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席捲,大雪飄飛,這一夜風雪的肆虐,使得羣山之間皆作皚皚冰凝。舉目自雪谷山間遙望而去,但見凇花千樹,凍原萬頃。在遠方無窮盡的北域煙塵裡,唯有千山佇立,相守望着那一片碎雪冰河。北域苦寒,山中鳥獸無蹤。無聲的訴說着那道不盡的寒冷悽切,與雪峰之頂孤獨長嘯的冰狼一同,企盼着歲冷還溫。
也許能夠讓得這裡唯一能夠活潑生動起來的就是雪了,漫天的大雪恍若冰霧灑下,在廣闊的天地之間,如見冰之仙子,凌空展現出華美曼妙的身姿,作一舞絕塵。空谷不見人,但看雪滿天。寒梅滿樹,獨隱雪海。這北域裡獨有的奇美雪景,又怎會有人來到這裡,得此一見呢?
仕途不盡如意,浪跡邊荒的詩人曾涉過這一川風雪,留下詩文。雖然身處於寒冷而荒蕪的北域,整日與梅雪爲伴,筆墨做囚。但是他的心中,卻還有着屬於他的春光爛漫,欲化身爲梅香花瓣,風雪煙塵。隨風吹散,遍及九州的每一個角落,再將這片山河,遍染作潔白無暇。
可是,這片美麗如畫般的雪景裡卻暗藏殺機。‘冰原蒼狼’在很久以前便活躍在這奇冷的雪谷之間,它們體膚毛色之白,與白雪顏色一般無二,得天獨厚的僞裝與敏銳的觀察。使得它們捕獵時能夠永遠處在佔盡優勢的上風之中。在這片冰狼山脈之中,其族羣大小,何止百千之衆,如有獵物進入它們的領域之中,那即使是背生雙翼,也很難逃出生天。
大片的雪花帶着冷意,落在了陸揚的額頭上,使得他疲憊的身軀清醒了許多。此時無數的冰狼環伺在他周身左右,濃烈的血腥氣味與緊張感散落在每一縷空氣裡。使陸揚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緊繃了起來。但是狼羣皆畏懼他手中緊握着的那把青銅古劍的鋒芒,而不敢向前。
在陸揚周遭數尺之內,已經滿是破碎的血肉,屍首縱橫,狼血染紅了地面。他已經斬殺了數十頭冰狼了,此時的陸揚渾身浴血,拄着青銅古劍獨自守在垓心之中,好似那殺戮之神重臨世間,羣狼呼吼,數匹健壯的巨狼不停的徘徊在他周身丈許遠之處,一對血瞳之間,遮掩不住那暴虐的殺意與兇狠的狼性。
陸揚暗自苦笑,他如今雖然憑着青銅古劍的威懾力,震得羣狼不敢上前撲咬。但是他自身在拼命之下,已經快要走到力竭之時了。他兩眼發花,腿上傷口之處,寒氣不斷的沿着經絡鑽將上來,侵蝕着他的心脈。這些冰狼身體之中,也積蓄着北域裡寒冷的能量,若是被咬中了,那麼這種遠遠超過人體抵抗能力的寒氣也會慢慢的凍結心臟的跳動。
羣狼早已按奈不住,只見衆多冰狼齊聲嘶吼,頓時,足有四條壯碩的冰狼飛撲而上,爪牙齊施,向着陸揚一同攻去。陸揚咬着牙,強行運使着身體迴轉,狼狽的躲避開兩頭巨狼的撲擊,橫臂召喚出紫琊盾架住一頭巨狼的獠牙,同時手中青銅古劍奮力疾刺,血光閃過,成功的洞穿了一條巨狼的身軀。
他低喝一聲,將劍上那巨狼失去生機的屍首遠遠甩開,一連砸倒了數頭掠陣的巨狼。再次迎擊上了另一頭巨狼探來的銳爪,氣海之中紫琊神石帶給他的力量翻騰呼嘯,猛然將這頭巨狼推出了半米之遠,劍風到處,更是將那一對尖銳的狼爪震得粉碎。可是,後繼乏力的陸揚卻再架不住身後兩頭巨狼的襲擊了,利爪到處,血肉橫飛。陸揚的後背被撕開了一條慘然傷痕,鮮血狂涌。
他慘呼着倒在了地上,不過他的鬥志還未泯滅。掙扎着揮舞起青銅古劍,橫劈直刺,與撲上來的羣狼再次廝殺在了一起,狼羣悍勇嗜血,加之同伴的死,徹底點燃了他們血脈之中的兇暴之性。但見羣狼怒吼,翻騰縱躍,或撲或咬,頃刻之間,陸揚周身便已是傷痕累累,血痕交錯。
青銅古劍宛若化身飲血兇劍,幻化出道道鋒痕劍影,隨着陸揚的舞動而縱橫在羣狼之中,當者辟易,所到之處,筋骨破碎,爪牙斷折。而這把古劍的力量與恐怖之處,也第一次的展現了出來。
臂隨劍走,撕裂了一匹匹兇悍的巨狼,陸揚胸中卻增添了一分奇異的感覺。他只覺得自己身體的脈絡之中,氣機鼓盪,好似有用不完,使不盡的氣力一般。而這股力量的源頭,卻是從青銅古劍之上傳遞而來的,這股強猛而狂暴的力量,讓他宛如化身成了殺戮的使者,大片的鮮血,刺激着陸揚的大腦,驅使着他不斷的殺戮着。
