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嬰兒的腦袋和活人的一般無二，如果是死屍的，從死去到現在有上千年了，早就爛透了，但如果沒有死，和我們一樣的活人，我們這麼長的時間卻都沒有發現，而且這地方幽暗閉塞，活人在這裡就算有吃的，也會被逼瘋的。但是那個嬰兒一動不動地盯着我，好像能看穿我的心思。
“這是海哪吒，你多小心！”
青木涼子說這話，一個翻身已經跳到我的身後，看來是準備我的當成永久的馬前卒了。我現在也顧不上什麼詛咒不詛咒，拿起匕首就慢慢向他靠近。
“這個小傢伙十分兇殘，我聽說很多水手被他抓住後，都是打開腦殼生吃腦漿。”
“那他們有什麼弱點嗎？”
“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從前只是聽說，沒想到還真有這種生物。”
海哪吒看我拿着刀走過去，又躲進了瓦甕裡面，我走進兩步，只聽“錚”的一聲，一個東西飛快地從我耳邊飛過，我不敢懈怠，連連揮舞匕首護住自己的腦袋，也不知是不是龍的詛咒對我的作用開始生效，之前過快衰老的感覺已經不復存在，甚至比較之前我也可以說是孔武有力。
他看我輕易就躲過了他的攻擊，不肯放棄，身形一閃撲到我的腿上，我還沒有發覺，腿上的一大塊肉就被他活活咬下，我痛得一掌拍下，他無比靈活地閃開，我一掌下去撲了個空，身體失去平衡，這時候他抓住時機又跳到我的後背，一口咬到我的脊椎，
“颯！”一柄飛刀破空飛來，貼着我的後背，那海哪吒連忙跳開。
“這些東西應該不會獨來獨往，趁着他們都沒有追過來，咱們快跑吧。”
我倒也想跑，可是腿上被咬下一大塊肉，血肉模糊的，疼得我站着都渾身發抖，哪裡還有力氣逃跑。涼子身上一共只有三枚飛刀，剛剛射出去一枚，釘在墓室的頂端，現在手上只有這兩把刀，而這也多虧是偷襲，正面對戰幾乎沒有勝利的可能。
“你手上應該有一些什麼資料吧？難道沒聽過這種沉船作墓的葬法？”
我想了想，我手上的資料不過一本《葬經》，雖然是專講墓葬的書，對海下的墓葬卻提及甚少。葬經中有三大部，天葬、地葬、人葬，葬在書中通假‘藏’，佛家有三藏，這《葬經》很多就是佛家的東西。
可是海葬一直被古人認爲是違揹他們落葉歸根的思想的，即便封存在一張破葦蓆裡面，也強過把死去的屍體放到大海里面，那樣後代子孫想要找他們的祖宗，大概也只能刻舟求劍了。
“那你知不知道這個地方並不是海葬，而是人葬，確切地說，是神葬。咱們現在的地方是神仙窟的入口，裡面全部是神仙的墳墓，這個墓室被衆位神仙環繞，格局也和人葬類似。”
她這麼一說，我立即用記憶裡的人葬一一比對，古代帝王死的時候往往要很多親信妻妾陪葬，陪葬的人圍繞這墓主人，形成一種獨特的墓葬風格。如果這裡真的是人葬，在主棺周圍三米之內也要
有陪葬者，否則格局就破壞了。
莫非這瓦甕裡面的小東西就是墓主人的陪葬？
我思考片刻，終於恍然大悟，“難道這海哪吒就是陪葬的神仙？”
這是隻聽“喳”的一聲，從棺材裡面突然鑽出來五六個海哪吒，這些海哪吒遍身綠毛，牙齒尖銳，手臂被蜥蜴一樣的鱗片包裹，手指奇長，指甲鋒利，他們的背後各自還有六隻手臂，加在一起一共有八隻手臂，就好像螃蟹一樣。
“救我，玉成君。”
我看到涼子已經被海哪吒包圍，她兩手各拿一隻飛刀，但是海哪吒虎視眈眈，絲毫不懼怕那兩隻只有一尺長的刀子。我剛纔腿上被咬下的那一塊肉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恢復原狀，體力也很快恢復。我顧不上研究自己的身體，縱身一躍撲過去，用手中削鐵如泥的匕首立即砍掉那隻海哪吒背後的一隻手臂。
那海哪吒被砍掉了一隻副手，疼痛異常，極其迅速地回手就朝我的臉抓來，其他的海哪吒也立即跟着加入戰鬥，都說雙拳難敵四手，我這是雙拳對付四十八隻手，那些海哪吒一點也不客氣，徑自朝我的眼珠、腦殼抓來，只要他們一下得手，我就難逃他們的毒手了。
“玉成，我這就把牆鑿出一個口子，你準備好了。”
我忙於應付海哪吒，只是輕輕吸了一口氣，突然“轟”的一聲，海水涌進了墓室，我趁着海哪吒被突如其來的水流弄得不知所措，小心潛到水底，這時一隻纖細的手抓住我的手腕，牽着我慢慢走出了這間墓室，從破洞游到外面。
