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瀟瀟不是沒想過,終有一天自己會遇上。可是她卻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時候在這個地方遇見。
眼前之人的臉太熟悉,就在剛剛,她還拿着他的照片看過一遍。明明已經過去二十幾年,歲月卻沒有在這個男人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戚尚元手裡拿着一張紙條,對比着房號一路走來。當他在看到文瀟瀟的時候,驀地欣喜過望。
文瀟瀟身子一震,下意識地靠着門,擰緊眉頭,手心抓出一把汗。
戚尚元像是沒有看見她的臉色,大步流星走到她的面前。他一臉激動地說:“瀟、瀟瀟,是你嗎?”
文瀟瀟的心咯噔一跳,一股不安感油然升起。她強裝鎮定,讓自己的氣息平穩下來,而不顯得那麼侷促。“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戚尚元一臉失落,苦澀一笑:“也是,你當時還小,一定不記得我了。”
文瀟瀟攥緊十指,恨不得立刻消失,與眼前這個男人毫無關係。
“你還記得瞿氏的年終晚會嗎?當時我只覺得你眼熟,豈料真的是你……”戚尚元欣慰地說。“你可能不認識我,我的名字叫戚尚元。”
不要說……
“我是你的……”
不要說,我不想聽……
“……父親。”
文瀟瀟渾身顫慄。
父親一詞,在她有限的生命中,從來都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她曾經渴望過父愛,渴望見到親生父親。可是當她看到母親的痛苦,看到文濤的恨意,她下意識地明白,這是一個不祥的詞彙,這是一個不屬於她的詞彙。她從不該妄想從此得到慰藉。
這麼多年以來,她看得清清楚楚,也明明白白。生父之於她,不過是一個名詞。他既然放棄了母親與自己,便代表着放棄了作爲她父親的名義。當母親爲他顛狂自盡,當文濤看見她時的那種嫌棄,她恍然醒悟。
這個人從來就不應該是她妄想得到關愛得到溫暖的人,這是一個破壞了家庭的仇人。
她的爸爸從來只有一個,那就是文濤。
即使他已經不再愛她,即使他已經棄她而去。在她心裡,文濤纔是她真正的爸爸。
她姓文,不姓戚!
“我不認識你。”文瀟瀟冷冷地說。她的心裡亂糟糟一片,她不知道這個人爲什麼突然出現,又是怎麼找到家裡來。她不知道事隔這麼多年,這個男人究竟還來找她做什麼。
她不會承認的。
絕對不會!
戚尚元臉色微僵。儘管事前已經猜想到這種可能,但見文瀟瀟如此的冷漠還真是有些打擊。劇本可不是這麼寫的啊。
他最理想的結果,應該是文瀟瀟一臉難以置信,然後他將自己編了好幾天的故事一一道來,打動了她以後,終於讓她感動得認他這個父親,撲入他的懷中痛哭流涕。
好吧,事與願違。無妨,難攻便難攻,他可以慢慢來。
“文濤,對你還好嗎?”戚尚元一臉苦澀,“我聽說,林美去世了。”
“當年我早已與別人有了婚約,林美無法接受,又不願分手,情緒纔會變得恍惚。”戚尚元一臉陷入回憶之中的恍惚,“我並不知道她肚子裡已經有我的孩子,我不能辜負
一直等待我的人,我不得不選擇和林美分手。”他憤然道:“那個時候文濤乘虛而入,他說他會代替我好好照顧林美的。我實在迫不得己,又自知理虧,只能拱手相讓。”
“這麼多年,他一直躲避着我,不讓我尋找你們倆的下落。當我得知林美去世的消息,也是很久以後的事了。”戚尚元痛心疾首地說:“他一直不讓我見你,是因爲無法接受林美直到死,愛的人還是我,無法接受林美的孩子流的是我的血脈,他寧可這樣分隔開我們,也不願意讓我們倆相認。”
“瀟瀟,你能原諒爸爸嗎?你能原諒爸爸的過錯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文瀟瀟猛地搖頭,“我不認識你,請你不要說我爸爸的壞話!”
“瀟瀟,我纔是你的爸爸!”戚尚元握住她的雙肩。
“我的爸爸只有一個!他是文濤,他叫文濤……”文瀟瀟奮力反抗。
“瀟瀟,你聽我說。”文瀟瀟過於激動的反應讓戚尚元心裡更加堅信,“你知道我是誰的對不對?你其實根本就知道我是你的親生父親!是不是文濤讓你這麼說的?是不是文濤逼迫你不能說實話!”
戚尚元用一種悲悽的口吻道:“難道連你自己的親生父親你都不願意承認嗎?林美若還在世,她又豈會讓你這麼做?”
