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
在回合市的車上,文沫做閉目養神狀,腦海中不停地閃現着前不久從趙棟那看到的關於合市六名被害者的案件資料以及這段時間她與李響嶽從魏家得到的線索。
總結起來,兇手應該具有以下特徵:第一、兇手有接觸到失蹤竹簡的條件。以魏家人的謹慎,他們自已泄密的可能性無限趨近於零,這一點從警方包圍魏家之後衆人的表面上可以看出,連魏家年輕些的一代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發現那些屍骨時臉上的震驚和害怕做不了假,而與魏家做鄰居在一個村子過了幾十年的村民更是毫不知情,都是一臉好奇地圍在魏家大門口看熱鬧。魏家人中的知情者對長生不老秘方一事始終守口如瓶,究其原因,一是怕外人知道有覬覦者,二畢竟方法太過傷天害理。那麼兇手能接觸竹簡中所寫內容便只剩下一種可能:兇手本人或是ta極爲親近之人見過或者現在根本就是竹簡的擁有者。
第二、兇手有必須不得不嘗試的理由。長生不老這種無稽之談,任何一個智力健全接受過教育的正常人都不會相信,但是兇手卻孤注一擲,不惜以身試法,殺害七名無辜受害者取其血液,便只有一種可能:兇手本人,或者兇手極爲親近之人患了無法治癒的疾病,將不久於人世,兇手絕望之下,才鋌而走險。反正無論如何,結局都是一個死,現在這殘忍的方法給了兇手一線生機,文沫相信,任何人處在兇手的位置上,都會做相同的選擇。
失去至親是什麼滋味,文沫不敢回想,父親去世時她年歲還小,媽媽只告訴她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回不來了,她當時只覺得是被平常最崇拜的爸爸拋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死命地拉着媽媽要出門去把爸爸找回來,媽媽只是抱着她哭。等她明白什麼是死亡的時候,距離失去父親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了。雖然想起來傷心,但是因爲時間過長,長得文沫都不太記得爸爸的樣子了,悲痛是有,卻談不上刻骨銘心。後來唯一的親人也離開自己,那種痛,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就好像漫天海水衝你兜頭澆來,又苦又澀,而你根本無法探出頭去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全身的器官裡都灌滿了海水。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想吐吐不出來。
第三、兇手具有良好的社交能力,很習慣與人交流,長相不出衆,不會輕易讓人害怕。從警方已知的唯一一名死者的身份上來看,王仲青是大學畢業生,頭腦不可謂不聰明,他又剛剛被公關公司騙得很慘,即使他急需掙錢,也不會再輕易相信陌生人,這是人的動物性本能。可是兇手仍然試圖取得他的信任後將其殺死。這樣的兇手,遠比不合羣的人更可怕,他可以一面對你笑得燦爛,一面毫不留情地算計着你的生命!
合市公安局,趙棟焦急地等着文沫的歸來,已經七宗命案了。警方卻連死者的身份都沒搞清楚,再這樣下去,他這市公安局刑警隊長的帽子是戴不下去了!
連續熬夜之下,趙棟的臉色帶着不正常的青白,再加上眼底的黑眼圈。分明一副長期吸*毒人員的樣子,其實不光他,整個刑警隊都是這麼一副尊容,再穿上那麼一身警服,怎麼看怎麼都有點不倫不類的感覺。
也就一個星期沒見,文沫都有點不敢認趙棟了。在得知他們最近天天都加班到凌晨,趙棟更是幾乎連軸轉的時候,文沫很是敬佩。
其實做警察,尤其是刑警,絕對是苦差事。抓捕犯罪分子的危險性暫且不說,就說案件發生後,案發現場附近的所有監控設備的視頻資料、調查走訪,工作量就大得讓人吃不消。這是一個高死亡率,高壓力的羣體。每年警察隊伍都有犧牲者,卻仍有更多的新鮮血液注入這個隊伍中,默默無聞地貢獻着自己的力量,維護着社會的安定。可能千辛萬苦樹立起來的人民警察形象會在下一秒被某個老鼠屎毀掉,可能案件破不了得不到羣衆的理解,但是他們仍然守着一份最原始的堅持,無它,但求無愧於心!
