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黑暗淹沒了自己,各種畫面在腦海中不斷交錯,日復一日的折磨,舒瑾萱猛地從夢中驚醒,滿身的冷汗,幾乎溼透了衣被。她大口大口地喘氣,直到婉兒過來掀開了雨過天青紗的帳子,關心道:“小姐,您沒事吧?”
舒瑾萱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雕花填漆牀,她剛纔只是在做夢,那些悲慘的遭遇都已經過去了……
黑暗之中,舒瑾萱面上猶自帶着些茫然,額頭上的幾縷碎髮被冷汗浸透,溼溼地貼在光潔額頭上。
“小姐又做噩夢了麼?”婉兒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要喝點水?”
舒瑾萱搖了搖頭。
這時候,墨竹從屋子外頭進來,輕聲問:“四小姐不舒服嗎?”
今天夜裡是婉兒和墨竹守夜。舒瑾萱看了一眼婉兒,婉兒立刻笑道:“沒有,只是被子蓋得厚了,小姐發了汗呢!”
墨竹是老夫人身旁的二等丫頭,現在來了四小姐屋子裡,自然提了一等,她聽了婉兒的話,笑了笑,隨後轉身出去把爐子上溫着的熱水取來,輕聲道:“我幫小姐擦擦身子。”
舒瑾萱點點頭,墨竹手腳麻利地在黃銅盆裡注滿了熱水,又取了一塊帶着芬芳的布巾浸着,上前去幫着婉兒給舒瑾萱擦洗換衣。
換了寢衣,只覺得微微的涼爽,舒瑾萱的心情慢慢平緩下來,她看着兩個丫頭,微笑道:“別忙了,你們都去歇息吧,有什麼事情我會喚你們進來的。”
第二天中午,晴雨捧了一盞青瓷的小盅過來,語氣裡有一些委屈道:“四小姐,這是廚房派人送過來的,他們說是今天老爺請了客人來,所以來不及忙後院的午膳,先讓你用點雞湯墊一墊。”
自己不像舒諾涵一樣有小廚房,只能吃公共的飯菜。聽了這話,舒瑾萱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而是微微一笑,輕聲道:“好。”
隨後她端過小盅,輕輕掀開蓋子,只是一眼就能看的出來,那哪裡是雞湯呢,分明是摻了很多水稀釋過的,碗裡的雞肉少的可憐,只有四塊,一塊雞頭、一塊雞脖子、一塊雞屁股,還有一塊雞肋骨,真的沒一塊像樣的。
縱然是舒瑾萱,看到碗裡的情景也不由得笑了。相府規矩大,對待庶出的子女一貫是表面功夫過得去的。
不說別的,幾日前大夫人突發善心的整修了她的院子,且看這屋子裡如今的擺設,都是十分的貴重,表面看大夫人沒半點刻薄自己。但這些貴重的擺設都是入了庫的,不能丟也不能碰壞了,否則要照價賠償。而自己的衣服,來來去去就那麼兩身可以見客人。
大夫人雖然經常提起要人來給自己量衣裳,卻從未真正有所行動。前生,沈氏可還沒有做的如此過分的,至少表面上,她還是一個端莊雍容的嫡母。可見上一回自己將她的寶貝女兒衣裳弄溼了,害的舒諾涵在人前咳嗽了兩天,是被記恨上了。而眼下,明擺着連底下的奴才們也都開始狗眼看人低,一腳踩在她頭上了。舒瑾萱淡淡看了一眼,似笑非笑。
“晴雨,你先下去吧。”晴雨雖然不想離開,可還是不情願的退了出去。
晴雨一走,一直爲開口說話的婉兒立刻眼圈紅了:“小姐,奴婢曾經也和他們廚房的人理論過。結果那些人說其他小姐們的定例都是這樣,偏四小姐挑三揀四的,他們還說……其他主子們要吃什麼喝什麼,都是自己貼補的,要是四小姐想吃好的,大可以學着做。”
貼補?舒瑾萱笑着搖了搖頭,她如今表面上可是個窮的叮噹響的庶女,哪裡有錢貼補下人。大夫人嘴甜心苦,當着人賞賜給自己不少東西,卻沒有一分錢,那些東西也不能變賣,這些下人是吃準她舒瑾萱沒有錢而已。哈哈,如果她們知道如今的四小姐也有自己的私房錢,會是什麼表情?這倒真是太有趣了。
舒瑾萱清亮的眼睛閃閃發光,隨後她吩咐婉兒:“婉兒,去取剪刀來。”
婉兒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卻還是依言去了,只是一雙眼睛緊張地盯着她,臉上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
舒瑾萱微微一笑,“呵呵,過來,你幫我一把。”
舒瑾萱自己脫下了外袍,用剪刀將自己裡面衣裳的袖子剪短了半截,又讓婉兒拿去縫補好線頭,再將外袍穿上,從外面倒是看不出什麼端倪。
之後,她站起身,淡淡道:“聽說今日二姐姐從祠堂裡給放出來了,如今是在給老夫人請安吧。”
“走,咱們也去老夫人的梅園裡去湊個熱鬧吧。”舒瑾萱的笑容越來越大,看起來竟然帶了三分的狡黠。
走出屋子,舒瑾萱的臉上的笑容如沐春風的一般,因爲她知道天底下沒有人喜歡每天都看到一張沾滿淚水的臉,老夫人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