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飛虎寨各處的道路即將打通,肖明卻命人停了下來,年關將至,先安安穩穩地過了年再說。

後山立起來一塊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在這場戰鬥中犧牲的三百餘名戰士的名字。戰士們從廢墟中找到了桂花和孩子支離破碎的遺體,馬六找來孫二狗馬車上的座椅,把他們埋葬在了那個大坑中,單獨立了一塊碑,刻上了一家三口的名字。

肖明覺着皇協軍留在這兒已經沒什麼意義,和王金龍等人商量了一下,派山娃子找來了牛三。

牛三聽說司令找他,心裡就像揣了二十五個小兔子,心神不安地來到肖明所在的帳篷,一看王金龍等人都在,連忙打招呼:“幾位爺好,找我來不知有什麼吩咐?”

“牛連長來了,坐吧!”肖明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凳子。

“不不不,肖司令,我站着就行,有事您說話,我立馬去辦!”牛三腿直哆嗦,倒真想找個地方坐坐。

“牛連長,弟兄們這段時間辛苦!這眼看就要過年了,叫你過來是商量一下弟兄們的去留問題。”肖明起身,把着牛三的雙肩把他摁在了凳子上。

“啊!”牛三張大了嘴,半天沒合上,額頭上冷汗直冒,好一陣才說話,“肖爺,弟兄們都願意留下!我們過去幫小鬼子幹了壞事,願意留下來幹活贖罪,贖罪!”

肖明笑了笑說:“牛連長,不要緊張!我說過的話,決不食言,你們現在想走也行,想留也行!”

牛三用袖子擦了擦汗,心說我能不緊張嗎,您老人家可是談笑間就要了一百多條人的命啊!連忙拼命地點頭說道:“是是,肖爺說得對,咱們全聽肖爺的!”

肖明拍了拍牛三的肩膀,笑着說道:“這樣,你回去跟弟兄們說,想走的,每人十塊大洋,回去以後不能再跟日本人幹了;願意留下的,就是飛虎寨的親弟兄!不過,我們山寨規矩甚多,自信做不到的,趁早拿錢走人!具體事宜,就由林參謀長和你一起交代明白!”

“是是是,謝謝肖爺,謝謝各位爺,我這就去辦!”牛三如在夢裡霧裡,也不知怎麼出的帳篷,撒腿向自己的營地跑去。

牛三去了良久,又轉了回來,陪着笑說:“各位長官,弟兄們想問一下,貴寨都有什麼規矩!”

肖明笑着說道:“老林,麻煩你去一趟,跟他們說說山寨的規矩,讓他們早作決斷!”

第二天一早,皇協軍來到操場上集合,各人臉上均是陰晴不定,心中想着各自的心事。不一會兒,有人搬出來桌椅板凳,幾個戰士擡着兩個箱子走了過來,把箱子往桌子上一放,裡面是白花花的大洋,引來操場上一片驚歎聲。

肖明等人不緊不慢地來到衆人面前,肖明清了清嗓子說道:“弟兄們,你們辛苦了,我先代表飛虎寨謝謝大家!好了,廢話就不說了,想走的,過來留下名字住址,拿錢回家!”

牛三頓時緊張起來,小心地問道:“當家的,這留下住址是什麼意思?”

肖明陰測測地笑了笑,大聲說道:“誰要是再出去禍害百姓,老子就去問候他全家!”

牛三連忙說道:“不會不會,當家的請放心!”轉頭對那些士兵喊道:“大家都聽清楚了吧,想走的就過來領錢吧!”

肖明見有人還在猶豫,笑了笑問牛三:“牛連長,你呢?要走還是留啊?”

牛三有些爲難地說道:“當家的,小人家裡還有老孃,想回去安頓好老孃後再打算,你看……”

“牛連長不要爲難,百事孝爲先嘛!這樣吧,家裡還有父母的,每人再加五個大洋!”肖明微笑着說完,順手抓起一把大洋,塞進了牛三的口袋,“回去陪老人家好好過個年,乾點兒正兒八經的事!”

牛三感激不盡,連連作揖:“謝過當家的!”

陸陸續續有人過來拿了錢,又三三兩兩地離開了。還剩下一百來號人,站在操場上沒有動。這些皇協軍大多是由戰俘、潰兵和吃不上飯的百姓,以及地痞組成,那些好吃懶做的,早已打發到小鬼那兒託生去了,幹到現在的大多是無家可歸的窮苦孩子。

“那麼,你們是準備留下了?”肖明收起了笑容,厲聲喝道。

“是,當家的,我們想留下!”人羣中有人小聲回答。

“我聽不到!”肖明怒目而視。

“是、是!”這次聲音大了些。

“你們是一羣娘們兒嗎?想留下來繡花嗎?那就不如趁早滾蛋!告訴我,你們是不是想留下!”

“是!”這次終於喊出了氣勢。

肖明滿意地笑了:“好,這纔像個男人樣!都過來領錢,一會兒換衣服,休息幾天,過完年再說!”

