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嫺妃娘娘到。”

太后和乾隆一起轉頭看過去,就見一個年輕的女子搭着一箇中年嬤嬤的手慢慢地走了進來。陽光從她身後射過來,襯得一身淺藍的女子纖細修長,她沒有戴着高旗頭,而是梳着二把頭,戴着幾個玉首飾,整個人非常的素淡,也非常的冷清。

嫺妃走到面前,甩帕子行禮:“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給皇上請安。”

“起來吧。”太后對嫺妃的印象是非常好的,這個女人在她心中的印象分一向是高過孝賢的,更不要說慧妃了。不過看着一向正裝打扮的嫺妃看習慣了,突然看着這麼冷漠的模樣,讓太后一時也有些適應不了,讓嫺妃坐下後,上下打量了她,看她和以前一樣端端莊莊的沒有什麼問題,想着可能是在休息的時候被叫來的,來不及換吧。

和乾隆示意了一下,太后對嫺妃說:“嫺妃啊,事實上,哀家剛剛和皇帝說到這中宮皇后之位的繼任問題,哀家和皇帝都覺得,你很適合。旨意不久就會下來的,你可要好好照顧這後宮,不要讓哀家和皇帝失望啊。”

容嬤嬤在一邊聽得眼睛發亮,低着頭死死地盯着嫺妃的背,恨不得馬上過去搖醒這個女人,讓她馬上就應下來!

嫺妃卻沒有動,過了好一會才說:“太后娘娘皇上能如此看重臣妾,臣妾是非常感激的,但臣妾卻不得不求太后和皇上收回旨意!”

三人同時一愣,乾隆皺着眉問:“嫺妃,這是爲何?”

嫺妃站起來跪在兩人面前行了一禮:“臣妾跟隨皇上十餘年,至今沒有給皇上添下一子一女,實在是臣妾無能,臣妾怎麼無所出而繼任後位?這讓臣妾置祖宗家法於何處?求太后和皇上收爲成命另立賢能。”

太后看了更是欣慰,果然是一個守規矩的!跟着四爺一輩子的太后,自然是非常重視規矩的。她親手將嫺妃拉起來說:“傻孩子,你雖然沒有給皇上生下一兒半女,但永琪不是在你的名下養着嗎?那也是你的孩子。”

嫺妃立刻援手說:“不,不,五阿哥是愉貴妃妹妹所出,更是由皇后娘娘一手帶大的,臣妾雖然撫養五阿哥,但臣妾不敢將此功勞算在臣妾頭上。祖宗規矩在上,請太后明鑑。”

太后點了點頭,看向乾隆:“皇帝,雖然哀家認爲沒有什麼關係,但是畢竟祖宗家法在這裡,你看呢?”

乾隆輕輕地點頭,眼神溫和,看得出來他對嫺妃的態度還是比較滿意的。“皇額娘,兒子覺得嫺妃說得也不無道理。不過兒子暫時沒有看到比嫺妃更適合的人選,不如這後位暫時先空着?孝賢離開之前宮務一直是由嫺妃和純貴妃一同辦理,不如就照着這個樣子繼續一段日子再看看?何況這宮裡還有皇額娘坐鎮,兒子想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太后想想,微笑着說道:“皇上說得有理,就這麼辦吧。”

容嬤嬤站在嫺妃的身邊真跺腳,恨鐵不成鋼:“娘娘,這麼好的機會,您怎麼能拒絕了?那可是中宮皇后啊!”

