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手還略有些僵硬地定在樹前,翹楚驀地蟠省,再沒有遲疑,立刻從灌木叢後站了起來。
衆人本就盯着這邊看,聽得上官驚鴻一番話,更是驚疑鍥視,看她出來,不知是哪位皇子的元妃一聲低呼。
看神色,卻是驚於驟見醜陋容貌多於她這個人。上官驚鴻的話果湊了效。
翹楚一摸臉上,面紗剛纔已給夏王摘掉,她微微苦笑,終是緩緩擡頭直面所有人。
魁沒有看夏王,哪怕他就在太子身旁。左首,太子擰眉盯着她,眸裡有絲抑壓的怒氣,旁邊,翹眉眸有惑色,翹容看去卻有絲慌亂。
這位金枝玉葉還能怕誰?
她心裡一顫,終於慢慢看向右首。
數步開外,寧王之旁,上官驚鴻率着睿王府衆人,眸光淺淺盯着她,“倒是肯出來了?”
他神色極淡,只是,眼梢一抹濃~烈赫然,不知是什麼。
是恨嗎。
因爲他的妻子和他的弟弟在一起。
便連寧王和老鐵等人眼裡都有責,他又怎能不恨?
只是,怎麼才一朝不見,已像經年。看着他仍然輕笑的嘴角,她心裡像被什麼堵住一般,叫也叫不出來,她不敢多想,這時也容不得她多想,彎腰一福,“爺,翹楚知錯了,不該擅自出府的。”
她說着又向太子和夏王盈盈拜倒,道:“擅闖九爺府邸,礙了殿下雅興,翹楚罪過。”
“八……八嫂多禮了,八嫂進府一遊,是夏王府的榮幸。”
夏王旋即應回,嗓間卻盡是暗啞。
她心裡澀然,看太子瞥來,說,翹妃哪裡話,又朝太子一福。
太子看她神色竟似無畏,眉眼一挑,眸裡已是一片寒峭。
她也不是不怕,不知爲什麼,她下意識裡其實有點怕這個男人。腰上突然一沉,她一驚,上官驚鴻已將她攬進懷中,他的氣息讓她心亂,卻又讓她頓感踏實。
他環着她走到太子面前,她看到他仍是笑意淺淺,微微貼近太子的耳畔,“二哥,一石二鳥之計好是好,讓臣弟知道發生什麼事之餘,二哥更親自捉鱉,這鱉一捉,必定大是有趣,只是下次二哥還是多提點一下手下人,看清楚人是不是真走了纔好,剛纔,臣弟看春光甚好,在王府花園遊了一圈。”
太子不怒反笑,同樣附嘴到上官驚鴻耳邊,“謝謝八弟提點,哥哥手下人不得力,幸好女人還是乾淨的,倒有幾分欣慰。”
握在腰上的手倏然一緊,旁人聽不清他們的話,翹楚卻聽得清清楚楚,心頭顫如篩,卻見上官驚鴻淡淡看了翹眉一眼,低聲笑道:“那倒也未必,人人都愛傾城,二哥還是多操點心爲上,否則哪天也私~自出府,要二哥也去別人府裡尋,豈不麻煩?”
太子沒有說話,眼中輕笑依舊,翹楚卻分明看到他腰側的手青筋兀起。
旁邊的翹眉不知有沒有聽到他們的話,眸裡竟閃過凌亂之色,隨即警覺地垂下眸子。
那兩個人看到了嗎。
只是,這上官驚鴻和翹眉之間……卻還沒完嗎?
這一局,誰勝誰負,只怕誰也說不清楚。
上官驚鴻一笑,環場中人一眼,朗聲道:“臣弟府中還有事,先行回府,便不礙二哥和諸位兄弟相聚了。”
衆皇子雖是太子叫來,翹楚知道,他們也忌憚上官驚鴻,剛纔,甫見她容貌,除去其中一個王妃出於本能叫了一聲,各人眼中都不敢輕露夷色,此時也都紛紛迴應。
經過夏王身邊的時候,上官驚鴻稍稍頓住腳步,以二人之間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九弟,將府中護衛調開以避耳目,也有大不好的時候,會看不住東西,尤其不是你自己的東西。”
翹楚一震,夏王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過一步,這時,他頭輕輕垂着,她以爲他必定冷然迴應甚至不應,哪知他卻回道:“謝謝八哥教誨。”
*****
他們是步行回府的。
一路上,上官驚鴻緊攬着她,卻不肯和她說半句話,翹楚只聽他和寧王說起朝中的事來,多是寧王告訴他一些人事,直到分岔路口寧王告辭回府。寧王看了她一眼方離去,這個男子眼裡的責備和嘆息都是清晰的。
一進睿王府,上官驚鴻便即鬆開她,徑自領着老鐵等人走上前去。
翹楚一怔,擡頭看去,見不遠處朗霖鈴和許久不見的碧水正走過來。
郎霖鈴看了她一眼,笑道:“翹妹妹頑笑說出府思過,爺倒真去捉了?”
“哪能,在外街碰上罷。”上官驚鴻摟住朗霖鈴依過來的身子,“你是這府裡的正主子,思責思罰,那是你的職責,我搶來做什麼,我倒是想看看還有誰敢說你是拿來供着的。”
郎霖鈴一笑嫣然,握住他的手,“午膳已好,爺隨臣妾過去用膳還是……”
翹楚看她說着又看了自己一眼,卻聽得上官驚鴻說,自是到你房裡去。
兩人便要離去,她苦笑上前,“爺,午膳過後,你可不可以到臣妾房裡一趟?”
她既和夏王說清楚,對他也一樣,不管兩人以後怎麼樣,也不想留一根梗刺在兩人心裡。
“有什麼事,你差人告訴我便是。”上官驚鴻淡淡道,眉間已有一分不耐。
翹楚心裡一黯,雙眼痠澀,她伸手撫去,肩肘方動,突覺雙肩疼痛無比,這異常剛纔在夏王府就已出現過,她禁不住彎下腰,身旁勁風一掠,卻已被人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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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也隨即一緊,被人扣進手裡。
痛怔之間,翹楚擡頭看清來人,又隨之再次愣住。上官驚鴻不知什麼時候折了回來,一手抱着她,一手搭在她腕脈上。
看着那修剪整齊、微微泛着光澤的安靜又有絲毫強硬的指蓋,她一瞬反而無聲,四處也是靜靜的,除去郎霖鈴喚了一句“爺”,和碧水緊隨過來,前者神色已有絲慍怒,冷冷看着她,末了,又複雜地看向上官驚鴻。
“心臟沒有犯病。”上官驚鴻皺眉,眼中厭惡一閃而過。
他失憶後幾曾對她有過這種神色,翹楚被堵得透不過氣來,此時兩人靠得極近,不似剛纔,她也沒用敬語,不像剛剛那般喚他爺,“驚鴻,你用過膳後,過來我這邊一下,今天的事,我可以解……”
“你什麼時候也會使些詭計,也是,你今兒個藉口出去本來也是一場詭計。”
她雖壓低了聲音,但郎霖鈴在這裡,到底不便詳說,是以並沒有多說,上官驚鴻卻冷笑着打斷她。
“我答應過你出兵的事,不會反悔,你沒必要勉強自己遷就。我倦了也厭了,但我絕不會放了你,你即使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睿王府裡。我要說的便是這樣,我們之間,能說的也只有這麼多。你不必再說,你再說,我也是不會聽的了。信了,再做一回傻子?不,不了。”
他狠力捏着她腰,他眸裡都是濃重諷刺和嘲笑,透過鐵面的霜芒,刺進她眼裡。
直到他摟着郎霖鈴遠去,翹楚才從渾身冰冷中找回點力氣,伸手撫住肩膀,慢慢站起來。肩上的疼痛,似在提醒她什麼,但她卻不想花力氣去想,也沒去求他醫治。
*****
回到房裡,四大和美人已經回來,正在房中等她。
她只覺特別疲倦,午膳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回牀~上躺着,肩疼就像老人的間歇~性風溼,後來又不疼了,她更是沒有理會。
她歇息,四大和美人坐在房中守着。
一覺醒來,已到晚膳時間,早上本就沒有胃口,睡醒,精神清醒了,更不想吃東西。兩個丫頭體貼,立刻出去張羅了熱水進來。
她洗罷澡,坐在桌邊,想~想想看接下來該怎麼做,卻發現腦子一片空白。隨後又想,還能怎麼辦,他既慷慨,不負承諾,她不該還按原來的計劃嗎,何來這麼多糾結?
正想着,碧水領着幾個婢女進來,每人手上都捧有東西,待四大和美人打點着放下來,她看去,見是首飾匣子,布帛,還有胭脂水粉。
帛整卷整卷都是藍色的,湖海的藍,天空的藍,明晃晃的那般刺眼。
想起夏王府裡的他的話,第一次,她覺這種舒心的顏色也是刺眼的。
碧水站在一旁,有些羨慕卻又冷漠地看着桌上的東西,說是爺送給翹主子的。
她點點頭,讓碧水去忙,碧水因她而被關,今天因郎霖鈴被放。碧水這份羨慕,她倍覺可悲。這些東西,不過是他用來諷刺她的。碧水卻突然苦笑道:“翹主子,有句話,奴婢知道不當說……”
碧水這樣說,她倒是不好拒絕,示意碧水說。
“爺喝得爛醉,在書房裡一直喚着你的名字。”
*****
直到庭院裡的護衛和她見禮,翹楚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她已走在書房的路上。
她和上官驚鴻,誰更像傻子,這時,她也不知道了。
走得急,微微喘着氣走到書房門口,翹楚一怔,門外竟沒有人,一個護衛都沒有,甚至,連老鐵他們也不在。
也是,他本就是個好臉面的,又怎麼允許手下人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樣子?
手抵在門上,她心裡又迅速緊張起來,他早已說過,是不再聽她的解釋了,她這般緊趕慢趕過來又是爲什麼?
可是,身~體卻不受控制,手一擡就想敲門,隨即又失笑,他早已爛醉,她還敲什麼門?
心念一動,還沒想好和他說什麼,已推開了門。
*****
看四大和美人略一遲疑,便要追出去,碧水淡淡道:“翹主子怕也想求一個和爺相處的機會吧。”
她說着看了看桌上的東西,朝衆婢道:“都隨我下去罷。”
走在廊道,她慢慢頓住腳步,落在人後。
那些東西貴重又漂亮,不是嗎。睿王的禮物自是貴重的。她心頭恨恨的痙攣着,隨即將一直緊捏在手裡的紙團打開。
紙上字跡剛勁飛舞,是大理寺卿的一手好字。
她嘴角這纔有了絲笑意。
*****
方明臥室。
此時,燈火下,除去方明,老鐵,景平和景清都在,又另有兩名來客,卻是寧王和宗璞。
“不行,我還是要去看看爺,他將我等都摒退了,但他喝了酒,身邊沒個人侍候可不行。”
衆人臉有慮色,正說着話,景平突然起身。
宗璞眸光微動,“景平,八爺身邊怎算無人侍候呢?還是說,你不想他們兩個人重修於好?”
景平一凜,看向宗璞,說不上爲什麼,他心裡終是不安,道:“宗大人真會說笑,景平自是不敢打擾主子的,只是想過去遠遠侍候着,萬一爺有什麼吩咐,沒個熟捻的在身邊打點終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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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你素來沉着,怎麼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八爺倒是少了你不行?你這過去總不能悄無聲的杵在門口,少不得請安一番,這一打諢,他們兩個還能說好好說上幾句話嗎?”
宗璞看他似乎不死心,有些沉了聲,景平暗自留心,看宗璞向寧王看去,知宗璞想讓寧王說項。
一旁的老鐵和方明也是有絲遲疑的,是以一直沒有出聲,景清那毛頭想支持宗璞,早教他一眼瞪得將話縮了回去。
寧王似乎也有絲思慮,沒有立即說話,寧王是爺的兄長,若寧王出聲,他倒不好說話。乘着這個空子,他立道:“宗大人說的有理,但景平竊以爲……還是過去爲好。”
口才他自是不及這位才華橫溢的大理寺卿,花費脣舌不如行動。
他說罷,即刻便朝門口走去。
“景平!”
宗璞追來,往他臂上抓去,他足尖往後一勾,聽得背後腳步踉蹌,宗璞微微咬牙的聲音傳來,他心笑,卻轉身告歉,“宗大人莫怪,有人來襲,景平本能的便自衛了,宗大人該學學武功的。”
他雖是僕,但只聽命於睿王,且和宗璞也是多年交情,宗璞今晚的做法,他其實有些不贊成,是以藉此涮一涮這個男子。
沒想到宗璞本只是微擰了眉,聽罷最後一句,卻變了臉色,倒似他說了什麼犯到的忌諱似的。
他看寧王眉頭緊皺,似要說話,不敢再留,沒走幾步,卻聽到背後腳步聲雜雜,倒都跟過來了,嗯,人多更好,他立即施展起輕功。
*****
景平心裡本有些自責,畢竟,他會到書房來,是存了私~心的。
當看到翹楚緊緊扶在門框上,他才覺得,他是真錯了,他的私~心應該更重一點,若他早些過來伺候爺,便不會是現在的局面。
翹楚沒有戴面紗,臉色蒼青,她扶住門框,是因爲她快站不穩吧,那樣的姿勢讓他心疼,不管他有沒有這個資格。
書房裡,爺和沈清苓站在榻邊,爺也沒有戴鐵面,鐵面跌在軟榻上,兩人並肩緊貼,身上衣衫都不甚整齊,爺的外袍甚至脫了,只着單衣,兩人……看似就像剛從榻上起來,爺喝了酒,臉上一片潮紅,身子略有些微晃,他吃驚卻又凌厲地盯住翹楚。
他目光雖厲,幽深黑亮,眼裡卻又分明有絲慌亂。
爺的酒量很好,但他自下午讓下面的人在朝歌最好的店肆買了一大堆東西回來,就開始喝酒,連續喝了一兩個時辰,這樣下去,再好的酒量,胃腹也是承受不住的,他們勸不住,他提出去將翹楚找過來,爺卻發了大脾氣,後來,他們不得已,派人去找寧王和宗璞,告知他們爺的情況。
宗璞卻是和沈清苓過來的。
幾人趕到的時候,爺已經醉得六七分,卻仍不管不顧喝着酒,朗妃午膳的時候求情,今日碧水被放出來,便在書房裡侍候爺,爺突然擲了酒壺,一指碧水,惡狠狠說,“去,將這些東西給翹楚送去。”
爺坐在書桌後,桌上堆滿寫着“翹楚”二字的紙箋,狼毫橫亂,筆墨傾瀉,宗璞本吁了口氣,在旁收拾,這時,突然追了出去,他下意識看出去,宗璞高挺的身子將碧水擋住,只聽得他淡淡交待碧水,姑娘務必說這是八爺對翹主子的心意。
後來,寧王和宗璞提議讓沈清苓留下,其他人全部退避,讓清苓小姐和爺好好說說話,勸他一勸,也好讓他們重修於好。
他心裡其實有絲反對睿、沈獨處,哪怕今日親眼目睹翹楚和夏王在一起,他卻始終感覺翹楚深愛爺。
而他對翹楚……
翹楚會在這裡的,這時仔細想來,方纔衆人看着,宗璞雖沒對碧水說過什麼,但未必就沒有給過……她什麼,畢竟,他一直在紙墨之旁。說他小人之心也罷。
眼前,也不必費心揣測,一眼分明,爺和清苓姑娘本來就有情,爺業着翹楚的事,又喝了酒……本來,他們讓這二人獨處,也有有幾分測到會有這種事發生。
只是,宗璞對清苓姑娘不是有情嗎,想不到隱忍至斯。
他側頭看了宗璞一眼,宗璞和所有人都已趕到。宗璞的臉色和翹楚很像,雙眸似乎淡淡打量着眼前一切,但眸光這時卻是遮也遮掩不住,有分悽意。
宗璞本就已有準備,還是如此,衆人也是一臉凝色,翹楚會怎樣?
