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但是娘不放心你們,娘跟你們一起睡。”葉念芝沒有避開,只是溫柔的笑一下。
“哦,好吧。”顧亮垂眸,他已經感覺到爹和娘之間有事發生。
“乖!睡吧。”葉念芝揉了揉他的發,向外面挪了一點,讓牀裡面的空間大些。
看着顧亮慢慢躺下,葉念芝這才靠着牀頭,閉目養神,她的困勁已經過了,這個時間是早上,也沒有睡覺的習慣,但是身體的疲累,讓她不想動彈。
想到顧逸之剛纔的神色,心裡微微嘆息:親愛的,你究竟在想什麼?你生氣了嗎?剛纔自己那麼兇悍,不信任他,質問他,他是不是也會埋怨自己呢?
窗棱輕響,一個黑影閃進內室。
葉念芝低喝:“誰?”
“公子,是我。”海梟站在外室,壓低聲音回答。
“等一等。”葉念芝原本就是和衣躺在牀上的,這時,睜開眼睛,看一眼旁邊的兩個小人兒,已經熟睡,這才起身,走出去。
在窗戶邊上的海梟躬身而立。
“究竟怎麼回事?”葉念芝看他一眼,淡淡的出聲問道。
海梟上前,靠近了些,壓低聲音說道:“我們部隊在進入南疆部落的時候,正好遇到皿孃的族人別另一族在廝殺,因爲她自稱是蠱王的女兒,被那些人要挾,才遭到滅族,她讓主子救她,說能幫我們士兵解除身體裡的毒瘴氣。”
“主子出手救了,但後來皿孃的種種行爲有些可疑,這時,又收到密報,南疆與江湖某個組織有密切聯繫,想要消弱‘驍’的勢力,主子懷疑有內鬼,試探幾次後,發現有人通過一種隱秘的方法傳遞消息出去,懷疑此事與皿娘有關,因爲所有事情,都是在她出現之後纔開始變得撲朔迷離的,所以,主子纔將她放在身邊,就近監視。”
“僅僅是這樣,沒有別的?”葉念芝回想那女子,剛纔她身體內隱約暴發出的氣勢,以及他們面對面時,她的挑釁姿態,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沒有,主子對公子之心,天地可鑑,日月可表。”海梟沉聲說道,難得說出這種拍馬屁的話來。
葉念芝似笑非笑的看他,不說話。
海梟心神一凜,他忘記了,公子的心思縝密,人又極度聰慧,所以,這樣的話並不能讓她信服,她明顯已經覺察出皿娘對主子的覬覦之心,只是還在懷疑和觀望中。
這麼一想,頓時頭皮發麻,於是說道:“若真有什麼別的,那也是皿娘覬覦主子,主子並沒有別的私心,絕對沒有。”
“哼!你倒是忠心嘛,你怎麼就知道他心裡怎麼想?你們是男人,就算心裡沒有想,難保身體會聽心裡的話!”
葉念芝冷哼,她承認自己心裡不舒服,故意刁難海梟,卻就是忍不住吃醋發難。
“主子身心如一,對公子絕對忠誠!”海梟尷尬臉紅,卻十分堅定的回答。
“你又怎麼確定?”葉念芝勾勾脣角,懶懶的笑了一下,心情卻因爲海梟堅定肯定的回答開始飛揚起來。
海梟沒有擡頭,昏暗的室內也看不清公子的表情,但他可以想象的出她的表情肯定似笑非笑的,就想看他窘迫,反正都已經招了這麼多,索性全說了吧。
於是,把心一橫,說道:“主子近侍,從來就只有我一人,包括睡覺!”
“撲哧——”葉念芝聽他一說,一時沒忍住噴笑。
捂住脣,壓低聲音說道:“知道了,回去休息吧。”
“是。”
“別出現在我面前。”葉念芝叮囑。
“是。”
“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是。”
海梟閃身,從窗戶飛身出去,眨眼消失不見。
葉念芝抿了抿脣,低低的笑開來。
*
清明園內,祁笑天站在主臥房門口,猶疑着要不要進去。
他和南宮明珠之間,從新婚之夜開始,就是分房而睡,即使一起外出,在別院,客棧,都是如此,只有幾個貼身的近侍才知道這件事。
南宮明珠一開始面對他時,眼神帶着隱忍和不解,卻沒有大肆撒潑,質問他緣由。
可他卻在那樣純澈的目光下,心生愧疚,最後乾脆在外面四處跑,以巡查各地生意爲由,不回赤國的祁府。
大半年過去了,他不得不回家過年。
這個時候發現,南宮明珠同樣的什麼也沒有問,不僅如此,對他噓寒問暖,溫柔體貼的安排府裡的一切事物。
而且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平靜中帶着如水的柔情,新婚時她眼裡不甘心的隱忍和不解,消失不見了。
觀察幾天後,他就想,明珠應該是知道自己不情願娶她,所以,用大半年的時間,接受了這個現實。
但兩人畢竟是夫妻,又都是身份顯赫的世族大家庭,所以,兩人都很有默契的在外人面前表現得恩愛和諧。
她溫柔似水,顧全大局。他體貼守禮,照顧有加。
漸漸的兩人之間除了沒有愛,除了不是真正的夫妻,倒也真的和睦相處,相敬如賓。
她對他有情有愛,他知道,他對她也有情不愛,他也知道。
只是他以爲兩人會這樣相知相守一輩子,也挺好,不想這次,明珠竟然因爲小小的誤會就離家出走,是她忍不住了嗎?
