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辛苦了
白馬低頭看着地的兩件法寶,神情很是古怪,它們竟然這樣唾手而得,這算什麼,難道是打怪爆裝備嗎?但眼前慘烈的景象,又使每個人都沒心情開玩笑。
丁齊嘆了口氣道:“挖坑把他們都埋了吧,辛苦朱區長了!”
朱山閒也嘆了口氣:“怎麼髒活累活這次輪到我了呢?”
譚涵川:“誰叫你是大象,隨身有兩把月牙鏟呢,正適合用來刨坑。在外面你是領導,舒適日子過慣了,到這裡多幹點活吧。”
朱山閒:“要埋埋深點,別開春之後讓別的野獸刨出來了。所有東西也都埋進去,除了這兩件法寶。”
張望雄的真名到底叫不叫張望雄、他當初給朱山閒看的那本證件是不是真的、其人究竟在哪個部門工作?直至他身死,朱山閒等人也沒有搞清楚。張望雄連同他帶來的十五名手下這麼簡單被一打盡,成功的江湖局便是如此,假如出了差錯,麻煩會很大。
在雪原刨坑,將那些散落的屍骨一一深埋,包括他們帶來的物品,最後將地面壓得結實平整,幾乎看不出一點痕跡。雪和草當然也被刨去了,露出了下面的泥土,但等到開春之後,這裡很快會有新草發芽,而且會長得別處更茂盛。
衆人又回到了地落着影器和身器的地方,白鷺也飛了過來。大象用鼻子捲起影器,將那面小鏡子對着自己照了半天。鏡子太小它的腦袋太大,不得不將鼻子儘量伸長離得遠一點,還閉眼睛再睜開……
白鷺終於忍不住問道:“朱師兄,你到底看見了什麼?”
朱山閒笑道:“我看見了我自己呀。但想讓這面鏡子照出人影來,還得費些功夫,冼師妹你也試試。”說着話象鼻子一轉,將鏡面放低對準了白鷺。
影器的造型是一尊女子飛天的雕像,雙臂展開舉着一面銅鏡。這面銅鏡的表面只是普通的平面,反光模糊照不出什麼影子來。冼皓納悶道:“我什麼都沒看見啊!”
朱山閒提示道:“需要凝神入境,不是隨便照的。”
冼皓眯起了眼睛過了幾秒鐘,點了點頭道:“我看見了自己。”
白馬在一旁道:“這簡直是傳說的照妖鏡啊,能照出大家的原形。”
朱山閒再把象鼻子一轉對準白馬道:“丁老師也試試。”
一眼看過去,確實照不出什麼來,凝神入境以神識感應這件法器,忽覺眼前一花,鏡似出現了另一個世界,透過鏡面可以看過去,是禽獸國的倒影,但丁齊看見了穿着衣服的自己。
丁齊沉吟道:“好怪的法器,要在意識完全清醒並且高度專注的情況下才能看清鏡面,我感覺到了法力的消耗。沒有修爲的普通人是很難看見鏡面的,假如真的勉強看見了,也會被抽取一種東西……”
犀牛問道:“什麼東西?”
丁齊:“譚師兄自己試試,不要動用神識法力,像一個普通人照鏡子那樣看。但你可以凝神入境,達到意識完全清醒並高度專注的狀態。”
譚涵川試了一下,果然看見了自己,又點頭道:“果然被抽取了什麼,應該是精神力量。在這個世界動用影器,會被抽取精神的力量,丁老師又是怎麼察覺到的?”
丁齊:“這些野獸死的時候,我通過禽獸符感覺到了。原先他們只是進入了這個世界,可是在身亡時意識消散的那一刻,我卻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這個世界吸收了,應該是他們的精神意念或者說全部的精神力量。”
人有精神力量嗎?當然有,最簡單的理解是人們常說的“精力”,在大腦高速運轉的時候,人很快會覺得精神疲憊。譚涵川只是照了照鏡子,感覺卻像參加了一場大考,所以纔會得出這個結論。
冼皓:“聽去有點可怕呀。”
朱山閒:“這個世界確實詭異。”
丁齊又提醒道:“根據那面石碑留下的信息,影器不是用來照自己的,而是用來分辨此地其他的禽獸來歷。”
朱山閒:“那我試試這隻小麻雀。”
冼皓:“不要總叫它小麻雀,它的名字叫小巧。”
大象舉起鏡子偏轉了一個角度,從它的角度正好可以照見投影在鏡面的小巧,然後大家也都試着看了看,皆點頭道:“果然是本地人啊,照妖鏡照出來的還是一隻麻雀。”
朱山閒用象鼻子卷着影器捨不得放下,感慨道:“好東西呀,簡直是施展望氣術的最佳神器。你們知道嗎,次我在安康醫院見到沙朗政,施展望氣術看見的是一隻黃鼠狼。而這面鏡子的妙用,簡直是爲了修煉望氣術的人準備的,可不僅僅只能用來在禽獸國看禽獸。”
丁齊:“既然如此,朱師兄留着這件法寶吧,那身器你也拿着。”
朱山閒:“怎麼拿呀,我又沒手。”
丁齊笑道:“你的鼻子挺靈活的,卷兩件東西沒問題。”
譚涵川突然道:“你們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嗎?我們是怎麼拿到這兩件東西的?它是張望雄帶進來的,張望雄死了之後便露了出來。假如是朱師兄從外面直接帶進來的,又會是什麼情況呢?”