翹楚這時,其實已沒了思緒。
哪怕沈清苓兩頰嫣紅,微微垂着眸,眼尾卻帶着絲輕笑,上官驚鴻因酒氣略染上絲渾濁卻依舊犀利無比的眼眸死死盯住她,灼辣得彷彿要在她臉上燒出一個洞來。
臉頰旁,一縷髮絲滑下,她突然意識到,她出來的急,只淺淺挽了個髻,用簪子簪了,這時,簪子有些鬆脫,頭髮也隨着鬆跌下來,那般狼狽。
心裡很清楚,這是一場算計。碧水是什麼人,她也不是第一天認識那個女子了。其實,她一直防着碧水,只是,本能卻背叛了理智。
她腦裡空空的,突然只想回房將髮髻重新簪好,或者將頭髮散了睡覺,有些費勁地將手從門框上扒下來,正要轉身,卻聽得上官驚鴻的聲音粗嘎而來,兇狠的質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他的聲音帶着極大的戾氣,卻又不必費勁聽去,便能聽到其中的顫抖,還有強制的什麼情緒。
她有些機械地擡頭,答道:“我來是謝謝你的禮物,現在麼,也許還想告訴你,你後面那張榻子,大婚那天,我就是在那裡成爲你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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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4-29 16:39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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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出了口,想想卻是傻,在這裡成爲他的新~娘,這麼說又是爲了什麼。
她一笑,轉了身。
一陣疼痛針刺般從心口蔓延開來,她沒有力氣再走,慢慢彎下身子。
怪命運嗎?
若他沒有失去記憶過,她即使還不能走,卻是不會再愛他了,不至於陷在後來的孽障之中。
他宛如白紙的生生在她眼前,宛如深愛着她,她終於迴應了他。在天神村兩人同寢一榻那晚,她已拿定主意,愛到不能愛,聚到終須散,他出兵的時候,她就帶着回憶離開。自此相濡以沫,相忘江湖。她死去,他老去。何嘗不好。
因爲,她心裡的傷太深,而今日的他畢竟不是完整的他。
可命運卻這麼多參差,便連這一個小願也無法達成。
他這般敏感,竟看穿她心裡的離意,求一個孩子。和上官驚驄見一面,也波折至此,有了這重重的誤會。
該怪命運擺弄還是該怪他太執着,怪她可以給他所有,惟獨不能是孩子。
也許,他人看來,她如今一身潦倒驕傲,左右不過是該死。
那又怎樣。
她終是不悔天神村那晚的決定:惜取眼前。
可惜的是,他的愛不過如此,若她愛一個人,她不會讓別人再碰她,他卻終是和沈清苓有了牽扯。
而她,如今,也方完全真正明白秦歌的話:情動智損。
明知碧水有詐,還是過了來。
沈清苓果是她的魘,只是眼見他們這般模樣,她孱毒的心臟已無法承受。
所以,這樣的結局很適合她。
既然,他已答應非我傾城,也不負承諾。
“翹主子……”
她蹲跪到地上,那刀剜的感覺讓她呼吸也開始無法……隨着焦急慌亂的聲音在頭上響起,有人伸手來攙她,卻隨即被厲聲打斷,“不準碰她。”
景平的手一震,僵在她身前,竟一時進退不得。
“翹楚,這樣的詭計你還要用多少回?”
背後上官驚鴻的聲音佈滿冷鋒譏誚。
真諷刺,午時她的心臟尚好,這時,他便再也不肯信了。
也不知哪裡來的力量,她咬牙站了起來,回看他。她想看看他此時的眼裡有着怎樣的決絕。
“爺,不若奴才送翹主子回房。”
背後,方明提議,寧王也隨即出聲,“八弟,我和宗璞商討過了,翹妃如今……是再也不適合參與到我們的事裡來了。”
“謝方總管,但不必了。”
寧王的話,讓翹楚身上寒意更甚,她回絕了方明,終於淡淡看向眼前的男人。
上官驚鴻深眸仍厲,沉鷙地盯着她,身子不知是因爲酒氣還是什麼原因而有些顫動、不穩。
沈清苓眸光一動,擡手拉住他的衣袖,“驚鴻……”
上官驚鴻瞥向臂間柔夷。
翹楚喉間一癢,有什麼涌上來,甜腥的一片,有些就這樣溢出脣。
她擡手一擦,手背上一抹紅黑,觸目驚秫,她有些不知道所措地放下手,擡眼間,卻見前面上官驚鴻和沈清苓都變了臉色。
上官驚鴻一雙黑鷙的利眸,一瞬涌上震驚和慌怒。
他怒,她知,至於慌,她極少在他臉上看到這種神色,突然有些蒼涼又有些好笑,一笑,立刻牽動心腹,她伸手緊緊按住心口,卻還是疼得蜷低了身子,身~體的力量開始一點一點被抽走。
“翹妃……”
“翹楚!”
耳畔,上官驚鴻厲叫一聲,蓋過了似是寧王和景平等人的聲音,她有些模糊的看着愈近的地面,身子卻被迅猛抱進一副堅硬的胸~膛裡。
“爲何會這樣……”
旁邊迅速圍上來男人們高大的身影,出聲的似乎是宗璞。
她眯眸看了看抱着她的男人,一身濃重的酒氣讓她鼻翼一抽,他半跪在地上,她左手被他壓挾在懷中,動彈不了,她便想擡起右手,捂一捂鼻子。
“乖,莫動。”
上官驚鴻聲音不穩的說着,粗魯地將她的手腕扣到自己的長指下。
他方搭上她的腕,已駭了眸,將她橫抱起來,快步走到榻邊。
翹楚這時已絞疼的汗溼額頭,卻見他怒斥尚怔立在榻邊的沈清苓,“滾開,這裡她要用!”
沈清苓終於也動了怒氣,冷笑道:“上官驚鴻,終有一天,你恢復了記憶會後悔這些天對我所做過的事!”
她還待再說,卻見上官驚鴻眸裡已是一片兇光,像只受了傷的野~獸,她一驚,看他那樣子,若非手上還抱着人,似隨時就要對她動手。
一邊,寧王和宗璞迅速將沈清苓拉開。
上官驚鴻立刻將翹楚放到榻上。
翹楚看着自己置身的地方,身子猛地一顫,不顧說話會增加心房的負擔,用力盯着上官驚鴻,“不要在這裡,我死也不要死在這裡。”
上官驚鴻隨着她的話也驀然一震,看到她眼裡的淚光,想起她方纔說,她是在這裡成爲他的新~孃的,他卻和別的女子在這裡……沈清苓對他發出邀請,他深恨着她,對沈清苓做了些親熱之事,雖持着一線說不清的頑固理智,沒有要了沈清苓,但他卻確確實實和沈清苓在榻上……他一念及,頓時心如刀剜,全身的血液一下冷卻下來,怕徹底失去她的恐懼森嚴席捲過每一寸肌膚。
2011-4-29 16:41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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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要休妃 266
這是翹眉當日下的毒誘發出原本就有的心疾,早在天神村裡他便檢查過,毒本身還不到發作的時間,她卻發作了兩次,一是在天神村裡,一是此時。
她告訴過他,毒藥在王府裡有,被他用計從翹眉處拿過來。
昨晚他將她折磨到昏睡過去,就立刻起來到王府裡的藥房去找藥,他沒有了記憶,就一個抽屜一個抽屜,一處一處的找,找了半宿纔將原來的自己藏得極密的藥找出來……解藥現在在爐裡煉着。
毒還好,只要稍後服下解藥就可以解掉,現在是心神受到了大刺激,而被毒誘發了心疾。
這次比在天神村更嚴重。
只是,爲什麼她最愛的既不是他,而是他弟弟,看到他這般,心臟還會再次犯病?
大手顫抖着撫住她汗溼的額,朝榻前手下人喝道:“立刻到翹妃的房間,將我的藥箱取過來。”
老鐵聞言,立即奔了出去。
翹楚想掙開緊握在自己雙肩上的大手,奈何力不遂心,上官驚鴻急痛紅熬的雙眸在她眼前晃動着,她想說話,他卻低頭輕輕吻過她的脣,周移在她脣上的脣抖動得厲害,“別說話,別再多費力氣。我知道你不想在這裡,但現在你的身子不能移動,否則只會增加心臟的負荷,等我爲你施過針,情況一穩定,我就立刻帶你回房。”
她吃力地擡起雙手,抵在他胸~膛前,上官驚鴻一震低頭,一咬牙,直起身子坐好,將他抱進自己懷裡,“好,好,你說。”
“你認爲,我向你解釋,不過是因爲我母親的事情,你說,我再說,你也是不會聽的了,我還是要說,我今天出去,只是想和夏王說清楚,我和他只是朋友……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也只說這一次了……”
勉力說話,不過是和自己過不去,一陣強烈的疼痛立刻掩上心頭,整個心腔就像被撕裂開一般,
翹楚自嘲着笑,不知是笑自己還是笑他,突然,臉上冰冰的涼,什麼一滴滴的蜒羅到肌膚上,她本眯着眸,這時有些費勁的擡頭看他,只見他也在笑,那笑意潔白,竟有點像初見那天他僞裝得毫無瑕疵的乾淨,遺憾的是,嘴邊的弧卻像落滿塵蟎般的陳舊蒼涼。
他的眼仍緊盯着她,眸裡卻都是潮光。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笑道:“驚鴻,你的愛,總不過是如此。”
上官驚鴻緊緊閉了閉眼。
她的話,他信。
他如今是信了,她的病說明一切。
也突然有些明白,她不肯給他孩子,心有離意,是因爲,上官驚鴻這個人對她來說,有多麼不堪,那是他無法想像的。
他早已遺忘!
他只聽她簡單的淡淡帶過,唯獨天神村那次,她情緒激~烈,說上官驚鴻想過殺她,更對她施過暴。
可是卻晚了。
上官驚鴻心房緊縮痛苦得說不出一句話來,方纔那把刀像一下變大了數倍,一下一下往心深裡剜。自她摸上他的臉,他欣喜若狂,一顆心激~烈得像要跳出來一般,這時迅速萎頓下去,咬緊牙,才說得出話來,“楚楚,便當我求你,莫要再說話,你的心力承受不住。是我卑劣混帳,你好了以後,我讓你打罵,你不喜歡,我就在你房外睡,像在醫廬那般守着你,好不好,現在你什麼都別說。”
幾可聽上官驚鴻這般神色,這般說話,淚光滿眶,每句話聽去都低下了聲氣。除去出了書房的老鐵,房中各人都聽得膽戰心驚,卻又不由得不承認,不管翹楚和夏王之間怎樣,她和上官驚鴻之間,根本輪不上其他人說上一句什麼。
上官驚鴻已是愛慘了她!
沈清苓咬緊牙,死死抑住想拔腳便跑的衝動,同懸崖那次一樣,她不要翹楚有事!
她要親見翹楚無事!
這樣,當真正的上官驚鴻回來,纔會知道自己怎樣虧待了他真正愛的女人。
心裡雖理智的想着,卻又突然想,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原來,他這般待過她,堂堂一個親王守在一個女人房外,這是怎生的寵溺了……
若他……若他恢復了記憶,不如此相待她,她必是不再理他!
上官驚鴻說罷,卻見翹楚沒甚聲息,眼神竟已有些渙散,他大驚,抑住快要從嗓眼跳蹦出來的心臟,強自笑着輕拍着的臉蛋,哄她道:“翹楚,說話,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即管說,你好了我就給你去辦。”
他心疼她說話痛苦,但現在她若睡去反而麻煩,只怕再也不能醒。
他想,這時,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承着,她好起來,即使要他立時去死,他也是答應她。卻又突然想,他不能死,他也許該設法恢復記憶,只有知道兩人的過往,才能想法打開她的心結,讓她重新接納他。
因爲,他清楚知道,這一次,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原諒他了。
翹楚意識睏倦已極,環着她的懷抱寬暖,眼皮重重,只想睡去,卻聽得耳邊的聲音只是不休,他的話她是聽到的,但她要他睡在她屋子外面做什麼!她聽着覺得想讓他別吵,擡手劈手往眼前男人的臉上打去。
“翹主子你這是做什麼!”