他承認他自私,想要霸佔着明珠的這份美好,這份全心全意的愛戀,卻不肯給她最想要的一顆心。
有時候他想,也許可以給她一個孩子,這樣以來,或許她的重心不在自己身上,也會快樂不少。
有時候他又痛恨自己卑鄙,怎麼會這樣傷害無辜又單純的她,這對她不公平。
有時候他想,不如一紙休書,還她一份自由。她本是處子之身,以南宮家的勢力,再嫁一個良人也不難。
可是每每看見她笑顏如花的樣子,看見她看他時的嬌羞與崇拜,總是捨不得,放不開也放不下。
故而一拖再拖,一等再等。
轉眼間已經五年了,若不是這次明珠出走,也許他還會維持現狀吧。
可是,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明珠出去後發生了什麼,是什麼事情讓她一天之內對他冷淡漠視,他想要靠近她,問問她,卻發現,他竟然不知道如何跟她單獨相處。
這麼多年來,都是明珠主動逗他,跟他說話,說說府裡的瑣事,說說她又給他做了一件新款式的衣裳,等等等等。
可是現在她的熱情沒有了,變得冷淡而冷靜,他竟然發現,他不知道該怎麼單獨跟她相處。
祁笑天苦笑一笑,自己真的很失敗不是嗎?
一牆之隔的內室,是自己的結髮妻子,她經受了磨難,也許在裡面哭泣,在裡面傷心,而他卻因爲不知道該怎麼跟她相處,無法進去安慰她隻言片語。
這很可笑,不是嗎?
“姑爺……”青蓮是明珠的貼身丫鬟,一直陪在明珠身邊,親如姐妹。
她服侍南宮明珠睡下,從窗戶瞄到門口修長的身影,出來開門。
“夫人睡了嗎?”祁笑天看見她開門,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嗯。姑爺……姐姐身子骨弱,這次跑出去,受了驚嚇,你不要再責怪她了,有什麼懲罰,讓我替姐姐受吧。”
青蓮眼睛紅了一圈,帶着哭腔哀求,剛纔她看到明珠的臉時,都已經哭過一輪了。
“你先下去吧,我去看看她。”祁笑天衝她點頭。
“是。”青蓮應聲,不放心的看一眼內室,轉身離開。
室內昏暗,外室燃着安神香,淡淡的溢滿整個房間。祁笑天輕聲走到牀前,慢慢坐下來,看着南宮明珠沉靜的睡顏,她的眼角有一絲疲憊
祁笑天忍不住探出手去,想要撫摸,最終只是將手停在她臉的上方,描畫她的眉眼,片刻便收回。
打量一下整間屋子,整潔整齊,佈置溫馨。
各個角落擺放一些女孩喜歡的小玩意,就是案几上擺放的一盆蝴蝶蘭,也別出心裁的在盆栽四周放置一串小珠子,晶瑩剔透,不知道是什麼材質。
這是他第一次踏進她在這裡的居所,卻從這間房間的佈置上看到明珠身上蕙質蘭心的品質,心底也泛着淡淡的欣賞與喜悅,這樣的一個女子,是喜歡自己的,成爲自己的妻子,一定可以陪在他身邊,主持家中大小事務。
如果,真能這樣一輩子,又有什麼不好呢?可是,明珠真的願意自己這樣待她嗎?
祁笑天長嘆一聲,起身離開。
沉睡中的南宮明珠在聽到房門開啓又關閉之後,才慢慢睜開眼睛,瞪着帳頂,眼中滑落豆大的淚珠。
剛纔,就在剛纔,她都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他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臉,他手掌的的溫度,灼熱而溫暖,可是卻沒有貼上她的臉。
他就是不碰她!無愛,便不碰!
南宮明珠側過身子蜷曲着身體,抱着被子嚶嚶哭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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