文瀟瀟渾身一顫。這輩子,她唯一不願意的,就是讓媽媽難過。如果媽媽還在,見到他一定會很高興的。因爲,這個讓她寧可豁出生命去愛的男人終於回來找她了。她在天之靈,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見文瀟瀟沒有了原來的抗拒,戚尚元知道自己賭對了。他柔聲道:“傻孩子,有誰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夠陪在身邊。這些年我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從今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文瀟瀟低頭,咬着下脣。明明,媽媽一定會很開心的。可是她的腦海中卻一直浮現出文濤失望的表情。
她依稀記得,當年媽媽的遺體被帶走,文濤獨自坐在家中,靜靜的,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個時候他的表情文瀟瀟已經記不清了,可是她就是覺得,那麼心疼,那麼難受。是失望,是對媽媽最後選擇離開塵世的失望,還是對自己無能爲力的失望。
那個時候的文濤,那麼傷心。
如果自己真的原諒了眼前這個男人,那麼文濤是否會對她失望?
“放開她。”
冰冷的聲音徒然竄入耳膜,文瀟瀟猛地擡頭。
瞿之卿似乎風塵僕僕,匆匆趕來。他的神情是文瀟瀟從前不曾看到的冷冽,他大步走了過來,擋在了文瀟瀟面前。
“戚經理,請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戚尚元是瞿之雅身邊的人,瞿之卿即使跟他沒有什麼過節,好歹也算記住了這個人。只是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跟文瀟瀟拉拉扯扯?
瞿之卿低頭瞥向文瀟瀟。只見她在自己出現之時,揪住了他的袖角,垂眸看不清她的思緒,卻能從她蒼白的臉色和身上的顫意感受到她受驚不小,而且極不情願。
倏時間,瞿之卿心中的火騰騰騰地往上升,他眯眼打量眼前這個男人。
戚尚元這個人,說到瞿之雅身邊的心腹,他的能力是絕對不夠看的
。他擅長的方面是社交。不說他爬過瞿之雅的牀多少次,頂着一張裝嫩的臉,倒是聽說這個人的風流程度不亞於以前的自己,貴婦小姐,通通涉獵。似乎比之自己更加沒有節操。
這個人難道想對文瀟瀟下手?
瞿之卿的心火已經達到可以燃燒太陽的程度了。
與瞿之卿對他的惡劣印象相反,戚尚元見到瞿之卿,雙眼大亮。
看來情況屬實。文瀟瀟跟瞿氏集團的少爺瞿之卿果然有一腿,看來自己這個女兒還真是挺有一套的,居然真的能夠勾搭上瞿大少!
“瞿少,您誤會了!”戚尚元趕緊撇清道,“我是瀟瀟的親生父親!”
親生父親?瞿之卿心中微詫,而此時,文瀟瀟的手直接脫離了袖口,抓住了他的手,緊緊攥住不放。
瞿之卿面色平靜,不形於色:“你是她的親生父親?爲什麼我從沒聽說過你有女兒?”
戚尚元花心風流,但只有一個正室妻子生的兒子,從未聽說他流落坊間還有一個女兒。瞿之卿的思路不停運轉,搜刮着當初文瀟瀟告訴他的資料。
眼看文瀟瀟的反應,瞿之卿可以斷定,戚尚元必定就是她的生父。一個養父跑了,生父事隔多年突然又冒了出來認親?這是怎麼一回事?好巧不巧的是,這個人居然是戚尚元?
“戚經理,如果此事當真,我想你也不應該逼得太緊,總需要給瀟瀟消化的時間。”當然,你敢動手動腳的話信不信我廢了你。
戚尚元在瞿之卿面前當然不敢造次,唯唯諾諾地點頭,瞅了一眼躲在瞿之卿背後的文瀟瀟,心有不甘地說:“瀟瀟,我會再來看你的。”
戚尚元走後,文瀟瀟腿一軟,要不是瞿之卿及時扶住她,差點就要滑倒在地上。
瞿之卿順勢將她的纖纖細腰摟了個實,柔聲問:“瀟瀟,沒事了,不用擔心。”
文瀟瀟怔怔地點頭,似乎仍有些恍不過神,對瞿之卿的趁機揩油毫無反應。
“你怎麼會在這裡?”文瀟瀟擡頭看他。她記得他說今晚有飯局可能會很晚纔回來的。
“博秋的保鏢不是走了嘛,他特地打電話讓我來接你的。”瞿之卿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
文瀟瀟‘哦’了一聲,沒再追問,瞿之卿替她拎起地上的袋子,牽着她的手下樓。“那個人真的是你的生父?”
文瀟瀟情緒低落:“嗯。”
瞿之卿摸摸下巴,難怪她媽媽要……戚尚元這個人,簡直可以稱之爲人渣中的極品人渣,毀了多少女人的青春和愛情。
他注意到文瀟瀟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溫言道:“瀟瀟,你不必因爲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感到不適和不安。不要刻意迎合任何人,好好弄明白,你心底真正的想法。”
文瀟瀟碎碎地點頭,依舊一臉情緒低落。
瞿之卿明知她說不定根本沒有認真地將自己的話聽起去理解明白,偏偏就是拿她沒轍。
算了,就算瀟瀟糊塗點也沒有關係,不是還有他在嘛?
只不過,戚尚元這種人,又不是膝下無兒,他會是這種千里迢迢跑來找尋失聯多年的女兒的人嗎?
瞿之卿眯起雙眼,若有所思,看來有必要徹查他的底細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