這把古劍來源不明,相傳乃是天外的另一個位面所化生,其中神力深邃直如蒼穹瀚海,不可捉摸。而陸揚此時在搏命的殺戮之中,竟然溝通了它內在的力量,這股力量,便喚作噬生。
每一道神器,都有着自己的核心力量。何謂噬生?便是吞噬生命,在殺戮之中,增加持有者的力量。此時,這把古劍上便升騰起一道道血色的凶煞之氣,比起從前更添鋒芒。伴隨着陸揚的手臂一同起舞,揮出死亡的弧線,斬開擋在他面前的一切。
噬生,憑藉着這神劍之力,雖然能夠讓他變得無比強悍,可是,他的修爲尚還太弱小了,煉氣境的修爲,甚至不足以駕馭這把古劍百萬分之一的強大力量。陸揚正沉浸在鮮血四濺的激情與殺伐之中,卻猝不及防,被一頭襲擊而來的巨狼撲倒在地,同時,後背又捱了一次爪擊,宛如芒刺入體,痛入骨髓。
撕裂般的劇烈痛楚襲來,讓他更加的瘋狂了。陸揚倒在了冰冷的地上,但是發狂之下,竟將其中一頭巨狼的頭顱死死夾在小腿間,一人一狼慘烈的廝打在地,向雪谷之下滾去。這舉目冰寒的雪谷之中,積雪之下,覆蓋的卻全都是奇厚的冰層,順着這些滑溜的堅冰,一路滾去,撞碎了無數交錯叢立的粗大冰柱以及雪樹銀花。那頭尚被他死死夾在小腿間的冰狼慘嚎着,陸揚身處絕境,喉中荷荷而呼,瘋魔般的運力之下,不知何時,這匹巨狼竟然被他兩腿之力生生的夾斷了頸中氣管,而窒息致死。
陸揚雖然腿上有傷不能行走,但他與那被他夾死的冰狼的屍首一同滑下了雪谷深處,這裡的山壁之間好似發生過震盪,遍地之下都遍佈着許多敦厚的石堆,卻好藏身。在雪谷上方的山中,羣狼失卻了陸揚的行跡,又見這生人滾下去的道路上,滿是叢生堅冰怪樹,聳立如劍,更不敢羣起深入進那其中,只能仰天長嗥。守在上方的谷口,不敢入來。
陸揚摔在幽深的雪谷之中,好半晌方纔清醒過來。他手扶着岩石,掙扎着坐了起來,儘管羣狼兇悍,但是天可憐見,雖是一身傷痕,幾乎丟了半條性命。卻依然有護體的神石之力,保着他命不該絕,滾到了這下方天然生成的雪谷深處,暫且避開了狼羣的追擊。可是,他被困在這裡,外面滿是飢餓許久的狼羣環伺在四面八方,早晚也會尋到此處。他卻如何出的了這雪谷一步呢?
所幸,他周身還帶着火刀火石,此時剛剛於狼口脫險,他的身體已經虛弱至極,腹中也飢餓起來。卻想到了那頭被他夾死帶進來的冰狼,心中暗自慶幸天無絕人之路,當時若不是這頭冰狼將他撲倒,又如何能帶他一路滾到這雪谷深處來呢?如今,這頭冰狼卻又幫了他一個大忙。
陸揚召喚出青銅古劍,將它的一條前腿切下,生火炙烤。這‘冰原蒼狼’長居於北域,其皮毛脂肪甚厚,儘可抵禦嚴寒的侵襲。此時陸揚先是取下它的一些骨肉烹食,又剝下了它的皮毛,以針線稍加縫製,便裁成了一個簡陋的披風。有這件狼皮披風在,儘管此處嚴寒,但是也使得他早已凍僵了的周身卻也溫暖了起來。
陸揚歇息了許久,又吃了些狼肉,只覺腹中傳來暖意,體力大增。周身上所受的傷痕,也已在紫琊神石的強大恢復能力之下,自行的癒合了許多。只留下了後背以及腿上的傷勢沒有完全癒合。但是那冰狼噬咬帶來的寒意也在漸漸的祛除痊癒之中。他雖然不能自行殺出雪谷之外,可是,如果要在這裡遇到狼羣的話,陸揚還是不如何畏懼的。因爲這裡複雜的地形,都可以成爲他所利用的武器與羣狼周旋。
雪谷之中,一連七日,陸揚的腿傷慢慢的痊癒着。只因爲這冰狼體內所含的寒意已經深深侵襲進了陸揚腿中,所以便是連紫琊神石,也不太能在很快的速度內令他恢復行動。所幸雪谷外面的羣狼在死傷之下,尚存畏懼,不敢追擊至此,方纔讓他得到了喘息養傷的機會。他盤算着等到傷勢痊癒之時,便從這裡逃出去,遠遠離開這片寒冷的地域。
可是,便在第七日的夜裡,深谷之中將息的陸揚聽聞得外面一片人喊馬嘶,以及狼嗥之聲,不絕於耳。心中不由得大爲驚疑,這裡在中州的傳說之中,乃是一片寒冷的死亡之地,卻又是何人敢前來此處,與這些悍不畏死的冰狼相爭鬥呢?
遙遠的山風之聲送來了很多聲音,似乎有一個粗豪的男性聲音在不斷的呼喊着,羣狼的慘嚎聲不絕於耳,悽慘長嗥,震得整片雪谷猶如地獄森羅一般,更似乎有着坐騎發出臨死之前的悲鳴聲,最後,漸漸轉作消失殆盡,音信全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