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皓禎坐在桌邊與趙氏一同用餐,雙眼不斷的掃向站在趙氏身後的一個婢女。那個婢女低着頭,手上端着茶具,瘦弱嬌柔,小腹微凸。因爲看得太過勤快,趙氏很快就發現了。冷笑着放下筷子,冷冷地說道:“貝子爺若是喜歡這丫頭,當初何必與她做下那等醜事讓她壞了名聲,好好一個清白人家的姑娘現在連你的妾都當不上。如果早接進了府裡,當不上福晉,這姨娘的位置也是可以坐的。”

白吟霜低着頭,眼淚一滴一滴砸在手上的托盤裡,紅腫的雙手緊緊地握着把手,手上的傷口拉扯的痛讓她越發覺得自己的悲苦。此情此景看得皓禎心疼不已,卻不敢多說一個字,趙氏雖然沒身份也沒地位,雖然說是多羅格格但孃家勢力不足,皓禎本可以不怕她。但她是皇上賜給自己的福晉,光是這個就足夠她囂張了。而且,如果他早一些將白吟霜接進府裡,現在她也確實能當上自己的妾了。可他不想讓她委屈在其他女人之下,她畢竟是自己這輩子最愛的人!他們是拜過天地的夫妻,是天地間最相愛的比翼鳥。可現在,面對此時白吟霜痛苦的眼淚,他真的後悔了。他想要咆哮,想要怒吼,想要痛罵命運的不公,想要控訴老天對他的殘忍,可他現在爲了吟霜,什麼也做不了。

白吟霜看着皓禎投來的充滿歉意和愛伶的目光,輕輕地回了一個梨花帶雨般美麗的笑,輕輕地搖了搖頭。她瞭解的,她真的瞭解的,她從來沒有怪過她,也從來沒有怨過任何人,她知道這是他們因爲過於相愛而需要做出的付出,她願意的,無怨無悔。

趙氏看到兩人含情脈脈的模樣,哼了一聲,卻沒有更多的理會。

這些日子從弘晝的暗中監視結果來看,趙氏折磨白吟霜的手段真的非常沒有新意,讓弘晝非常失望。她幾乎不讓白吟霜受什麼外傷,只是不斷的讓她打水倒茶,然後不斷的用滾燙的水潑她,讓她身上始終都是被燙得紅紅腫腫的。或是罰她在自己房外守夜,聽自己和皓禎共度良宵,在她面前說着給皓禎當福晉的好處和白吟霜無名無份的悲哀。似乎對於**折磨,她更喜歡對她採用這種溫水煮青蛙的精神折磨,這要折磨到猴年馬月去?弘晝在一邊看着真是急得真咬小手絹。

但其實白吟霜受的折磨比弘晝瞭解的更多,她已經很多天沒有睡好了,一天比一天消瘦,整個人又白又瘦跟張白紙一樣似乎一吹就會飄走,只有肚子凸得厲害。她在白天被趙氏使喚個不停,她爲了能和皓禎在一起繼續愛皓禎都忍了下來。但到了晚上也不能休息,只能被動地聽兩人在牀上的呻吟,白吟霜每一刻都痛苦得幾乎死掉,但爲了皓禎,爲了孩子,爲了他們的將來,她會一直等下去!她相信,老天一直在看的,憑着兩人的努力和真心,她一定會得到的幸福的!

盛滿熱水的銅盤越來越重,白吟霜已經完全端不動了。她從小到大沒有做過這麼重的活,手上最重的東西就是她的琵琶。雖然後來家境貧窮,但在娘死前他們是非常殷實的,也因此她才得以學得一手好琵琶。加上身體不是很好,爹孃對她非常疼愛,更是沒有讓她做過粗活,到了帽兒衚衕裡,因爲有香綺,她也是沒有做過什麼體力活的。

柔弱的身子一搖一晃,白吟霜終於端着銅盆來到了門前,擡起腳跨進去,突然,門檻磕住了她高高的花盆鞋底,白吟霜不受控制的向前撲倒,因爲手上端着盆,讓她一時沒有辦法保護自己,於是,重重地倒了下去,已經明顯突出的腹部狠狠地撞到了地上。

孩子在意料之中的失去了,皓禎想怪到趙氏頭上,卻被趙氏一頓搶先而把責任怪到了白吟霜的頭上,畢竟當婢女是白吟霜自己樂意的,孩子丟了也是因爲她沒有走穩的原因。白吟霜也只哭哭啼啼的說都是自己的錯什麼的,趙氏自然樂得讓她領了這些錯去,於是又是一頓家法伺候,不過被皓禎拼死攔下了。

