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謹慎地爲睡熟的安兒掛上長命金鎖,王清歌眉眼間更顯慈柔。
“願我們的小安兒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長大。”
一塊長命金鎖在旁人眼裡不過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懷,可洛知秋瞧過金鎖後,整個臉色都變了一圈。
“清歌,你怎麼把自己的‘延壽鎖’給了孩子......”
知道洛知秋想說些什麼,王清歌扭過頭淡淡一笑,完全沒半分吝惜之色。
“再貴重的東西若閒置着,那不過是無用之物,我是這孩子的大娘,就讓我爲安兒盡一點綿薄心意。”
王清歌出生之時身體孱弱,隔三差五地發高燒請大夫瞧病;漸漸地,開始有人議論大小姐多病是被鬼魅纏身,很可能活不過週歲。
聽聞藏域有得道活佛,有爲世人消災解難之*。爲此,王清歌的外祖父不懼萬里之遙遠赴藏域參拜九世活佛,誠心一片終求得這藏教靈物“延壽鎖”,以佑外孫女平安長大。而王清歌外祖父爲她求回“延壽鎖”後,他老人家就臥牀不起,沒多久就去了。府中下人私下裡不少議論,說這老太爺怕是把自己的壽數過給了這王家大小姐,纔會早早地去了。
此事雖有迷信之嫌,不過自這金鎖自跟了王清歌以後,除了這一身難根治的癆病外,倒也是無災無難地活到了現在。
“這是外父大人爲保你平安,千辛萬苦從藏域求來的靈物,給安兒作爲滿月之禮太過貴重,清歌你還是收起來吧。”
“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之禮?我自小泡在藥罐子裡,苟延殘喘到今時今日已是知足了。如今安兒是洛家未來的希望。他平平安安一生纔是最重要的事情,若能福澤後人我也能心安了。”
“大夫人......”
一席談話,金玉已經明白這金鎖的意義非凡,它可是王清歌的命根子!如今贈予了安兒,她心中實在難安。
“玉娘不要再說了,我都知道也都明白。這麼多年來,我一副病糟糟的身子不能爲洛家誕下一男半女。實在有愧於洛家列祖列宗。如今安兒降生。我這個懸了多年的心總算是能落定了,謝謝你玉娘。”
可正當金玉想再次上前勸阻,不想洛知秋卻拉住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洛家多年來子嗣單薄,香火無繼。爲了此事,家族長輩還動念想過繼旁支的孩子給他們夫妻二人撫養;雖最終不了了之,可終是一根隱刺紮在心頭。現金玉爲洛家誕下了洛懷安。自然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天大的幸事,王清歌高興之間。不忘在旁叮囑一句洛知秋。
“夫君,你打算何時讓安兒認主歸宗?”
談及此事,洛知秋也是一臉難色。洛知秋得子一事,洛家人現在分毫不知情。若知道了洛知秋已有血脈相承,自然是不會甘心孩子流落在外。
若真演變到那個地步,必定是一番大風雨。
“此事容我再和玉娘商量商量。清歌。就有勞你多在長輩跟前多周旋幾句。”
“夫君放心,我一定盡力在長輩面前周全此事。不過紙終是包不住火的。希望你們二人儘快拿定此事,也多體諒爹孃盼孫情切之心。”
“是我不孝,讓爹孃操心到現在......”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飽讀詩書的洛知秋自然是明白這兒女孝義之事,滿臉皆是愧疚之色。
“我出來也好一陣了,若再逗留恐怕府中長輩要起疑。各位,清歌招呼不周之處請多見諒,許我先行一步。”
將孩子小心地抱給了奶孃,又依依不捨地看了幾眼,王清歌便福身向場上之人辭行。
“我送你。”
“不用了,你是主人家不可怠慢了貴客。逸涵,能否送我幾步?”
婉拒了洛知秋,王清歌突然點名要宮逸涵這小叔相送,朱昔時眼皮一跳,心裡頓時有了些眉目:怕是相送是假,有話要交代纔是真。
“大嫂客氣了,逸涵樂意之至。”
走過洛知秋身邊,宮逸涵點頭示意他莫要擔心,便扶着王清歌朝屋外走去......
出“天然居”的路不長,面色各異的洛知秋和王清歌都默不作聲,腳步緩慢,醞釀着各自心中的話。
朝丫鬟小菊遞了一個眼色,她便乖乖地退到了他們身後跟着,王清歌抿了抿嘴脣率先發話起來。
“逸涵,大嫂叫你出來不爲別的,只希望你有空時多勸勸你大哥。安兒是洛家的希望,老是藏着她們母子終不是辦法。”
細細地聆聽了王清歌的話,宮逸涵正正顏色,恭敬有禮地迴應到。
“大嫂的苦心逸涵明白。安兒認主歸宗是必然之事,可也不能操之過急。”
“想必你也清楚,這些年瞞着家中長輩,我和你大哥也是舉步維艱;看着家中二老爲洛家子嗣愁心,我身爲兒媳的心裡也是備受煎熬。我並不是要把玉娘和孩子分開,只是想她帶着孩子儘快回到洛府安居,讓二老以享天倫之樂。我還是那句話,當年的承諾依然有效;若玉娘她肯回到洛府,這洛家正室之位我可拱手相讓。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依舊是無動於衷,寧願躲在那小小的‘天然居’中也不肯回到洛府。逸涵你教教大嫂我,該如何讓玉娘回心轉意?難道是我的誠意不夠,還是......”