嫺妃坐在椅子上不動聲色,靜靜地喝着茶。容嬤嬤一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立刻說:“娘娘!您雖然是沒有孩子,但是五阿哥也是您的孩子,他也叫您一聲額娘不是?而且您懷不上孩子還不是因爲那些……”

嫺妃的茶杯放在了桌上,發出咯地一聲,容嬤嬤立刻住了嘴。

“容嬤嬤,本宮敬重你是本宮的乳嬤嬤,但是這宮裡,說錯了話,做錯了事的人,本宮是不會顧及任何情分的,你且記住。”

容嬤嬤縮了縮頭,嘟着嘴不太服氣地小聲說:“奴婢錯了,奴婢只是擔心娘娘這一拒絕,以後就再也沒有了這樣的機會,奴婢也是爲娘娘着想的。”

嫺妃沒有看她,低頭看着手指上景泰藍的細長指甲套,用兩根手指輕輕地捻轉,神情專注。就在容嬤嬤以爲她不會理自己的時候,她聽到嫺妃輕輕地聲音幽幽地響起:“該是本宮的東西,最後就一定會被本宮抓在手裡。”

當天,皇上下旨,升嫺妃爲皇貴妃,與純貴妃共同暫管宮中事務。

永琪終於病好,在乾隆的特旨下,暫時仍居坤寧宮。

小敏子服侍他穿好衣服,送他去上書房,永琪和和琳碰了面,兩人一邊聊一邊走進書房裡。

一進門,就被突然撲過來的福康安嚇了一跳。

福康安神情焦急,抓着永琪就躥到了角落裡面,然後急急地說:“永琪,快幫幫大阿哥!”

永琪愣了一下,眉頭一皺,不是很樂意地說:“他在皇額孃的靈前失儀,這……”

福康安急得直跳腳,小手一揮:“失儀什麼啊!他是被害的!”

和琳也湊過來示意福康安小聲些,然後追問:“怎麼回事啊?”

福康安喘了兩口氣說:“聽說大阿哥在長春宮失儀被皇上訓斥,我阿瑪擔心得不行,雖然不是皇后姑姑的孩子,但是也是富察家姑奶奶出的阿哥,所以我阿瑪當天就想辦法弄清楚了所有的事情!”

永琪也聽出了蹊蹺,立刻問:“怎麼回事?”

福康安嘆了口氣說道:“那天大阿哥和三阿哥是真的老老實實在哭靈沒錯的,他們跪在左邊那片,不遠的地方是幾個長春宮的太監。其中有一個該死的又老又胖的太監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憋着勁哭的時候,放了一個超級臭屁!”

和琳滿腦袋黑線,永琪抽了抽嘴角,福康安氣得差點吼出來:“他孃的那個老太監竟然敢禍害大阿哥和三阿哥!也不想想,他那屁那麼臭,大阿哥三阿哥就在最近的地方,還不被薰得暈過去!兩人被臭得實在忍不住,就用手捂着嘴,忍了好半天。然後三阿哥向大阿哥身邊靠了靠,說想向外面挪一點,大阿哥剛應下,就聽到後面皇上的怒吼了。”

永琪用手撫着額,他覺得自己無語極了。問:“五叔知道這事?”

“是,這事是和親王告訴阿瑪的,和親王查清楚後已經告訴了皇上,皇上知道是知道了,但是並沒有撫慰兩人,現在大阿哥已經病了!連三阿哥都消沉得快要病倒了。”

和琳呆了好一會,終於說出話來:“大阿哥不是這麼倒黴吧?”

福康安急得抓耳撓腮:“誰說不是呢!我阿瑪知道後連連嘆氣,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永琪皺着眉說:“我聽姐姐說了,姐姐說大哥和三哥,在靈前說笑。”

“說笑個什麼啊!”福康安翻了一個白眼:“兩個阿哥用手捂着嘴,都是低着頭的,再輕聲地抱怨幾句,看起來可不就是在說笑嘛!借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在皇后娘娘的靈前說笑啊!”

永琪點了點頭,問:“那老太監呢?”

“已經被和親王抓走了。”

“那你就不用管了,五叔既然決定插手要管,就肯定能辦好。你讓你阿瑪告訴大哥,不要想太多了,皇阿瑪肯定能明白的。”

福康安嘆了口氣,走回到位置上,無力地趴在桌子上。

和琳小聲地問:“五阿哥,你不管這事?”