當雪如趕到院子的時候,白吟霜已經瑟縮在皓禎的懷裡了,被打得破破爛爛的衣服下,是一朵絢麗綻放的梅花烙印。這個烙印,喚醒了雪如靈魂最深處的恐懼和愧疚,她尖叫一聲暈了過去。因爲雪如突然到來又突然被嚇暈,趙氏還是很給面子的停了手,和皓禎一起去看望雪如,白吟霜這才逃過一劫。

雪如猶豫地看着趙氏,對於這個兒媳婦,她算是明白她有多心狠手辣了,很清楚吟霜絕對不能放在趙氏的身邊,不然趙氏肯定要打死她的。爲了自己無辜又可憐的女兒,雪如還是決定試一下,於是就開始和趙氏東南西北的聊,聊得趙氏都不耐煩了,直接問:“額娘有什麼話直接說就是了,靜兒是個直腸子的,聽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您在我這也坐了這麼長時間了,肯定是有事的吧,您直接說,我聽着呢。”

“那額娘就直接說了。靜兒,是這樣的,我看皓禎爲了這個白吟霜時常和你起一些衝突,想必你也很頭痛,不如把這白吟霜就放在我那裡好了。額娘代你教訓她,這樣你也省些心,總是氣着身子對你也不好,額娘還等着你早點懷上個孩子呢。”

趙氏大約是腦子發熱,竟然同意了。於是,白吟霜被接到雪如的院子裡,過了到碩王府至今最好的一段日子。福晉與第一次網頁完全不同,對她非常好,給她請大夫,弄最好的藥給她治病,還讓自己叫她額娘,對她溫柔體貼,慈祥親切,知道自己想念皓禎還會偷偷讓他來見自己和自己團聚。

趙氏平時很少出自己的院子,而且這府裡畢竟還是福晉當家,所以福晉要隱瞞的事情,她哪裡會真的知道。在她看來,只要皓禎不要尋花問柳,她也不想和自己的丈夫有什麼矛盾。

這太平日子過了一個月,有一天趙氏出去散步,看到白吟霜挽着雪如的手也在散步,一個月不見,看白吟霜不但傷好了,也長了肉有精神了,更因爲在親情愛情的滋潤下越發的動人了。趙氏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於是戰爭爆發,趙氏腰間的鞭子一抽,連着雪如一起抽打起來。

等碩王爺和皓禎趕來主持公道的時候,雪如和白吟霜已經被拉開,白吟霜正在地上打着滾,被抽得尖叫哭喊不停,而雪如在後面幾乎跪下來,只是被趙氏的嬤嬤們架着跪不下去,不斷的求情着。皓禎看到這裡眼珠子都要暴出來,不顧一切的咆哮一聲,衝過去抓住趙氏的鞭子擋在白吟霜的面前。

碩王爺看着白吟霜大片大片雪白的皮膚從破碎的衣服中露出來,眼睛都直了,再看看那掛滿淚水的小臉美麗動人的模樣,心裡更是癢癢。一邊訓斥着趙氏一邊不斷地偷偷打量着白吟霜,看到那破破爛爛的衣服下面露出的白底紅梅的肚兜更是色心大起。

趙氏在一邊看到了碩王爺的表情,自然是明白的,想到婆婆你竟然這麼死命護着這個賤人,那我就把這賤人送給你老公,看你怎麼辦!

皓禎也跪下來,說自己深愛白吟霜,並提出那個襁褓的事,請自己的阿瑪幫着查出吟霜的真實身份,要讓吟霜堂堂正正地當他的側福晉!

趙氏氣得半死,但心中已經有辦法了,臉上倒是不顯,福了一禮道:“王爺,這個白吟霜在媳婦兒這裡犯了錯,按家法媳婦兒是要打死她的。但既然額娘求情,媳婦兒也就算了,並將她交給額娘處置。可這個賤人太會哄人,竟然把額娘哄得服服帖帖的,簡直有求必應了,這哪裡還有家法了!不過貝子爺既然說出此女還可能身份尊貴,那媳婦兒就不擅自處置了,不如王爺先帶回去看管,如果查出來確實身份尊貴,那有王爺在,也省得額娘懷疑媳婦兒心腸毒辣暗中禍害這個賤人。如果查出來不是,那就請額娘不要再怪媳婦兒處罰下人了。”

趙氏的意思很簡單,人不能放在自己這,因爲雪如和皓禎肯定不同意。但人也不能放在雪如那裡,犯了錯的下人就要有點罪人的樣子,還想吃香的喝辣的?沒門!

