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苦笑一聲,“夫人只怕會在清兒小姐的攛掇下查得更起勁。咱們家,怎麼有這樣一位夫人。”似是替小賈氏抱怨。
“咱們家若是沒有這樣一位夫人……”小賈氏竟然答了婆子的話,“咱們家若是沒有這樣一位夫人,又怎麼會有我呢?”
她能回到公孫家,到底和老太爺們做了什麼樣的交易,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賈氏捏緊了拳頭,還剩下一個老不死的,只可惜防她防得緊,她尋不到機會下手。
不過她也不怕,就這麼耗着罷,公孫陽那老不死的還能撐過幾年。到時候……誰還能攔得住她弄死謝氏……
整個內院雞飛狗跳的找一個小奴婢,偏偏客廳裡安靜的滴水可聞。
公孫逸年紀小,走了很遠的路,又在院子裡鬧了好半天,現下早睏乏,在謝氏懷中睡了,又被安置在耳房。
庾夫人和庾家兩位公子並沒有告辭的意思,人人都知道庾夫人寵愛庾冰,現下兒子受了委屈,是一定要討一個說法的。
謝氏心煩意亂,丟了兩個人,找着了一個昏迷不醒,另一個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總要找到她問個究竟。看看當時是誰將庾四公子帶走,又是誰打暈了他。庾十一公子說不知道那領路丫頭去了哪兒,也不識得帶走了庾四公子的丫頭。
謝氏有些頭痛,她倒是可以將院子裡的丫頭們全都叫來叫庾十一公子認認,可內院的丫頭太多了,上到各位姨娘的貼身丫頭,下到廚房裡燒火做飯的。
若是知道那丫頭的衣裳服制倒也更好找一些,可庾捃玩興大起,開始耍混。“我當時急着要去見未來的媳婦,哪裡會留意是個什麼丫頭。”
說罷接着道,“是老是少,穿紅的還是穿綠的,我一概不記得了,還要麻煩公孫夫人多費費心。”
謝氏一口氣沒上來,臉憋得通紅,支支吾吾道,“那是……那是自然……”暗下卻將几案上的漆摳下來一塊,這小混球。
庾冰聽婉兒直到現在還沒醒,心中有些擔憂。他很少爲什麼事情表露出擔憂的神情,甚至他爲什麼事情憂心時只是出一會兒神。
然而,庾捃是和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庾捃知道他什麼樣的神情是擔憂,且爲了什麼擔憂。
於是庾捃悄悄附耳過去,“四哥放心,這公孫夫人看着是個蠢貨實則精明着吶。她爲了瞞下自己手下那老刁奴做的糊塗事,這是要拿你相好的女子做要挾。”
“放心,小弟不會叫她稱心如意,保管爲你保守秘密,瞞住此事。”
庾冰怔然,庾捃這是認定了是謝氏手底下的人一時糊塗綁了自己,且還要爲春蘭那丫頭作掩護。
想了想,庾冰衝庾捃道,“謝過十一弟。”
既然是婉兒的丫頭,春蘭被認了出來,自然也會連累到婉兒。
那位三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對一個女孩子想出這樣狠毒的計策來,迷暈了她直到現在還不讓她醒來,還弄進了一個姦夫,要害了她的性命。
如果事情按照原本的發展,十一弟若是進門看到了那樣一幅場景,看到了那樣的婉兒,必定會親自動手,打死了她。
十一弟那樣的性子,做得出來,不僅他知道,看來那位三小姐也知道。才訂下這樣狠毒的計策,纔將婉兒打扮的妖豔美麗。
庾捃聽到庾冰致謝,吃了一驚,而後意味深長道,“看來四哥當真對那女子掛念。”
庾冰不否認,他瞞不住,狡辯只能更說明掛念,還不如就這樣順其自然。
庾捃頓了頓接着道,“我可算幫了四哥大忙?”
庾冰扭頭看了看他,見庾捃彆扭道,“一會兒若是嬸母動怒,四哥可得幫我說幾句好話。”
“好!”庾冰大略想了想,也知道是什麼事情。
果然沒過多久,有婆子進來跟謝氏彙報事情,謝氏吃驚的捂住嘴,“死了?”
屋內其餘幾人都聽到了,庾捃便更加不自在,庾夫人和庾冰臉上反而多了幾分瞭然。
那麼現在庾夫人心中只有一個疑問,自己的兒子到底是被誰打暈的?
公孫清兒心中也只有一個疑問,那丫頭到底是怎麼死的?
謝氏心中全都是疑問,這都是什麼和什麼,那丫頭怎麼會死了?
