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十一人的小分隊,在怒江邊把衣服褲子彈藥都包裹好,縛在肩上。赤膊下水,單手舉着卡賓槍,也幸虧帶的是卡賓槍,就算是拿着普通步槍這一路上,單手舉着也累慘了。
藉着索渡的助力,我們這一隊人在逆流的江水裡沉默的前行,沒有人說話,因爲一張嘴就要被湍急的江水嗆個半死。時不時的還要伸手拉一把某一個沒拽住索渡的傢伙,以免他還沒過江就把命斷送在怒江。
凌晨的西岸更加的靜謐,日軍根本沒有發現怒江最險之處,有一隊中國兵像排成一列的鴨子一樣,一個挨着一個的浮在江面上。
經過了四十幾分鍾與激流對抗後,我們三十一個人終於是看見了西岸的灘塗。崔蠻子第一個爬上岸,他回身拽上筋疲力盡的譚衛民,兩個人再合力把卡羅爾拽上岸,一個接着一個,互相攙扶拖拽着把人都從怒江里拉扯到灘塗上。
卡羅爾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嘴裡反覆的嘟囔着一句話,我看了一眼譚衛民,說道:“這傢伙說什麼呢?”
譚衛民也是筋疲力盡,靠在自己的包裹上,說道:“他說這太他媽的太瘋狂了!”
我笑道:“這句話還真是我們此行的標籤,我們就是要來一次瘋狂探險!”
小分隊的人橫七豎八在西岸的江灘上躺了一地,四十多分鐘在怒江裡行走,不亞於狂奔四十分鐘一樣,甚至比奔跑四十分鐘還要疲憊不堪。
“都起來都起來,要休息到林子裡休息,躺在這等日本人起牀撒尿,看見你們,一槍一個小命都丟在這!”我嚇唬着他們。
於是,三十多人又跌跌撞撞爬進岸邊的林子裡,這才放心的整修,我派出兩個人警戒,其餘人抓緊時間恢復體力,同時還要檢查槍支彈藥裝備。
我問身邊的上官于思,說道:“上官醫生,這一帶你來過沒有?”
上官于思搖搖頭,說道:“沒來過,這上面就是日軍的主陣地,我當時是躲着他們還來不及,根本不會往鬼子堆裡扎。”
我嘆道:“我還以爲你能當一個現成的嚮導,看來是失算了……”
上官于思笑道:“你是不是要把每一個人都拆解出好幾種功能來,才罷休。”
我被說破心思,乾笑着說道:“物盡其用嘛,咱們人少,不這麼用能累死我們,還耽誤時間。”
“都起來了,出發!”我低聲的下着命令。
一個丘八一邊把槍背在肩上,一邊嘟囔着,說道:“這才喘過一口氣……”
我照着他後背來了一槍托,呵斥道:“等你們喘勻了氣,我們也都亡國了!不想去的,現在就掉頭滾回去!”
丘八不敢多嘴,連忙跑進隊隊伍裡。我們排成兩列縱隊,沿着江邊的樹林前進,這樣走的好處是不會被頭上的日軍發現,就算被發現,我們也能隨時躲進林子裡隱藏。
走了半個多小時,阿妮湊過來說道:“安大哥,我們再往前走,就是和上一次黃團長過江時候,走的一樣的路。”
“隊伍停止前進!”我從身上掏出西岸的地圖,回身問道:“軍部的樑參謀呢?快叫過來,快叫過來。”
樑參謀恐怕是我們這一隊裡最狼狽的一個,常年在軍部裡跟在長官們身前身後,他也根本不需要像丘八們一樣點卯操練,身體和普通的丘八們比起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他這會兒正拄着一根木棍艱難的走在隊隊伍的最尾。
我連忙迎上去,展開地圖,說道:“樑參謀辛苦。您看看我如果想要繞到摩雲嶺的後山,從他們的側後方上去,該怎麼走是最好?”
樑參謀官階是中尉,而且只是一個普通的作戰參謀,論起級別和我不是差一級半級這麼簡單,軍事主官有無限升遷可能,一個作戰參謀想要獲得重用,如果沒有人相助,實在是難上加難。
我猜這個倒黴蛋所以能被軍部派給我們,參加這樣的危險的行動,他一定也是一個不得勢、沒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作戰參謀,對於這樣的人我有天生惺惺相惜之感。
樑參謀仔細的看了一遍地圖,說道:“安長官,你看啊,這裡是無名峰,無名峰右側就是摩雲嶺,我們從前面岔路上去,翻過無名峰是武家村,然後可以從武家村反向再折回到摩雲嶺側翼,那裡應該是四通八達,想去哪裡都可以。”
我點點頭,樑參謀所說的行進道路,基本和我想的差不多,甚至比我想的還周全,比如從武家村折返,就是很奇妙的一手,一般的人會覺得武家村已經是死路了,去哪裡幹嘛?而我們折返回來,就能看見另一條路,直通摩雲嶺側翼。
我叫他來只是印證一下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不過也因此我對他的能力不再有懷疑,起碼這是一個真實材料的作戰參謀。
我收拾好地圖,說道:“那成!就按照樑參謀的路線走!王四寶,錢小六,你們做排頭兵!錢小六,注意留神腳底下!”
錢小六嘿嘿一笑,說道:“放心吧,安長官,有我在什麼雷都不用怕。”
我繼續吩咐着,說道:“翟猛,阿妮,崔蠻子,你們做第二隊。你們的任務就是給我們掃清障礙拔掉日本人的暗哨!記住,儘量不要開槍!”
崔蠻子從褲管裡拔出一把槍刺,咧着嘴笑道:“安長官,用這個唄?”
我說道:“只要你能讓日本兵閉嘴,用什麼都可以。”
譚衛民躍躍欲試,我攔住他,說道:“你當好你的翻譯,也不僅是翻譯,還是保鏢,卡羅爾對我們很重要,所以你要保證他的安全!”
卡羅爾總算是聽懂了我的某一句話,他搖搖頭說道:“鬧鬧,我需要翻譯,不需要保鏢。”
我沒去看他,揮着手裡的卡賓槍,說道:“這個不是你說了算的……現在各司其職,出發!”
我們的小分隊在荊棘密佈的叢裡裡,小心翼翼的前行,如果說我們在怒江中只需要防備不被怒江水沖走,在這裡我們需要防備的是四面八方暗藏的殺機。
這條岔路只是獵人山民平時上山下山的路,如果不注意觀察,都可能會走錯了路,因爲走的人太少,被落葉遮蓋也看不出這還是一條路。
幸虧我們有兩位在大山裡如履平地的人,阿妮和翟猛保證了我們不會再這大山叢林裡迷失了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