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禧堂內,衆人視線齊齊落在首座上不吭聲的卿頤身上。
卿頤一身錦袍,坐在首位威儀四方,精光閃爍的眼眸仿若能看透一切算計,讓人無處遁形。
沉默良久,卿頤依舊不做聲處置卿雲歌,看得底下的人着急起來。
卿玉顏心裡有些打鼓,眼角瞥了眼楊心嫺,心一狠,說道:“族長疼愛卿雲歌衆所周知,可我們旁支也是卿家子孫,若族長一心要包庇卿雲歌,我暮水城一支寧願退出族譜,鬧上官府也要討一個公道。”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方纔還有些掩飾,這會便已經直逼着卿頤做決定。
卿頤素來慈愛,但僅僅是在卿雲歌面前纔會一副老頑童模樣,正經事上他半點不含糊,一族之長的威望,豈容一個小輩挑釁。
當下卿頤心生怒氣,揚聲道:“燁兒,把族譜拿來,把暮水城一支劃出族譜。”
榮禧堂內靜得連片樹葉掉落的聲音都能聽到,卿玉顏腦袋一下炸了,驚慌擡頭朝楊心嫺看去。
卿雲歌瞧着這副場景,黑眸落在楊心嫺身上,四目相對,卿雲歌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眨眼間卻又隱了去。
“卿頤,你瘋了?”柯岐聞聲色變,面色浮現出不贊同。
“爲了包庇這麼個傷害同胞手足的廢物,你當真要惹來衆叛親離的結果?你是一族之長,豈能徇私舞弊?”殷烽火怒氣更甚,恨不得把禍害卿家的毒瘤手刃於刀下,換卿家一個安寧。
卿玉顏悲哀的笑了起來,只見她站起身來,雙目哀痛,道:“這般族長,何以令衆旁支信服,今日包庇卿雲歌毀同胞靈脈,他日卿雲歌便是傷人性命,怕也追不回一個公道,留下來任人宰割,不如脫離卿家自謀生路。”
底下有人動搖,卻不敢吱聲,生怕卿頤會當真把人逐出族譜。
說到底,旁支少了卿府做依仗,他們不過是會鬥氣的普通人家而已,錦衣玉食,受人尊重的日子也會到頭。
卿雲歌脣角帶笑,在寂靜與怒氣中鼓起掌來,目光瞥了楊心嫺一眼。
這是要把爺爺拉下族長之位,然而扶持可控之人上位,這樣就能處置她了。
她豈會讓楊心嫺如意!
“暮水城一支被劃出族譜之因,一是妄想挾旁支之勢以令族長,當着衆人之面出言威脅族長,實乃不敬;二是卿玉顏親口所說寧願退出卿家族譜,爺爺有心成全,與包庇我有何干系?”清冽之音響起,一字一句打斷堂上衆人的低聲絮叨,震懾衆人,隨即她冷笑的望着卿玉顏,厲聲道:“至於你所說的公道,我告訴你什麼是公道,當今聖上都不會說我父母半句不是,更別提是侮辱他二人,你最好鬧到皇宮大殿上,卿舒顏有命活着出來,我卿雲歌三跪九叩到暮水城給你們賠罪!”
滿堂寂靜,風雲變幻。
卿頤一身怒氣不可抑,青尊的威壓瞬間飛揚而出。
卿天麒夫婦,那是何等傳奇的人物,那是北冥皇與卿頤不可觸的逆鱗。
如今,同樣是卿雲歌的逆鱗,說不得,辱不得。
卿舒顏已然受傷,強大的威壓下一大口鮮血吐出來,卻無人憐惜她半分,甚至怒火中燒的殷烽火亦是沒有阻止卿頤。
當年那場大火蹊蹺,他們心裡皆是有數,卿天麒夫婦是被人害死,這其中緣由深究不得,便成了逆鱗所在,觸之則死。
這些年來,卿頤偏愛、溺愛卿雲歌,不乏卿天麒之因,所以無人去阻止一個老者發泄心中那份痛苦。
楊心嫺眼中毫無疼惜之意,卿舒顏觸到這點是活該,且未能完成她的計劃,更是死不足惜。
卿雲歌素手一揮,如同在威壓中撕裂開一道口子,輕鬆自如的在威壓下行走。
“爺爺,她不過是別人手裡的一枚棋子,自有幕後之人會殺,別因一些跳樑小醜髒了自己的手。”卿雲歌的手按在卿頤肩膀上,話是對卿頤說,目光卻死死的盯着楊心嫺看,笑得狡猾。
卿雲歌開口,卿頤頓時收起威壓,餘怒現於面上。
衆人齊齊鬆了一口氣,那些心生動搖的旁支不敢生異心,方纔被挑起的些微動搖,現在已經盡數收起。
“即便她有錯在先,你也不能毀她靈脈,如今賽事在即,你要卿家怎麼辦?”楊心嫺爭對出聲,不挑輕重,反拿比賽說事。
卿府是鬥氣世家,理應一切以鬥氣爲尊,這些小輩是等同與卿家的希望,有朝一日出人頭地光耀的是卿府的門第。
“她連我都打不過,參加生死不論的擂臺賽,還有活命的機會嗎?”卿雲歌挑眉,輕笑。
“你的意思是,比你弱得人大家都得死?”卿天麟雙手緊緊扣着輪椅的扶手,雙眸中恨意掩飾不住的流露出來,好在楊心嫺捏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趕緊收斂恨意,把話頭轉向首座上的人,“爹,雲歌動手難道一點錯都沒有嗎?您一再包庇她遲早會害了卿家。”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與爺爺沒有絲毫關係。”卿雲歌冷哼一聲,一人獨攬此事。
卿天麟想坐上族長之位,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
“你擔得起嗎?”卿子嘯不屑出聲。
衆人盯着卿雲歌,眼中不信任流露出來,且無論卿雲歌說任何懲罰,大家也料定卿頤會包庇卿雲歌,免除一切責罰。
紅脣輕啓,只道出八字。
“今日起,我離開卿府。”
此言一出,立即惹來卿頤的反對。
“我不同意!”
雙眸褪去凌厲,面上寒霜融化,只聽卿雲歌柔聲道:“爺爺,這是我的懲罰。”
“我看誰敢罰你?”暴怒聲起。
卿雲歌笑意更柔,心裡那股暖流,暖入肺腑。
眼前年過半百的老者,一心一意只爲她好,她又如何忍心連累他呢?
“爺爺,我會回來的。”卿雲歌低聲在卿頤耳邊說道。
隨後見卿雲歌站直身體,在衆人的視線下瀟灑地離開榮禧堂。
秋風捲起她的長衫,拂過她的發,那孤傲不羈的背影如青松,不染花之顏色,一抹青翠傲然於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