朱山閒:“那我也做個試驗。”
這時天光已放亮,尚妮走出房間穿過客廳來到陽臺,打了個哈欠道:“還沒有動靜嗎,會不會出事?”
莊夢周:“當然會出事,看出事的是誰了,外面沒有動靜纔是正常情況……你睡醒了?盯着平板電腦,我去睡一會兒。”
昨天夜裡,鮮華、柳芬、莊夢週三個人輪流值守,讓尚妮先去睡覺了。尚妮剛剛接過平板電腦打開監控畫面,突然叫道:“有動靜了!莊先生,你先彆着急睡覺。”
朱山閒出現在巖縫央的小平臺,懷裡抱着兩件東西,向着監控鏡頭的方向打了個手勢,然後轉身又鑽進了石壁。鮮華道:“裡面已經得手了,設局成功,張望雄那夥人一個人都沒跑掉。”
莊夢周也打了個哈欠道:“那我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柳芬笑道:“莊先生着什麼急啊,你昨天不是已經睡覺了嗎?”昨天晚間到今天凌晨,他們三人每人值班三小時,等於每個人都休息了六個小時。
莊夢周揉了揉眼睛道:“沒有睡好啊,現在才徹底放心了。”
鮮華:“現在說徹底放心還言之過早,別忘了那位冊門高人田仲絡也參與了這件事,還沒見到他的人露面呢。”
莊夢周:“田仲絡,那個賣假肥皂的?他到現在還沒有露面,那麼這一次不會再露面了。”
柳芬:“哦,這話怎麼說?是莊先生算出來的嗎?”
莊夢周厚着臉皮道:“昂,是我算出來的。”
尚妮好道:“莊先生這次又是怎麼算的呢?”
莊夢周解釋道:“看張望雄這一次的行事,把所有人都帶進去了,外面並沒有留下同夥看門,說明他並不信任同伴,事先肯定也沒有通知田仲絡。假如田仲絡事先不知道消息,這大過年的,再派人來已經晚了,別說黃花菜了,什麼菜都涼了!”
鮮華:“那以莊先生看,田仲絡究竟知不知道消息呢?”
莊夢周:“田仲絡既然參與了這件事,他也不是不清楚張望雄是什麼人,怎麼會不盯着呢?田仲絡的打算,肯定也是想利用張望雄找到並打開金山院,來個得來全不費功夫,這纔是他的行事風格。”
尚妮不解道:“那麼田仲絡的人在哪裡呢,您怎麼又說這次不會來了?”
柳芬笑着接話道:“莊先生說得沒錯,如果田仲絡事先在盯着張望雄的行動,那麼這次他的人已經來了,而且已經進去了。”
以江湖八門高人的手段與行事風格,田仲絡假如已經盯住張望雄,那麼最好的辦法並不是再派一撥人跟在後面。張望雄也不是白給的,而且很有反偵察經驗,那麼做極容易被其發現。最簡單也是最穩妥的辦法,是在張望雄的手下安插內應,可以隨時掌握情況。
張望雄召集的手下很多,內應最好設法安排兩個,而且這兩個人之間互相還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可以防止在傳遞消息時有人撒謊。以田仲絡的手段,要是有安排的話,恐怕早安排好了,豈能讓張望雄撇開他獨自單幹。
所以說田仲絡如果派人來,那麼他的人應該已經進去了。可惜張望雄帶進去的人全軍覆沒,一個都不可能再出來,也沒人能再給田仲絡通風報信。假如田仲絡遲遲收不到消息,肯定會意識到張望雄這邊已經出事了,但那時候已經晚了,至少現在是來不及有什麼舉措了。
柳芬突然說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丁老師太辛苦了!”
尚妮也頗爲感慨道:“是啊,一家一家地找方外世界,每次都這麼不容易,確實太辛苦了。而且僅僅依靠一部《方外圖志》,且不說記錄內容殘缺,考證起來也麻煩得很。”
鮮華若有所思道:“這麼多光怪陸離的方外世界,真是令人神往。有很多方外世界恐怕已被人找到甚至早已佔據,卻不爲世人所知。看丁老師這麼辛苦,我們是不是要想個辦法幫幫他?”
莊夢周:“哦,你有什麼想法呢?”