永琪搖頭:“我不知道事情經過,不好輕易插手這事,讓五叔弄吧。你可以在五叔那裡多給我大哥三哥說說好話,他人很精明,知輕重,不會讓大哥和三哥受了這委屈的。”

“好,我知道了。”

而弘晝,自然是不能看着兩個快成年的阿哥被乾隆一句話罵成廢人的,何況還被罵得這麼冤枉。他一腳把那嚇得快要尿出來的老太監踹到一邊,拍着乾隆的御案大吼:“四哥,我說了這半天你是聽到還是沒聽到!啊?你倒是給通個氣,那可是你的兩個兒子!兩個!你總共才幾個兒子?”

乾隆被他吵得頭痛,揉了揉太陽穴,冷冷地看了那個太監一眼,把那太監直接瞪成了篩子一樣抖個不停,示意了一下,高無庸立刻招來兩個侍衛將人拖了出去,於是拖出去後是死是活,就不是他關心的了。他擡頭看着吼到臉紅脖子粗的弘晝問:“弘晝,朕聽到了。”

“聽到了你倒是給我個話,這孩子你到底是管還是不管了?啊?太醫可告訴我了,永璜現在整日昏迷,盡說糊話,連個藥都不能主動吞嚥。永璋也是一天比一天消沉,馬上就要和他大哥一樣了!你準備怎麼辦?眼睜睜看着?啊?你到底在想什麼!”

“朕在想和敬。”

“啊?這和和敬有什麼關係?”

乾隆疲憊地丟下筆,站起來拍拍弘晝的肩,兩人一起坐到榻上,乾隆拿出一盤棋,兩人一邊下一邊說着。

乾隆放下一粒白子後嘆息一聲說:“罵過兩人的當天,朕就有些擔心了,但和敬卻主動告訴朕,這兩人是如何在靈前說說笑笑的。朕雖然也有些不信,卻看着和敬那痛恨入骨的模樣,也只好暫時把這事壓下來。沒想到,永璜和永璋就已經先病了。唉……”

弘晝隨手下了一粒黑子,又馬上大叫着悔棋換了一個地方。乾隆也不生氣,老實說,習慣了。

“三丫頭是怎麼了?她難不成很恨永璜?孝賢還在的時候,永璜經常去長春宮請安,按說應該處得不錯纔是啊?”

“朕也是這般想不明白啊。”乾隆看了看盤面,問:“確定要下這裡?”

弘晝胡亂點頭:“就這裡了!我記得三丫頭是個挺識大體的孩子,就算大阿哥和三阿哥真的怎麼樣了,她也應該是勸解纔對啊!”

“是,以和敬的性子,她應該是勸解朕的,可是她並沒有這麼做。”乾隆下了一粒子,然後就見盤上白龍連成一線,弘晝啊地一聲慘叫,只好做拼死掙扎。

“你沒有去問過三丫頭嗎?她難不成是傷心過度了?”

“朕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弘晝看着自己大哥平靜卻眼神無助的模樣,也只好嘆了口氣說:“和敬那裡,讓永琪去問問?你現在,是不是先安撫一下永璜和永璋,哪怕是安慰一句也是好的。”

乾隆正要說話,聽到高無庸通報:“皇上,王爺,五阿哥來了。”

永琪是例行過來吃午飯睡午覺的,但他進來就被弘晝抱了起來:“小五啊!想不想五叔啊!”

永琪暗地裡翻了一個白眼,搖頭說:“不想。”

弘晝無語,乾隆在後面哈哈大笑,弘晝生氣了,後果很嚴重,直接把永琪扛在肩上就打起了小屁股:“五叔對你這麼好你就一點也不想五叔,實在是該打!”

