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倪簡對梅映天一向無條件信任,事實證明梅映天也的確值得信任,她找的家政阿姨都比一般人合倪簡心意,話不多,做飯手藝還不錯,倪簡晚飯吃了不少。

飯後,倪簡看電視,餘阿姨收拾屋子。

倪簡的手機放在餐桌上,餘阿姨擦桌子時,手機剛好震了一下。

餘阿姨把手機拿給倪簡,倪簡一看,眼睛亮了,一瘸一拐地跑去開門,餘阿姨追過來扶她,看見她臉上的笑,很是吃驚。

倪簡對人不怎麼熱情,淡淡的,挺有距離感,從早上到現在,餘阿姨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麼明顯的表情,不由得好奇是誰有本事讓她這麼高興。

到了門邊,餘阿姨開了門,倪簡看到門口的人,笑容擴大。

“陸繁。”她喊他的名字時,聲音無意識地柔了幾度。

餘阿姨瞅了瞅門外的男人,越發驚訝。

她知道這個倪小姐是梅小姐的好朋友,梅小姐很有錢,這倪小姐看起來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孩,單說這間公寓吧,這一片地段好,租金高得離譜,不是一般人能住的。

但這個男的……

好像挺樸素的。

不過模樣倒是端端正正,看着挺有氣概。

餘阿姨在心裡疑惑時,倪簡已經伸手把陸繁拉進來了。

倪簡對餘阿姨說:“我丈夫回來了,阿姨你今天可以先回去。”

丈夫?

餘阿姨十分驚奇。喔,這個倪小姐居然結婚了。

原來這男人是倪小姐的先生,難怪她那麼歡喜。

餘阿姨跟陸繁問了聲好,把廚房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倪簡問陸繁:“不是沒放假麼。”

陸繁沉默着。他的眼睛有點黑,看着她不挪眼,眼神莫名顯出幾分銳利。

他還沒從她那聲“我丈夫”裡緩過來。

倪簡捏他的手:“怎麼?”

她的手很軟,指腹細滑。

她沒怎麼使勁,只要輕輕一掙,就能從她手裡抽出來。

但陸繁沒動,任她捏着,問:“你剛剛說什麼?”

“你怎麼又有假了?”

“不是這個。”陸繁說。

倪簡挑了挑眉,不明白。

陸繁說:“我是你的什麼?”

“嗯?你是我的什麼,你是我的……”倪簡頓了頓,嘴角翹起,“心肝寶貝?”

“倪簡。”陸繁抽回手,捧住倪簡的臉。

他的表情太鄭重。

甚至有一點苦澀。

倪簡無法視之以玩笑。她斂了斂,輕吸一口氣,說:“你是我的丈夫。”

對,你是我的丈夫。

不是純法律意義那種。

陸繁沒反應。

倪簡被他的手桎梏得難受,皺了下眉:“能鬆開我的臉了麼。”

陸繁手鬆開,卻沒離開,往後一挪,將她的腦袋摁到懷裡。

一切痛苦的酸澀的感受都被壓到最底下,此刻只想讓她靠近。

就她這一句,讓他準備了一晚上的那些話全憋回了肚裡。

前功盡棄。

畢竟,他本來就舍不下她。

安靜地抱了好一會,陸繁鬆開倪簡,雙臂一撈,將她抱起,送到沙發上。

他要抽手時,倪簡一隻手勾着他的脖子不動。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陸繁,咱們有賬沒算清。”

陸繁手一頓,脣抿緊。

倪簡扯脣笑了一聲,湊到他嘴邊說:“別緊張,先算我的。”

她低頭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擡起頭時目光很平靜。

她從去美國時說起,講到了和梅映天的事,和蘇欽的事,那麼多年的糾纏,講出來竟然只用了不到兩分鐘。

末了,倪簡神色平淡地總結了一下:“就是這樣,我愛過一個男人,他不愛我,我追過他,沒追上,完了。”

音落,問陸繁:“你有什麼要問的?”