旁邊有人急怒道。
她看去,見是景清,笑了笑,這個自她進府以來就與她不對盤的小子——卻隨即聽到上官驚鴻喝斥道:“景清,有你這樣和主母說話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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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4-29 16:43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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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吃癟,卻不敢說什麼,立刻噤聲。
翹楚心裡是徹底空了,這時只感覺有些好笑,精神反稍稍恢復一些,想起汨羅,微微擡起眼睛,道:“你出兵的時候,將我母親救出來,她現在在翹部,翹眉將她捉起來了,給囚在那邊,你將她帶回她的部落。”
“我父親不愛她,卻又因爲臉面不肯放她。放了她,怕被部衆和別的部落說,他連個女人也管不住。你和我父親都是一樣的。”
上官驚鴻正伸袖給她擦汗,聞言心裡又是一疼,這些年來,她母親苦,她自是不會好到哪裡去。她話裡的指控讓他並不嫌,只是他留着她,卻和她父親截然相反,他想說否認,卻見她微微眯着眸,眸光始終淡淡的,他那般說,反爲諷刺,話到口裡,翻覆來去,最後只柔聲說了聲“好”。
他雖沒了記憶,但想往日必是意氣風發,如今竟是這般,倒比在天神村裡更似個長工了。
他看翹楚嘴角彎彎,終昏睡了過去,似摘下什麼牽掛,旁邊寧王和景平等人分別叫了一聲“八弟”和“爺”,語氣俱都凝重起來。
在她心裡,便只記掛着她的母~親了,至於他……上官驚鴻只覺辣辣的痛,渾身空蕩蕩的讓人心尖發堵,心裡緊接着又是一沉,立下看向門口,老鐵剛好飛快奔閃進來。
他精神一擻,景清已負荊請罪般迅速將藥箱遞了過來。
*****
書房門外,衆人靜立,上官驚鴻在書房裡替翹楚施針,將所有人趕了出來。
衆人知他醫術,心想他必能將翹楚救下,且除去最初微亂,剛纔看他模樣已極是鎮定沉着,一如尋常。
“清兒,你先回去吧,晚了不好,萬一讓太子思疑便不好。”寧王勸道。
沈清苓淡淡搖頭,“爺兒,我必須要看翹楚無事才能走得安心。”
“這等善心難受的只有你自己。”宗璞看她一眼,眸裡一抹輕嘲,似乎爲她也爲自己。
方明也勸道:“清苓,先回去罷,單是一個翹主子已教人擔心,倘你出了什麼差池,如何是好。”
沈清苓笑道:“叔父一番關心,清受寵若驚。只是,叔父因清母親之事,心裡本對清有隙,何必爲難自己,湊得幾句違心之言。”
方明一怔,隨即苦笑搖頭,不再言語。
景平忍不住道:“姑娘何出此言?豈不聞老和尚背女子過河之典,小和尚猶爲此耿耿於懷,那老和尚卻早已放下,景平大膽一言,姑娘之~母當年確實有錯,方叔是大度之人,這多年來已經放下,放不下的只有姑娘吧?姑娘對翹主子如何是如何,怎可將氣撤在方叔身上?”
他自幼孤苦,極是看重這天倫孺慕之情,又知一經再夏王的事後,衆人之中,也只有他和方叔對翹楚存了包容之心。寧王心胸雖甚廣,卻身份尊貴,男權至上,對這些事不可能不介懷,鐵叔一心爲爺,也不可能不心存嫌隙,宗璞自是不消說,景清是個倔人,只憑眼睛看事情。
沈清苓聞言一震,隨即咬牙冷笑,“景平,往日我當爺兒,宗璞和你最是知我,卻原來是我錯了,卻道故人心易變,你主子變了也便變了,本已對我生了嫌隙,今日你看我衣履不整,一神狼狽,更是輕瞧了去。倒是我願意輕~賤了自己去麼,怎不問問你的好主子,還不是他酒醉來欺我!”
景平眉眼俱毅,微微躬身,謹遵着主僕之禮,卻沒有說話。
“清苓姑娘,你莫惱,我哥哥不是這個意思,”景清急道:“你是我們爺心尖上的人,景清是明白的,爺他日記起姑娘,也自是愧疚去了。”
他對清苓極是尊重,對翹楚本也漸有好感,但兩次夏王的事卻又讓他五味雜陳,又怕清苓惱怒景平,來日上官驚鴻恢復記憶,必嚴懲了景平去。
宗璞冷冷笑道:“景平,倒有你這般說話的!若非你我相交多年,我必不饒你,還不向清兒道歉?”
“清兒,誰都不能看輕了你!”寧王說着,又看向景平,“景平,向清兒告個歉。”
景平緊了緊微微成拳的手,身子更彎下幾分,老鐵平日不多話,這時微嘆了口氣,方明苦笑,突然上前一揖,“清苓,叔父向你道歉,景平也只是……”
衆人一怔,沈清苓抿了抿脣,景平按住方明,自己飛快一揖到地。
各人一時無話。
宗璞吁了口氣,終道:“景平,不管翹妃如何,派人送個信給我罷。”
他說着徑自出了庭院。
又是一陣寂靜,及至書房的門開了,上官驚鴻快步走出,眼裡血絲彌布,眉眼冷峻。衆人看此,都是惴然,倒是寧王和他兄弟多年,反笑道:“翹妃的心疾壓下來了罷?”
上官驚鴻微一頷首,若有所思看向沈清苓,“方纔的事,是我不是。其後惡言,也是上官驚鴻的錯,我會盡快安排你出太子府。”
自此再不相欠於她,方可和翹楚重新開始。
沈清苓渾卻是身一顫,心裡既怨又喜,上官驚鴻,方纔一番纏~綿,你現在倒是終於有絲記起當日對我說過的話了麼。
她看他一眼,也不答話,這是個好現象。且慢慢來,讓他反思去,她不能急!
衆人也自記得圍場內,上官驚鴻便曾說過,要沈清苓回到他身邊,此時聽上官驚鴻說起安排出府之事,都心裡或同喜或憂。
“你先回去吧。”上官驚鴻眸光從沈清苓身上一收,凝眉沉默半晌,突看向寧王,聲音有些凌厲,“五哥,宗璞呢?”
衆人一驚,寧王忙道:“他已先行回府。”
“嗯,鐵叔,你立刻派人將宗璞給我逮回來,景清,將碧水帶過來。”
*****
玄湘酒樓。
宗璞出得馬車,貼身小廝從馬伕旁邊躍下車,低聲道:“大人,你午間回府吩咐奴才,奴才一間一間酒館兒找去,後來發現二小姐和她的朋友又折回在這裡吃酒。”
宗璞眉色一厲,“她竟敢如此嗜酒,一吃便是整天!”
那小廝支吾道:“約摸是和朋友一道,喝出興致來了。”
宗璞不冷冷“嗯”了聲,隨即又想,朋友,她的哪個朋友?
他一掀衣襬,正想進去,突然想起什麼,淡淡問道:“我囑你買的糖葫蘆呢?”
那小廝一笑,立刻向馬車車廂跑去。未幾,折了回來,手裡拿了支糖葫蘆,果子顏色紅豔,天氣尚有些輕寒,一層透明晶瑩的糖漿不至於化了去。宗璞伸手接過,有些厭惡的看了眼這黏糊甜膩的零嘴。
小廝自小跟在他身邊,看出他心思,笑嘻嘻道:“不若宮裡的爺兒,大人常到這裡喝茶,裡面認識大人的人自不少。這委實……有些不雅。”
宗璞一聲輕哼,從懷裡拿出塊帕子,將糖葫蘆包好,方大步往樓面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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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要休妃 268
不比日間,他現已恢復原貌,酒樓門口僮兒一看,立即滿臉堆笑的迎上來,“宗大人,快請進來。”
宗璞正要隨那僮兒進去,突然兩個人從裡面走出來,一男一女,女子雙頰醺醺的紅,粉嫩似花,她的身子有些不穩,那男子微一遲疑,終於伸手攙住她的纖腰,“冬凝。”
宗璞火冒三丈,走到二人面前,“樊侍長,閨中小姐豈可容你這般,還不撤手。”
這兩人卻正是盡興而歸的樊如素和冬凝。
冬凝酒量甚好,和樊如素兩人多是談侃爲主,輔點小酒,只是今日心情抑鬱,又知樊如素雖是武人,卻有君子之風,不是什麼心術不正的人,遂多喝了幾杯,這時看宗璞俊顏嚴厲,一臉怒意看着二人,低聲咕噥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宗璞卻看也不看她,只冷眼打量着樊如素。
樊如素劍眉微蹙,“見過宗大人,冬凝小姐喝醉了……”
冬凝小姐?宗璞冷笑,剛纔一聲冬凝他可聽得清清楚楚,一介武夫竟敢肖想冬凝!
“今日之事,我必向你頂頭上司夏海冰夏大人蔘一本。”
幾番小交,樊如素對冬凝已有情愫,他知朝歌皆傳冬凝是方鏡的紅顏知己,本不敢表露心意,但剛纔席間談起方鏡,無意中卻聽冬凝說方鏡已有意中人,雖然冬凝似乎並不想多談,很快轉了話題,他心裡已是大爲驚喜。
平日並沒聽說大理寺卿和冬凝有交情,此時看來,這位風治嚴謹的宗大人和冬凝之間的交情竟似不輕,但冬凝微醺,他怎麼放心將她交到別的男子手上,宗璞是一品文官,官階較他高上許多,他扶着冬凝,自己低頭一躬,卻終是回絕,“下官知罪……請大人容下官先送冬凝小姐回府再問責罰。”
宗璞並非喜怒形於色的人,聽樊如素這樣說,又看冬凝腳步虛浮,依偎在樊如素懷裡,和他說得一句,已瞳眸微眯,迷迷昏昏的像只慵懶的貓咪,心下怒極,樊如素竟敢如此猥~褻他的女孩兒,他必尋這樊如素的不是,將之狠治一番,冬凝這丫頭也太不識自重,他必定將她好好訓一頓,他臉上猶自沉靜,將手中帕子放進懷裡,“小幺,過來我這裡。”
他沉聲說着,已伸手過去,欲~將冬凝攬過,帶進自己懷裡。
冬凝雖醉,神智尚有幾分清醒,沒有回他,只對樊如素說,“樊大哥,我們走吧。”
“二小姐,你和宗大人認識吧,要不要和他說一聲……”
“哦,宗大人追求冬凝的一位姐姐,我和他是薄有些交情。只是,連我爹也不管我,冬凝只管自己管自己。”
宗璞手一僵,看樊如素朝他一點頭,攜冬凝在自己面前走過,心裡的怒氣再也不可抑制。
他絕不允讓樊如素帶冬凝走!
他一瞥身邊小廝,小廝當即會意,一小溜向前方的馬車跑去——尋馬伕。
那馬伕是名高手,專職保護他。就憑一個樊如素,無論如何拼不過這個人。
現在,他只要將二人稍稍拖住便可。
他幼時出身寒苦,才華卻是萬里一挑,是以纔在幾年前剛逾弱冠之年便坐上全國刑法執檢最高之位,他此時愈怒愈笑,淡淡道:“聽說,樊侍長母~親出身於煙花之地,難得樊侍長奮發向上,得夏大人賞識,有了今日的一番成就。不知樊侍長可已尋回生身之父?這紅牌姑~孃的恩客多,想來委實難尋,宗璞有些人脈,若樊侍長需要幫忙,宗璞必定盡力。”
他博聞強識,對朝中各官的家世來歷如數家珍,此時,幾句話說下來,樊如素果變了臉色,僵在原地。
冬凝既驚且怒,圓睜了眸子看向眼前男子。往日,她愛他俊朗無雙,才華出衆,冷酷高傲,卻原來他也可以卑~劣至此,用他的才華這般傷害別人!
宗璞雙眸犀亮,如鷹般盯住她,一字一字道:“秦冬凝,過來,回我身邊來。”
冬凝冷冷一笑,伸手握住樊如素的手,柔聲道:“冬凝讀書不多,卻也知道英雄不問出身,宗大人說得好,樊大哥出淤泥而不染,是冬凝心中的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
樊如素聞言一震,眸光赫亮,緩緩覆上冬凝的手。
冬凝笑道:“我們走吧。”
目光從兩人相握的手上拔出,宗璞只覺心中如刺般堵沉,他們已觸了他的底線!樊如素,你今晚怎麼能全身而退!秦冬凝,你今晚也別想回府,要回你便回宗府!
眼梢微揚,見小廝已攜馬伕從不遠處過來,他擋到二人面前,正要出言,正逢着冬凝猛一擡頭,似不意他過來,吃了一驚,眸光如驚鳥一般。他驀然一震,這走得近了,她左頰上微微高起的一塊清晰可見,紅腫難看。
一天時間了,竟還腫着,她似乎並沒有怎麼理會,沒有敷藥,她怎麼如此大咧!他心裡一緊,心口竟突然悶疼了起來,到嘴的狠話已說不出半字來,心裡只想着,一會回府,他就幫她上藥。
冬凝卻戒備地看着他,咬牙道:“宗璞,你又要耍什麼手段?”
樊如素鬆開她,自己往前一步,一臂擋在她前面,眸光炯炯,盡是警惕。
宗璞抿脣沉默了一會,慢慢探手進懷裡將東西掏出來,方看向冬凝,啞聲道:“小幺,這是我給你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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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要休妃 269
宗璞知道,自己是後悔了,從他成年以來,還沒有過一件事能讓他後悔的,但那一個耳光,他後悔了!
“謝謝,但大人的好意,冬凝消受不起。”
冬凝聲音微冷,一口回絕,朝樊如素道:“樊大哥,我們走就是,莫與他耗,他這人最會算計人。”
樊如素點頭,“冬凝,恕我失禮了。”
他說着主動握住冬凝的手,想帶她離開。
一番波折,冬凝這時更是清醒了幾分,不比剛纔微醺依偎在樊如素懷裡,臉上一熱。
宗璞爲冬凝所拒,捏緊手中布包糖葫蘆,一瞬腦中竟空白一片,此時看冬凝俏臉甜美,一派靦腆,心裡頓時一緊,痛怒之感隨之洶涌而來。她性子豪爽,除去他,她何曾對別人如此忸怩過?將帕子放回懷裡,伸手便向冬凝手腕抓去,“跟我走!”
冬凝笑,“你休想!”
