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秘境。
寧凡閉目凝神,專心吸收着劍氣。
顧仙兒盤膝而坐,仙識籠罩四周,爲他護法。
而隨着涌入丹田的劍氣越來越多。
寧凡似乎想起了什麼…
…
“轟!”
不知何夕何年。
四溟天劫漫天。
雷霆萬鈞、陰風穿骨、天人五衰、業火焚身、災厄百病、苦海無涯、舍空不渡、妄心潰神、融骨搬血、道消…
無數常人見都難見的劫難,此刻,卻宣發頻頻。
而這些劫難,所針對的對象,僅是一隻…凡蝶!
那是一隻不屈的蝶,它有逆風之志。
明明隨便一道劫難,都足以撕碎它孱弱的身軀。
但它依然千險難阻,迎劫而上。
它燃了翅,焚了軀,以驚天的執念,生生扛起了天地的意志:那隻蝶啊,不懼罡風與雨雪,不懼春雷與驚蟄…
它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逆了這片蒼天,掀了這場輪迴,它要…超脫!
這時。
天墜青蓮,地涌血泉,一女子,跨界而來。
青紗掩身,紅髮飄揚,一手執寒劍,一手託素傘,劍上劍意無雙,傘上魔焰不滅,無悲無喜,似仙,又似魔。
她走的很慢,彷彿橫跨了百萬載歲月。
但她走的每一步,都深深烙印在了天地之間。
那一年,四溟下了一場萬古不滅雨。
有一個女子,爲一隻蝴蝶,扛下了漫天道劫。
她爲蝴蝶撐起了傘,擋住了雷霆萬鈞。
她爲蝴蝶拔出了劍,斬碎了苦海萬里。
她以身做橋,爲蝴蝶續上了不朽壽元;
她以骨做祭,爲蝴蝶重塑了無上魔軀;
她以血做引,爲蝴蝶接上了逆風之翼。
她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蝴蝶。
女子死了。
死前。
她說:
“小蝴蝶,不要忘記我,我推平了黑暗源頭,終結了萬古動亂,埋葬了諸天神魔,才換來你的…一線生機。”
“生生蝶命,一世化形,今生,我以一世苦修,助你化蝶爲人,我要走了,我的蝴蝶,下輩子,換你找我。”
“小蝴蝶,我爲你留下了很多,希望她們,可以進入你的平行線,伴你喜樂,我們,會重逢的,一定會的。”
“再見了…我的蝶…”
…
寧凡猛地睜眼。
莫名的悲傷,瘋狂在心頭肆虐。
他好像想起來了,眨眼又忘了。
已經分不清那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他只記得…
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姬青靈…嬋紅衣…顧仙兒…”
喃着一個又一個女主的名字,寧凡眼神有些迷惘:
“我明明…明明記得的…爲何…爲何忘了…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究竟忘了什麼…那場夢…到底是…誰…”
他越來越迷糊了。
講道理。
他是個穿越者,就算植入了什麼記憶,也應該是原身原主的記憶,跟他這個外人沒有半毛錢關係,可那場夢…
卻是那樣的真實。
就像他曾經親身經歷過那些場景一樣!
“你怎麼了?”
寧凡走神的功夫。
顧仙兒忽然走到他身旁,好奇地問道。
看着近在咫尺地絕美臉龐。
寧凡下意識地伸出手,一把將顧仙兒攬進懷中。
沒由來地衝動,根本控制不住。
“怎麼了這是?”
顧仙兒雖然被嚇了一跳,但也沒推開寧凡,反而反手抱住了他,溫柔地拍着他的腦袋,輕聲撫道:“公子…”
“是不是心魔來了?“
“不怕不怕,乖,仙兒在呢,仙兒一直陪着你。”
融靈入金丹,是有心魔大劫的。
此劫無形。
反應的是修士內心,最真實的一面。
在心魔大劫中。
修士可能會看到耿耿於懷的往事,也可能會見到念念不忘的女子,甚至可能會跨越歲月長河,窺到前世今生…
總之一定是你所放不下的。
唯有難忘,方成心魔。
…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心魔劫。”
半晌後。
寧凡漸漸平復了跌宕起伏的心境,悵然道:
“很奇怪記憶,既印象深刻,又毫無頭緒。”
“那要不咱們先回天屍葬地吧?”