在一片憂傷的氣氛中草草過了年,肖明等人開始重新整編隊伍。山寨已只有不到七百個戰士,加上新加入的皇協軍,滿打滿算勉強湊齊了八百人。肖明命令馬六帶領那些新人進行訓練,然後編入各連隊。

天氣轉暖,飛虎寨打通了黑風峽的道路,紀鴻儒出去召集了大批工匠,把外面的沙石木料拉了進來,全寨上下一起動手,開始修建房屋。春耕尚未開始,閒人有的是,至於工錢,肖明是個一條道走到黑的人,張口跟僞軍司令要了十萬斤糧食,就用小米結算了。

人多力量大,很快,村子和兵營就修葺一新,山寨也有了雛形,進展迅速,不日可以封頂。

肖明不敢掉以輕心,派出偵查連密切注視周邊情形,大龍和馬六分別帶人在附近警戒。而日軍似乎也放棄了挖壕溝和修建據點的想法,連劉家大院的駐軍也撤了回去,只留下一個排的僞軍在維持治安。不過夜貓子蒐集到的情報顯示,日軍正在頻繁地調動部隊,這讓肖明等人疑慮重重,暗暗加強了戒備。

春暖花開,飛虎寨上下終於搬了回來,只不過物是人非,令衆人唏噓不已。肖明偷偷找木村鑑定了一下各處的土地,結果是沒有多大影響,肖明還是叫木村不要泄露,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等山寨一切都安頓好,衆人長長的鬆了口氣,肖明心中的那一肚子火卻又冒了上來,命令各連派人到周邊的各個日軍據點去催糧。

說是催糧,其實是打劫,日軍據點的物資供應現在基本上都由周圍的村莊籌集,飛虎寨的戰士守在據點邊上,見到運送糧食的車輛就攔下來,裝車拉走,任憑他們苦苦哀求也全然不顧。日軍竟然沒有反應,他們知道,糧食馬上又會送來,根本不必擔心會餓着自己。

一來二去戰士們順了手,甚至把僞軍運送給養的大車也搶了回來,肖明知道後,命令他們給送了回去,戰士們大惑不解,不過還是聽從命令。誰知車子還回去後,據點裡的日軍非但沒有生氣,還給了兩條煙以示感謝,這讓衆人更加糊塗了。

林秀青擔心長此以往民怨太大,對飛虎寨不利,勸肖明收斂一點,最起碼改變一下策略。肖明不爲所動,反問林秀青:“老林,上次那個村子的百姓礙着誰了,日本人來了,不還是把全村殺得一個不剩!他們有怨氣爲什麼不跟日本人撒去!”

“老肖,你不能要求百姓都有你這樣的覺悟,他們只不過是爲了生存!再說,山寨也不缺這點糧食,何苦再讓百姓雪上加霜呢!”林秀青激動了起來。

“不缺糧食?”肖明冷冷笑了笑,“山寨的糧食都是弟兄們拿命換來的!你知道爲什麼日軍爲什麼能給咱們糧食嗎?那是弟兄們都拼了命,把他們打怕了!我們有軍政部的大令,在這個地區徵糧是天經地義的事,可咱們去了以後,他們都是推三阻四,不願配合!這也就算了,可爲什麼到了日本人那兒,他們就心甘情願了?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是中國的土地,他們的祖宗是中國人?有種的,讓他們衝飛虎寨來就好了,我會奉陪到底!”

“老肖,你說這好好的話到你這兒怎麼就老是夾槍帶棒的呢!咱們能不能給百姓們好好說說,慢慢地改變他們嘛!”林秀青當然知道這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不過認爲肖明做得有些過火了。

“我可沒那個耐心!要麼他們默默地捱到死,讓孩子繼續忍受下去,要麼就起來抗爭,告訴那些外寇,中國人不是好欺負的,哪怕是死,也要把這種精神傳下去!”肖明淡淡地說道。自從上一戰過後,肖明已不再衝動,不再激憤,只是執着地幹着他認爲該乾的事。

林秀青嘆了口氣,知道自己說服不了肖明,他還是擔心,日本人如此放縱飛虎寨,絕不會是害怕,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更大的陰謀!

王金龍卻不以爲然,相處得久了,他清楚肖明的爲人,肖明只不過在試探日軍底線,摸清他們的意圖!

晉南一戰,馬六的特務連損失了七八個人,雖然做了補充,不過磨合時間太短,有點不合拍,一有時間,肖明就讓他帶着人去進行各種戰術演練。

草長鶯飛,馬六帶人出去野外潛伏訓練,不知不覺間,竟然過了路安城,來到了一處檢查站。檢查站有僞軍的一個排,盤查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馬六也沒在意,吩咐手下:“都自己想想,如果對他們進行攻擊,怎麼才能做到一槍不發,神不知鬼不覺!老子先睡會兒。”

沒一會兒,旁邊有人捅了捅馬六:“老六,起來看看吧,這些人怎麼看着不太地道呢!”

馬六擡頭看了看,是一支僞軍經過檢查站,帶頭的對那個排長說了些什麼,排長畢恭畢敬地點着頭,又小心翼翼地把他們送走了。

馬六覺着哪裡有點不對勁,看了半天才瞧出點端倪來,這些僞軍個子不高,卻一個個身強體壯,精神飽滿,走路姿勢也充滿了軍人的自信,根本不像普通的僞軍。

“是他孃的小鬼子!”馬六恍然大悟,“走,去找那些二鬼子,問問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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