跟他走做什麼,多年戀~慕,縱使她一時還不能將這份感情放下,但那一巴掌確將她的心打碎了。
她說着卻見他嘴角陰詭一挑,她一驚,卻見一個抹身影向樊如素襲來,是馬伕!
“冬凝,你先回去。”樊如素怕誤傷了她,立刻鬆手和馬伕戰在一起。
冬凝猝不及防就被一股大力扯過去,如麝一般的男~性氣息立刻縈上鼻端,手下抵住的是堅硬的胸~肌,她被宗璞緊緊抱住!
她從沒想到宗璞的力氣也這般大。
宗璞眼裡帶笑,但那笑意沉毅峻鷙,是不類尋常的。她心裡一顫,一咬牙,擡手便向他打去,兩股勁風卻同時撲到,她一怔,宗璞已將她推開,低喝道:“什麼人?”
“大人,爺要見你。”
冬凝只覺眼前一花,兩名便裝男子已攜宗璞消失在眼前,驚亂中,只餘下離去前宗璞眼裡仍對她如鷙一般的眸光。
爲什麼將他帶走?她微有絲恍惚的思量,那兩個人她也是認識的!
*****
冬凝是在睿王府的書房外院再次尋着宗璞的。
眼前的情況很是混亂,教人不安。
碧水跪在地上,一臉恐慌,已是半身的傷血,若非老鐵死死攔着,上官驚鴻怕是要殺了她了。
上官驚鴻冷冷看着宗璞,說,你我既是生死朋友,你算計我,我可不計較,但這一把你幾乎把翹楚害死,這筆帳我不能不算。你不會武功,我也不用內力,不用任何招式,和你打一場。
宗璞搖頭一笑,你打吧,我絕不還手。
“你若不還手,不出盡全力打,我便殺你府上的人,一柱香殺一個。”
“上官驚鴻!”
“哦,你倒是知道,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的無奈麼。”
“若你不曾對清兒做出逾規之爲,翹楚也不會出事!”
“所以,我也該打。”
……
上官驚鴻如勢必行,鋒利得像把刀。
誰也勸不住上官驚鴻,沈清苓一急,擋在宗璞面前,也勸不下上官驚鴻。
除去老鐵,每人背後站了不下三名暗衛,想強行攔下上官驚鴻也不行,他們一出手,暗衛必定阻攔!
何況上官驚鴻的一身武功也不是任何人能攔下的。
老鐵不敢離開碧水半步,否則上官驚鴻必定出手殺了她。
上官驚鴻要的便是這效果。
他知道暗衛攔不住老鐵,而他不想分身,在吩咐老鐵派人去將宗璞帶回來之後,他便立刻將府裡的暗衛召出。
現在誰也不可阻他!
冬凝躲在門口,聽看得膽戰心驚,這樣,宗璞必定會被上官驚鴻活活打死,上官驚鴻也會受傷,她想去勸,但知連沈清苓和寧王都勸不住這位哥哥,自己又怎麼能行!
她心急如焚,卻不敢貿然出去,怕被暗衛生擒住,正急如熱窩螞蟻,卻突見老鐵突然朝她的方向看過來,嘴型無聲,飛快說了兩個字。
書房?
*****
翹楚覺得,自己大抵是這個世界上最倒黴的病人了,這沉沉睡着也能被人挖起來。
但要怪也怪上官驚鴻那個人的醫術確實是好,施針灌藥之後,她已從昏迷中清醒,只是身體吃不消,睡着罷了。
冬凝攙着她走,苦笑告歉,卻又自慶幸,“翹姐姐,我也只是搏一搏,幸好你醒了。”
翹楚點點頭,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臂,也還有幾天便能離府了。
這時,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愛還是不愛,已經遠了,淡了,有一天終將消失。但她不能讓上官驚鴻真的殺了宗璞。宗璞是他勢力集團內的主心之力。
及至走到去,推開院門,只見裡面一片整肅,衆人被暗衛守着,院中,兩個男人拳~肉相搏。身上衣裳都染了血。
“翹……翹主子。”還是景清眼珠子幾乎都凸了出來,不可置信地喊了一聲。
上官驚鴻一震,被宗璞一拳擊在臉上,他啐了口中鮮血,揮袖一甩,將宗璞摔到一邊,立即縱身躍到門口。
翹楚看他一臉血沫地盯着自己,半是大驚喜,半是責備,“你怎麼過來了?”
他說着隨即凌厲地看向她旁邊的冬凝。
冬凝一驚,立下低頭不敢說話。
翹楚相了想,道:“你明日請兵符號,我想明日大抵是有個宮宴給你餞行的,明晚你自是大醉,我們也說不上什麼話了,你後天便出征,今晚,我想和你說說話,聊聊天,可以嗎?還是說你比較願意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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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4-29 16:48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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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也不想作這個邀請,只是對他的性~情,她自問還算清楚。若讓他這麼饒過宗璞和碧水,他可能會饒,背地裡卻指不定有什麼動作,惟有人盯人才能放心。
宗璞等人惹不起他,至少能躲過。
上官驚鴻本一直盯着她,神色極是小心翼翼,這時眸光擦亮,他嘴角開始彌出笑意,點點頭,往前一伸手便將她橫抱起來,將臉往她臉上貼了貼,“我本來就是要去陪你的,只是處理一下這邊的事情。”
翹楚也不矯情什麼了,疼症雖已暫時壓下,但她身子疲乏,有人抱着也不錯。
上官驚鴻看向寧王,“五哥,碧水的事你處理一下。”
寧王點頭,明顯鬆了口氣。
他又瞥了宗璞一眼,宗璞躬身,一禮謝罪。
他輕聲道:“若你不是我朋友。”
“我明白,我知你當我是朋友,否則沒必要這麼做。”
“沒有下次。”他抱着她往門口走去。
“爺,你要怎麼處置奴婢?奴婢雖有錯,也是愛你啊。你就那麼愛翹楚,多年情份都不念嗎?你就不能饒奴婢一回嗎?”
“翹楚,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
背後碧水哭泣嘶喊的聲音傳來。
翹楚心笑,倒是時移世易,若是從前,碧水怕得是詛咒沈清苓了。但這也不過是霧裡花,碧水,你看不清,我也不知道,即便連上官驚鴻自己也不清楚他心裡真正愛的是誰罷。
寧王喝斥,碧水猶自罵着,上官驚鴻本置若罔聞,聽到詛咒一句,臉色一變,側頭看去,眼底一片寒意。
衆人臉色也變了,碧水半身血污,本肆意罵着,這時遭他一看,也自驚住,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卻住了嘴。
碧水沒能理解上官驚鴻剛纔的意思,翹楚卻是明白,道:“你既決定交給寧王處置,活罪我不知,但這死罪我知道你是打算恕她了,何必現在再來殺她。”
“你跑這一趟……我不殺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現在不行了。”
“再饒她一回吧,畢竟是跟在你身邊多年的人了。”
“我不在房外睡,可以嗎?”
耳邊,他突然壓下的聲音讓翹楚有些愕然,想起天神村的情景來,尋思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上官驚鴻既得好消息,心裡反微微一沉,他不想再留,現在,他只想確定她。她對他的所有感覺和感情。
遂道:“五哥,將她送出朝歌,派人看着,永不可再踏進這裡一步。若她回來,我必定殺了她。”
碧水不啻一次擅自行事,但這次責任多在宗璞身上,再者,因爲她是上官驚鴻的通房丫頭,上官驚鴻彼時深愛沈清苓,考慮到碧水會因嫉~妒而做出妨害之事,很多事情都沒有讓她介入,衆人都是心知肚明的。當然,上官驚鴻維和功夫一流,在碧水看來,也不過是上官驚鴻心疼她,沒讓她習武,也不願意她涉入到危險中罷了。甚至對於那位黑袍女子,她也想,上官驚鴻不讓她知道,有顧全她感受之意。
這時,碧水彷彿明白了過往種種,定定看着上官驚鴻和翹楚,腦袋一時空白,一時又想到底翹楚答應了上官驚鴻什麼。
衆人倒是再次緊了又鬆了口氣,畢竟是多年情份,卻也與碧水想着同樣問題。
翹楚突然想,碧水和他們這些的人牽涉就到此爲止了吧。開始和結束之間,界線這樣不明顯。
很多事情,在你從沒有想過它會開始的時候它已經開始了,正如她當日來到朝歌;而很多事情,在你從沒有意識到它會結束的時候就這樣突然結束了,就像碧水。
她有些睏倦,微微閉上眼睛,上官驚鴻低頭親了親她,將她更抱緊了一些,闊步離去,背後,碧水的啜泣聲一下一下傳來。
她打開眼睛,看到沈清苓冷冷笑着緊盯着她,衆人看她回望,出於儀禮,各自避開目光,但先前臉色卻不無凝重。
她明白他們的想法。
她似乎能影響上官驚鴻,而這並不是他們期許的!
他是他們認定的帝王。
一個帝王,可以寵一個女人,但最好不要愛上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不是他們的認可的人。
雖然,她不認爲,她和他之間是愛。
*****
“小幺,謝謝。”
四周衆人待散,冬凝也正想離開,聽得背後聲音,淡淡道:“要謝你便謝翹姐姐吧。”
宗璞聽她語氣淡漠,他和上官驚鴻多年朋友,事前雖知上官驚鴻犀利,未必便覺察不出這事,但不至於損了兩人情誼,畢竟翹楚和夏王之間,翹楚負了上官驚鴻,沒想到終是低估了翹楚在上官驚鴻心裡的份量,今晚幾乎和上官驚鴻反目,心情低下,這時冬凝又是這般,仍和他拗氣,他身上負傷頗重,心裡一躁,不想再管冬凝,卻又無法忍受,上前一把拉住冬凝的手臂,冬凝轉身,“宗璞,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聲音微厲,一下衆人都向他們看來。
看着同伴們的驚詫神色,冬凝苦笑,自己過去都是宗璞和沈清苓戲裡的青衣,這時倒是怎麼了。她看沈清苓有些傷痛眼睛帶着冷清看過來,運勁從宗璞手裡抽出手,“你看看清姐吧。”
她極快說完,身形一展,施展起輕功便沒入院門外的黑暗裡。
“老宗,你和小幺怎麼了。”寧王擰起眉頭,走過來。
宗璞沒回他,從懷裡掏出帕子,身上的血水沾到帕子上,有些紅彤彤的,他打開了,裡面的糖葫蘆已爛成一團,糖漿也糊了。
他揀了一塊放進嘴裡,低低道:“這東西苦苦的,爺兒,你說她以前怎麼愛吃?還纏着我給她買?”
*****
牀帳撩開,上官驚鴻帶着一身清爽上來,帳外,是方明領着婢女將浴桶擡出去的聲音。
她本面內壁躺着,上官驚鴻將她的身子摟進自己懷裡,讓她枕到他的臂上。
他的動作很輕,那種宛如捧着珍瓷的溫柔。
他很小心,甚至還帶點試探。
她慢慢轉過身,他突然便像一個困在深漠很久的人看到水源發狠去喝水一般發狠將她緊緊抱進懷裡。
“放開,我喘不了氣……”
翹楚不得不抗議,上官驚鴻這纔將她稍稍拉離了一點。一支手臂仍探過她的頸肩,緊緊環在她背後,另一手慢慢在她臉上摩挲着,那指腹間的粗糙讓她的肌膚如燙刺。
帳外還留着淡薄的燭火。
他盯着她,眸光幽深炙熱,欲~語還休。
這般俊美,像一個神,又這般深情。
他的神色像個三十多歲有着深邃閱歷、卻不知爲何又帶着苦澀不安、小心試探的沉着男子,可他臉上一處一處落了些青腫,又像個十五、六歲會和人幹架血氣方剛的少年。
這樣面對面,他們的最後一晚……
王爺要休妃 271
上官驚鴻,保重。
沒有什麼話了,即使有,千言萬語到最後想也是會褪縮成這一句。
夜裡說過的話似乎還在嘴邊,燈火已經輕曝成一個小點,翹楚撫着有些沉重的腦袋坐起身來,牀帳晾起,她的目光便落到桌面的煤油燈上。
這時已是滿屋白晝。
短短一夜,卻宛像過了很久,頭重,又有絲通~體舒泰不少的感覺。
盯着眼前的煤油燈,翹楚驀地一驚,這房中擺設根本全數不同,這不是睿王府!
她昨晚明明還睡在睿王府自己的房裡,現在……
她飛快下~牀穿鞋。
許是動靜驚動了屋外的人,門立刻開了。
進來的是四大和美人。
兩人臉上都有些惶惶,四大道:“主子,你終於醒了。”
翹楚立問,“這是哪裡?”
美人苦笑,“睿王的別院。”
“別院?”
一絲說不出的冷顫之感從心底迅速溢出,翹楚突然意識到什麼,緩緩擡頭,“我到底睡了多少久?”
“翹主子,你睡了整整十天了。”
門外,老鐵淡淡答道。
翹楚本已穿好靴子站了起來,這時重重跌坐回牀~上。
*****
她們是在睿王出征當天被送過來的。
四大和美人也被用了藥,到這邊才醒過來。
這幢別院在朝歌以郊,是睿王的產業之一,一直以來都有奴~僕在打理。
這十天來,幾名婢女幫着四大和美人打點,侍候她洗浴。
上官驚鴻令老鐵親自在這裡照看着,另有三十名暗衛生負責保護她的安全,十名朝歌有名的大夫守侍,四大和美人一旦發現她情況有異,便立即傳大夫診治。
……
午間,翹楚默然不語正和四大、美人在用膳,婢女的聲音在門口恭謹又驚喜的傳來,“翹主子,爺凱旋而歸,宮裡設宴,爺派馬車來接主子進宮吃酒呢。”
翹楚手中箸子跌到地上。
本待吃過飯,身~體有了力氣設法逃出這牢籠,上官驚鴻卻把她的心思都猜透,將時間算好,用藥讓她昏睡十天。
算得真準!
從她醒來也不過半朝時間。
現在,他已回來!
