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少府監司馬明的別院裡,各色禮盒、禮箱,滿滿當當得堆積了一院子,司馬伕人忽然有種院子太小的感覺。然,當來人侃侃而談,說明來意後,司馬伕人臉色驟變!
“司馬伕人,我是京城官媒從七品季媒人,奉太皇太后之命,欲定下司馬姑娘爲裕親王妃。”
媒人、聘禮同時到,這是來說媒的嗎?這分明是強行逼嫁的!這一點,長眼之人從媒人高高在上的模樣中就看出來了。
但是,司馬憶兒今年十一,司馬伕人打算年後送她去女學。太皇太后的身子,那是衆所周知的事,若是趕在太皇太后駕崩前就嫁過去,這就表示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就得嫁進恭親王府。這,這開什麼國際玩笑!
司馬伕人胸脯起伏不停,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這情況,不生氣的人絕對不是人!
“我女兒現在只有十一歲。”司馬伕人寒聲道。
媒人這才發現司馬伕人處在暴怒邊緣,她忍住好奇道:“我剛不是說了嗎?年紀小也沒關係,待司馬姑娘及笄後,王爺纔會與她圓房。司馬伕人這是不願意?漫說這是天大的喜事,就算要不滿,那也是皇家不滿。下旨,太皇太后都點頭了,本要直接下旨的,王爺垂憐,說是先讓你們有個準備,這才讓我帶着聘禮過來。”
司馬伕人咬牙道:“有區別嗎?不一樣是必須點頭?”
聞言,端莊高大的媒人淡定地飲了口茶。道:“既然夫人也明白這個道理,我就不費口舌了。司馬伕人,呈上司馬姑娘的生辰八字吧。”
司馬伕人好想篡改下女兒的生辰。可惜,她不知道恭親王的生辰。即便知道了,她也不知道生辰八字的匹配算法。
媒人見司馬伕人不肯動,又催促了一次。媒人變臉前,司馬明終於趕回家中。這麼大動靜,不用家裡人去叫他,他主動回來了。他剛回家中。就見自家夫人寒着臉坐在那裡,媒人臉色同樣不佳。
見他進來,衆人紛紛見禮。司馬明直接對媒人道:“這位女大人。你先休息片刻,我夫人極其寵愛這個女兒,待我勸她一勸。”
大恆官媒是有品級的,當然。最高不過七品。媒人讓司馬明這正經四品官員這麼一稱呼。頓時心悅,放任司馬明夫妻離開。
“有什麼好說的!”司馬伕人搶先道。
司馬明不解地望着自家夫人,這樁婚事,與司馬家百利而無一害。至於恭親王爲人,年二十有無,連個側妃都沒有。宮中無皇太后,眼下太皇太后不久於人世,這等於女兒過去就是當家主母。有何不好?
司馬伕人被他看得不自在,終於吐露真言:“那個。恭親王曾對悅兒有意,我怕他是——”
未盡之語,司馬明十分明白,皺眉思索片刻,道:“無妨。悅兒已是蔡家婦不說,她們倆都是你生的,你教的,不論性情還是長相,必然有極其相似的地方。否則,恭親王何必點名憶兒?”
司馬伕人心中還是不安,躊躇片刻,出了個主意:“要不,問問憶兒的意思?”
司馬明不同意:“她年紀小就不說了,還是個女兒家,問她做什麼!”
“爹,娘,問我什麼?”前院那麼大動靜,司馬憶兒早得了信。偷聽了這會兒,這才故意上前。
司馬明不及阻攔,司馬伕人已道:“憶兒,來娘這裡。你姐姐出嫁前,有個奉旨來主婚的恭親王,他還去過咱家,你記得嗎?”
司馬憶兒強壓內心的澎湃,點了點頭。
“那要是讓你同他一起生活呢?”
果然是那個人!司馬憶兒咬了咬脣,道:“爹,娘,我能進京問他個問題,再做決定嗎?”
司馬伕人頓時放棄阻攔這樁婚事的心思,本要點頭,司馬明卻道:“這不合規矩。”
“爹,我娘說過,規矩,有的時候不那麼重要。憶兒覺得,現在就是不怎麼重要的時候。”
司馬憶兒如此爭辯,這讓司馬伕人更加堅定,女兒的婚事女兒做主。
一家三口,已有二人同意,司馬明只好道:“少數服從多數吧。”
這種妥協退讓,滿是疼愛眼前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的表現。司馬伕人和司馬憶兒一左一右,齊聲誇讚道:“司馬大人明智!”
