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在這條路上佈置了兩處暗哨,隱蔽的也都很嚴密,只不過他們這次遇到了翟猛和阿妮這樣常年在大山裡搜尋獵物的好手。
他們兩個的再加上一個回合都無法抵擋的崔蠻子,兩處日軍暗哨卡被輕鬆就被端掉,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在間歇休息補充食物的時候,阿妮從最前面跑回來,坐到我身邊,拿起一盒牛肉罐頭就吃。
我們的食物都是軍部特批的牛肉罐頭豆子罐頭這些最高級的美軍軍援物資,不僅僅是便於攜帶而且還便於保存,對身體的體力恢復更是迅速。這是雜糧餅無法比擬的。
我問阿妮,說道:“你怎麼不和翟猛和崔蠻子在前面?吃過了東西,你不是還要去追他們。”
阿妮說道:“饒了我吧,我可不想和他們坐在一起,我寧可一會兒,多走路去追上他們。”
我問道:“你是嫌棄翟猛吧。”
阿妮咀嚼着罐頭,說道:“再怎麼嫌棄,我也能忍受。我是受不了那個崔蠻子。安大哥,你是沒看見,這人簡直,簡直就是一個野人,難怪叫蠻子!他一刀就把鬼子的腦袋割下來……不行,不能再說,再說我什麼也吃不下。”
崔蠻子的兇殘能讓阿妮膽怯,可見這傢伙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殘暴。這有什麼不好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的國人死在日軍刀槍下的,比這樣殘忍的比比皆是。既然是戰爭,就無法迴避殘酷。
無名峰所以連個名字都沒有,是因爲它太過矮小,但是它又確實是一座山峰,本地人乾脆吝嗇的連名字也不給起一個,就叫它無名。
我們爬上無名峰頂,也只能仰頭望到摩雲嶺的半山腰,我們還需要下到無名峰下面的武家村,從武家村後面再繞回無名峰後山坡,才能真正踏上摩雲嶺的土地。
雖然這樣行軍路線看起來很繁瑣,但是卻是最能避開日軍斥候的路線。我們沿着僻靜而又安全的山路行進,錢小六其實都可以不必在擔心會有地雷,這樣的地方,日軍是不會浪費人力物力跑到這裡來埋雷。
排頭兵換成了翟猛阿妮和崔蠻子,雖然最後證實,這也是根本不需要的兵力部署。
我們就這樣翻越了無名峰。
如此順利讓我們所有人都很輕鬆,似乎這一趟西岸之旅就會如同遊山玩水一樣的輕鬆自在。
武家村,顧名思義,這裡或者是姓武的人比較多,也或者是姓武的第一個在這裡落戶,所以得名。
我們這支隊伍出現在武家村的時候,武家村的村民幾乎是不敢相信一支中國軍隊忽然的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戰戰兢兢的遠望着我們,就如同懼怕日軍一樣的懼怕着我們。
“老鄉們,不要怕!我們是滇西遠征軍,中國軍隊!是我們自己的同胞!”譚衛民揮舞着卡賓槍,也揮舞着他不存在的信任感。
我向前一步,邁步出了隊列,喊道:“誰是本村村長?站出來。”
沒人理會我,所有的目光都是戒備的。彷彿誰敢承認是村長,站出來就要被我們活剮了一樣。
我再次問道:“誰是村長?沒有村長,族長呢?就算你們被日本人嚇破了膽子,總不至於把我們當日本人吧!”
終於有一個怯怯的聲音回答了我,說道:“報告長官,村長去摩雲嶺修工事,一年都沒回來嘍。”
我放眼望過去,說話的是一個少了一條腿的男人,看不出他是老年人還是中年人。你說他是中年人,他滿頭白髮,臉上的皺紋比八十歲的人還多。你說他是老年人,他的聲音聽起來絕不是一個老年人應該有的聲音。
我招手叫他出來,說道:“你跟我說說是怎麼一回事?”
獨腿男人蹦着一條腿,看起來比我們很多兩條腿的人還要敏捷,你疑心他就要跌倒,他站得比你還要筆直。
獨腿男人說道:“長官,你們來得太晚了,你們要徵用壯丁,我們武家村裡已經沒有可用的壯丁了。”
我耐心的解釋着,說道:“我們不是來徵用壯丁,我們是來打日本鬼子的!我們需要一個熟悉地形的嚮導。”
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忽然衝出來,對着我們喊了一句話,我們誰都沒聽明白孩子在喊什麼,但是無疑那不是我們國家的任何一種方言。
以我和日軍作戰多年的經驗來判斷,孩子喊的是一句日語,雖然我不明白他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一個丘八呵斥道:“亂叫什麼!你們整個村子都是漢奸了嗎!”
獨腿男人苦笑道:“老總,我們做不做漢奸,完全取決於你們,你們三年五載內打過來,我們都還是中國人。你們十年八年躲在東岸這麼耗着,你們也看到了,等我們這些老傢伙都死光了,再過幾十年,這西岸還有會說中國話的中國人嗎?”
我看着這些老的老,小的小的村民,我明白他說的意思,我們繼續這麼相持下去,不用鬼子強迫,在文化的逐漸滲透下,他們就能夠改變西岸的下一代。到那時候,你再說他們甘當亡國奴,認賊作父,晚了。
日軍在西岸大力普及推廣日語教育,就像他們在東北做的一樣。如果我們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還是無所作爲的話,就算有一天我們終於打回東四省,拿槍迎接我們的可能就是早已經把自己當成是日本人的年青一代!
所謂的羅馬帝國,大英帝國怎麼來的?無非就是這樣。
我環視眼前這些目光猶疑的老百姓,說道:“老鄉們,不要這麼悲觀。我們這不就來了嗎?我再問一遍,有沒有熟悉此地地形的同胞,願意給我們做嚮導?我們要摸一摸鬼子的老巢。”
獨腿男人說道:“長官,村子裡現在都是一些老弱病殘,就算是熟悉地形,也沒辦法給你們做嚮導。”
張達走過來,說道:“安連長,算了,既然已經走到這了,我們自己過去!走吧!”
我也無可奈何,總不能逼着他們給我們帶路,那樣的話,我們和日本鬼子又有什麼區別。
我們的隊伍繞過這羣麻木的村民,向後山走去。一直目送我們的獨腿男人忽然大喊道:“長官。等一等!”
我回頭看着他。
獨腿男人拄着木棍蹦着追上我們,說道:“只要你們是打鬼子,我來給你們當嚮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