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鬧鬧一上午,總算有人說正事了。吉燕第一個說的,因爲是從落胎藥開始的。
“燕窩裡藥,是我聞出來的。在江寧時,二少爺知道自己樹敵太多,怕有人對夫人不利,託司馬伕人找了個可靠的大夫,驗着夫人的三餐,我跟着多少學了些常識。今日我能發現,不是我醫學得好,實在是,那燕窩裡的藥味太濃!”
說到這,吉燕也是十分無語。她早就知道袁氏要動點手腳,沒想到手腳動得這麼難看!
“爹,娘,這事交給媳婦來辦嗎?”得到肯定答覆後,王雯揚聲問道:“是誰給那邊送東西的?”
她問着,眼睛卻是望着吉燕,這個與自己起碼有些淵源的人。吉燕心領會神,指了人羣中的兩個婆子。蔡夫人身旁的賀媽媽忙點了點頭,出聲附和,確實是這兩人送的。
那兩個婆子被指認,爭先搶後地指天發誓,紛紛說自己沒有打開東西。
再確定燕窩上確實撒了藥後,王雯覺得有兩個方向可以替婆婆洗脫罪名。一是這兩個婆子說謊,而是,燕窩是章家送的,那麼,也就是說,是章家動的手腳。後一個,即便是成立,對自己婆婆也是不利的。
唉……雖然這個婆婆不好相處,但是,不能讓她出事啊。
“行了,你們倆不用爭了。從得了東西,你們就立刻去送到那邊了嗎?”
兩個婆子對視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說是。
王雯輕輕一笑,十分肯定道:“說吧。你們都幹嘛去了,又離開了多久。剛纔的問題,是不需要思考和回憶的。你們倆都慢了片刻,這說明你們都說謊了。”
學士街上臨街的府邸,大都是官員之家。而下人的房間,則在宅子後面,一排沒有小院的下人房。時常有人領了外出的命。順道回家做點事。眼下,這兩個婆子,極有可能都回過家。只是。一般人回家,那也得先把任務給完成了纔是,這二人是什麼情況呢?王雯想不到,只好仔細望着二人。不肯鬆懈半刻。
她這邊想着。那邊一個婆子已經順口接道:“老婆子沒大少夫人這麼伶俐,主子問話時,總得想上一想。”
“回答得這麼快,這麼得體,也沒看你想啊。呵呵。”王雯是真的笑了,這個李婆子素來以能言善道聞名。這人吧,有時候最快,真不是好事。“不承認也行。賀媽媽,你幾時把東西交出去的?燕子姐姐。這二人到你那時是什麼時辰?”
賀媽媽張口就來,道:“辰時剛過。”
吉燕那邊,卻是不記得具體時辰了,饒是如此,辰時過了很久是必然的。因爲徐嶽樓快準備用點心了,用點心時間是巳時三刻左右。
這邊,李婆子二人臉色已變,那李婆子動嘴想解釋幾句,不料旁邊的那婆子已答道:“大少夫人,老奴趁空回家了會兒。老奴原本想送完東西再回家的,李嫂子說她家的事等不得,得先回家一趟。老奴先隨她去了她家,然後又去了我家。包裹,我們倆是一時都沒離的,這是真話。”
好吧,這就等於承認之前說謊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章氏,這就是你管的家,這就是你用的好僕人!”事情還沒怎樣呢,蔡攸忽然抽風起來。王雯一陣心塞,忙道:“爹,這二人隨你發落就是。眼下,事情還沒結果呢。”
蔡攸冷哼,鼻息間吐了三個字“你繼續”之後,倒也不再多言。王雯接着問那婆子:“是你沒離,還是你們倆都沒離?”
當然——當然是自己有離開過,這話,卻是怎麼都說不出來。這婆子一個動作,王雯便已知答案。
“那你離開的時候,東西是由李婆子看着的嗎?”
李婆子忙指天發誓道:“那包裹老婆子一直拿着的,一定沒旁的人接觸過,也絕對不是老婆子動的手腳。這不管什麼藥,都不便宜吧?老婆子是蔡家的奴婢,幹了這二三十年,這才得了夫人恩惠,一個月能領上幾個錢。那錢,就跟老婆子的命似的,纔不捨得買這些貴得要死,又害人的玩意呢!大少夫人,聽聞你在孃家就管家,老婆子這幾個月錢少不少?”
李婆子油嘴滑舌一番,末了不忘向主家提提加薪的事,雖然,可能不被批准。
“李媽媽還好要死抱怨錢少!這錢少的活兒,都沒你的份了!”不等王雯說話,河兒已經回了李婆子。
說話的功夫,王雯已經從兩個婆子這裡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接下來,要確定的是“臨時下藥”之人是如何動的手腳。她讓人把放禮品的包裹打開,一件件地問着蔡夫人,是不是她送的。蔡夫人不耐道:“我怎會記得這麼全?賀媽媽,你和大少夫人對。”
賀媽媽上前,王雯一件一件地拿,賀媽媽一樣一樣的點頭。末了,證實這些東西確實都是蔡夫人送出的。
袁氏得意,王雯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氣地送了個白癡眼神。然後,抖了抖手中空空的包裹,遞給吉燕。
“燕子姐姐,這包裹上的藥,濃不濃?我看過了,就這個地方的味道最大。而這裡,恰巧是放燕窩的地方。”
吉燕能聞出藥來,王雯更勝一籌,連藥的具體位置都聞出來了。他們家大少夫人有這麼妖嗎?衆人疑惑,連蔡夫人都送了個奇怪的眼神給她。
吉燕結果,放在鼻息間一剎,便挪開,應道:“是這個味道。”話是如此說着,卻拿眼睛盯着門外。心道,二少爺怎得還沒回來?大少夫人的聰慧,出人意料啊……
“李婆子,這顯然是有人把藥粉撒到包裹上。再給你次機會,如果你說實話,這份活計就能保得住。再不說,見官就是。現在的開封府尹,是我六叔。”
王雯的六叔,楊夫人胞弟是也。
李婆子不好再瞞,或者說,她原本就沒打算再瞞,把袁氏身邊的王媽媽給供了出來。袁氏立刻怒罵道:“你這吃裡扒外的老賊婆,夫人是蔡家的主子,我兒就不是了?我犯得着拿自己親孫子誣賴嗎?”
蔡夫人冷哼:“武皇連自己親骨肉都能下手,何況你這還是重孫子!”
這話,可說到了袁氏心裡去。可惜,眼下不能爲蔡夫人喝彩。她試圖解釋時,王雯那邊已下了定論:“所以,這落胎藥是盼姨娘自己下的,意圖污衊夫人。盼姨娘身爲妾室,爲了爭寵先是耍了小手段,往大補湯裡下藥;眼下,又如此設計陷害大夫人,此罪——”
話未說完,只見門口來了一人,那人朗聲道:“大嫂,這案才段了一半,怎得就給盼姨娘定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