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會,公孫成伯鬆了口,公孫家的長輩們已經開始着手暗暗的爲公孫婉兒培植日後的勢力。
這一切公孫婉兒自是不知道的,她先前哭得厲害,實在累得夠嗆。見事情有了轉圜,索性眼睛一閉,昏睡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候第一感覺就是渴。
嗓子乾的像是要冒煙一樣,探了探手,立即有人將她扶起來端了杯溫度正好的茶水遞到嘴邊。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待一看到端茶遞水的人時,登時一個機靈嗆得咳嗽不止。
她的便宜老爹這是吃錯了什麼藥?
而此時的公孫芫心裡更是愧疚的無以復加,這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自己原配妻子所出,自己正正經經的嫡女。見了他不親近也就罷了,竟然生分成了這樣。
看到公孫婉兒下意識的表現出的驚訝與排斥,公孫芫胸口一窒,極爲艱難的扯出一個笑臉,“婉兒可算醒過來了,想用飯麼?爲父這就吩咐廚房去做。”
公孫婉兒此時剛醒,腦子尚且不清醒,對公孫芫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只覺着難以置信,聽到他萬分慈愛的問自己要吃什麼?幾乎不假思索道,“不餓。”
話音剛落,公孫芫更加尷尬的不知該說什麼纔好,眼裡滿滿的失落叫公孫婉兒看着竟有些心酸。
於是公孫婉兒斟酌了一會兒又道,“父親,也不是不餓……只是,胃裡翻騰的厲害,要麼做些清淡的小菜,配上一碗青菜粥也就是了。”
公孫芫眼裡一瞬間亮了亮,急忙道,“爲父親自督着他們去做,婉兒可有什麼忌口?”
“按着平日裡那樣就成,廚房裡都知道。”想了想又接着道,“我不喜歡吃魚。”
公孫芫點點頭,嘴裡喃喃道,“和你孃親是一樣的,她也吃不慣魚。”
等到公孫芫興沖沖的出去,公孫婉兒先是下牀仔細收拾好了自己,才命丫頭找了瑛嬸兒來。
瑛嬸兒原就一直在暖閣裡候着,想着公孫婉兒醒了會即刻叫她,沒料到見到少爺出去後又等了許久,公孫婉兒才召了她進去。
一進門只見公孫婉兒拉着她的手滿臉憂慮道,“乳孃,方纔我醒來時看見父親了。”
“恩,你父親肯同你親近自然是好事。”
“怕就怕,實在是太過親近了。瑛嬸兒你說,是不是鸞兒姐姐和賈姨娘又對父親說了些什麼?父親這是想做什麼呢?”
“小姐……”瑛嬸兒驚訝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容不得我不多想……”公孫婉兒思索了半響,“乳孃也知道,我父親一貫不親近我,這回……我近來可有做什麼不妥當的事情,招惹了賈姨娘母女二人?”
瑛嬸兒的臉色也凝重了幾分,“小姐近日以來,除了去老夫人那裡請安問好,就是前些日子去了趟前院兒拜了師父。哪裡有什麼機會去得罪賈姨娘?”
說完接着道,“許是老爺先前看小姐懂事,替他受過,心裡對小姐多了幾分看重罷。”
哪裡想到公孫婉兒壓根兒就沒有聽瑛嬸兒的開解,而是一臉急切道,“是了,定是因爲
師父!”
“乳孃,要麼讓師父收下鸞兒姐姐爲徒,權當沒有收過婉兒,這樣老祖宗們定會對鸞兒姐姐再多幾分看重,那麼,賈姨娘應當會消氣罷……”
“這……這恐怕,老奴聽聞那位道長的性子……”
“乳孃,我害怕,這些年來……婉兒實在……實在……實在是……”說到這裡公孫婉兒語帶驚恐,甚至說話都有些顫抖。
“乳孃,婉兒不想開罪賈姨娘,不想惹得她們母女不悅,否則怕是婉兒……婉兒……”
“婉兒不用怕。”門外一聲男音驟然響起,瑛嬸兒心裡撲通一聲,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整個人險些軟倒過去。
回頭看,只見公孫芫撩袍走了進來,他的雙拳下意識的攥緊。看着公孫婉兒一瞬間收拾齊整了端坐牀上,心裡愈發苦澀,卻依舊溫和道,“你是嫡子,你是這個家裡的主子,沒什麼能叫你怕。莫怕,有爹在。”
瑛嬸兒隱晦的低下頭,藏起嘴角揚起的一抹弧度。
待得了公孫芫的吩咐,瑛嬸兒悄悄走出屋子,出去後還貼心的爲父女二人關上了房門。
站在門前,瑛嬸兒捂着胸口長出一口氣,這才轉身離開。
屋內,公孫婉兒坐在牀上顯得很是拘謹,看着公孫芫的神色也有幾分懼怕,倒叫公孫芫愈加尷尬的不知該怎麼辦好。
他實際上有心叫公孫婉兒歇下的,可公孫婉兒才收拾妥當。衣裝齊整,髮髻也梳了起來,她一個小孩子,要想散發換裝實在是有些吃力,更何況,她暈了一場身子還虛着,又有一隻手臂腫着。
若是喚了下人進來,他親眼看着下人們幫女兒換裝安置,又怕公孫婉兒愈加反感不親近他。
公孫芫知道這孩子這是重禮數,恐怕就是叫她散發安置,她也是不願意的。可又總不能叫她和衣躺着,那樣又豈能舒服?