一家三口相視而笑。
季媒人聽得這個要求,心裡一驚,瞪大了不是很大的雙眼。
你道怎的?恭親王此番是跟着一起南下的!這是不是說,王爺早就預備好司馬家會有這個要求?如果是這樣,王爺對司馬家的這個姑娘也太瞭解了!那麼,自己之前的拿大,就有些不合適了。必將受寵的王妃,不論家世,總歸是她巴結的對象。
想到這,季媒人忙收了驕傲,換上笑臉,道:“這可巧了!王爺就怕司馬姑娘要見他,人跟着來的。他人那,現在就在豫州的福安客棧。”
司馬一家三口面面相窺,然後,司馬憶兒笑了。
福安客棧,恭親王聽到下人稟告,不自覺地笑了開來。
“請司馬姑娘進來。”
司馬憶兒進門後,其他人自覺退下。恭親王望着這個仍然瘦弱,卻不懼、不羞的女孩,笑得更加溫和。
“你找我,何事?”
“你我”二字,讓司馬憶兒回到了當初,那個也是自稱“我”的王爺。於是,第一個問題脫口而出:“王爺,我現在是不是得給你見禮?”
“這種無聊的事,不做也罷。”
這個回答,讓司馬憶兒純淨青春的臉龐上泛起一絲甜笑。
“王爺。憶兒有個問題。”
“坐那說。”柴預指着身旁的圓凳道。
司馬憶兒落落大方,痛快落座,張口就道:“王爺。要是我能跟你一起生活,你是不是就會開心?”問完話的司馬憶兒,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柴預。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當然很重要,單從她緊張的小臉,就可以知道。只是,柴預仍然問了出來。
司馬憶兒一本正經地點頭,答道:“十分重要。”想了想。追加道:“無與倫比的重要。”
柴預哈哈大笑,道:“你這是想跟我說,你的成語學得還不錯嗎?”
“王爺!”司馬憶兒惱道。
柴預稍微收斂了些。指着自己道:“你看到我這樣,還用問嗎?”
“當然!就像剛纔王爺問我重不重要一樣,總歸,要聽個答案的。”司馬憶兒調皮地眨了眨眼。
……
柴預這下失笑了。在司馬憶兒的注目下。鄭重道:“因爲會快樂,所以,想接你去恭親王府,你願意嗎?”
司馬憶兒點了點頭,柴預指着桌上的點心,讓她吃些。二人一個吃,一個看着,很是安靜。對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說愛。二十五歲的柴預不可能去做。他只是覺得,有這麼個丫頭陪着自己。自己會開心一些。
果然,開心是有的,心安也是有的。
司馬憶兒的婚事就這麼定了,具體嫁過去的日子,取決於皇家的意思。這樁婚事尚未公佈時,蔡京、司馬惟兩家已經知曉。因爲這兩家的下人相約給豫州送年禮去了,回來的時候就帶了這麼個消息回來。
至此,橫在蔡京心中的那根刺,總算拔了下來。徐嶽樓抱着女兒細細問了一番,得知竟然是司馬憶兒自己點頭的,便不再掛念。總得來說,恭親王這個人還是不錯的。只是,有些時候比較軟。
蔡璇、蔡璣兄弟倆已經會叫爹孃了,此刻,見親孃只抱着妹妹,爭先恐後地上前,也要孃親抱抱。
徐嶽樓齜牙,和藹可親道:“你們倆是男孩子,得找你們的爹噢。”
蔡京哀怨地望着她,在兩個兒子奔上來的時候,只好一隻胳膊抱一個。兄弟倆,這個拽爹爹剛出來的鬍子,那個拉了拉父親的耳朵,玩得不亦樂乎。見狀,躺在徐嶽樓臂彎的蔡姑娘,“咯咯”地笑了起來。
“小壞妞!”徐嶽樓毫不留情地給了個評價。沒當有人被欺負時,這個女兒總是笑得那麼歡暢。顯然,她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這邊一家五口幸福無比,司馬惟那裡,除了差兩個孩子,別的也是一樣。夫婦二人有志一同的未曾聲張,蔡京那邊也無人外傳。
新年,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三道聖旨下道湘潭沈家、豫州司馬家,以及西北種家。
計相沈洛川、皇太后的孃家,湘潭沈家大房,嫡出的第三女,將入住中宮;司馬明妻女司馬憶兒,將嫁入恭親王府;安心公主下嫁西北名將世家,種家第八子。三樁婚事,將在整個二月間完畢。
因,御醫斷言,太皇太后活不到三月。
年前這三家,早就打過招呼了。婚事雖然匆忙,三家卻也有所準備。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現在是三人得道,這下,不僅僅是雞犬了,豬啊貓啊的,也都十分開心。
韓四夫人很開心,因爲司馬憶兒是她女婿的親妹妹;徐嶽樓沒啥自覺呢,新任蔡夫人何氏的孃家,因何蔡家聯姻,蔡家又和司馬家聯姻,司馬家再和恭親王府聯姻。於是,對外宣稱:我家和恭親王府是姻親!臉皮之厚,無人能及。
不提這種奇葩事,且說整個二月,皇家接連辦了三樁喜事,蔡家三子也在這個月娶進了伍家女。還有,王雯提前生產,二月二十二這日,王雯生下一個兒子。王、蔡兩家,閤府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