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他會靠着一個小女娃兒活下來。
他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小小的娃兒,對他這個只認識了短短時日的鄰居,不離不棄。
人性自私,不都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嗎?不都是以自身利益爲重嗎?
好比奶孃,從他出生起就陪伴他左右,八年的時間,最後只爲了一個空口承諾,將毒饅頭送到他手上。
好比陶叔跟姑姑,相處四年,危機來臨的時候,皆丟下他自顧遁走。誰都沒想過去小湖畔帶上他。
因爲他是累贅,亦是禍源。
丟下他,等同切斷危險。那些人的目標是他,既然陶叔和姑姑並未與他在一起,自然,就不會再去追殺他們。
或許他應該感激那兩個人,至少在逃跑的時候,沒有暴露出他當時所在的位置,爲他也留下一線生機。
而他們對他好,都有原因,或爲既得的好處,或爲主子的託付。所以這種好都有時限。
當利益不在,當與自身衝突,他便被捨棄。
那她呢?
她對他好,是爲了什麼?
她對他好,能好多久?
這個問題他想了七日。
期間她不時給他帶來鎮上的消息,那些人一直沒走,在鎮上各處流連。由於是生面孔,頗受鎮上人的關注,所以動向也特別容易打聽。
他也有過擔憂,擔心她動作頻頻的打探反而會引來那些人的注意,惹禍上身,她卻只笑嘻嘻的拍拍胸脯,老氣橫秋的來上一句,山人自有妙計。
於是他又不想理她了。
走出佛像下的小空間,倚着佛像而坐,這個時辰,她應該在來尋他的路上了,不就就會到。
而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習慣的,在她來之前總會坐在這個地步,等待她的腳步聲響起,等待她歡快的喚一聲阿玄。
“阿玄!”人未到語先至,來了。
他的嘴角浮上笑意,柔化了冷硬的棱角。
“怎的又坐在這裡,若是有別的人經過這個地方,一眼就能看到你,萬一認出你來怎麼辦?”又開始嘮叨了,他安靜的聽着,等她靠近,“小心駛得萬年船,那些人還沒走呢,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大意了。”
小娃兒來到了他的身邊,蹲下,悉悉索索片刻,便有溫熱的饅頭塞到了他的手裡,“喏,餓了吧,快吃。這段時間每日都是饅頭,怕是你都吃膩了,先將就着點,我今日去鎮上轉了轉,聽客棧的老闆娘說,那些人準備退房了,估計這兩日便會離開,到時候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你又道鎮上去了?”他皺皺眉。
“別擔心我,我機靈着呢,沒有專門去打聽消息,就是在他們住的客棧大堂轉悠了一會,然後就回來了,嘻嘻。”
這個沒心沒肺的。
咬着饅頭,他無力對她吐槽。
反正他說的話,她少有聽得進耳的。
但是她的笑聲,能讓他的胃口變好。
“悶不悶?我今天的活兒都幹完了,要不待會吃完了我帶你去後山玩兒吧?後山有條小溪,溪水可清透了,你可以順便在這裡洗洗換身衣裳,嘖,在你旁邊你都能聞到酸味了,七天不洗澡,是我我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