所以說起來,文沫要感謝這些常年堅持在最艱苦崗位上的同行們,比起他們,文沫做的事要輕鬆不少,往往只需要指出一個方向,剩下的都由這些同行們幫助完成了,趙棟就是全國數不清的刑警隊長中一個,現在他因睡眠不足而佈滿血絲的眼睛在看到文沫的時候迸射出激動的光芒。
第七名死者發現的地點與前幾個不同,不是被扔在了垃圾堆,而是在一處廣場中心的草地上被人發現的,第一發現人是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大爺秦奉先。秦大爺已經八十九歲了,但是身體不錯,耳不聾,眼不花,就是今天發現個死人有點嚇到了。
人上了年輕,覺就會越來越少,這不,早上天剛矇矇亮,秦大爺便再也睡不着起身了。他的老伴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子女雖然都在一個城市,到底不住在一起,只家人爲了怕他一個人在家出意外,請了人回來陪着老爺子,也不用做太多事,平時陪陪老爺子說話,做個飯,洗個衣服,收拾收拾房間什麼的,工資給得很高。
但是秦大爺一個人獨居慣了,脾氣不免有些古怪,跟那些整天圍着鍋臺轉的中年婦女沒什麼共同語言,陪護是換了一個又一個,最終家人才發現,老爺子喜歡的類型,居然是年輕小夥子,這樣的人會做什麼家務?能照顧好老人嗎?
家人問了幾次,發現老爺子身邊的小夥子隔三差五換得勤快,他們連臉都沒認熟過,一直擔心老人家的基本生活能保障嗎?老爺子自己沒意見,老爺子的小兒子秦久漁也沒意見,其他人也就默契地閉了嘴。
這一天,秦老爺子起牀洗漱完畢出去溜彎,沒見着他現在的陪護趙冬的人影,從昨天晚上這小子出去到現在都沒回來,秦老爺子嘴裡嘟囔着現在的年輕人,一整晚都不知道跑哪瘋去了,真是世風日下。
做爲根正苗紅的革*命將士之後,秦老爺子性子有些古板,很看不起現在年輕人沒有責任感的樣子,但他卻願意跟他們多親近,畢竟馬上90歲高齡了,秦老爺子很清楚自己這一輩子快要過完了,可是誰不怕死啊?跟那些老頭老太太們總在一起待着,今天少了這個明天缺了那個的,任是再心寬的人也不免對死亡產生恐懼,哪如與年輕充滿活力的人在一起待着讓秦老爺子覺得舒心呢?
收拾好東西,秦老爺子下樓去吃了早點,幾十年如一日的早餐:白粥一碗,饅頭一個,鹹菜一碟。邊吃飯邊給趙冬打電話,卻不想連打幾遍都是關機狀態。
吃完飯,照例到家附近的人民廣場去溜溜食,此時廣場上稀稀拉拉沒幾個人,自從霧霾後,願意早上出來運動的人比過去少了,人民廣場這又挺偏僻的,當然人就更少。
秦老爺子溜達了兩圈,最後走到廣場中心的一條長椅上坐下休息會。就在他正對面的草地裡,俯臥着一個人,他身上的衣服讓老爺子覺得很眼熟,像是趙冬昨天穿的那身衣服,秦老爺子仔細端詳了起來,越看他越像趙冬。
秦老爺子這下坐不住了,當下走近前一看,地上趴着的可不正是趙冬,他的雙眼直直地瞪着面前的小草,秦老爺子跪到他身邊搖了幾下:“趙冬,趙冬,你醒醒啊!”趙冬一點反應也沒有,秦老爺子這才顫微微地掏出手機報警。
趙棟接到報警趕到現場一看,死者穿着衣服,被發現時伏屍草地,還以爲趙冬的死是個案,與現在合市發生的連環殺人案沒有關係,想讓別的分局接手的,結果法醫這一驗,驗出事來了:趙冬的脖頸處也發現了兩點抽血針孔,死亡原因是失血過多引起的休克,趙冬的死,極有可能是連環殺人作案!
趙冬今天二十一歲,他是合市交通大學在校大三學生,暑假期間沒有回家,留校打工的。他的家鄉遠在西北,母親在他年幼時因病死亡,父親再娶後,對他不管不問,趙冬這孩子倒也爭氣,沒用父親的一分錢,愣是靠着好心人的資助和自己打工掙錢,一路考上大學,卻不想,他的人生路截止在二十一歲。
雖然確認趙冬系連環殺手的第七名受害者,他的死卻還有不少疑點,爲什麼他被人發現時不是赤身裸體而是身着他失蹤時穿的衣服?又爲什麼兇手在趙冬失蹤後不到24小時便下手殺人?
要知道,魏家人得到的竹簡上有一條,便是提供鮮血的人,必須要與接受者關係親近啊。趙冬這半個月來一直陪着秦老爺子,外出時極少,畢竟秦老爺子名義上是請個保姆回來照顧他的,趙冬吃住都在秦家,根本沒有太多自由時間,昨天他突然不見了,也沒有跟秦老爺子打過招呼。
到底是爲什麼?讓兇手對第七名死者處理得如此匆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