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時,公孫家的大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一位全身甲冑,手握重劍的將軍大踏步走進門,頭上的盔纓鮮紅如血,那人一身戾氣。
“老子倒要看看,誰敢同我媳婦動手?”
婉兒勾了勾脣角,左右中郎將,想必這位就是左中郎,官居四品的趙將軍,方玉芷的夫君!
只見這位趙將軍微仰着頭向他們走來,一進門就看見那羣家丁圍着自家媳婦兒。
現在趙桓乾的眼神幾乎要吃人,掃視了一圈兒,看着謝氏最像個做主的,於是惡狠狠的盯着她。
“你這婆娘,什麼意思?”
謝氏到底不是個能主外的幹練女子,此時看見這一幕,竟然有些慌亂。
她躲在小賈氏身後,手指顫巍巍的指着趙桓乾,“你……你不要亂來……這可是公孫家,你擅闖民宅,便是到哪裡說,我們也是佔理的!”
趙桓乾將手中的重劍砰的一聲砸到地上,那上好的青石板竟然被砸開,那把劍就那麼的插到了地面上!
“你們將我媳婦兒騙進來,不讓她出門,老子來找媳婦?怎麼就不佔理?”
所謂秀才遇上兵,大概就是現下這麼個情形,明明被倒打一耙,可謝氏不敢反駁,忌憚的看着趙桓乾插在地上的那把重劍。
鎮住了場子,趙桓乾一臉討好的回頭看着方玉芷,“媳婦兒,怎麼樣?傷着哪兒沒有?”
方玉芷已經一鞭子抽到了他身上,“叫你一個人來了麼?叫你一個人來了麼?怎麼跟你遞得話兒,你就一個人給老孃衝進來?”
趙桓乾吃痛,又看方玉芷舉起鞭子還要打過來,當即跳開一步,“媳婦兒……別生氣媳婦兒……我不是一個人來的,外頭帶了一百號人,府門已經圍了!我一個人,也撞不開這門啊!”
方玉芷聽罷眯了眯眼睛,收回了馬鞭,趙桓乾笑嘻嘻的走過去,“我也不傻,哪能一個人都不帶!”
見他走過來方玉芷反手一鞭子抽上去,“你聰明啊,行啊姓趙的,知道逞英雄了是吧?”
趙桓乾仍舊陪着笑臉,“小聰明,小聰明!”
這卻是在說他先前不叫手下跟着一個人衝進來顯現英雄氣度,是爲了在媳婦兒面前顯擺。
雖然有些幼稚,可直接的可愛。
婉兒在二人身後忍不住笑出聲來,只是她的笑聲也提醒了謝氏。
謝氏緩過心神,現在總算有了幾分當家主母的姿態,她看着打鬧的夫妻二人,客氣道,“二位將軍都是貴客,咱們之間,許是有什麼誤會罷。”
趙桓乾挑了挑眉,默默的站在了媳婦身後,看見婉兒還憨厚的揮揮手打了個招呼。
根本和先前那個一身戾氣破門而入的將軍判若兩人,婉兒禮貌的福了個禮。
只聽方玉芷接着道,“公孫夫人不妨說說,咱們之間到底有什麼誤會?”
“我無意和兩位將軍作對,今日冒犯之處,他日必定上門請罪!只是這丫頭,是我公孫家的女兒,與情於理,都該交由我來處置!”
“這是你公孫家的女兒?”方玉芷冷笑一聲,“沒見過哪家養女兒不養在家裡,而是扔出去自
生自滅的!”
謝氏針鋒相對,“那也是公孫家的事!”
“不巧,這也是本將軍的事!”方玉芷盯着謝氏,氣勢迫人,“婉兒丫頭是本將軍新近認來的義妹,這麼算算,本將軍也算是公孫家的半個家人。哼,家事?本將軍自然也能管一管的!”
“我並不想同兩位將軍交惡,也不想生事!”
“錯了!”方玉芷頓了頓,好笑道,“分明是,本將軍要同你交惡,同你生事,你又怎的?”
謝氏一雙手攥得緊緊的,指甲幾乎掐進肉裡,“那方將軍未免欺人太甚!我可是謝家之女,難道方將軍也要爲了這麼一個孤女,同我謝家作對?”
方玉芷挑了挑眉,“這是要……搬靠山?”方玉芷環着手臂,回頭看了一眼,“夫君,人家是名門之女,這是要搬靠山來仗勢欺人。可憐我父母雙亡,沒什麼背景!叫人家平白欺負了,都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趙桓乾過去將劍抽出來,“那便現在砍了,免得她去搬弄是非,倒是不知道若是她死了,謝家會不會爲了這麼一個庶女來同咱倆討公道?”
謝氏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他們方纔是不是說,要……要殺了自己……
他們瘋了麼?
還是說,這兩人本來就是兩個瘋子!