於是他只好又好言囑咐幾句,就吩咐了公孫婉兒早點兒歇息,自己則起身離開了。
在他離開後,瑛嬸兒自廚房和下人們端了飯菜進來,彼時,公孫婉兒正自己用手去拽頭上的髮釵,頭髮被揪得亂糟糟的。瑛嬸兒眼皮子一跳,支開了下人。自己親自上前拿了梳子替她梳髮,又命春蘭看着門口,這才小聲道,“小姐今日會不會有些冒險了?”
公孫婉兒眼皮子都沒擡起來,她的手裡端着一碗白粥,粥裡撒了幾顆香菜,又飄着幾滴香油,除此之外也不知放了什麼調味品,味道淡淡的很香。她舀起一勺吹了吹,心滿意足的喝了之後才道,“我父親那樣的性子乳孃也知道,一慣是多情偏執。偏心起來,哪裡顧得上嫡庶之分?因此鬧出多少事情,你我都看在眼裡,深受其害。”
“而這家中祖母操持後宅,家規嚴正,本該上下和睦,家宅興旺。可賈氏和公孫鸞兒仍在府裡頻頻鬧出事情,和他嬌寵這母女二人脫不了干係。”
“因着他是公孫家那一代唯一的男丁,我這一代又無嫡子,老祖宗們一向待他寬容。我自出生這許多年來,在這後院中戰戰兢兢四面楚歌的情形,老祖宗們不可能全無聽聞,可仍由着他任性妄爲。甚至,久久不肯續絃,爲公孫家延綿
後嗣的事情,也被他一力壓下。並非他手段高明,只是老祖宗們對他寶貝的緊,不肯冒丁點兒風險,怕寒了他的心,生出什麼事來。”
“雖然不知這回爲何老祖宗們有了動作,可既然有老祖宗們成全,盡心撮合我們父女,我又豈能不把握機會?”
瑛嬸兒有片刻的愣神,隨後才訝然道,“婉兒說幾位老太爺們這是要護着你?可有什麼根據呢?”
“我先前還摸不準老太爺們這層意思,可自醒來卻漸漸明白了一些。先前之事,老祖宗未必盡是助我,卻定是有一層這個意思的。”
“與其在此猜度,不如問問就是了。”
公孫婉兒喝完粥放下粥碗不解道,“那尋個什麼法子呢?”
“小姐糊塗了,咱們何須想什麼法子,送份禮進去,看看老太爺們的反應不就知道了?”
公孫婉兒想了想,這也確實是個好法子。先不說老祖宗們到底有沒有她想的那層意思,便是先前出了那樣的事情,她被老祖宗誤傷暈了過去。醒來後還肯向長輩們送份禮去,就足以叫長輩們高看她一眼。
事情既已商定,公孫婉兒也吃飽喝足,就要上牀歇着了。偏偏瑛嬸兒手上動作出奇的慢,半天還沒有收拾妥當。
於是公孫婉兒在鏡子裡衝她笑笑,問道,“乳孃有話要說?”
公孫婉兒是她一手帶大的,聞言瑛嬸兒倒也不忌諱,開口道,“如今老太爺們那裡倒是不打緊的,橫豎,老太爺們也還沒老糊塗,許多大事上還是拎的清的。倒是你父親……”
“你今日特意說了那番話給他聽,怕就怕他覺着你小小年紀心思深沉,愈加不肯親近你。”
其實正如瑛嬸兒所說,公孫婉兒先前那番話,看似驚心憂慮,實則就是說給公孫芫聽的,不然她既然知道公孫芫只是去了廚房,也算不準時間。又何必梳洗好了才叫瑛嬸兒進來,而不是趕緊着和瑛嬸兒一道兒把想說的事情說完。
實際上,公孫婉兒貿然演這一齣戲,事前根本沒有和瑛嬸兒商議,要麼瑛嬸兒說什麼也是會攔下她的。
要知道,賈氏能在府裡頻頻生事,還安然無恙,實在是因爲公孫芫待她與旁人不同。
誰又知道公孫芫對她的情義究竟到了什麼地步,是以,公孫婉兒此時實在不宜擺出一副對賈氏忌憚頗深的模樣來,叫公孫芫將她和賈氏綁在一起。
萬一,公孫芫耳根子一軟,想出什麼要讓她們二人化解嫌隙的幺蛾子,從旁攛掇着賈氏進出公孫婉兒的小院兒,那公孫婉兒日後的生活才真是暗無天日,步步危機了。
更何況,公孫芫又是那樣的性子,加上原就偏向賈氏一些,恐怕現在覺着她做什麼都是對的。反而是會認爲公孫婉兒胡思亂想,小小年紀心思深沉,這樣一來,他們父女二人還有什麼機會可言?
豈料公孫婉兒聽罷卻一臉的無所謂,“乳孃,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值得咱們商榷再三。可那人是誰?是賈氏!還用得找咱們費心思?她自己個兒恐怕就要把自己作死了。不信你派個人盯着父親的書房,我敢料定,她今日,一定會去替我將她自己釘在砧板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