鮮華:“我們不知道世還有哪些方外世界,而這些方外世界又在哪裡、在什麼人手,與其讓丁老師這麼一處一處找下去,還不如讓這些方外世界主動來找他。”
莊夢周微微一皺眉:“你難道想把丁老師給賣了嗎?雖然會賣出個大價錢,但也會給他本人帶來大麻煩。”
鮮華趕緊搖頭道:“不不不,我當然不想那麼做。其實把麻煩給我也行啊,只要傳出去風聲,說我創出了一門方外秘法,可以發現與開啓各自處方外世界,而且用不着掌握控界之寶,你猜會有多少人聞風而動?”
這回輪到莊夢周搖頭了:“不不不,你也別惹這個麻煩!雖然你有幾把刷子,但是江湖越老,還是越謹慎越好,你這樣玩得太大了。”
鮮華:“我剛纔只是打個方,其實可以不是我,真正創出方外秘法的人還是丁老師,請問丁老師有什麼別的身份嗎?”
尚妮插話道:“好像有一個,我記得名字叫朱大福,是冼姐姐給他安排的,絕對沒有問題。”
鮮華一攤雙手:“那好辦了!”
莊夢周看了他半天,突然笑道:“小華呀,你可真會玩。近代以來,沒有聽說誰布過這麼大的江湖局!我琢磨了半天,感覺你好像纔是那個幕後的大boss啊?”
鮮華做謙虛狀:“人總得有理想、有抱負、有出息嘛。”
柳芬笑着打趣道:“還得有道德、有化、有紀律……”
禽獸國的丁齊化身爲一匹頭生銀角的白馬,此刻並不知道鮮華在幕後策劃着什麼,他還從未見過這個人呢。丁齊重新打開門戶將朱山閒放了進來,衆禽獸一時都有些驚愕。因爲進來的並不是那頭大象,而是朱山閒本人。
朱區長背手踱步,面帶微笑打着官腔道:“同志們好!”
衆禽獸迴應道:“領導好,領導辛苦了!”可惜這是精神意念交流,聽見的只是一片嘶鳴聲,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問道,“朱師兄,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朱山閒:“我本來是這個樣子,不是變的!”接着又解釋道:“我終於知道身器的真正妙用了,需要從外面帶進來,並保持意識清醒,然後才能避免化爲禽獸。張望雄雖然擁有身器,但他進來時的自我意識並不是完全清醒。一般人得到這件東西,結果恐怕也和他一樣。”
譚涵川沉吟道:“我們是因爲修煉了方外秘法,才能不借助控界之寶打開門戶,進來後還能保護自我意識清醒。
其實像張望雄那樣進來未必是壞事,會經歷一個逐漸喚醒清晰自我意識的過程,又能體會到物質不同的存在方式。這是一段修煉,也是更高境界修爲的提前體驗與鋪墊。”
朱山閒:“該體驗的,其實我也體驗到了,不是也當了那麼長時間的大象嘛!”
冼皓:“擁有了身器,可以口吐人言,能教小巧說話了。”
朱山閒:“我得回去班啊,要不身器你拿着?有時間來教小巧說話。”
丁齊突然道:“你的身器和影器都在哪裡呢?”
朱山閒這次來並沒有揹包,看身肯定藏不下那兩件東西,單他也沒有拿在手,所以顯得有些怪。朱山閒一招手,身器憑空出現在手,和丁齊祭出禽獸符的場景一樣,然後再一翻手,像變魔術一般,身器又消失不見。
譚涵川驚歎道:“這不是傳說的將神器融於形神嗎?”
朱山閒點了點頭:“可惜我只能在禽獸國做到,在外面不行了。”
丁齊嘆道:“這個方外世界,發現的事情越多,便越覺神。”
傳說的神器,若能徹底祭煉掌控,便可在有形與無形之間變換,甚至融於形神不露痕跡,像攜帶於另一個空間。控界之寶是一種特殊的神器,照說也可以融於形神,但以丁齊等人現在的修爲根本做不到。
但是在禽獸國,他們卻能夠提前體會到這種異的現象,別說神器了,連普通物品都彷彿融入了形神不露痕跡,以另一種方式存在着。但這僅僅是一種體會而已,他們無法將普通的物品召喚出來。
衆人如今能召喚出來的,只是景石的虛影還有控界之寶禽獸符。而朱山閒又印證與演示了另一種現象,只要在禽獸國,擁有身器並保持自我意識的清醒,他也可以將身器和影器融於形神。
這並不是他自己有了這種本事,而是禽獸國顯化的特異現象,但是這樣的體驗卻非常有價值,甚至萬金難求。有些感覺你沒有真正經歷過,是不可能體會到的,別人再怎麼描述都沒用。有了禽獸國的體驗爲鋪墊,將來修爲境界達到了要求,掌控和使用神器會更容易入手。
總之這個禽獸國,彷彿擁有無窮無盡的未知等待發掘,相當於一座寶藏,也象徵着歷練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