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醒來時,全身的感覺只有一個字~"痛",從⻣頭痛到髮根,要是頭髮也有痛感
的話,身上僵硬。
雅君撐着起身,發現⼿指不能彎曲,看看兩個⼿掌,除了⼤拇指外,每個關節的指肚那⾥,都有個紫褐⾊的圓點。
"阿秀這是什麼?快幫我弄掉!"雅君嚇得閉了眼睛,把⼿伸出去。
阿秀趕緊過來,"呀!全是⾎
泡!你從來沒上過⼯地啊?"
雅君點點頭,"快幫我扎破它,!我看着惡⼼。"
"⾎泡又不是⽔泡,最好不要扎
破,得讓它⾃⼰結疤脫掉。
你這樣怕⾎,那你來那個東
⻄時,是不是也很怕?"
雅君⼀下惱了:"你⼀個⼥孩⼦
家的,怎麼說話這麼唐突?
不害臊嗎?真該亂棒打死!"
阿秀反⽽笑了,"原來,你還是個書呆⼦。你真的和⼩梅是同學嗎?你們年紀差那麼
多?"
想着⼩梅是⽼周同學,⽼周和自己也是同學,從等量關係來
說,和⼩梅⾃然也是同學,"嗯,我們那讀書有早有
晚。"
“⼩梅喜歡阿林,可阿林是有
⽼婆孩⼦的了,不可能娶
她。"阿秀拿了油條和饅頭放在外⾯的桌上,讓雅君吃。
“那⼩梅不知道
這事吧?君⼦當示之以誠,
阿林這樣騙着⼀個⼥⼦對他
癡情,實在可惡!"
下次⻅了⼩雲,可要告訴
她這事,不讓她⽩⽩被坑。
“她早就知道這個情況,⾃⼰
⽢⼼要做⼩三,以爲可以取
代阿林的⽼婆。"
"你說的真的?"
隨着阿秀點頭,雅君忽然有些
後悔剛剛承認和⼩梅是同學
的事,可話已出⼝,悔之⽆
益。
“要不你休息⼏天吧?等⼿好
些再做?"
“那我在這,做⼀天歇⼏天,
怎麼可以?到時⽣活費都⼀
⼤把。"這⾥的夥⻝⽐家⾥都
好,肯定要不少錢。
⼀箇中等個⼦的男孩⼦過
來,笑起來臉上有個很明顯
的線型酒窩,"阿秀起來
了?"
阿秀介紹,"這是我未婚夫--阿峰。"
嗯?她也訂婚了?看她兩⼈
聊的挺開⼼的,看來是⾃⼰
談的,那就⽆所謂早晚了。
"阿峰,她⼀定要去做事,你
要不把她派給那些學徒的,
⼿頭會慢點。"原來阿峰是班
頭啊!
阿峰點點頭,阿秀拿給雅君⼀雙
⼿套,"戴着吧,吃不消就下
來。"
雅君跟着阿峰,去了另⼀個隔
間,原來這⾥遠不⽌⼀
個"U"字,是⼏十個。每個隔
間有四個或五個⼤⼯兩個⼩
⼯,砂漿是⽤吊機吊過來
的,。
“你跟着根根和⼩劍吧,他兩
個是學徒。根根是帶你來的
⼩梅的弟弟,你們是⽼鄉,
會好⼀點。"阿峰對雅君說完就
⾛了。
這是雅君第⼀次看⻅⼩梅的弟弟
。來了兩天,覺得過了⼏
年,雖然還在本省,可就
覺得離家千萬⾥⼀樣孤單,
這⾥是外鄉⼈的地盤,每個⼈叫名都是“阿”什麼什麼
的,這個“阿”是什麼呢?語⽓
詞?助詞?都不是!雖然我
們也叫阿⽟,可這個"阿"和
他們的“阿”是絕對不⼀樣的,
我們的是有溫度的。
還有另外兩個⼤⼯,他們朝雅君看
了⼀眼,雅君看到其中⼀個
戴紅⾊安全帽的,就是蹲在
樓梯邊看着她笑的那個⾼個
⼦,他⼜朝雅君笑了笑。
有個根根在旁邊,的確⼼⾥
好受⼀些。
雅君低頭鏟了砂漿,想⼀次提
兩桶到架⼦邊,發現提不
動,今天的砂漿,遠⽐昨天
的要重,⽽⼿套⼜太⼤,⼀不⼩
⼼就脫出來。
雅君⽤兩個⼿提着⼀桶泥漿,很
費⼒的舉給根根,他趕緊彎
下來接過桶⼦。
到下午時,雅君實在提不起
了,手臂肌肉痙攣,兩個⼿在褲⼦上磨了⼏
次,還是不敢去碰鐵條。不得已提起,舉
到半空時,⼩劍沒來得及接
住,桶⼦砸在了地上。另外
兩個⼤⼯和⼩⼯都看了過
來。⼀個湖南的⼤姐笑道,"你⼀個大⼩姐樣,怎麼做
的了這種事啊?"