母~親的事已圓滿解決,她心裡是大歡喜,但同時,怒氣也在這一刻到達頂點。
*****
翹楚不是第一次進宮了,卻是第一次欣賞御花園裡的花卉。
花姿搖曳,御花園裡的花長得真好。
也是,還有什麼地方的東西能媲美宮裡的?所以普天之下,有多少男子都想君臨天下,又有多少女子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不遠處,宮中禁軍百尺一崗。
四大和美人已讓老鐵派人送回睿王府。
聽老鐵說,宴會還沒開始,這個宴會既慶睿王凱旋,並慶西夏使節來朝。之前,睿王走得急,皇帝身~體也一直抱恙,今日一併慶祝。皇帝記掛睿王,睿王一進朝歌,便立即派人迎他進宮。
果是有宮宴,只是時間卻緊捏在他手上!
翹楚淡淡看着春花滿眼。
剛纔下得馬車,經過重重宮闕,進得御花園,聽那經過的碎嘴宮人興高彩烈的和同伴說,西夏使節還沒到,宴席尚未開,皇上和各位主子、各位大人正在殿上侯着。
她遂讓老鐵先過去,回覆睿王。老鐵沒有堅持,宴會還沒開始,也深諳皇宮裡,她無輪如何逃不脫。進宮出宮,若非相關的人,沒有令牌,都插翅難爲。
老鐵走後,她散了跟在身旁的幾名婢女,迅速思考兩條出路。
一是待宴罷回到睿王府再算;若不,就在這碩大無比的宮裡設法躲藏起來,稍後再設法離宮。
兩條都千難萬難。
若沒有上官驚鴻的允許,自此以後,她根本不可能離開睿王府半步。藏在宮裡也不行,除非在搜宮之前就能逃出去,否則一樣被揪出來。
翹楚思慮着,心中益發煩~躁,她實是不想再面對上官驚鴻,也不想再沾惹相關的人。
微微一拂袖下花草,她朝御花園其中一個門口走去。宴席還沒開,她突然想到常妃的宮殿走一走。
還沒出去,已聽到一陣熱鬧的人聲走過來。
她一凜,退到一側,只待讓來人進園纔出去,不至於衝撞了這宮中的哪一位主子。
“皇子,兩位公主,快這邊請,皇上在殿裡可是望眼欲~穿了。”
一道尖銳中帶着厚厚笑意的聲音猝然入耳。
翹楚知道是太監正引人而進,心裡倒起了絲好奇:皇子?公主?倒不知是哪位皇子和公主,要讓皇帝也望眼欲~穿?除去她認識的那幾個人,可從沒聽說過哪位皇子公主如此受皇帝青睞。
只聽得一道渾厚的男音道:“那有勞這位公公帶路了。東陵皇帝陛下待我等是大禮遇,這些天讓太子殿下多番陪伴我們參看朝歌風情。”
“使得,使得,皇子太客氣了。”
“倒沒想到那天遇到的茶客便是太子殿下。”突地,一聲女子的撲嗤淺笑。
“你這丫頭,倒是想這作陪客的是九皇子吧,可惜,聽說九皇子染了風寒,不得歇在府中。”又一道女聲接口,聲線甚是婉柔。
“唷,姑姑,你亂說什麼,我哪有!我又沒見過他,哪能想他。”
“我們九皇子今兒個就在席上恭候公主,公主稍會便能見着。”先前的太監笑吟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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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樓
王爺要休妃 272
“哎呀,公公,你怎麼也……”女子突然笑道:“姑姑,聽說你給睿王備了禮物,賀他凱旋歸來。你倒是笑我作甚,我可還沒笑你呢。”
“呵呵,恕奴~纔多嘴,我們八爺曾和皇子、公主兵戎相見,長公主心~胸着實不輸男兒。”
聽到這裡,翹楚知道,這一行人就是西夏來使了。只是這些聲音,卻似乎有幾分熟悉。
許是掐着時辰知使節快到,略遠之處,皇帝設宴的宮殿不斷有鼓樂之聲傳來,她想辨別,絲竹聲卻讓衆人說話聲音模糊,變的不真切起來。
長公主笑道:“彩寧素慕英雄。”
“是是是,你素慕英雄,皇兄最愛美人,來東陵十數天,收穫豐富,網羅了不少美人,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有幾名女子不從,你以人家家中大小相逼,人家被你逼得幾乎自戳而亡。”那第一道女聲啐了一口,道。
男子笑罵,“能讓爺看上,也是她們的福氣了。”
不想在西夏使節口中聽到那幾個男人的名諱,英雄?這八爺九爺各自風華,翹楚心笑,卻也生了怒意,這尋常百姓的姑娘便容你們這等欺負嗎?很快又驀地怔住,彩寧,還有這聲音——
省悟想走開,已來不及。
一行人踏進御花園。
正是當日酒樓所見——淳豐三人,還有那兩名老者。
原來這幾人竟是西夏來使!
前有引領太監,後有宮裡內侍宮娥多名升着儀仗。
翹楚此時一身女裝,仍蒙了臉,眉眼並沒有如當日刻意化了妝,只是尋常薄妝,估摸衆人也認不出,只待走開,孰料淳豐一眼看到她,竟饒有興致,問身旁的太監,“這女子是……”
那太監瞥她一眼,笑道:“回皇子,想是宮中的舞伶。今兒個有數場表演相慶,聽說有一出便是舞伶們掩了臉面獻舞,曰美人紗。”
“妙,妙,倒是好意蘊。”
淳豐大笑,眯眸朝她打量來。
翹楚冷笑,突然,淳豐背後,其中一名老者道:“皇子,這女子就是當日酒樓的少年!老臣畫人物丹青多年,對面譜面相最是熟悉,這世間沒有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即便是雙生子,眼中神韻也自不同。老臣必不會錯認。”
這人正是西夏一品翹楚一凜,世上果有異人,可惜這天賦卻用在不當的地方。
那太監王公公是內務府裡專事外事的內侍,雖品級甚高,卻並不認識翹楚,他不知前事來龍去脈,看淳豐和彩寧、銀屏對望一眼,眸露驚喜,對翹楚似極有興趣,立刻對翹楚頤指氣使起來,“喏,還不快向皇子見禮!”
翹楚心想,姑不論她和上官驚鴻怎樣,這是在東陵的國土上,你雖貴爲西夏王族,皇帝有安內的考慮,不想在短期內再與他國動干戈,禮讓三分,但怎可任你如此欺凌東陵百姓,強佔民間女子!這事她必定讓上官驚鴻管一管!
她正要表明身份離去,淳豐眼中譎光一閃,嘴角上揚,說,這回我可不會再給任何機會你推諉脫身。他說着突然跨步上前——翹楚雖警覺極快,卻到底不及淳豐習武之人動作迅速,她只覺身上一麻,整個人已被淳豐攬進懷裡。
要待出聲,卻發不出聲音。
這混蛋,還點了她的啞穴!
她立時看向王公公,王公公卻並無半點眼色,也可說是早便惦記着獻媚了去,他是曹昭南的手下,早得授意,好生接洽淳豐等人。
彩寧掩嘴一笑,道:“倒教你得來全不花功夫。”
淳豐伸手擒住翹楚下巴,眼中掠過一絲掠奪之芒,冷笑道:“一個奴才竟敢和爺鬥!一會有你好受!”
他轉看向彩寧,“東陵皇帝不是爲我們準備了一出美人紗嗎?我們也借花敬佛,來一個更好玩的與他們一樂,想來東陵也不至於吝惜了一個舞伶去。”
*****
大殿。
帝后主座。左右首依次是各妃,各王和衆多朝官。
每人案前各備美酒果蔬,觥籌未開。
許久不見的賢王也被召出席了。只是他一手萎垂,竟似廢了一般,他埋頭獨自喝着悶酒。
除了箇中人,衆臣都對這位親王的境況暗暗吃驚,然雖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但知他確實大勢已去,此番皇帝召他出席,未必沒有一定宣示懲警之意。郎後顏容憔悴,郎相氣色卻大好,
另一邊,睿王座前,不少官員陸續過去敬酒,在西夏使節進殿之前先祝睿王戰捷。
太子也微微笑着舉杯遙祝,睿王嘴角輕揚,舉杯回敬。
皇帝神色淡淡,眼下有抹青疲,但目光仍銳利異常,眯眸打量着座下諸子,偶爾看看太子和睿王,偶爾看看也沉默喝酒的夏王或是和王妃頑笑的寧王。
寧王其實沒有面上的輕鬆,上官驚鴻北征十天,他和宗璞的憂慮終於成真!雖然狹道上上官驚鴻用計折損了太子在皇帝心中的信任,但皇帝畢竟深愛太子,那時上官驚鴻尚未尋回,皇帝心裡對太子生了嫌隙,但上官驚鴻最後平安歸來,皇帝對太子的怒恨便小了,加之圍場屯守期間,太子花大功夫在皇帝身上,讓父子之情日益好轉起來,而回到朝歌之後,上官驚鴻立即請兵符北伐。
這無疑衍生出兩個問題。
一,狩獵賽三局決勝負,按皇帝許下的承諾,兵符本已是上官驚鴻的囊中物,但自請和皇帝賜予卻不同!到底果真是爲翹妃而請,還是睿王怕生什麼變數,藉此拿下兵符?皇帝生性多疑,若偏袒於後一種想法,心裡必有不愉。
二,太子在上官驚鴻北伐期間,對皇帝噓寒問暖,人心和世間任何一樣東西都是一樣,都是此消彼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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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9樓
王爺要休妃 273
但現在兩人幾乎勢均力敵也不假。
皇帝的心向着太子,也是向着上官驚鴻的。
這時,上官驚鴻必須慎重再慎重。
上官驚鴻一笑喝下一個官員遞來的酒,淡淡收回一直暗注在殿門的目光,站了起來。
“驚鴻?西夏使節快到了,你要到哪兒去?”
皇帝出聲。
“回父皇,翹楚還沒過來,兒子出去接一接她,聽家僕說,她身子還有些不爽,有絲心悶,殿外空曠,她便在外面透一透氣方進殿。”
皇帝點點頭。
“西夏使到!”
殿門外,儀禮官報喏。
皇帝朝上官驚鴻一看,上官驚鴻微一皺眉,對背後的老鐵低聲吩咐道:“將翹楚帶進來。若她不願,暫且使一次強。”
老鐵頷首。一邊,皇帝並殿上衆人起座相迎,笑說了客喧之詞。淳豐等也低腰交臂還禮。
皇帝命令賜座位,祝酒過後,皇帝朝太子微一點頭,太子起座,說,今日大宴以祝西夏使節並孤八弟平亂凱旋。郎相德高望重,率衆臣掌聲以祝。
淳豐和上官驚鴻各自起,酒敬皇帝和衆人,太子擊掌,讓上歌舞。
淳豐哈哈一笑,道:“陛下,殿下,適才聞得你們王公公所言,你們有一出精彩歌舞曰美人紗。承蒙厚待,先來個拋磚引玉,讓大家樂一樂,何如?”
“皇子還有節目娛興,吾等自當拭目而待。”太子笑着接口,又看向皇帝。
皇帝一笑點頭。
“將她帶上來!”
說話的是銀屏,她本來笑顏嬌囂,目光和對座靜啖津液的華服男子一擦而過,身子微震,頓時曳住聲音。
淳豐和彩寧也看到了,也大是震訝,那豈非當日酒樓所見的男子嗎?如今看座次和服飾,竟是個皇子?
對方舉杯一禮,繼續安靜喝酒。
卻說這人正是夏王。
甫見幾人,也不是沒有震訝的,只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罷了。今日一宴,他早已風聞,當中將牽涉他的婚事。
換作往日,他知己答案,但如今——
往日,母~親莊妃常說,他喜怒過於顏色,他不是不知。只爲肆意。
這多天來,他想過許多,猝然知道,他也可以將一身驕傲磨平。只爲探索。
探索那個如青瓷素淡的女子和他之間的以後。
她能放,他不能。
她那天那樣的神色,縱使她口中辯辭再篤,他心疼心怒,但他知道她並不開心。
她曾說,有過短暫的開心。
但他希望能讓她永遠開心。
於是,他探索自己和父親此時位置之間的差距。
還有即將被提出的婚事。
他該怎麼做。
承還是不承。
思緒被堂上的聲音打斷。
“陛下,殿下,諸位,大家不妨猜猜這紗帽女子是美是醜,是美人如玉,尋常女子還是醜陋顏色?”
淳豐戲謔高笑之聲傳來,“若在座諸位有半數以上的大人猜中,淳豐自願罰酒三杯,好圖陛下和諸位一笑。”
堂上倒有泰半人大覺驚奇,紛紛看向剛被人帶上來的女子。皇帝道:“這等樂子,倒也有趣。”
女子教兩名西夏婢女攙扶着,也身穿西夏服飾,體~態婀娜,頭上一頂深灰紗帽,帽沿紗長長垂下,將她的模樣嚴實蓋住。
夏王心中微一咯噔,看這女子身~體僵硬,分明被人點了穴道。
並非自願?
倒不知是傾城色還是醜八怪?
堂上聲響漸豐,各自猜測起來。
“都說聞香識美人,依我看,辨服識美人也可。”淳豐看四周興致甚高,心想,點這女人麻啞二穴,使人替她換上西夏顏色斑麗妖嬈的服飾果是對的,此時看來倒別具一番風韻。他說着頓時也來了興致,大步走到堂中,一把拉開女子衣襟,女子身上登時露出一片雪膚。
鎖骨下,隱見肚兜。
上官驚鴻心下輕嘲而笑,本擎着酒杯喝着酒,聽四處聲音大肆,眼梢一掠皇帝,卻見他微皺着眉頭,知他不喜歡這淳豐的驕~淫之氣,這,畢竟是兩國交誼,會宴之所。
他心緊緊惦着翹楚,但知此時出去不妥,強自抑了。遂隨衆人看去,目光落到那深紗女子的衣領下,卻隨即翻了酒盞,溼了指。
*****
翹楚咬緊牙,那屈~辱之感讓她渾身冰冷,聽得是處聲音轟轟,知大勢難爲,這回是麻煩了。
面紗若被揭——
確實無論她和上官驚鴻怎麼樣,但若面紗被揭,她的尊嚴,上官驚鴻的臉面統統……
“睿王你做什麼!”