雪如因爲太在意女兒,所以沒有注意到碩王爺的眼神,聽了趙氏的話自然是同意的。在她看來,吟霜是王爺和自己的女兒,他當然會對女兒非常好的,也不想想碩王爺怎麼會知道。雖然她也知道吟霜的襁褓不能查,查出來就完了,但是她還是心存僥倖,想着就算查出來,只要將吟霜許配給皓禎,這樣就兩全齊美了。畢竟一個是親生女兒,一個是養了十多年的心愛養子,手心手背王爺肯定不捨得。

而皓禎雖然希望吟霜還是跟着額娘,但想到一旦放在額娘身邊,趙氏肯定是會繼續鬧個不停,還不如聽了她的。於是也請阿瑪照顧吟霜。雖然自己去見她會有些不方便,但至少吟霜是安全的。

碩王爺心裡樂開了花,臉上還做出一副爲難的表情來,最後似乎是沒辦法了,只好妥協地答應照顧白吟霜,並承諾會盡快用那個襁褓查出白吟霜的真實身份。

皓禎和吟霜依依話別,狠狠瞪了趙氏一眼後,扶着雪如頭也不回的走了。

碩王爺帶着吟霜回去,拿出藥來親自給白吟霜上藥,當然,只是上一些手上和小手臂上的傷之類的,他還不敢做得太明顯。

看着碩王爺握着自己手輕輕地呼氣問自己疼不疼,吟霜感動得熱淚盈眶,跪下來求碩王爺爲自己做主,請碩王爺幫自己查出真實的身份。碩王爺連忙拉她起來,趁着機會還摸了白吟霜一把,那因懷孕而豐滿許多的身材讓碩王爺非常滿意!

讓白吟霜好好休息,碩王爺帶着那個襁褓走了,然後隨手扔到了櫃子裡,就再也沒管過。他怎麼可能真的去查,如果去查了,他的目的還怎麼實現。

於是,那個襁褓,就到了弘晝的手裡。

弘晝翻看着這個襁褓,襁褓確實是做得非常精緻,布料也非常好,他對這些不是很懂,卻也明白絕對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這時,弘晝的福晉進來準備和弘晝商量點事情,就見桌上放着一個非常漂亮的嬰兒襁褓,奇怪地問:“哎呀,王爺,您這個襁褓是哪裡來的?”

弘晝擡頭見是自己的福晉,問道:“怎麼,你認得?”

福晉笑着說:“臣妾哪裡會認得。只是奇怪您哪裡得來一個貢緞做的襁褓。”

“貢緞?你怎麼知道這是貢緞?”

“呵呵,王爺您糊塗了?這布料,這做工,一看就是貢緞了。而且看這祥雲花紋,分明是十八年前江南織造貢上的白雲段,因爲數量不少,當時皇后娘娘還分賞了一些給各府的福晉們呢。臣妾得的那兩匹,不是給您和大阿哥做的裡衣嘛,您還說很穿起來舒服呢。”

弘晝臉色一沉,自己的福晉是管家的能手,這方面記性尤其好。“你還記不記得哪裡皇后分給哪些人家了?”

“這個……”福晉歪頭想了想,遺憾地說:“臣妾記得倒不是很清楚,不過記得都是各王府的,而且,除了那次皇后娘娘有沒有其他的分賞,臣妾也就不知道了。”

弘晝點點頭,問:“對了,你找我有事?”

“臣妾是想和王爺商量一下,這蘭馨有孕了,我們是不是送些禮去?”

“這是肯定要的,你按着正常的公主份例準備好然後送去,哦,帶着永璧的福晉一起去吧。”

“是,臣妾知道了。”

“嗯,我還有些事,先去趟內務府。”

“那王爺回來用飯嗎?”

“不用準備了。”

“是,王爺路上小心。”

這幾天,弘晝都在瘋狂地查襁褓的事,如果皓禎有這樣的阿瑪,那以後的事就不會發生了,或許雪如兩全齊美的夢想就會實現了。可惜啊。

在碩王爺的細心照顧和溫柔呵護下,白吟霜的傷很快好了,對一直對她體貼體貼,照顧周道的碩王爺也充滿了敬愛和崇拜。被碩王爺檢查傷口的底線,也從手臂漸漸上升到了肩膀。白吟霜爲了表示感激,也會下廚去做些吃的,熬些湯,在碩王爺晚上在書房裡辦公的時候送去。

於是,在一個雪花飄飄的美麗晚上,白吟霜被碩王爺按到牀上去了。雖然她掙扎了,抵抗了,但她還是沉淪了。畢竟經驗豐富的碩王爺哪裡是皓禎可比的,所以,從最開始的瘋狂抗拒,到後面的婉轉迎合,白吟霜徹底被征服了。

弘晝從馬車上跳下來直接衝進一個高門大院卻沒有掛匾額的房子,看門的兩人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行禮弘晝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