就在這時,有人報,“賈姨娘求見。”
謝氏臉上有了幾分欣喜的神情,“叫她進來。”
邱氏頓了頓,暗自遞給庾捃一個笑,叫他自己體會去了。
庾捃手心直冒汗,看了看庾冰,庾冰隱晦的點了點頭。
小賈氏嫋嫋走進客廳,身穿牙白底色褂子,寬大絲緞裙逶迤身後,秀雅脫俗。
“見過姐姐,見過庾夫人,見過兩位公子。”說罷,衝公孫清兒也福了福身子,“見過清姑娘。”
公孫清兒幾乎是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緩過口氣來,又直起身子往前跨了一步。
然而小賈氏的目光根本沒在她身上停留,只是看着謝氏道,“夫人,妾身也知道這個時候實在不該來打攪夫人和客人的雅興。可夫人……嫣兒……嫣兒落水了……”
又是爲了那個蠢貨,謝氏有些恨鐵不成鋼。
但面上不能表露,關切問,“現在可無礙了?”
“嫣兒倒是無礙,可鸞兒,鸞兒跳下去救人時雙膝碰上了湖底的巨石,流了好些血。”
公孫鸞兒流了好些血?這個可沒人告訴她。
小賈氏聲音悲慼,“回來的路上,鸞兒那孩子倔強,一路忍着不肯說,衣裳也溼透了,裙袍顏色太深了,妾身也沒有看出來。夫人,今日真是不吉!”
謝氏咬牙道,何止是不吉,簡直是大大的不吉。
可這是庾夫人邱氏訂下的日子,她不能說這樣的話,現下小賈氏說出來,倒是正好。
邱氏看着小賈氏冷冷問,“不吉?”
小賈氏眼眶一紅,眼淚漣漣,“嫣兒落了水,昏迷不醒;鸞兒受了傷,昏迷不醒;婉兒被人帶走,昏迷不醒,還有……還有那個丫頭,死得蹊蹺羞辱。”
邱氏有意想掩過那個丫頭,直接道,“那依着你的意思,一句不吉就將事情揭過,我兒白白在公孫家受了一番委屈?”
小賈氏眼神閃爍,“畢竟,知曉當時事情的不過是四個人。十一公子既然不記得那丫頭的相貌,
不知四公子可還記得?”
庾冰愣了愣。
庾捃咬牙道,“有什麼事,你只管問我,別攀扯我四哥。我四哥謙謙君子,向來守禮,哪裡會盯着女子的容貌看。”
小賈氏用帕子堵住臉,哦了一聲,“那就是不記得了。”
“可那丫頭尋不到,領路丫頭死得不明不白。且領路丫頭的行蹤只有十一公子知道,若是還要再查,說不準,會對十一公子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
“畢竟,那丫頭,死得太過羞辱。”
那丫頭怎麼個死法呢?
全身不着寸縷,歡好之時,心臟驟停,後背在假山石上磨得血肉模糊,身上的傷痕無數。
這麼個死法,簡直見所未見,太過羞辱四字何止是恰當。
邱氏沒有接話,也知道接下來小賈氏會說什麼。
謝氏也醒悟過來,對啊,怎麼就沒有想過那丫頭不見了會是和十一公子有關。因爲十一公子身份尊貴,因爲庾家世家身份,她就沒有想過沒有懷疑過。
可現在一琢磨,那丫頭的事必定是和十一公子脫不了干係,再仔細想想這位公子傳出的那些名聲。
謝氏跟着聯想,這位十一公子如此,那四公子,說不準也是……
邱氏一慣好教養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怒意,做妾的,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庾冰淡淡開口道,“那這件事,便就這樣吧。”
小賈氏捂着帕子哭,“夫人,四公子既然都不要查了,您還是趕緊爲三位小姐再從外面尋幾個大夫來吧。”
“府醫呢?”謝氏問道。
小賈氏茫然道,“昨晚出去了,今天還沒回來。”
謝氏惱恨道,“這都是什麼事。”
又抱歉道,“庾夫人,二位公子,既如此,那相看還是改日……”
“不必了!”庾夫人在小丫頭的攙扶下起身,“一次就看夠了。”
小賈氏嗚嗚咽咽的在哭,謝氏看着煩,聽着也煩。
庾夫人這是在暗諷在公孫家看了一場熱鬧,可這熱鬧又不是什麼好熱鬧。
謝氏羞愧難擋,看見小賈氏哭,皺了皺眉,“你回去等我,不要出門送客。”
小賈氏仍舊道,“夫人救救嫣兒,嫣兒還沒醒……嫣兒還沒醒……”
謝氏怒喝道,“閉嘴,我稍後自然會請大夫,現下貴客在此,你這是什麼樣子?”
小賈氏噎了噎,拿帕子堵着嘴卻不敢哭。
邱氏回頭看了一眼,冷哼一聲,也沒再說什麼。
一路無話,庾夫人和庾家兩位公子,安靜的上了馬車。
等馬車駛出老遠,庾夫人睜開眼道,“你們兩個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庾捃搶先道,“嬸母,這回,是我連累四哥白白受了委屈。”
庾夫人不看他,而是看着自己最疼愛的兒子,“你不和你十一弟在一處,到底去做了什麼?見了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