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服務員小姐在說起李景天三字時,很明顯地目光漂移,有些心虛。
林辰倒是對娛樂圈八卦沒有太大概念,不過他好歹知道,李景天是個歌手,數日前因爲某樁八卦,被某位大明星粉絲罵得很慘。
具體李景天爲什麼被罵,他已經不太記得,畢竟看新聞的時候,他正坐在蘇鳳子的病房內,忍受着對方遠超出常人的囉嗦和絮叨,不過娛樂圈八卦這種東西,也不外乎是誰說了什麼話得罪了什麼人,被誰的粉絲罵得很慘,又或者是誰和誰做了什麼不好的事被拍到,引起網民軒然大波。
總之是類似的,雖然與你無關,你又偏偏會不由自主被吸引的事情。
林辰擡頭,眼見服務員小姐推銷滿500免費送的門票還這幅欲言又止的樣子,想來李景天的風評大概真的不是很好。
“不要了,我還是要這個米線拼盤就好了。”
這時,王朝翻完了整本菜單,他擺了擺手,倒沒有真宰刑從連一頓的意思。
他說着,點了整本菜單裡除飲料外最便宜的食物,舔了舔嘴脣,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服務員小姐的臉有些黑,在菜館只點主食,當然是很討打的行爲。
不過眼見少年人已經合上菜單,態度堅決,她也沒有再推銷下去。
林辰於是被當做了下一位目標人物:“那這位先生,您要點什麼呢?”
對吃最有要求的某位已經做出了選擇,跟着點就是最好的選擇,於是林辰放下茶杯,很乾脆地說:“我也一樣。”
這回,服務員小姐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您不需要再點些什麼嗎,本店的特色菜彩雲之南還是很推薦的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研究過了,你們店其他菜看着不貴,其實性價比都很低,就是擺盤好看。”無需林辰開口,王朝就已經滔滔不絕了,“那個彩雲之南就是切點牛肉、生魚片,擺點春捲,放在生菜葉子上,看上去是挺像孔雀尾巴的,可是好看有什麼用呢,我覺得你們點評網上的分數……”
林辰忍不住想笑,太聰明真是容易惹事,他伸手按住少年的腦袋,示意他給店家留些面子。
見此情景,服務員小姐直接對着他,很尷尬地問他:“那這位先生,您還需要什麼飲料嗎?”
“給我來杯橙汁吧。”林辰答道。
“我也要米線拼盤,加杯可樂。”未等服務員小姐問道,刑從連就提前搶答,並且說得非常理所當然。
服務員小姐看樣子真是懶得再說什麼,她點了點頭,記下菜單,轉身就走。
王朝在座位上玩着酒水牌,他把兩面透明板打開又關上,玩得不亦樂乎。
或許是覺得他們三個男人進菜館只點了三份主食太寒酸,隔壁桌的小情侶也開始竊竊私語,說着些什麼。
反正閒言碎語,也大致都是那些話。
“他們是不是在說我們窮逼?”王朝合上酒水牌,湊到刑從連身邊問道。
“你耳朵怎麼這麼好?”刑從連笑着喝了口茶水,反問。
“因爲我從小生長在各種歧視之中,所以對這種冷言冷語特別敏銳。”王朝小聲說道。
“看你心理這麼健康不像啊,是誰把你帶的這麼棒啊,小王先森。”刑從連繼續逗他。
“趁着沒上菜,要不我們退單走吧?”王朝擺好酒水單,忽然扯了扯刑從連的袖口。
“你怎麼了,不就是因爲想吃這裡的米線,才鬧着要來的嗎?”刑從連收起笑容,認真問道。
“靠,你怎麼知道,不要隨便探看青少年*好嗎?”王朝捂着胸口,縮到牆角。
“是誰看電視的時候對着廣告拉着我的手激動地說,‘老大,彩雲間那個雲南米線,看起來,猴猴吃啊’!”
刑從連惟妙惟肖地模仿着王朝的語氣,搞的少年人臉頓時漲的通紅:“我我我,也沒那麼饞!”
“想吃就吃,走了這麼遠來的。”刑從連笑着說。
林辰一直安靜坐着,聽刑從連難得用勸慰的語氣說話,他擡頭,看了他一眼,又問王朝:“爲什麼忽然想走了?”
“我忽然覺得他們好煩啊。”王朝說話間,又開始疊桌上的餐巾紙,“一會兒推銷那個一會又推銷那個,我只想吃米線,吃米線啊,老大我終於知道你爲什麼那麼喜歡大排檔了。”
聽了這話,刑從連也很無語:“大排檔是很好啊,但我偶爾也是有點格調的好嗎?”
“大排檔怎麼了?”林辰打斷了刑從連的話。
“大排檔不會有那麼多人來管你吃什麼啊。”王朝用紙巾疊了個玫瑰,又再次拆開,“老大要不我們還是不吃了吧?”
如果是尋常家長,大概會打斷熊孩子的腿,不過刑從連卻很高興,他揉着王朝的腦袋說:“終於知道幫爸爸省錢了,爸爸很欣慰啊。”
“滾,少佔老子便宜。”少年一把打掉他的手。
林辰簡直想笑,王朝話裡話外,都像個窮人家鬧着要下館子看了菜單又嫌貴的小孩,雖然情況不同,但大致心情也差不了多少。
刑從連也非常無語:“所以你小子逆反心理上來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把每道菜點一遍啊。”
他說得理直氣壯,林辰很難得有種想撫額的衝動,他趕忙打斷再次刑從連,揉着王朝的腦袋,小聲說:“你何必在意別人說什麼呢?”
王朝回頭看了一眼,很不耐煩地說:“但是這種有人逼你做選擇的感覺很不爽啊。”
“誰逼你了,選擇權不是在你自己手上嗎?”
