉州城,“本王大軍已經至此。豈有不攻既退的道理!何況如今攻下珉州城如探囊取物,不是嗎?”說着低頭看着許無言冷聲道,涼薄的脣角劃下一抹冰冷的弧度。
“用兵如神的王爺,今時今日攻下珉州城自然是頃刻之間的事。只是,當下珉州正直百姓安居樂業、民生崛起之際。王爺何以如此大動干戈、勞民傷財去取一安定之城換一凋敝之地呢?”
楚寒徹那種決意攻城、勝券在握的氣勢並非對許無言不起作用,只是珉州百姓的安危系在身上,由不得許無言膽怯、退縮,無論什麼境況都必須要迎上。
“以許提刑之意,本王此舉是禍國殃民之舉了?”楚寒徹眸光閃爍。帶着點點鄙夷盯着微若螻蟻的許無言,反問道,
許無言清淺一笑,迎着楚寒徹鄙視的目光緩緩的站起身來,平靜的答道:“邦國之興,必有仁政逛得博利,道協幽顯,方安民之心、服四方之衆。王者之度,莫過於修萬民之福,廣施仁政,方得以黎民安居樂業、民生昌盛。今王爺以十萬鐵騎踏安樂之地,與蹋頓之徒,苟貪功利之人何異?”
“以許提刑之意,本王又該如何?”楚寒徹聽罷,斂起了眸色,眯起眼睛緊緊鎖住許無言挑眉問道,
“下官這裡有一份太守親筆書寫的奏摺,王爺大可看完之後再做決斷!”說着許無言從衣袖之中拿出唐仲覌書寫的公文恭謹的遞給楚寒徹,
楚寒徹彎腰接過許無言手中的奏摺,漫不經心的打開瞄了一眼,便扔給了赤緯,緊接着把手伸向站在地上的許無言,簡短的說道:“上馬!”
許無言有些遲疑的看着楚寒徹,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麼,
“如果你不想珉州百姓遭受兵燹之災的話,就隨我上馬!”楚寒徹看出了許無言的心思,不容她有所遲疑,直接堵死了後路。
在楚寒徹那幽深的目光注視下,許無言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溺水之人,而站在岸上的鬼魅朝自己伸出了橄欖枝,明知道受了橄欖枝後果不堪設想,但不接受只能是死路一條。
至少在楚寒徹手裡,自己不會死。有了這一點的支撐,許無言不再猶豫,把自己的手交給了馬上威凜如神明的楚寒徹。
楚寒徹這才彎起嘴角,眉宇之間浮現出一絲笑意,手臂用力把許無言拉上馬背圈在懷中。調轉碼頭冷聲對赤緯吩咐:“赤緯,整頓軍容,先行統領大軍繼續趕路!”
“屬下遵命!“ 赤緯臉上露出欽佩的笑容,想不到自家王爺不但行軍詭異、用兵如神,連追求女人都是這般的高明,未動一兵一卒,還白白削平了珉州這個刺兒頭……
許無言聽罷,立刻明白自己中了楚寒徹這傢伙的詭計了。什麼是繼續趕路?!合着這傢伙原本就沒打算攻打珉州城,這陣勢不過是嚇唬一下唐仲覌,順便捎上自己而已;
好高明的計謀!不過是擺個架勢就把自己逼得就範了,還捎帶着把珉州變成了和其他城池一般模樣的天和轄域……
還納悶兒着楚寒徹攻城,施嫣兒他們怎麼會一點兒消息都沒收到呢,合着全部被楚寒徹算計在內了。可惡!想着自己也被楚寒徹算計在內,許無言莫名的氣惱,發脾氣一般的弓起手肘向身後戳去;
“啊!”正爲自己一箭雙鵰的計謀得逞的楚寒徹,冷不防的被許無言給襲擊了一下,躲閃不及着胸口着實實的捱了一下,不禁痛呼出聲。
“活該!”許無言咬着牙暗自冷哼道,
楚寒徹眉宇含笑,早知道這個女人會想到自己的意圖,挨一下也在情理之中。無論如何她現在就在自己懷中了。
鼻孔中時不時的飄着懷中嬌軀獨有的清香,懷着許無言的手臂不禁收緊,下巴緊貼在瘦削的肩膀上,帶着濃重的鼻音,低語道:“言兒,如此狠心對本王,是想謀殺親夫啊!”
許無言一聽,臉頰頓時羞紅,貝齒咬着雙脣,低頭不語。
今日的楚寒徹究竟怎麼了?言談、做事都是那麼的與以往不同;還有自己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爲什麼和他在一起總有一種調情的味道?許無言極力的找尋這種怪異感覺的根源所在。
“言兒,怎麼不說話了?是累了嗎?”楚寒徹的頭在許無言的肩窩裡蹭了蹭,低啞的聲音裡充滿了魅惑,
許無言咬着自己脣,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身子也微微靠在了身後楚寒徹的身上,腦海中整理着紛亂的思緒。
看着眼角掛着疲累的許無言,楚寒徹心裡一顫,想不到這些日子竟把她折磨成了這般模樣,不由得心疼的低語:“累了!就睡一會兒吧!到了本王會叫醒你的!”
許無言抿了抿嘴脣,沒有答話,靠在身後這個總是出現在自己生命裡的男人身上,汲取着點點溫暖之餘,思慮着接下來的面對之策。
“言兒!言兒!醒醒!我們到了!”
從來沒有睡過如此安穩的覺,還做着讓人不願醒來的夢;許無言正躺在媽媽懷裡撒嬌的時候,只覺得耳朵癢癢的,怎麼撓都不行,恍惚間還一直有一隻蒼蠅在耳邊不斷的嗡嗡直叫,惱人極了。
“唉呀!討厭!”睡夢中的許無言伸出手去拍那隻煩人的蒼蠅,不料手卻被人抓住,猛地驚醒,只見楚寒徹那張俊逸無雙的臉頰放大在眼前,如深潭一般湛藍的眸子裡盛着滿滿的寵溺之意直直的看着自己,修長的手裡還握着自己在夢中揮出去的手。
“做什麼美夢了,睡的這麼香甜?” 溫柔的可以滴出水來的話,從那張迷人的脣角滑出,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許無言困在其中,
“哎呦!”看的長着嘴的許無言無意識的想要合上,不料卻咬到了自己舌頭,尖銳的疼痛一下子把許無言的意識拉了回來,
下一刻,許無言急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尷尬的看着楚寒徹,道:“那個,不好意思,我…我睡着了!失禮失禮!”
楚寒徹替許無言理了理鬢邊有些凌亂的髮絲,眉宇含笑,寵溺的說道:“想不到本王的小言兒還有如此可愛的時候!好了,下馬吧!咱們吃些東西!”
許無言還沒從楚寒徹那句話中回味過來,楚寒徹已經翻身下馬,站在地上朝馬上的許無言伸開雙臂說道,
“哦!”許無言不明所以的哦了一聲,便朝着楚寒徹跳了下去,
楚寒徹穩穩的將許無言接住,放在地上穩住了身形,看着許無言道:“言兒,你瘦了!”
許無言低着頭,不敢去看楚寒徹的樣子,那些對他徹骨的絕望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從在行館之內看到他,許無言就覺得自己變得有些和以前不一樣了,爲什麼會這樣呢?難道自己對他不僅僅是先前的那種喜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