她快將牙齒咬碎,眼邊也微泛起絲溼潤,又死死抑住,突聽得耳邊一聲驚叫,兩指指尖在她身上飛快點過,她登時渾身一鬆,頭上紗帽已被人狠力扯下。上官驚鴻暴風般凌厲染滿怒氣的眉眼在她面前赫現。
她閉了閉眼,在他環上她腰肢之前,飛快移步上前,淳豐便在她兩步之外,正滿臉驚惶失措,她乘他不備,伸手狠狠颳了他一記耳光。
清脆一聲,滿堂響徹。
“你是何等賊人,竟敢將我虜挾,點我身上各處大穴?讓我不能聽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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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樓
王爺要休妃 274
淳豐一摸臉,大怒,“我堂堂西夏皇之子,你這女人竟敢打我!”
他身份尊貴,從小到大,何曾受過誰當衆掌摑?怎能不大羞大怒?
“哦,西夏皇子?”翹楚緊抓衣襟,一笑過後,劈頭就問,“我在御花園經過,看你一身異域服飾,聽你說爲網羅東陵美麗女子,逼害東陵百姓,正納悶是西夏使攜赴東土手下哪個不長進的官員!莫以爲你發現我撞聽到你的惡事,點我穴道,蒙我頭臉,我不能聽看說話,便以爲你是皇子。堂堂一國皇子,會如此糊塗、是非不分擄掠一名女子?堂堂一國皇子,當爲兩國和睦作表率,會如此淫~逸驕惡破壞兩個邦交?打你?我打一個陷兩國於不睦的惡棍有何不可!”
女子語鋒又快又利,她臉上原來的面紗早教他摘下,當時看她臉有疤痕,淳豐也吃了一驚,心想倒枉費當日酒樓一番糾~纏,心思一惡,索性替她罩上更難窺面容的紗帽,將她帶到這堂上來現醜。
她顏容醜陋,此時一雙眼睛卻晶瑩透亮,眼中氣勢自具。
丹青手、一品文官乾仲早在離國之前便和父皇分析過,東陵皇帝不乘勝追擊,回攻西夏,必是瞻顧到東陵內政。此番東訪,大可不必過於恭順,顯西夏之懾於東陵,爲鄰國所笑。西夏他日趁東陵新舊君王交替之機,未必便不可乘勢滅了東陵。
淳豐因此縱懷而行,而這多天太子相陪,也並無多說一句。
他篤定,東陵雖知他作了什麼,卻自不會問責一句,怎麼想到這個女人竟敢當衆打他,並揭他所爲,說出這番話來!
“這淳豐皇子怎能如此辱~我東陵……”
四下一片沸騰。
驚怒之間,淳豐猛地抄手往翹楚臉上打去。
翹楚淡笑,站在原地只是不動——淳豐卻很快止了動作,冷冷笑問,“睿王這是什麼意思?”
上官驚鴻將翹楚攬進懷裡,右手一柄長劍直指淳豐眼尖,鐵面如霜。
他今日歸來,被皇帝直宣進宮中,被允許卸甲不卸兵器。
“我父皇以和爲貴,你卻在我東陵國土上橫行,逼害我東陵百姓。種種言爲,我如何能放過你?我懷中女人,你可知她是誰?”
淳豐聽上官驚鴻逼問,後者又突然語鋒一轉,冷冽之中,恣怒長笑,他身上一個激靈,猛地看向一旁的王公公,“這…並非宮中舞伶?”
那王公公看堂上人震驚莫名,已知不對,顫聲道:“奴才……奴才也不敢肯定。”
“這位娘~娘是睿王的側妃。”
堂上不知誰說了一句。
淳豐渾身一震,頓時定在原地。
座上,彩寧也是大驚,她暗暗一咬牙,立即走出,“睿王,如今看來,是我等生了誤會了。淳豐皇子絕無……冒犯王妃之意。只是那王公公告訴我們說,王妃是宮中舞伶,皇子方……”
“誤會?”上官驚鴻眸光一暗,冷冷打斷她,“若事事皆可釋以誤會,則國也不必以法治了。長公主,上官驚鴻今日必定要爲妻子討一個公道!”
彩寧一急,太子離座,看了翹楚一眼,沉聲斥道:“八弟,誠如長公主所言,乃誤會一場,何不快帶翹妃回座,再續典慶,再續兩國和談之契。”
翹楚明白,兩國的帽子扣在頭上,這時不管上官驚鴻再怎麼睿智機辯,也斷不可在言語上與太子一爭高低對錯。她早就知道,是以剛纔趁機扇了淳豐一記耳光,並佯裝不知淳豐身份一番搶責,當是報了淳豐欺~侮東陵百姓和民間女子的半仇。
她以爲上官驚鴻會帶她退下,焉知上官驚鴻嘴角微沉,眼中的光波暗閃,竟不打話,一劍朝淳豐前~胸刺去。
距離過近,淳豐甚至來不及叫喊,堂上卻無人不驚,彩寧一聲顫叫,皇帝拍案而起,急怒道:“驚鴻,住手!”
上官驚鴻聽得皇帝訓斥,似乎微一遲疑,手腕一反——
一陣溫熱灑到臉頸上,淳豐方驚駭得厲聲大叫出來。
衆人不知是該驚怕,還是鬆口氣。
堂中,一個人的身軀緩緩倒下,卻是那王公公。
他胸~前血如泉注。
朝臣想,睿王終是聽了皇帝之言,可惜收勢不及,刺死了王公公。
其中,也有人心細,知道那王公公卻是太子的人。
太子眼裡浮起絲冷笑。
上官驚鴻垂下血紅長劍,攬着翹楚向皇帝跪下,“兒子魯莽,實不該因家之~小私,因國之小民而傷西夏貴客,請父皇責罪。”
“你!”
這等激~將之言!
皇帝眉頭緊皺,越發氣怒了去,他久久盯着上官驚鴻,卻終歸擺手道:“起來吧。”
“皇子,公主,朕禮敬貴國皇帝,看重兩國邦交,如今看來,貴國似乎和朕之意並不相同,看來締結和盟不過是朕的一廂之念罷!”
皇帝仍未坐下,此時身子微微前仰,他臉色青蒼,眼中卻銳光不減。
夏王率先離座,走到堂上,一撩衣襬直身而跪,朗聲道:“父皇明鑑,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臣隨即於座旁跪呼。
淳豐一抹臉上腥血,變了臉色。
這時,翹楚突聽得上官驚鴻在她耳邊低道:“只裝做暈倒。”
堂上正暗涌如濤,他這是要做什麼?
她隨即閉上眼睛,跌進上官驚鴻懷裡。
雖物是人非,時過境遷,她突然想,圍場之後,這是他們第二次合作。不說感情,卻原來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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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樓
王爺要休妃 275
宮牆深處,古井幽荒。
宅門外,有宮人經過,也自快步而過,誰也不會在這裡久留。
因爲,這裡是冷宮。
常妃殿。
絲竹之聲從不遠處的宮闕里傳來。
皇帝允睿王帶因情緒激~動而突然昏迷過去的翹妃出殿料理。
不知是諷刺還是好事,殿裡,歌舞在西夏使文武官的叩拜、皇子公主的一整舊風、謙禮致歉下升起。一切恢復平和。
翹楚突然發現常妃這幢宮殿所處的位置其實並不符合宮闈建築安排。這幢院子就處在皇帝辦公宴會常用的幾個宮殿後側方,經過幾個大殿軸心所在的御花園,折過一段並不太長的幽道便能抵達。所以宴殿上的歌樂在這裡能聞,也有宮人在外頭經過。
但這不是有悖常理嗎,皇帝爲何獨獨將常妃安排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那實是對芳菲情意的借代還是什麼?
當然,過去的事都已煙了塵了,誰也不知道了。如今,人心難猜,何況是君王的心。
“爲何想來這裡?”
“爲何要我裝暈,不留在殿上?”
上官驚鴻和翹楚幾乎是同時出聲。
翹楚本蹲在井邊看着井沿的野花,聞言,微微轉過身,卻驟然跌進那一具還帶着淡淡汗血味道的懷抱。
只是簡單打理過,還來不及洗浴吧。
上官驚鴻半蹲跪在地上,將她緊緊往懷深處按,嗅着她發頂的清香,低道:“你怎麼會想待在大殿上,對着那些人。待歌舞全畢,起碼得個把時辰。”
翹楚想掙開他,卻被他鋼般鐵般圈住,紋絲不動,遂作罷,道:“我是不想,但你應該在。郎相和郎妃還在裡面。今兒個我給你添麻煩了,我不能不報堂上淳豐之~辱,但你沒必要用激~將之言讓你父皇在衆妃子臣面前不責淳豐下不了臺,那是最直接最好的辦法,但對你的前途說,不是件好事。”
殿上,他說,家之小~私,國之小民,家之小~私是她,國之小民是東陵民間女子。
她知道,皇帝也深惡淳豐等人之行,但基於不想多生波折,順利一簽和約,民間女子之事不會深究,在她掌摑淳豐之後,她被淳豐擄掠的事也待平息了,但教上官驚鴻一激——
“不,”上官驚鴻沉默良久,方啞聲道:“是我。我沒能好好保護你。若非淳豐拉下你的衣領,我看到你肩上的傷痕,殿上你便被他侮~辱了去。幸好……幸好……”
他聲音越發低沉,像張凹凸難平的粗砂紙,在殿上深抑着的寒戾殺氣一絲一絲透將出來,“天神村你我親熱之時,我問過你那傷口的來歷,你說是在圍場所傷……你等着,**後必定打下西夏送你頑樂。還有上官驚灝,總有一天,我一定殺了他!”
翹楚沒有吱聲,渾身隨之卻陡然一顫,上官驚鴻一手探入她的衣襟裡,將她的肚兜斜斜一扯撥,大手撫上她肩上的淺疤。
似乎受到她肌膚那細嫩觸感所~誘,他享受般謂嘆了聲,粗糙的手慢慢往她胸~前的箭疤摸去——那是她爲他受的傷。
他甚是用力,一下一下,一遍一遍的摸,指尖、掌沿有時會擦過她的**,他一開始似乎還深深忍耐着,後來大掌終於忍不住包了她整隻柔軟,低粗喘着揉握起來。
“翹楚,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在軍帳里布兵的時候,上戰場殺人的時候……你可有一點想我?”
那電擊砂磨般的感覺在從那敏感波波傳開來,生理上,翹楚也不可抑制的輕輕顫抖着,但身~體卻很快隨之僵硬下來。
上官驚鴻心裡一空,一股空乏涼意竄上心頭,將翹楚的衣服緊緊攏好,大手順着她的頭髮,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是恨我之極了。我將你困在別院裡十天。我不敢將你留在王府裡,怕郎妃算你。曾一度想帶你出征,但不管我的軍力有多雄厚,戰場終是一個危險的地方,你的身子剛施術完畢,經受不住顛簸。我怕你母親出事,你身子不好,我更怕你在東陵出事,怕你離開,只敢定下十天之期。十天……你知道這是個怎樣的將軍令嗎?”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我時間緊迫,思付你父親欺你母女,於是八百里快馬派人先到北地,強令他在那邊先備下糧草。這樣,我便能掙到更多時間。你母親和敵方部落就在北地邊陲,一抵達北地,我即刻就可拿到糧草。兵士也不必負重運糧,日行更快。”
翹楚閉了閉眼,“北地既爲東陵馬首是瞻,戰鬥之令難爲,但糧草之令,他是不會不從的。只是,不比天神村隱蔽,這一次,你是公開開罪我父親了。他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嗯。我在北地見過他,他和鳳清似乎已全數忘記天神村裡的事。我有種感覺,翹眉也可能如此。”
翹楚一怔,又聽得他輕聲道:“我沒設步兵。朝歌雖有足夠的馬力,但帶後備戰馬,卻會拖慢整個行軍。我向父皇請了皇令,派人快馬通知途經之地的官府必須在我率軍過去的之前就備下足夠的馬匹,這樣,每到一地我的士兵就能換上新馬。”
這下到翹楚久久沉默,過了很久,才低聲道:“我從來沒想過,兵馬糧草……仗還能這樣打,但又何苦讓睿王落下勞民傷財之名。”
“我母~親,她好嗎?”
“她很好,我已將她送回你外公那邊。翹楚,這樣都不行嗎,我願以傾城之力換你母親安穩,你卻吝惜給我一個機會?放下你的怨恨好不好?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她剛問罷汨羅的情況,上官驚鴻將她推開,眸光緊裹着她,狠狠捏揉着她的肩膀,一雙墨玉眼睛,全然沒了剛纔殿上的銳利,淨是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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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樓
王爺要休妃 276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
突然,他眼中躍起絲亮光,卻又隨即黯淡下去,自嘲一笑,“告訴你,你必定越加恨我!”
他緊抱着她,讓她坐在他雙腿之間,他的腿腳緊緊夾着她的腳。
翹楚微微奇怪,還是道:“我剛纔出來的時候,心裡大是憤怒,但恨麼,和從前不同,書房那天犯病之後,我便不再恨你了,完全不恨你了。而現在,我也再無半點怒意。你做了這麼多,完成了我的願望。”
愛情,經不起一再傷害、不信任。
翹楚凝着井邊的野花。花已有些枯萎。井早已空竭,這些花天生天養,有時業着多天天晴,沒有雨水,花便萎敗下來。
“我帶你來這裡,是想告訴你,我不走,終有一天會像你母~親的下場一樣。”她低低說着,笑着,“若你還有些憐惜我,便放我走吧,留在這裡,我只會鬱鬱而終。”
上官驚鴻有些艱難的一下一下喘着氣,狠抓着她的肩,雙眸簇動着亟盼、凌厲,“你對我一點感覺都不剩了嗎?”