“我就是覺得……我吃什麼,他們爲什麼要管,我就是來這裡點一杯橙汁,也是我樂意啊……爲什麼好像點少了東西,就要被看不起啊,我不點又怎麼了?”
王朝說着說着,又說不下去了。
“是啊,你說得沒錯。”林辰說,“你覺得,你只是想吃個米線,那就只吃米線,這是非常理性的選擇,就比如我覺得橙汁很好,想喝一杯,是同樣的道理,吃飯而已,隨意些就好。”
“但是!”
“我說小王先森,你最近是不是青春期躁鬱啊。”刑從連用筷子敲了敲王朝的腦袋,“這本質就是‘關你屁事’和‘關我屁事’的事情,世界上大多煩惱,您都可以用這兩句話來解決,難爲您爲這種事情糾結,是最近書讀少了吧?”
林辰以爲王朝又會反駁,可少年卻很認真地開始造句:“我想吃什麼關你屁事,你在背後說我什麼關我屁事?”
他說完以後,像是恍然大悟,輕輕拍了拍桌,認真道,“老大你怎麼知道我最近沒讀書,我是不是有點變笨了?”
“確實,你看看你都多久沒去借書了?”
兩人的對話切換非常快,如果不是林辰早就習慣了這個風格,現在大概就很摸不着頭腦。
話題已經一路漂移,從米線轉到了圖書館閱讀記錄。
林辰倒也是很意外,其實刑從連家裡,真的沒有半本書,而王朝更是遊戲大於天的性格,現在甫一聽見他們在討論讀書的話題,他還需要過一遍腦子,才意識到他們真的在聊讀書這件事。
“你是不是監控我圖書館借閱卡記錄了?”王朝猛然坐直身子。
“我需要監控那幹嘛,你最近天天玩遊戲每天晚上biubiubiu我在隔壁聽不見嗎?”刑從連教育道。
“那還不是因爲你好久沒給我開書單了嗎?”
“怪我?”
“不怪你怪誰?”
便在這時,林辰察覺到刑從連看向他的目光,他握着水杯,迎上刑從連的目光。
“以後讓你阿辰哥哥給你開書單,你不歸我管了。”
聽刑從連這麼說,他挑了挑眉,表示無法理解:“什麼?”
“就是一個月七本書,這樣。”王朝說。
一月七本,一年八十來本,雖然不少,卻完全在可以看完的範圍內,關鍵是,這個數量幾乎是所有圖書館每卡每月的借書冊數上限。
“你老大給你列完書單,你自己去圖書館借書?”
“對啊,老大可摳門啊!”王朝一副我老大罪狀罄竹難書的樣子,“不過業不能太怪他,主要是因爲之前我們基本上在每個地方住的時間都不長,買書太浪費,而且搬家很麻煩,就去圖書館借來看,但是你說現在我們……”
刑從連輕輕咳了一聲,打斷了王朝的話,他擡了擡下巴,只見先前的服務員正好端了米線過來。
王朝高興地搓着手,伸手接過托盤然後開吃,並且完全不記得自己先前要說什麼了。
林辰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刑警隊長,只見對方微着低頭,似乎注意力完全被米線吸引,正狼吞虎嚥地吃着,並且還不怕燙。
只是那模樣還不夠誠懇,明顯也是覺得打斷太生硬所以很不好意思,
數年來居無定所,卻還想着孩子的教育問題,這真是很有意思啊。
林辰搖了搖頭,這麼想。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無論關係多親密多交心的朋友,你還是會有些事情,不願讓對方知道。
或許是人性中的黑暗面,又或許是那些難以啓齒的*,總之,有所保留,也並不代表他不不信任你你不信任他,甚至和關係親近不親近也沒有必然聯繫。
無法說,總是有無法說的道理。
林辰倒是對這些事情非常坦然。
他忽然想起,在那夜湖邊,刑從連最終還是沒有問他關於黃澤、關於陳家和他的那些過往,更沒有問當年的案子究竟如何。
雖然他也說過,刑從連提酒來時,他必然有問必答。
但……
林辰忽然覺得,蘇鳳子說得話,真是沒有太錯。
……
飯後,窗外的雨又更大了。
冒雨回家當然不是個好選擇,但破天荒的是,王朝小同志沒有叫囂要去三樓的大世界遊樂場大殺四方,而是真的拖着他們,在商場裡散起步來。
光潔的地磚反射着溫柔的燈光,玻璃櫥窗裡射燈璀璨。
王朝像是吃撐了,拖着步子走的很慢,他間或擡頭四處張望,又低頭盤算着什麼,像是在清點什麼東西。
“這是怎麼了?”林辰看了眼刑從連,問。
“可能性比較多……”刑從連砸了砸嘴,很無奈,“第一種可能是他腦內在玩刺客信條,第二種是在計算如何最短時間攻下這棟商場,還有……”
真是一刻也閒不下來啊,林辰問:“還有什麼?”
“還有就是在觀察這裡的攝像頭,計算覆蓋率和死角範圍。”
“bingo,老大你真聰明!”
王朝突然在大廳中那顆巨大的椰子樹前停住,他仰頭望着面前的椰子樹,這樣說。
那棵巨樹縱觀中庭,樹冠已經在四層樓的位置,一張巨幅海報掛在樹上,海報上是位笑容清爽的男子,正伸着手,彷彿在歡迎八方來客。。
“5.6日,安生國際商場開業典禮,李景天邀您來看。”
王朝一字一句念出海報上的話:“原來現在這裡還在試營業啊……所以什麼粉絲見面會,其實就是開業典禮的噱頭?”
“大概是這樣,有什麼問題嗎?”林辰問。
“問題是沒什麼,不過就是這張海報太大,擋住了廣角監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