這個房子是永琪的貝勒府,其實貝勒府早就建好了,但是宮裡三巨頭拖着沒讓永琪搬出來。但永琪現在的首席幕僚,在總理衙門兼職的範義昊已經住在這裡了。按永琪的說法,一是方便,二是範義昊的家人還沒過來,等他們過來了再給範義昊找房子,範義昊也不想大冬天的搬家,所以就舒舒服服地在這裡住下。所以現在除了晚上睡覺,其他時間永琪不是在各部就是在這裡呆着,府上的物品和人員也因此幾乎都配齊了。

此時兩人正在書房裡談論蒙古的戰事,雖然知道這場戰事最後的結果是勝利的,但想到在蒙古的和敬馬上就要生產,永琪還是非常擔心。範義昊也知道永琪真正在意的是什麼,正在安撫他的時候,弘晝一頭衝了進來。

兩人看着因爲衝得太快的弘晝被門檻差點絆倒的狼狽模樣,正奇怪他今天爲何如此風風火火,再看看他一臉嚴肅,兩人相視一眼,站起來迎過去。

弘晝也不管桌上的茶還熱不熱,抓起茶壺就往嘴裡倒,看得小敏子膽顫心驚,這要是凍到了自己可是要倒大黴的,於是趁着弘晝放下茶壺的機會馬上換了一壺溫茶給他。

弘晝剛剛跑得快要吐,嘴裡都是血腥味,可見跑得多急。喝了點茶順了順氣,就聽永琪關心地問:“五叔,您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急事?”

弘晝擺擺手,實在是沒力氣說話,直接伸手從懷裡拿出兩疊子紙遞給永琪。

範義昊就是範義昊,看完後淡淡一笑,站到一邊沒有說話。永琪則是瞪大了眼睛,驚詫不已地看着紙上寫的內容。

一張紙上寫明,從種種跡象上證明,白吟霜是碩王府的四格格,當年被人調包的。

另一張紙上寫着,碩王爺已經在兩日前和白吟霜有了肌膚之親了。

永琪的嘴角抽搐,這怎麼回事,怎麼搞着搞着變成亂那什麼了。瓊瑤劇中有這種劇情?不會吧?這倒底是自己這隻蝴蝶太厲害,還是那個趙氏太厲害啊。

“呃……五叔有什麼打算?”

“打算個屁!”弘晝拍案而起,在房間裡揹着手快步轉圈圈。轉了幾圈停下來,指着永琪手上的紙大吼:“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啊?敢混淆血統就算了,在孝期和男人有染也算了,在聖上賜婚期間包養外室也算了!現在竟然還父女相……相……呸!我都說不出那字!”

永琪呵呵乾笑兩下,不知道可以說什麼。但心裡不斷告訴自己,和自己沒關係啊!自己只是阻止蘭馨嫁給那隻耗子而已,其他的都沒做過!

“你說,你說,這家人怎麼就這麼……這麼……”氣糊塗的弘晝一時想不詞來,永琪在一邊小聲地提醒:“無恥?”

“對!就是無恥!果然是一根秧子上的,結不出一個好果!就沒有一個不該死的!如果在我眼前,我恨不得直接掐死他們,然後放把火燒個乾淨!真是氣死我了!”

永琪看着弘晝氣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有些擔心,小聲地說:“呃,五叔,您告訴皇阿瑪了?”

弘晝一頓,坐下來時臉色已經正常,他皺着眉說:“永琪,這正是五叔來找你的原因了。依你看,這事能告訴你皇阿瑪嗎?”

“血統混淆是重罪,肯定要告知皇阿瑪的。”

“那你說,你皇阿瑪會不會氣出個好歹出來?”

永琪愣住了,託着下巴想了想:“這個……不無可能。”

兩人開始糾結,範義昊在一邊端新着茶無聲地笑,兩人轉頭看着他,均用充滿着無限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範義昊呵呵地笑,攤攤手說道:“這些事,早晚要被皇上知道,皇上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樣要生氣的。王爺只要上呈皇上的時候,儘量委婉些,再多加勸解,皇上即使生氣,也不會有什麼大事。而且,一些小事就不用理了,把混淆血統和他們父女……呃……的事告知一下皇上也就是了,省得說得太多皇上火氣太重。”

兩人想想,也是,對比這兩件事,其他的都是小事,不計較也沒啥了不起。點點頭,弘晝就站了起來,回頭看永琪還乖乖坐着,一副你好走我不送的表情,眉毛一豎,抓住永琪的領子就拎起來了:“你小子別想跑!跟我一起進宮!”

小敏子呆了一下子馬上取了披風跟了上去,範義昊喝了一口茶,呵呵地笑了起來。

“這排行屬五的,果然都是活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