陸繁望着她,沒有言語。

她說得簡單,但他不是傻子,那個盒子裡的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深愛,何至於連那人的舊東西都仔細留存。

陸繁不太明白愛情,在倪簡之前,也不曾體味過這一切。和她纏到一起後,才驚覺當年對孫靈淑那點好感有多縹緲。

他在倪簡身上變得現實。

盲目有之,貪婪有之,體味過相思蝕骨的煎熬,也懂了嫉妒灼心的滋味。

深知耿耿於懷毫無意義,但,到底意難平。

默然半晌,陸繁只問了一句:“現在呢,還愛麼。”

倪簡扯着他的衣領湊近,低笑:“還愛的話,爲什麼回來找你?”

陸繁聽懂了。

倪簡收起笑,嘆口氣:“好了,現在來算你的。”

“記得你做了什麼吧。”她手指摩着他的脣,輕聲說,“不告而別。”

陸繁無言。

倪簡似笑非笑:“我那天買了好吃的,回去你就不在了,你知道我怎麼想麼。”

陸繁眼眸沉黑,搖頭。

倪簡說:“我想找到你,再掐死你。”

陸繁脣瓣輕顫,不知說什麼。

倪簡湊上去,在他脣上吮了一通,退開:“後來我就不想了。”

她笑,慢慢地,笑容消失:“後來,我壓根找不着你。”

這句話說完,她眼睛紅了。

陸繁一震。

倪簡仰頭停了一會,又看向他,一字一頓地說:“再有下次,再有下次的話……”

“沒有下次。”陸繁搖頭,“不會有下次。”

他抱緊她,親她的脣。

倪簡要抱他,無意識地擡臂,右手扯了一下。

她疼得一凜,牙齒一打顫,咬到陸繁的舌頭,要退,陸繁沒讓。

舌尖上嚐到鹹味兒,倪簡吮了又吮,不知是要幫他止血,還是要怎樣。

陸繁被勾出一身火,但想到倪簡現在這個樣子,他硬生生退開。

喘了幾口氣,呼息漸穩,陸繁仔細看了看她右手上的夾板。

“你這手腳到底是怎麼弄的。”

“摔的。”

“摔成這樣?”

“嗯。”倪簡一本正經地點頭,“是摔得狠了點。”

見陸繁皺眉,又說:“沒大事,後面就是養養。”

陸繁沒再說她。

倪簡輕聲問:“晚上要回去麼。”

陸繁點頭。

“請假來的?”

“不是。”陸繁說,“這兩天晚上沒給我排班。”

“爲什麼?”倪簡問了一句,目光往上看,明白了,“因爲你受傷了?”

陸繁又點頭。

倪簡盯着他的額頭看了一會,問:“燒到了還是撞到了?”

“鐵板掉下來,颳了一下。”

倪簡點點頭,隔幾秒,問:“開發區那邊忙完了吧。”

“完了。”

“你們……”倪簡想了想,收住了話,沒問下去。

如果他的隊友都平安,那沒什麼好問的。

如果……

那問不問,都沒什麼用處。

陸繁晚上十一點離開倪簡家,回了隊裡。

春節假期過後,各行各業正常上班,沒過幾天,迎來了情人節,街上飄着玫瑰花的香氣。

林沅開發區爆炸事件正慢慢淡出人們的視野。

都是這樣。

不是切膚之痛,忘得極快。

情人節那天,陸繁沒有假,也不在市區,他們中隊去了山裡支援特勤隊,連手機信號都找不到。

倪簡也不在意這個。

陸繁十五號下午回隊裡,給倪簡發了短信報平安。

二月下旬,梅映天回來了。

見面時,倪簡問梅映天能不能幫她找找房子。

梅映天驚訝:“你房東又破產了?”

倪簡說不是

“那好好的,爲什麼換?”

倪簡說:“不想住這裡了,想買套房,離陸繁近一點的。”

“買房?”梅映天笑得意味深長,“是誰當年放蕩不羈愛自由,說不需要買房,四海爲家,住住酒店租租房過完一輩子的?”

倪簡聳聳肩:“我說了麼,不記得了。”

梅映天收起了笑:“所以……這是認真了了?”

倪簡點頭。

梅映天嘆口氣,說:“這要放在四年前,打死我也想不到你的歸宿會是這樣。”

倪簡笑了笑:“我也想不到。”

梅映天看了她兩秒,認真問:“確定……愛上了?”

“嗯,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