“大嫂。”
突然間,宮逸涵開口打斷了王清歌的話,神情嚴肅而認真。
“你的讓步已經夠寬厚,做得夠好了。想來你也看出來,玉娘是個通情達理之人,不會不明白你的難處。她不肯回洛府,其一是面對你有愧,無意與你相爭;你越是大度。她心中越是不安。其二,這其中的因由不是大嫂你想象中那般簡單,恕逸涵不能直言。”
“你們兄弟二人都是一個脾氣......不能直言,卻讓我糊里糊塗地瞞着家中長輩,到底是有什麼天大的事情不能攤開解決的?我越來越不敢肯定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是對的。”
急氣一上涌,王清歌猛然地咳嗽起來,可面色間依然堅毅地剋制着自我。
“對不起大嫂。讓你擔驚受怕了。安兒認主歸宗的事情我會盡力勸說大哥的。不過至於玉孃的去留,希望你不要再多遊說什麼。取捨之間,必有犧牲。”
該說的。王清歌已經說到了,面對宮逸涵的堅持,她也只能有心無力地嘆氣到。
“我一直相信你大哥和你......罷了,此事我不會再多問一句。希望你們能做出明智的選擇。只是有句話還是要提醒你們,有些事遮掩着。一輩子都是筆糊塗賬。”
“逸涵知道。”
面色間的憔悴又多了幾分,王清歌朝身後遠遠跟着的小菊一招手,又輕聲向宮逸涵交代到。
“不用送了,逸涵你回去吧。”
“大嫂。你多加保重身體。”
緩慢的腳步,因爲這未解的談話而止住。寒風之中目送着王清歌離去,宮逸涵冷峻地容顏間顯出了一絲突兀的不自信。終是在一聲嘆息中轉過了頭,朝來時路走去。
自己選擇的路。不容回頭。
天色將晚,心情似乎還未到盡興之處。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到了醫館,朱昔時的笑聲還在綿延之中,突然之間一道急速地影子就朝自己奔來,毛手毛腳地拉扯上自己。
“跟我走一趟,小時姐姐!!”
定睛一瞧,這舉止唐突的人卻是安樂侯楚灃,腦子裡還沒打過彎來,他便拉起朱昔時急匆匆地往回走。
“小灃......你這是拉我去哪兒?”
“三哥在酒館裡喝悶酒,我勸不住,你趕緊跟我去瞧瞧!”
啥意思?!踉蹌地跟了兩步,朱昔時突然間腳板上如定了釘子般剎住,好氣又好笑地問到楚灃。
“你三哥喝悶酒關我什麼事,我哪有本事勸得住他?!小灃你別逗姐姐玩了,這事一點都不好笑。”
“我不找姐姐你找誰去?!三哥在酒館裡喝得醉醺醺的,口裡直嚷嚷着你的名字;小時姐姐,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隨我去瞧瞧三哥吧,我拿他真沒轍!”
“你沒轍,我更加沒譜了。他喝高了在酒館裡發酒瘋,我去了不是找死嗎?不去。”
不悅地拒絕到小灃,朱昔時心中也是暗罵到趙真元:耍混,鬧皮,發酒瘋,這兔崽子還真是個撒潑行家!
“當行行好吧小時姐姐,遲了三哥怕是要把人家酒館給砸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瞧着楚灃那憋屈着急的樣子,也是可憐巴巴的。
“砸了就砸了,反正他榮王爺銀子多得沒處使,正好在小老百姓面前顯擺顯擺他的財大氣粗。”
“你們怎麼個個都如此犟脾氣呢......”
正急得直跺腳,宮逸涵倒是走上前來,按住楚灃拉扯不清的手。
“先放開你小時姐姐,有什麼話好說,別沒了規矩。”
話裡跟埋了冷刺般紮上楚灃,他悻悻一笑,也是識趣地放開朱昔時的手腕。
“到底出了什麼事,真元怎麼跑酒肆裡喝起悶酒?”
“我也不知道啊,今兒午後三哥就到侯府來找上我,啥事都不提,直讓我陪他去酒館喝酒。一進酒館上了酒,他跟灌白水般海喝着;平日裡也沒少和三哥他喝過酒,可從沒見他像今天這般不要命地拼了。二哥,三哥那樣的喝法你沒看見,嚇人着!放任下去遲早要出事的。”
請不動朱昔時,至少還有宮逸涵這個幫手,誰能救命拉誰去,楚灃也是亂了方寸。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