戴紅⾊安全帽的說了
句,"⼤家休息⼗分鐘。"然
後就都從架⼦上跳了下來。
另外一個⼤⼯對雅君說,"妹
妹,我叫阿貴,要我幫你
不?"
戴安全帽的走過來,"讓我看看
你的⼿。"
雅君把手縮到後⾯,後退了⼀步,
給他看做什麼呢?我不要同
情更不要猥褻。
“我叫阿森。我沒有惡意,⼩
劍是我弟弟。"
雅君看了看⼩劍,小劍笑着點點
頭。⼩劍和根根都是⼗六
歲,這個阿森可能⼤兩歲。
雅君低頭看着腳下,看到阿森
穿着⼀雙回⼒鞋,這和她的
⼀樣,只是樣⼦不同,阿森的
“回⼒”兩個字在腳後跟上,她的“回⼒”在鞋⼦⾥。
阿森還是伸着⼿,要雅君把⼿
給他看。雅君伸出戴⼿套的
⼿,他拔了⼀個,深吸⼀⼝⽓,⼜看另外⼀個,還是深
吸⼀⼝⽓,"你這雙⼿,不能
做了,會廢掉的。"
雅君的眼淚打着轉轉,不做
怎麼辦?還能不做事在這呆
着?
⼗分鐘以後,⼤家⼜開始⼲
活了,阿森堅持讓雅君歇着,
他⼀個⼈,提三個⼈的泥漿
和磚頭,速度快的驚⼈,⼒
⽓也⼤的驚⼈,每次雅君想去
幫⼀把,他就擋了她的⼿,
兩隻眼睛笑吟吟的,"你就安
⼼歇⼀下吧。"
他這樣不是把
⾃⼰的活歇了?讓阿峰或者
阿林知道怎麼辦?
晚上吃飯時,雅君的⼿拿調羹
都抖。阿秀搖搖頭,"要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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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歇兩天不是更好
嗎?"
阿森端着碗過來,阿貴也邊
吃邊過來,⻅了他們,雅君感覺吃飯都不自在了。
阿貴吃完飯,問阿秀要鏡⼦
和頭梳,沾了清⽔梳着
頭,問雅君,"妹妹,晚上去看
電影不?我帶你去看電影。”
阿森看着雅君不說話,只是⼀
味的笑意。
哼!我要是你們以爲的⼩
梅,那我還在這⼲嘛呢?
雅君默聲不響,裝做沒聽⻅,
只是看着圍牆外的⼀道道鐵
軌發呆:我不是坐⽕⻋來
的,哪個⽅向去的⽕⻋,可
以去到我的家鄉呢?媽媽在
哭吧?想到這⾥,雅君⼜流下
了眼淚……
⼯地上的活是每個⼯種做完
⼀個⾯,要等其他的⼯種
做。每個⼯種
按⾯積⼤⼩都要三到七天的
時間,還要等到樓⾯打混泥
⼟⼲透以後再接着做下⼀
層,在等待的時間或者下⾬時,就是休息,⼯⼈們都會
約了⼈,到街上購物或者消
遣。
雅君是沒有錢上街的,也不認
識路也沒有⼼情,多數就在
⼆樓那個桌⼦旁發呆。
阿秀去她舅舅那⾥了,⾛之
前問雅君要不要⼀起去,雅君不
想動。
對⾯的房間⾥,有⼈探頭探
腦的,是那個四川⼈,約摸
四⼗來歲,⼀張柿餅臉上胡
⼦拉碴的,眼睛像極了關叔
家那個油流⼦,看你的眼
神,就像看要進他肚⼦⾥的
雞鴨⼀樣沒有區別,讓⼈惡
⼼⼜可怕。他是在樓下開攪
拌機的,阿秀說,因爲他是
個流浪漢,對⼯錢沒要求,
就撿來⽤了。
他總是⼀個⼈,不知道住在
⼯地的哪個房間⾥,可雅君好
像總能看到他,躲躲閃閃
的,看⻅你⼀個⼈時,那個
眼睛卻是不躲的。
雅君⻅了那人在對⾯那個房間
⾥,即使躲進房間,他也是
能看到自己的,就走下樓去,在橫七豎⼋的鐵軌兩旁東尋
⻄找,想看到有些什麼有趣
的東⻄沒有。
天有點陰,不知道會不會下
⾬?都⼀星期了,⽼周也沒
有給她寫信,是不知道地
址?還是⼩梅沒有去催她?