永琪打了個小哈欠,應景地哎喲哎喲叫兩聲,反正他打得不痛,自己也懶得和他計較,他比較關心他過來的原因是不是因爲永璜和永璋的問題。

弘晝倒也沒有讓他好奇太久,直接就問起和敬的事來:“永琪,你知不知道你三姐姐哪裡和大阿哥他們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啊?”

“三姐姐?”爲什麼又扯到和敬的身上?永琪奇怪地看了看乾隆,見乾隆也是一臉關注的模樣,想來肯定和兩個哥哥有關。搖搖頭說:“沒有啊。不過上次在長春宮爲皇額娘守孝的時候,姐姐罵大哥和三哥是混蛋,說他們在皇額孃的靈前笑話一個痛哭的奴才,說他們很噁心。”

弘晝看看乾隆,乾隆輕輕地點了下頭,看來和敬也是誤會了,解釋清楚就行了。弘晝又對永琪說:“小五啊,五叔帶你出宮玩好不好啊?”

“啊?哦,好啊。”

和乾隆打了聲招呼,弘晝扛着永琪就出宮去了。永琪雖然不知道他賣得什麼關子,但是出了宮倒是比較好問,而且他好一陣沒出宮了,這宮裡最近總髮生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出去轉換一下心情也不錯。於是,他就跟着弘晝來到了一家酒樓,酒樓名爲:龍源樓。

這龍源樓,說來名氣也是不小,原因就是因爲這是弘晝開的!其實滿人是不準做生意的,但是他大爺就是要開店賺銀子,哪個官員敢說他的不是?這酒樓上下三層,一層比一層精緻漂亮,不過三樓裡看不到一樓的表演,也不過是些挺高檔的包廂。

弘晝平時沒什麼大事,最愛來龍源樓聽戲看說書的,爲了捧他場和找機會結識他的人自然也就經常來這裡,時間長了,這龍源樓也就變成了一個挺有名的地方,士子官員們旗人們經常會聚集在這裡了。

永琪吃着點心,喝着雨前龍井,味道和以前吃過的不怎麼相同。看了看,只覺得挺普通的一個酒樓啊,雖然高檔了點,那爲什麼龍源樓這名字這麼讓他耳熟呢?

算了,想不出來就不想了,這樣不記得的自然以後就會想起來了。

而此時的乾隆,則來到了阿哥所,推開門,就聞到裡面撲鼻的藥味,兩個太醫正着急地說着什麼,看到乾隆連忙跪下:“參見皇上!”

乾隆擺了擺手讓兩人起來,走到牀邊,看着蓋在厚被中的永璜,只不過幾天的時間,這個曾經陽光開朗的年輕人就瘦了一大圈,臉色臘黃,閉着眼睛眉頭緊皺,看起來病得非常重!

“傳太醫院王太醫過來,朕要大阿哥平平安安的!”

“是,皇上。”

接過高無庸手中的溼手帕,輕輕地給永璜擦着汗,永璜慢慢地轉醒,眼睛好半天定在乾隆的身上,立刻就溼潤了:“皇……皇阿瑪……”

“皇阿瑪在這裡,好好休息。”

“皇阿瑪……皇阿瑪……兒臣那天,不是故意……”

“朕知道,朕都知道。朕錯怪你了,好好休息吧。”

“是……”

看着兒子感動而流下來的眼淚,乾隆心中深深的嘆息,他,不想再看見眼淚了。

好睏啊!

這文是返還珠,肯定有還珠的戲份啦!哈哈!但是,也不是隻有他們的戲份,所以還是主要以永琪的長大經歷爲軸來慢慢寫啊,慢熱呢,一口氣寫完是不可能了,唉,辛苦各位看文了。

永璜永璋的問題在這裡交待,其實也是因爲我要把他們從競爭皇位的事上扯出來,讓小五大放光彩啊!哈哈,不過最後到底誰坐那個位置我還沒拿準,畢竟,那真的是很久以後的事情!大家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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