所以,剛纔他碰她,她會有那樣的反應。她的身體對他是熟悉的,她會顫抖,但她的心將他鎖在外面,所以她很快全然僵硬起來。
從身~體到心裡,最後,從心到身。
會恨,便是還愛。如今,她恨也不恨,是因爲她再也不愛他了……
那陌生又熟悉的痛楚又從肩膀透將出來。翹楚將目光慢慢移到上官驚鴻臉上,“沒有了……但我還是希望你好。驚鴻,休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
也許曾經愛到很深,如今,當愛情不在,再當不成朋友,卻也做不成敵人。
以前聽到這些,總覺得好笑。
可以嗎。是這樣的嗎。
原來,真到了最後,也許確實是這樣。
上官驚鴻一雙大手仍舊鉗在她身上,那般緊,就像那本來就是長在她身上的東西一般。青筋一條條盡起,手背上有些深深淺淺的傷口,紅紅的,糊糊的,是戰場上得來的吧。
翹楚輕輕想着,說不上喜悲。
大手猝然跌下。
“好,我答應你。”
聲音輕啞緩沉得讓人心裡發堵。
翹楚隨上官驚鴻低垂深濁的目光看去,卻見他也正在看井邊衰敗凋零卻仍在斜陽裡輕曳着的野花。
*****
夜,鄴城,悅來客棧。
翹楚其實很想考究考究爲什麼書裡電視裡便連這裡的客棧都是悅來的分號,可惜沒有這個暇餘。
離開朝歌離開睿王府幾個日夜了,可是……
她撫住眉頭,深吸了口氣,看向房中熟悉的面孔。
若教人看見眼前情景,必定大吃一驚。
堂堂皇五子寧王、大理寺卿宗璞都在她這狹小的客房出現,還是跪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還有睿王府的一干人,除了方明,老鐵、景平和景清都在。
方明其實也在,不過是在客棧樓面裡陪着上官驚鴻喝酒,聽來往客人講述闖南走北的故事。
房中氣氛很是嚴肅。
四大和美人看了地上五名男人一眼,又相互一看,低道:“主子,這……”
翹楚看向站在身邊的佩蘭和玉凝,“將他們扶起來吧,丫頭們也一起幫忙。”
房中,只有沈清苓沒有過來。
佩蘭和玉凝神色凝重,卻沒有動,她走到寧王身前,欲~伸手相扶,寧王仰頭苦笑,“翹楚,若你不答應,我們都不會起。”
四大本去拽景清起來,聞言,氣不打一處來,狠狠踹了景清屁股一腳,將氣撤到他身上,景清“哎呀”一聲,卻敢怒不敢言,狠狠回瞪了四大一眼。
四大冷笑,走過來一把拉開翹楚,指着寧王的鼻子,破口就罵,“睿王回不回王府,關我主子什麼事?他天天睡在我主子房門口,我還嫌他煩呢!老跟着我主子作甚,往日打打罵罵,唷,如今是怎麼了……”
“四大,不得對五爺無禮!”
翹楚一聲低斥,四大一跺腳,走到一邊。
翹楚吁了口氣,心裡着實是煩~躁。
事情演變到現在,是她完全意料不到的。
上官驚鴻放她離開。
她在宮宴翌日天還沒亮便帶着兩個丫頭悄悄離開王府。她知道他對外會有一套休妃的說辭。哪知道,當晚投宿,她睡至中夜做噩夢扎醒,立時有人推門進來,門是內閂了的,非有武功底子不能如此容易打開。她本以爲是睡在隔壁的美人,高大身影一籠,立時將她擁進懷裡的卻是……上官驚鴻!
接下來幾天,他也沒再隱匿,率着老鐵等人沉默的跟在她們後面。
她本以爲他出爾反爾,倒也沒有太大怒氣,卻不與他說一句話。
她不說話,他也不說什麼。直到今晚寧王等人秘密到來,她才知道宮裡出了大事。
也許,該說睿王做了什麼事。
在她離開當日,他將一封書信交到宗璞手上,讓宗璞轉交皇帝。宗璞這時倒是顯出關鍵作用,因他往日與誰也不結交,最是嚴正,睿王讓他傳書,皇帝反不疑竇。
宗璞當時並不知道書信內容,直至皇帝拆信閱讀,當場發怒,他才知道,上官驚鴻竟是上書皇帝,請辭爵位,自此離開朝歌,不再插手任何政事。他已寫了休書給郎霖鈴,言明以睿王府資產全數以爲贈,以後郎霖鈴婚嫁自由。
上官驚鴻送信給宗璞後,便立刻帶老鐵等人離府,根據一直暗暗跟在她背後的暗衛留下的線索,趕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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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3樓
王爺要休妃 277
他有備而至,她毫無防範,不同於之前跟蹤她的暗衛,這次他派出的是精挑的人,跟蹤功夫極了得,連美人也能覺察出來。
今晚,她連晚膳也沒吃,正在房裡和兩名丫頭商量怎麼將他甩掉,寧王等人過了來。
他和寧王還有聯絡,寧王知道他們的行蹤。
剛纔門被敲響,四大去開門,看到寧王等人站在門口,睿王府一干人也在。
寧王問,翹楚,能說幾句話嗎?
她吃了一驚,他站在院子另一邊,遠遠看着她。
她氣不打一處來,指着通往客棧樓面兒的方向說,你給我到那邊去。
他大是高興,鐵面下,嘴角高翹,“倒是終於肯和我說話了麼。你晚膳還沒吃,是不是沒胃口,現在可是想吃什麼,我這就過去幫你點。方叔,你也過來幫我一起看看菜式。”
她沒理他,寧王和宗璞互望一眼,無奈苦笑,除去景清一張嘴抿到就快扭曲,衆人似乎都是有些見慣不怪了,都朝她一笑,她微微一赧,哭笑不得,迎了寧王等人進來……
寧王的來意其實很簡單,卻難爲。
他想讓她勸上官驚鴻回朝歌,重掌睿王府!
佩蘭緊跟着說,妹妹也一併回來,你不回,八爺是決計不會回去了。
她幾乎是立刻告了歉,說她辦不到。
於是,有了眼前情景。
燭火幽幽,幾個男人都跪在她腳下。
別說這幾個人的身份,男兒膝下有黃金,她怎能不爲難?
她知道,她是扶不動這幾個人的,但她好不容易離開,又怎能再回去?
她不願,不想!
宗璞突然道:“翹妃……”
“翹楚姑娘,”他很快又意識到什麼,改了口,“往日多有開罪之處,望姑娘包涵。姑娘若有什麼惱怒,儘管撤到宗璞頭上。但有幾句話,請姑娘務必聽一聽……”
翹楚輕輕吸了口氣,“宗大人有什麼話,即管說。”
“有些道理,我相信姑娘心裡一定也是雪亮的,只是沒有去想罷。八爺是必須要回到睿王府的!拋開一切不說,太子爲人心狠手辣,若最後登基的不是八爺,很多人都要死,包括衆多皇子和朝臣,包括今晚這個房裡的所有人,而八爺首當其衝!我和五爺既擁八爺爲主,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八爺的前程和性~命,我們卻不能不管。八爺既能爲姑娘舍下一切,姑娘便忍心看八爺日後被太子迫害追殺嗎?”宗璞說着,自嘲般低笑道:“八爺和太子一樣,都是君主之才,自~私說句,宗璞和五爺都認爲在八爺的統治下,我們才能實現更大的政治治國抱負。但這些我們都能忍痛捨棄,只希望八爺安好。”
翹楚呼吸微微促住,驀然轉過身。
“八弟身上還負着常妃的血海大仇,他自己的治國理想。”寧王的聲音隨之傳來,壓得她有絲透不過氣來,“翹楚,你知道他母妃是怎樣死的嗎?”
……
“這皇帝怎能如此……太殘忍了!”
四大喃喃低道,翹楚捏緊眉心,剛纔,寧王口中那段宮闈秘事,原來常妃是這般死去的,她只知道她死得落寞,原來,不止!
她沒有作聲,心中千絲萬縷,盡是凌亂。
房中突然靜下來,呼吸能聞。她走到窗前,將窗推開了絲細隙,擡頭望向高懸在空的月輪,嘗試讓心緒安靜下來——背後,越發窒靜了去,每個人似乎都屏息等着她的答案,帶着深切、悲涼的哀求和期盼。
死,她也是怕的,但爲自由,她寧願……但其他人,四大,美人,這房裡的人,遠在朝歌的上官驚驄……還有,他!
“清苓,你真聰明,知道這麼多治國的故事。我也要當王,我要讓天下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繁盛東陵,讓它成爲雲蒼最強大的國家……”
“小八的理想真了不起!我最怕你只爲復仇而盲目,這樣想就對了,百姓的福祉纔是最大的!”
“不要叫我小八,你還沒我大,苓,你……永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永遠陪着我!”
“好啊,那你到時給我一個大官做。”
“我給你最大的官當,只比皇帝小一點兒,其他人都要聽你的。”
“最大的官?只比皇帝小?唷,好衝的口氣,一國之相?”
“你到時便知道。”
恍惚中,兩道並不清晰的稚音從心底升起,又似乎從遙遠而來。她驚訝着,那是他和沈清苓?她怎麼知道?不覺一擦眼角,已一片溼~潤。
不知是爲那男童氣勢赳赳、後小心翼翼的聲音,還是女童的笑聲……
“我知道你顧慮什麼,我們一回去,便立刻設法幫八爺恢復記憶,那麼,到時你再離開,他未必就……”
她正痛苦掙扎着,宗璞的聲音在背後傳來,帶着似乎看穿她掙扎的深抑的激~動。
翹楚一怔,轉過身,低笑道:“宗大人總是最清楚你最好朋友的心意,他心裡的是誰……對,那時,若我能離開,他也許會顧及睿王府的臉面派人來追,但他自己必定是不會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宗璞猛地盯住她,眸光復雜。
寧王擰住眉,佩蘭和冬凝互看一眼,同時跪下。
翹楚心裡也是一急,想勸起,卻知道沒有用,她閉了閉眼,美人微微沉聲,“主子,莫答應!你不能再回去了,你會在那裡死掉的!”
她說罷,一拉四大,也雙雙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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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要休妃 278
“都別再說了,容我想想。”
翹楚低低叫了聲。
衆人和她各有共處過,知她平日沉穩,這時如此,情緒已大是不穩,一時都不敢再說。
便在這時,“啪”“啪”兩聲,門,突然敲響。
衆人都是一怔,會有時在這時過來,隨即又省悟必是上官驚鴻或方明。四大嘀咕一聲,從地上起來,過去開門。
“你是……”
四大聲音疑惑傳來,翹楚一驚,立即朝寧王看去,寧王會意,衆人立時躍起,美人已吹熄了桌上燭火。
來的不是他們認識的人!
若教有心人知道寧王和宗璞在這裡便麻煩!
來人速度極快,四大一聲驚呼,人已進了來。
“主子莫怕。”
翹楚聽到美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黑暗中,只見兩個黑影打了起來。
她正驚疑,突聽得對方一聲輕笑,老鐵低嘯的聲音隨即傳來,“大家小心,是個極厲害的練家子,護住翹主子,立刻找人通知爺。”
衆人聞言俱驚,與來人交手的是衆人裡面武功最高的老鐵,老鐵的武功,這天下只怕也找不出幾個敵手,這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不對!這武功路數,你是……師祖?”
“五爺,大家且出來。”
翹楚一怔,桌上油燈已重新燃起,霎時亮了一室。
景清半個身子已懸在窗几上,正準備躍出去求救,這時是誰都能傷,唯獨翹楚不能,不然上官驚鴻還不得發狂——聽到老鐵的聲音,趕緊退了回來,卻見衆人一臉驚然看着跪在地上的老鐵。
老鐵雖是僕,但誰都知道,他有着怎樣的身手和驕傲。他一生只認常妃和上官驚鴻爲主。這能讓他跪下的?
竟是一名看去只有二三十歲的青年男子?!
他臉容清雋,神色從容,道:“阿鐵,快起來吧。”
這青年竟這般稱呼老鐵?衆人越發驚奇,卻見他突然走到翹楚面前,低頭一揖,“小姐別來可好?”
這下,誰都徹底驚住,老鐵也緩緩從地上起來,微微吃驚的看着青年和翹楚。
這人到底是誰?老鐵和他似乎是舊識,且聽起來他竟是老鐵的長輩,但他卻認識翹楚,並對她甚爲恭謙?
一聲鈍響,翹楚被四大關門的聲音一震,從看到這人的恍惚中驚醒過來,立即彎腰一福,“呂先生,許久不見,先生辦事回村了?”
青年一笑頷首。
翹楚口中的呂先生正是呂宋!
“早已回去了,太子妃不是在你們出谷那天也一併送了回去嗎?”
翹楚心頭又是一震,“若雪既是翹眉,她到底——”
“也許一些感覺還在,但那些記憶早不復存在,令姐和領主、大妃皆是如此。前緣小姐也不必再去求究,只要知道,從今往後她只是翹眉便好。”
翹楚點了點頭,又疑問道:“先生今日到此是……”
呂宋神色複雜的盯着她,“我是早該過來了。若非琳琅娘~娘身子有恙,後來又一再請求,讓睿王和你多處一段時間。”
翹楚又驚又喜,一把捉上呂宋手臂,“你認識琳琅?琳琅她現在怎麼樣了,她可好?她可還好嗎?”
“她已成婚,如今還是不錯的,往後的事,也非你我能知。”
最起碼她現在是好的!翹楚連連點頭,心裡激~動,很是欣慰,隨即意識到他剛纔的話,一字一字問道:“多處一段時間?”
“是,小姐這邊的情況,呂宋都是知道的。今日呂宋過來,便是要替睿王恢復記憶。”呂宋也是一字一字有力回答,眸光幽深沉凝,“和令姐的事一樣,此番之後,我是再不能插手什麼了。這事,終是難爲了小姐,小姐珍重萬千。”
兩人一邊對話,另一邊,寧王以下,每個人都既是震驚又無比振奮,這青年似乎便是上官驚鴻和翹楚曾提過封住上官驚鴻記憶的那個人!
寧王飛快看向老鐵,老鐵也是震然點頭,“五爺,奴~才師承仙硯臺,師傅是師祖的徒弟,我少時曾和師祖見過一面,他是方外修行之人,爺交給他不會有事!”
寧王、宗璞和景平同時卻也不無疑慮,這方外之人卻牽涉到塵俗中的事來,卻是爲什麼?但這暫且擱到一邊,勸服上官驚鴻立刻趕回朝歌並恢復記憶纔是最要緊的事!皇帝此時已是大怒,怒上官驚鴻,更怒翹楚!