她的形容落在方玉芷眼中,方玉芷一臉不屑,“就憑你也敢來威脅我們夫婦,你可知我夫婦二人在戰場之上是如何一路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一將功成腳下不知多少白骨!公孫夫人今日,也想填在我夫婦二人腳下?”
小賈氏也不知這方玉芷到底是從何處冒出來的一尊大佛,可眼下,她卻知道這尊大佛的軟肋,於是柔柔弱弱的擋在謝氏身前。
雨帶梨花,哽咽道,“婉兒小姐,何必,何必弄得一家人如此!”
“何況今日,還是老太爺的忌日,你萬萬不該帶着人進門來這般欺辱夫人!”
這個欺辱二字用得方玉芷頓時怔了怔,誠然,方纔她不佔什麼理的,說欺負人也是確實。
固然她不怕這謝氏,可就怕對婉兒不好。
萬一真落下這樣的名聲,那她日後,還怎麼嫁人?
小賈氏悄悄打量着方玉芷的神色變化,聲音哽咽着,完全是一副溫柔賢惠的和事佬形象。
眼下這情形,那位趙將軍完全是爲了妻子而來,這方玉芷,是爲了公孫婉兒而來。
她原意是要爲公孫婉兒討個公道的,若是反而弄巧成拙,想必也不是她願意看見的。
就這麼的,她的軟肋,不正是公孫婉兒?
是,這兩位將軍她們是招惹不起!可這公孫婉兒又算是個什麼東西,難道她們還收拾不了麼?
方玉芷猶豫着,拉了婉兒一把,“走罷,先去拜祭你曾祖。”
婉兒搖了搖頭,看着小賈氏,聲音清朗道,“賈姨娘,你是不是覺着,這麼多年,我不曾與你計較什麼是怕了你?”
小賈氏掩去眼底一抹嘲諷之意,這丫頭難道真的以爲背靠着個外人能解決家裡的事?
這是看眼下這情形,方玉芷萌生退意,有些不服氣?
到底太年輕……
小賈氏按着眼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奴婢……奴婢萬萬……萬萬不敢這麼想,婉兒小姐是不是……誤會……誤會了什麼?”
婉兒沒有跳進小賈氏的圈套,和她糾結什麼誤會不誤會,而是嘆了口氣,“其實,這麼些年,我確實怕你!可眼下,我卻不怕了!”
小賈氏不知爲何心頭隱隱覺着有些不妙,果然聽婉兒接着道,“我此番爲了太爺爺回府,鬧了一場爲我造勢,將這事情弄得人盡皆知。又提前叫你知道賈裕的消息,叫你攛掇着謝氏來門前攔我,你以爲,我是吃飽了撐的麼?”
院中衆人都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忽然氣質大變的婉兒。
只聽她緩緩道,“差不多,父親也該回來了吧。”
話音剛落,公孫芫大踏步進門,身後跟着君無憂。
不錯,這公孫芫是她很重要的一環。
她爲了救祖母從來不敢浪費片刻的時間,又怎麼會爲了一間小莊子去同賈裕鬧了一場。
固然是想叫賈裕在小賈氏面前遞些話,好叫小賈氏覺得她不省事,來攛掇着謝氏搞事情。
更重要的是,前天她昏睡時,不知怎麼的想起了一樁舊事。
那年她回府祭拜故去的大太爺爺,公孫鸞兒曾給了她一個冰涼的手爐。
打開來看,裡面沒有火炭,而是一張紙條,紙條上說,父親不對!
當年她並沒有多想,那日睡着了卻忽然想到,小賈氏的蠱毒這樣厲害,父親自那時起不對,會不會是因爲……因爲父親中了蠱毒?
於是第二日醒來,派人帶着君無憂暗中去替父親看診,回來時君無憂果然說。
“你們父女怎麼那麼有緣,同樣被情 蠱所害,你是如此,你父親也是如此……哈哈,東家,你家的仇人這癖好還真是古怪……”
所以纔有了後來這麼些安排,現下公孫芫回來,接下來的事情,也該進行了。
只是婉兒沒想到,公孫芫卻不是孤身回來的,君無憂身後還跟着一人。
那人模樣清秀,二十來歲的樣子,一襲紫袍,頭戴銀冠,腰佩白玉,手執摺扇,緩緩進門。
方玉芷看了看他,皺了皺眉,“顧北?你來做什麼?”
“二位將軍有禮!”顧北衝二人拱了拱手。
“自然是爲了顧家將來的姻親。說來也真是造化弄人,若不是公孫家的老太爺大去,現今,公孫小姐該是嫁進顧家,成爲下官的繼母了!”
趙桓乾站在了媳婦面前,“這麼說,你是被請來鎮場子的?”
顧北打開扇子遮住了臉,“趙將軍此言差矣,不過是來看看這公孫家到底是何事惹惱了兩位將軍,要值得二位這般大動干戈,派兵圍了公孫府?”
“到底,下官雖然人微言輕,可好歹也掌着監察之職,若是有人仗勢欺人,他日陛下問起,下官也好有的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