我手上沒有任何的照明設備，什麼也看不到。那隻纖細的手一直牽着我，我覺得奇怪：青木涼子一向以冰美人著稱，這次卻主動牽了這麼久的手，即便是爲了救我也不必這樣。我小心往那隻纖纖玉手的上面摸了摸，卻摸到一片片堅硬的鱗片。
我使勁甩了甩被抓住的手臂，那纖細的手卻絲毫不放，反而把我拽得生疼。我知道涼子絕不會有這麼大的力氣，難道這次救我出來的是一個母海哪吒？可是海哪吒的手指都好像尖刀一樣，而這位的手指卻和普通人的差不多。
他拉着我急速在水中游動，我剛出來的時候沒有吸夠氧氣，有些支持不住，拼了命往水面冒，他也沒有攔我，一躍跳出了水面，我這纔看到這傢伙是個半身人半身魚的怪人，脖子上長着清晰的魚鰓，全身上下只有兩隻手還有人類的特徵。
“玉成。”
我聽到涼子的呼喚聲，四下一望，看到她也被魚人牽出了水面，我們行進的速度飛快，面前是一座荒島，荒島上有一座石頭壘砌的城堡，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銀光。兩個魚人把我們送到岸邊就自行退開了，我回頭一看，距離我下水的地方已經十分遙遠了。
“他們爲什麼就咱們？”
“我不知道，咱們這次大難不死，恐怕後面還有更大的困難。你的傷怎麼樣了？”
我的後背剛剛被海哪吒咬開一個大口子，多虧我皮糙肉厚，沒有被咬斷脊
柱，只是受了一點輕傷。其他部位的傷口也不沒有大礙，可能真的像青木涼子說的，龍之詛咒在把我變成禽獸的同時，也得到了一些超能力。
我們在荒島上查看了一會兒，沒什麼奇怪的地方，慘淡的月光照耀着一座巨大的石人像，這個石人的面目龐大，我打開手電，但是手電在打鬥的時候被摔壞了，發不出光。藉着月光我只看到模糊的石像，正在我沒有頭緒的時候，涼子突然大叫一聲，
“原來這裡是鮫人島。”
我是第一次聽到鮫人島的名字，涼子解釋道：“這個地方只有那些老水手知道，我的叔叔在海上三十年，經歷了全世界的風浪，所以知道這麼一個神奇的地方。鮫人島是魚人的故鄉，他們性格愛憎分明，對於客人他們歡迎，對於敵人他們會窮追猛打趕盡殺絕。我不確定他們到底什麼態度。”
“他們既然把我們救出來，應該不會害咱們吧？”
“這可不一定，魚人反覆無常，也許前一秒還歡迎你，下一秒就要吃了你，剛纔救了咱們，可能是因爲他們和海哪吒天生是仇人，他們把我們從海哪吒的手中奪走，也許只是把我們看成了海哪吒的食物，奪走他們的食物自己吃掉，正是魚人常見的手法。”
我聽着她的話，有些不寒而慄。寒風瑟瑟，海面上看似平靜，但是下面暗波洶涌，我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突然腳下“咔嗒”一聲，我知道我踩中了機關，不敢輕舉妄動。涼子也發現了我不敢動彈，
“下面有機關？”
“我不確定，但是我感覺剛纔那一腳是踩上什麼東西了，就好像是踩中了一個地雷一樣，咔嗒一聲。”
“可是這是一座荒島，哪裡會有地雷？”
雲開霧散，月光更加明澈，石像的尾巴是條魚尾巴。
青木涼子突然發現了石像的真面目，
“我知道了，這個人就是四方神之一的北方禺疆。”
我聽說過北方禺疆這個名字，在山海經或者是逍遙遊裡面，都有北方神禺疆出現，中國古代講究陰陽五行，這陰陽劃到伏羲、女媧身上了，而五行就歸屬五方帝，即黃白青紅黑五帝，對應着中央的黃帝、西方的白帝少昊、東方的青帝伏羲、南方的紅帝炎帝、北方的黑帝顓頊，顓頊就是禺疆。
“怪不得，剛纔的魚人會游到這裡，原來這裡是他們的大本營啊。”
“這還不算什麼，我甚至懷疑咱們剛纔進入的地方就是精衛的棺室，精衛是在東海淹死的，就是剛纔我告訴你的那個寧壽公主。這裡離神仙窟已經有一段距離了，可是我還是感覺……他們沒有走遠。”
“你是說，他們在一邊盯着咱們？”
我一時沒有注意，已經把腳擡起來，那石人突然從嘴裡吐出無數的飛石，我慌忙逃跑，每一粒石子都帶着風聲，在我的身邊呼嘯而過，但是好像它知道我下一步的去向，總能預先到達我的落腳點。
這時涼子突然身體一斜，悄無聲息地倒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