顧仙兒建議道:
“回去讓劍祖看看,她見多識廣,肯定了解的。”
“不了。”
寧凡搖了搖頭,拒絕道:
“修行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什麼都麻煩青靈。”
“那…”
“你繼續爲我護法吧。”
“我把剩下的劍氣吸收,就可以突破金丹期了。”
“好,你注意安全。”
顧仙兒低頭在寧凡額頭淺吻了一下,乖乖退去。
“不管那些秘密從何而來,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有一天,我會弄明白所有來龍去脈的,眼下,突破最重要。”
“唯有實力強大了,纔有探究某些秘辛的…資格!”
寧凡深吸口氣,驅散眼中茫然。
專心吸收起剩下的劍氣。
…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寧凡眼前景象再度發生變化。
但這次不是記憶,而是…心魔劫!
寧凡凜目:
只見他眼前所立的,正是方纔記憶中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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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含笑望他。
依然青衣,依然紅髮,依然長劍素傘。
寧凡道心微痛。
女子出言道:
“你想平淡,我便許你花好月圓,一生相歡。”
“你想榮華,我便許你功名利祿,千金復還。”
“你想長生,我便許你縱天仙姿,無敵神通。”
“我的蝶,連我的真命,都可以獻給你,可…”
“你爲何要負我!”
女子面色兀然猙獰,抽出長劍,“唰”地向前。
劍意如山崩海嘯。
寧凡卻巍峨不動!
那一刻…
劍鋒距寧凡鼻尖,不足半寸:
“你爲何不躲?”
“我爲何要躲?”
寧凡輕輕握住劍身,反問道。
“你不怕死?”
“不怕。”
“爲何不怕?”
“不怕便是不怕。”
寧凡倏忽用力,竟直接將劍,刺入自己胸膛!
“噗!”
長劍入身,一朵妖冶的血花,於虛空綻放。
女子一驚,旋即慘淡一笑:
“我倒忘了,你連天都敢逆,又怎會怕死?”
“姑娘,我…”
“罷了,別說了。”
女子擡手,打斷寧凡,往後退了兩步,平靜道:
“斬了我吧,反正你也不記得了。”
“斬了我,心魔破,你的金丹大道,就成了。”
斬心魔,便是遺忘。
徹底、永遠的遺忘。
寧凡神情複雜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我…真的要斬她麼?
記憶中,她視天地如無物。
足下,卻無助的像個被父母拋棄的小丫頭。
這個女子,曾爲自己奉獻了一切。
她的劍、她的傘、她的骨、她的血、乃至…生命。
自己卻要斬她…
捫心自問。
寧凡做不到。
他是一個活生生的生靈,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慾。
即使這是心魔幻境,即使身處一個,他自認爲是虛構的,劇本編寫的世界,可女子的付出,是真實存在的啊!
曾有一個女子,跨界而來,血染青衣,只爲…助他化形。
曾有一個女子,身死道消,奮不顧身,只求…他不忘她。
曾有一個女子,顛覆天地,忤逆大道,只盼…與他重逢。
如此女子,他如何斬得!
人生若只如初見…
“敢問姑娘,不斬心魔,是否就成不了金丹了?”
“是。”
“那…便不成了罷。”
寧凡從胸口拔出長劍,遞還給女子,笑容如沐春風。
女子愣住了:“你…這是爲何?”
“雖然我不記得你了,可我的心告訴我,我不願!”
寧凡神眸空前清澈,凝視女子,認真道:
“我不願,姑娘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我不願,姑娘百般心事,只能說與山鬼聽。”
“我不願,姑娘萬朝春水,孤峰難流。”
“姑娘,也許有一天,我會想起你,也許那一天這輩子都不會到來,但現在,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忘記你!”
寧凡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女子的臉龐。
女子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末了,只好以一句“你這是在自毀前程”結尾。
寧凡笑了。
他背過身,負手而立,聲音不大,卻擲地有力:
“前程似錦,無你,不如凡塵幻夢。”
“因爲你…是我斬不掉的心魔!”
女子猛地從身後,抱住了寧凡,然後消逝。
不曾回頭,但寧凡能感受到…
她在笑!
山河湮滅,青山崩塌,天卻不朽。
寧凡眸光漸冷,仰望天穹。
眼神淡然,亦如當年逆天之蝶:
“我,不斬情!”
那一瞬。
宛如逆蝶重生,倔強而執着。
與此同時。
天屍葬地,劍祖暮然笑魘如花,劃出一道劍芒。
秘境外,劍使與十大劍仙,紛紛祭出本源劍氣。
諸天震盪。
四溟界中。
天雷滾滾,烏雲密佈。
血浪席捲三十三重天,染紅一界…
蒼天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