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的位置是靠窗戶的位置,透過貼着窗貼的玻璃,可以看到街上的景色,外面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很是熱鬧。因爲日軍已經很久沒有空襲,炮擊也在減少,整個臨勐已經進入到了一種放鬆的狀態中,沒人不愛安逸,哪怕只是一時的安逸。
熱鬧但卻平靜的街上忽然起了一陣的騷動,一匹白色的駿馬在騎手的呵斥中疾馳而過,馬上的騎手是位二十歲左右的姑娘,馬匹所到之處,人羣紛紛避讓着。
我聽見有人在議論着:“這又是誰惹到了譚大小姐?這街上這麼多人,她也不怕馬匹再傷了人。”
旁邊就有人附和着:“可不是嗎,上次譚大小姐騎馬撞翻了劉瘸子的水果攤,被譚公禁足了一個月。”
“唉,千金大小姐嘛,總是不長記性,看在譚公的面子上,大家都讓着她點吧……”
我有了些興趣,敢情這位女騎手居然是譚震山的女兒,也就是差點成了我妻子的人。
阿妮也在張望着:“安大哥,她去的地方……好像是安叔叔家的方向哩。”
我說:“她愛去哪去哪,和咱們沒什麼關係!”
“說的也是哦,咱們都不認得她,管她去哪兒。”阿妮不再關心譚大小姐的去向,開始專注消滅着一支雞翅膀。
沒過一刻鐘的時間,那匹白馬又在喝斥聲中折返回來,在德月樓門前譚大小姐下了馬,把馬的繮繩扔給迎出來的跑堂的手上,邁步進了酒樓。
這位譚大小姐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眉眼倒是俊俏的很,只不過臉上冷若冰霜,足以讓人退避三舍,全身上下一色的火炭紅,倒像是一團烈火在燃燒着。
譚大小姐的眼神很犀利的掃了樓下一眼,在我和阿妮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對掌櫃的說:“給我找一張桌子,做幾個清淡一些的小菜,再來一壺香茶。”
掌櫃的點頭哈腰的透着殷勤:“大小姐,您還是去樓上雅間吧,這樓下亂哄哄的,怕是也吃的不安寧。”
譚大小姐不耐煩的說:“不要囉嗦了,我今天就是要在樓下坐,快去準備吧!”
掌櫃的唯唯諾諾的答應着,親自去廚房安排着做什麼樣的菜餚,看起來是對這位譚大小姐很是敬畏。
譚大小姐手裡的馬鞭子不知怎麼,忽然就掉落到了我們的桌子下面,譚大小姐說:“兩位長官,我的馬鞭子掉到你那裡咯,幫忙給撿起來好麼?”
阿妮瞪着譚大小姐:“你自己沒長手嗎?”
我撿起了馬鞭子遞給譚大小姐,說:“看好你的鞭子,下次再掉的時候,可不要掉的那麼遠。”
阿妮嘟囔着:“明明就是她故意扔過來的哩。”
譚大小姐用馬鞭子敲着桌子,忽然手一抖,鞭子直抽出去,鞭梢正抽在我的手背上。
我立刻感到了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痛,阿妮站起身衝了過來:“你這人什麼毛病!怎麼無緣無故就打人曬!”
譚大小姐一副失驚的樣子:“噯呀,真是對不起咯,我的鞭子不小心碰到了長官,我可不是有意的哦。”
阿妮看着我手背上的已經血腫的鞭痕,憤怒的說:“下手這麼重,還說不是有意的!我看你就是存心找茬哩!”
掌櫃的聽到吵鬧聲從廚房跑出來,看了眼前的情形,掌櫃的連聲的對我說:“長官,對不住了,對不住了,我替大小姐給長官賠個罪。”
譚大小姐不服不忿的說:“長官有什麼了不起麼,我家每天來往的長官哪個不是團長以上的!再說我又不是有意的,剛剛我都道歉咯,還要怎麼樣嘛!”
掌櫃的對譚大小姐說:“大小姐,您就少說幾句吧,被老爺知道了,又要責罰你了!”
提起她爹,這位譚大小姐到是有些打怵,嘴上卻是依然不服軟:“他也是要講理的麼,我又沒做錯事,幹嘛動不動就責罰我!”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還說你沒做錯事!大白天的在鬧市騎馬亂撞!又跑到這裡來胡攪蠻纏任意撒野!我看這次我得關你半年才行!”
譚震山邁步走了進來,對我拱拱手:“安營長,真是抱歉了,是我這老朽管教不嚴,讓你受了委屈……”
我趕忙說:“譚先生,不妨事的,都只是一點皮外傷,況且令千金也不是有意的。”
譚大小姐吃驚的望着我:“你就是……那個安思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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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震山冷哼着:“真是丟人現眼!我只聽下人們說,你怒氣衝衝出去,我就知道你定然是來找安營長的麻煩來了!”
原來,我勤快的父親在我前腳一走,他後腳就去了譚震山家,告訴了譚震山我回絕了這門親事,偏巧被這位譚大小姐聽到,她或許對這門親事也並沒有多上心,只不過居然被人回絕,這是讓她氣不忿的原因。一氣之下這位譚大小姐就去我父親家裡尋我,沒找到人就來這德月樓吃飯,恰巧遇見我和阿妮,我和阿妮一身的軍裝,成了譚大小姐發泄無名火的主要原因。
譚震山說:“沁柔!還不趕快回家去!這次三個月都不許踏出家門半步!”
譚大小姐不敢違逆父親,氣哼哼的就要往外走,阿妮可不幹了:“打了人就這麼走了?臨勐沒得王法了嗎!天底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哩!”
譚震山冷着臉對譚沁柔說:“去給安營長賠罪!”
譚沁柔不情不願的走過來,拉着臉說:“對不起,安營長,給您賠罪了。”
阿妮不依不饒的說:“譚大小姐的賠罪倒像是來問罪的,我們可擔待不起這樣子的賠罪!”
譚沁柔氣的眼睛都立了起來:“你們,你們不要太過分咯!”
阿妮冷笑着:“真是長見識哩,打了人,再說一句你們不要太過分,這也算是賠罪咯?”
譚沁柔幾時受過這樣的擠兌,氣得一跺腳,轉身跑了出去,解開繮繩上馬而去。
譚震山苦笑着:“讓安營長見笑了,我這個女兒自小嬌縱慣了,性子又急躁,十幾歲的時候我纔在她名字裡加一個柔字,本想着讓她淑女柔和一些,唉,事與願違,事與願違啊……”
譚震山又對掌櫃的說:“安營長的飯錢就不要收了,另外讓櫃上拿一封銀元給安營長,權做醫藥費,這暑氣未消,傷口可不要感染了纔好。”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家德月樓竟然是譚震山的生意,我連忙說:“譚先生,這一點傷勢您要給什麼醫藥費,那可是不成話了,倒顯得我做人不厚道,今天這點小事,您千萬不要太過介意,都是一場誤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