阿秀是往右邊去的,那⾥去市區;雅君往左邊去,也許這
條路是去家⾥的⽅向,反
正那棟房⼦和鐵軌雖然隔了
圍牆,只要不⾛出太遠,還
是看的到的。
鐵道旁,零零星星的,開着
⽩中帶紫的⼩野菊,和家⾥
⾦⻩⾊的菊花樣⼦⼀樣,只
是顏⾊不同。遠處⼀點的地
⽅,好像開着⼀嘟嚕⼀嘟嚕
粉⾊的⽊枝花,在⼭上看了
它很多年,⼀直不知道它的
名字,後來去找了書,才知
道它叫“紫薇”。
後⾯傳來踩着鵝卵⽯的聲
響,雅君回頭⼀看,那個四川
⼈,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從
樓上下來,跟在離她⼗⼏⽶
遠的地⽅,雅君看看四周,空⽆⼀⼈,⼼⾥有點怕
了。鐵軌有⼗幾條,雅君儘量
隔那個⼈最⼤化的鐵軌數往
回折,⾄少那⾥應該還有其
他⼈。
雅君⼀回頭,希望確定
出那人不是有意的跟着,可那他依然在後⾯,不緊不
慢。雅君⼼⾥慌了,趕緊跑了
起來,跑到圍牆邊時,多麼
希望樓⾥還有其他⼈啊,不然
結果都⼀樣。
雅君⼼⾥的怕意
越來越濃,汗⽔濡溼了額前
的頭髮,不⼩⼼撞上了⼈,
那個⼈⼀把拉着我,"別怕!
有我在這!"
雅君⼀看,是阿
森。他不是和阿貴上街了
嗎?不管怎樣,有個⼈在就
好。雅君嚇的身體打顫,再回
頭看時,那個四川⼈已沒影
了。
阿森攥着雅君的腕⼦,拍着她的後背,"不要怕,下次我修
理他。"
"你不是上街了嗎?"雅君喘了
⼝⽓,怕意猶在。
阿森說,"我上街碰到阿秀,⻅
她沒帶上你,知道你⼀個在家⾥,有點不放⼼,就回
來了,到樓上沒找到你,在
樓上卻看到你在那跑,我就
趕過來了"。
阿森輕輕拍着她的背 ,"去房間⾥,定定神,下次出
來要隨⼈知道不?不能⼀個
⼈。"
雅君把⼿從阿森⼿⾥抽出來,"謝
謝你!我以後儘量不出來。"
阿秀回來以後,阿森帶着責備的對她
說,"以後你出去要帶上她,
不要留她⼀個⼈。"
阿秀說道,"我想帶她來的,她
不去。"
雅君紅了臉,畢竟⼜不是什麼光彩
的事,嚷嚷開了多難爲情?
剛纔驚怕的淚⽔,到現在才
落下來。
晚上吃罷飯,阿秀說,"我們
去樓上,看下他們練功吧?
阿貴和阿峰他們都在。"
雅君不想去,⼀⼤羣男⼈,⼥
孩⼦去不是惹是⾮嗎?
“你不去就⼀個⼈在這,你不
怕那個四川⼈嗎?"
聽她這樣⼀說,雅君趕緊起身,"好吧,我跟着你。"
"阿貴喜歡你知道嗎?他家⾥
挺有錢的,⼜是獨⽣⼦,他
和阿森⼀樣大,他們兩個⼈是發⼩。"
“我現在哪有這個⼼思?
不要⼀波未平⼀波⼜起,誰
受得了?"
阿秀帶着雅君在迴廊裡穿來拐去,"要是阿貴呢,可以幫你出錢
搞定那家,我以前也是⽗⺟
定的娃娃親,後來是阿峰家
⾥幫我擺脫那家的。"
"那你現在,應該很幸福了?"
“其實我也不想跟阿峰訂婚,
我們算是⻘梅⽵⻢,⽆話不
談,可是,我總覺得和他是
兄妹⼀樣,然後別⼈說我們
談戀。我們三家和阿貴阿
森都是⼀個村的,⼀鬧起來
就事⼤,阿峰他們家⽐那家
有勢⼒,所以阿峰贏了,我
就不得不和阿峰訂婚。"阿秀
苦笑着。
雅君聽的⼼⾥真不是滋味,
還有這⼀折?看阿秀平⽇⾥那麼開朗,原來還有苦⽔,怎
麼到處都是這事呢?
“那你豈不是解開⼀個繩套,
⼜進了另⼀個?不過好⽍阿
峰對你有情,你對他雖然還
只是喜歡不是愛,但總好過
從前,感情也許可以慢慢
來。"雅君試圖安慰阿秀。
阿秀苦笑着,"我也是這樣
想,可現在,我其實越來越
討厭阿峰,因爲他在訂婚沒
⼏天,我完全沒有準備好的
情況下,強姦了我,⽽我卻
沒辦法訴苦,這是我⾃⼰找
的,婚約總不能解除兩次,
⼜是在⼀個村,可從那件事
以後,我真的越來越討厭
他。"阿秀流下了淚⽔。
雅君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了,她阿秀揹負的東⻄,遠⽐自己還
重,爲了轉移她的情緒,雅君推着阿秀,"我們不是要去看他們練
功嗎?⾛快點吧。"
練功房在頂樓,⽼遠就聽到
中⽓⼗⾜的呼喝聲,阿秀指
着⼀個⾼⾼的樓梯說,"這個
房間最安靜,但是還沒有做⽔泥梯,要從這個⽊梯⼦爬
上去。"
雅君跟在阿秀後⾯,爬到樓梯
頂時探頭⼀看,有⼆⼗多個
年輕⼈,那個阿林也在,雅君不知道要不要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