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個人的回憶

一抹海藍色的身影,夕陽下,漸漸地,漸漸地,和海融爲了一體。天空色的藍絲巾飄舞在風中,宣告着女人臉上的那份釋然。她的世界裡沒有了沙灘上的喧譁,她的心迴歸了大海,‘就這麼帶我走,把一切都留在岸上吧!’

最後一抹的微笑凝固在了一個陌生男人的手邊,看上去,他是那麼的行色匆匆,寬闊的胸膛正劇烈地上下浮動着,“小姐,你瘋了嗎?”

迎面而來的浪花打碎了他的聲音,沒有理會這個突然闖進自己世界的男人,輕輕地甩開被他禁錮着的手臂,好似一切只是一個幻想。

男人再度抓住了她的手臂,“小姐!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死是最容易的事,活着,你的生命就會有一萬種的可能,可是,如果死了,你就帶走了這一萬種可能,不僅僅是你,還有你的家人,這對他們來說太不公平。”

女人淡漠地轉過頭來,她的靈魂似乎已經被抽乾了,“一萬種可能?像我這種人連一種可能都沒有。爲了他,我背叛了深愛着的爸爸媽媽;爲了他,我親手埋葬了我的青春。7年,我們在一起整整7年,本來,今天我就可以做一個漂漂亮亮的新娘,我會牽着爸爸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紅地毯那頭的他。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的家人,我的青春,我的愛。這樣的我,還有一萬種可能嗎?”

從她瘦削的臉上,他讀不到任何的悲傷,她的語氣始終是那麼淡淡的,淡淡的,失去了神采的眼眸裡,看不到任何的焦點,就好像在訴說着一個陌生人的故事,只是,被他握着的手臂微微地顫抖着。

“血濃於水這個道理我想不需要我再來告訴你吧!你深愛着他們,他們一定也深深地愛着你,就算沒有了愛情,你還有親情,有愛情,不是嗎?”

“友情?哼,哼!它就是用來埋葬愛情的。親情?就算他們能原諒我,我也不能原諒我自己。先生,算我求你,放開我吧!”

眼神交匯的那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那顆已經晾成枯槁的心,13歲那年,他親眼看着自己的媽媽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一樣的眼神,一樣的平靜,卻是死亡的徵兆。他在痛苦和後悔中度過了15年,這一次,他絕對不會,不會讓一個年輕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逝。

顧不上她的掙扎,雙手緊緊地拽着她,一步一步地朝岸上走去。

眼淚飄落在了風中,“你放開我!放開我!就讓我這麼解脫吧!我不要再看到這樣的自己,不要再看到爸媽心碎的眼神,你放開…….”

捶打着他的手輕輕地滑落,像一隻折翼的蝴蝶般跌落在他的懷裡,最後一滴眼淚凝在了眼角,滴落在了他的掌心。

鮮花簇擁的白色小屋裡,一個男人正守在一個陌生的女人牀邊。女人正昏睡着,兩彎罥煙眉時不時地輕輕皺起,她臉上的不安好似在訴說着那顆滴血的心。

微微睜開的眼眸莫名地審視着這個別緻卻簡陋的小木屋,眼神聚焦在了牀邊的男人身上,一股莫名的暖意涌上心頭,“終究,你還是救了我!”

側過身子,小心翼翼地端起櫃子上的那碗剛剛煮好的薑湯,“我救得不是你,而是一顆被痛苦和絕望染黑了的心。如果,你還想放棄自己,這一次,我不會攔着你,因爲我知道,那顆心已經結痂了,背叛它的只是它的主人。”

盛滿了薑湯的勺子被送到了女人的嘴邊,“爲什麼?爲什麼要救我?”

“因爲我媽媽。13歲那年,我親眼看着她死在了我面前。我爸是個混混,整天在街上賭博,終於有一天,他惹怒了黑幫兄弟,結果被活活打死在了街頭。我媽一個人帶着我,每天都要做好幾份工作,有一天,她帶着我到山上去玩,我還記得那時她臉上的微笑,‘小豪啊!以後長大了一定要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媽媽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這是她對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我多麼想告訴她‘媽!等小豪長大了一定不要再讓媽媽這麼辛苦’可是,她沒有聽到這句話,就從山崖上跳了下去。”

陽光下,他的眼睛裡閃爍着淚光。她終於明白了,那一瞬間,在她失去知覺跌落在他懷裡的那一刻,從他的眼神裡,她看到的一絲莫名的憂傷,是對媽媽的思念嗎?還是對往事的不堪回首?

那一年,屋前盛開的紫色風信子在陽光下羞澀地低下了頭,好似在低語着它悲傷的花語‘對不起,原諒我!’幾片花瓣隨着風飄進了小小的窗子裡,也飄進了窗前這對陌生男女的心裡。

那一天,他——安景豪,救起了一個心死如枯槁的女人——李冰倩,也駐紮下了一段愛情。可是,就像那片瀰漫着淡淡憂傷的紫色風信子,他們的愛情,到最後,一句輕輕地‘對不起’。

可是,知道嗎?紫色風信子還有一個花語,那就是,‘忘記憂傷,這一刻,讓愛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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