*****
客棧樓面。
雖是入夜一段時間了,桌椅還是坐滿泰半,約摸有三四十人,都是今晚宿在客棧的住客,此時出來樓面兒三五一夥喝茶吃酒,或是聽聽看其他人說話,侃點天南地北的事兒。
翹楚滿懷心事走過來的時候,寧王各人已經分坐在客棧四周的桌椅上,冬凝早替各人準備了人皮面具,若非在房中看過各人的易容,翹楚還真是認不出來。
呂宋暫且迴避……只是,她和寧王擊掌訂下約誓言,他們一行離開房間之時,呂宋突然臉色一變,說,我剛纔竟沒注意覺察,你這身子分明……
她看他似是對自己所言,甚是奇怪,不覺打斷了他,先生這話怎麼說。
呂宋卻反爲一怔,神色古怪,低聲說了句,原來你還不知道。
她苦笑,道,先生是指我身上的心疾?
她身上的毒,除去絕顏丹,已經全部解去。翹眉的毒也已教上官驚鴻提煉出來,她離開王府前夜,親自拿過來給她。
現在最讓她朝不保夕的只剩下心疾了!
呂宋卻沒再說什麼,只是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瓷瓶,倒了顆藥出來遞給她,“這藥對你的身子大有好處。”
她服下了,確實有種寧神舒泰的感覺。她有種強烈的感覺,呂宋不會害她,但他的神色卻極是古怪。
……
“主子,這邊!我和美人拿了桌子在這邊。”
四大的大嗓門打斷了她的思緒,翹楚點了點頭,卻向廳中央的一張桌子走過去,分明看到那桌的青袍男人怔怔盯着她看,打翻了茶杯,溼了一手也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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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要休妃 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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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驚鴻……
不說老鐵等人就在那一桌,寧王他們都在四周呢。
他能不能表現正常一點。
翹楚嘆了口氣,當她走到他面前,他霍地站起來,眸光越發炙熱。
景清本坐在他旁邊,立下被他吩咐,“坐一邊去。”
景清立下坐挪了位子。翹楚正要坐下來,上官驚鴻突然伸手去扶她的腰,翹楚一惱,便要側身避開,他馬上說,這裡溼了。語氣微灼,另一手竟伸袖去擦桌子。
翹楚一怔,想也沒想便攥住他的衣袖,“倒搶起小二的活來了。”
她方說完就後悔了。手上又糙又暖,已被上官驚鴻順勢握住,他一雙眸緊緊看着她,眸裡的亮光讓她渾身不自在起來。
她來了氣,想將自己的手拔出來,才一動,他已輕聲嘀咕,大庭廣衆的鬧彆扭好看麼。
翹楚這下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坐下來,咬牙道:“你也知道大庭廣廣衆,還不放手!”
上官驚鴻卻突然在她耳邊道:“我這樣對自己的妻子有什麼不對?”
熱氣呵在耳邊,翹楚微微一顫,不怒反笑,也在他耳邊道:“你再這樣,我立刻就走,哪怕鬧到要將桌子掀翻我也走。”
上官驚鴻眸光暗了暗,緩緩放開她,“我點了些東西,一直讓廚房熱着,我現在讓他們送上來,你先吃點再說。我不吃葷,讓方叔試的味道,那些他說了行的,你應該能進口。”
翹楚又是一怔,過了陣子,方道:“不用了,我一會回去吃點乾糧就行。”
“不行!”上官驚鴻眼裡毫不掩飾的都是心疼,又抿進一絲嚴厲,卻低了聲,誘~哄一般,“其他的,你說怎麼樣便怎麼樣,唯獨你的身子,我——”
“夠了,不要再說了!”
這樣的神色,從來沒有在他眼裡出現過的神色,不要給她看!翹楚驀然將話題轉過,打斷了他的話。那不覺拔高了微厲的聲音,讓四周吃了一驚,寧王等人,這桌老鐵幾人都微訝又神色複雜的看着她,便連其他客人都紛紛擡眸或扭頭看着她。
在這些認識不認識的人心中,她是個怎樣的女人?是個惡人罷。一個有着疤痕的猙獰女人,一個不識體諒的女人。
出得朝歌,她爲求真正的自由,沒有再帶面紗。
鄰桌一個小女孩兒愣愣看着她,似被懾着,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翹楚心中苦笑,看孩子的祖父母父母仔細哄着,又有些責怪地看向她。但似乎畏懼他們一桌上都是高壯有力、氣勢不凡的男子,雖有絲不滿,卻也不敢說一句。
這時,有個鬍子落腮大漢卻冷笑着說,哪裡來的惡婦!生得這等模樣,還敢——
粗豪的聲音驀然而止!
隨之又有數聲清脆摔在地上。
原來是走堂正往大漢鄰近一桌送酒菜,一驚之下,將東西摔了。
半截沒入臂膀的筷子讓那大漢的聲音夾着痛苦嘶吼出來,血水順着他的手臂流下來。與他一桌的幾名漢子都是江湖人,此時都義憤填膺紛紛站起,怒視突然出手傷人的青袍男子。
翹楚心頭一跳,上官驚鴻微微垂着眸,玉白的手上傷口坑窪,此時正握着剛折斷的半截筷子。
他嘴角一挑,反手往地上一擲,剩下的半支箸釘入地面,只餘一個小點——
連着受傷的大漢,幾名大漢都驚愣在地,看着地上兀自搖顫着尾尖的箸子。這樣的內力……
“諸位在這裡的消費,都算在我賬上。當作我代內子的賠禮。”
上官驚鴻看向小女孩一桌,對座中似乎是孩子祖父模樣的老者開口,又站起來,低頭作了一揖。
店裡本已靜肅一片,那老者忙起身還禮,連連擺手,顫聲道:“使不得,使不得。”
上官驚鴻又眯眸看向幾名大漢,“她怎麼樣,還輪不到你們來說。她怎麼樣,你們這些人又懂什麼!”
話末兩字一落,語氣裡深重抑壓已全部化爲蕭颯殺氣。
“你真是瘋了,沒有男人會這樣,那不過是個女人,你的婆~娘。”那受傷的大漢喃聲說着,又下意識自己說了什麼,立刻噤聲。
2011-4-29 17:08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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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6樓
翹楚看着四周害怕的人,驚怔下,回過神來,起來一拉上官驚鴻,怒道:“你還能不能再瘋一點!”
上官驚鴻盯着她看了片刻,卻對方明道:“方叔,讓小二上菜。”
一桌人,本來悄悄看着二人打鬧都又是深深的擔憂,又是有些忍俊不禁,這時都心急心緊起來。方明低聲應了,立即起身去吩咐猶自怔在堂中的走堂小二。
小二本還僵愣着,被悄然走過來的掌櫃一拉,忙道:“哎,好,馬上……馬上就來!”
……
“先吃點東西,你今天一直趕路,路上只吃了一個粗餅一個饅頭……”
被上官驚鴻一岔,翹楚用力咬住脣,又突地聽得他壓輕了的聲音如數家珍炸在她耳邊——他一路窺跟,連她吃了什麼都仔細看着,這般清楚!一股激~烈的情緒也登時在心上隨之炸開,她一把推開他撫向她發頂的手,壓着要抑制不住的怒氣,緩緩道:“告歉!你有能傷害別人的強大力量,但武力不是這樣用的!”
“他方纔的話侮~辱了你,我不會告歉。”上官驚鴻深深自嘲一笑,眸光灰暗,“我錯了,賠便是,又有何難!”
翹楚不明上官驚鴻所指,他的動作卻那般快,“啪”一聲,她方詫異聲響,卻見一點鮮紅從他左臂上迅速滑下,滴到她的手背,明明是熱液,卻一抹涼意直逼心底。
“爺——”
景清急呼,掌櫃和小二正端着菜餚上來,看到眼前情景,小二手上又是一顫,幸好猝然穩住了,纔沒將菜餚摔跌,手上突然一重,卻是那青袍男人卻已伸手來接,將東西穩穩當當接過放到桌子上,又輕語吩咐道:“將這裡擦一擦。”
“這樣可以了嗎,你先吃東西。”
上官驚鴻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翹楚看着小二勤快地擦拭她前面的桌子,握緊手,手心都是汗,這一剎,她當真不知要說什麼,要做什麼,眼裡微微晃動着的是眼前上官驚鴻同樣被斷箸刺下左臂。
“爺,奴才給你處理傷口。”景清急得什麼似的,也不必老鐵和旁桌寧王等人示意,已離椅奔到上官驚鴻身旁。
“不必,你先給那人止血包紮一下。”
上官驚鴻目光一揚,掠過那落腮鬍漢子。
“可爺……”
“景清,聽爺吩咐。”
景平沉聲吩咐,和方明一道布起菜來。
肩上的疼因男人的按壓有絲竄了出來,翹楚默然坐下,眼下是一隻大手握着箸子遞來,她沒接,看向老鐵,“鐵叔,你幫他清理包紮一下。”
“不,你先吃東西。”
上官驚鴻止住老鐵。
翹楚吸了口氣,沒有說話,將新筷接過。
“你過來找我什麼事?”
他放下不停給她佈菜的箸子,目光仍是灰暗,卻又有絲隱抑的柔意,落在她吃了泰半米飯的碗上。翹楚嚥下口中的米飯,放下碗,輕聲反問,“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也許說,在你的計劃之內。”
沙啞的笑一絲一絲從他喉中逸出,爾後慢慢變得冷硬。
“翹楚,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不是!我扔下睿王府,細想去有一箭數雕之效,讓父皇更篤定睿王寧要美人不要江山。而你也許就此不忍我前途盡毀、我性命有虞跟我回去!但信不信在你,我確實早已料到五哥他們必會過來當說客,也希望你能改變主意。但不管你改不改變主意,我既做了決定,就不會更改。我絕不會離開你!天涯海角,你翹楚去到哪裡,我上官驚鴻也到定哪裡!”
翹楚正嚥着口茶,聽他啞沉着聲音一句一句道來,雙手微微顫抖,她咬牙,將有些不聽使喚、想掉下的茶杯緊緊握住。上官驚鴻的眉宇突然有些絕望又有些邪佞的挑起,猛地一擊掌,她一驚之下,整個人已騰空,被上官驚鴻抱到大腿上,老鐵等人迅速將桌子圍住,瞬間,又有些黑衣男子快速走進來,將兩人所在的桌子團團圍住。
上官驚鴻突然摘下鐵面,粗魯地塞進她胸~懷裡。
細小的縫隙處,仍微微可見四處過來窺探的熱辣目光,不遠處兩桌年輕男女暗暗打量的好奇目光,幾名少女都害怕又害羞地圍攏在一起低聲密說着什麼,一雙雙眼睛卻睜得大大的看。
2011-4-29 17:08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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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7樓
“上官驚鴻,你要做什麼?”她驚懼不安,忘記了手上還握着茶杯,伸手去推他。
瓷片碎響,水氣芬芳。
翹楚一愣,已被上官驚鴻俯頭吻住,他把她雙脣含進嘴裡,發了狠的吮着,她死死合着牙關,他一隻手緊緊掌着她的腰,突然微微離開了她的脣,另一隻手迅速在她腋下重重一按,痠麻的感覺襲來,她剛低呼出聲,他的大舌已頂開她的牙關,纏上她的舌吸吮起來,他狠狠吞食着她的液沫,大手突然撫住她的肚子,輕輕摸着……在這上面他卻是極盡溫柔的撫按着,她渾身麻軟顫抖,屈辱、又另有些什麼感覺將心尖纏得死緊,這個瘋子,她要將她也逼瘋才甘心嗎?
她重重錘打着他,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才猛然離開她紅腫的脣,嘴脣卻抵在她脣上,口癡不清地低語道:“你吃飽了,該我了的……我這些天跟在你後面,看你吃那些垃圾乾糧,我給你準備的銀兩銀票,你就是不肯用,忍着看你吃那些粗糙的粗糧,忍着不去罵你,忍着不去碰你……你知道我忍得快要瘋了嗎?”
“瘋子,***的就一個瘋子。你傻了還是一個瘋子,你說放我走,你騙我!***的騙我!”
那些聲音就像咒語,翹楚心裡莫名疼痛起來,她氣怒到極點,終於揚手狠狠扇了眼前男人一記耳光。
上官驚鴻待她打完,方握上她的手,輕輕的笑,眼裡的灰暗卻重的要將人壓沒,“你終於氣我惱我了,翹楚。我不要你對我沒感覺,你不能,不可以!”
翹楚一震,猛地閉上眼睛,緊緊的,眼縫間卻都是冰冷溼潤。
“驚鴻,回去吧,我們回去吧。”
“不,翹楚,那不是你的真心。你心裡現在甚至沒有我,回去做什麼!我們到民間去,你愛做什麼便做什麼,你想怎麼活就怎麼活,我會用我的命保護你不被上官驚灝傷害。”
“不,我願意跟你回去!只要你肯恢復記憶,並和我訂立一個契約,我就跟你回去,永不再離開你。”
“契約?”
*****
驚鴻,我騙了你。
契約只是對恢復記憶的你的防範。
沒有永遠。
我還是會走,很快。
你也不再需要我。
但這纔是對大家最好的選擇。
永別了,只屬於翹楚的傻子。
傻子,其實……我愛你。
和你一般多。
……
在所有人的深深屏息凝氣中,翹楚卻低頭淡淡看着銬在自己手上的鐐銬。
鐐銬的另一端在男人健碩的手腕上。
上官驚鴻曾說,翹楚,我要做兩件事。
上官驚鴻在接受呂宋的手術之前安排了幾件事。
其中之一,便是這副鐐銬。
這副鐐銬不知道上官驚鴻在哪裡弄來,卻足以防止她在他昏迷的時間裡離開。
製成這副鐐銬的鐵材,堅硬得任何寶劍也斬切不斷。
所有人都運內力試過,都不行。
除非,將他或她的手剁了!
鐐銬的鑰匙,上官驚鴻將它藏在其中一個暗衛身上。
上官驚鴻的暗衛多達千人,沒有人知道哪個暗衛是誰。
暗衛可聽命上官驚鴻和他指定的任何人,但最終只聽命上官驚鴻。
只有上官驚鴻醒來,暗衛纔會將鑰匙交出來。
至於第二件,沒有人知道。
“他的眼皮在動!”
而現在——
衆人裡,誰振奮的聲音傳來,翹楚心裡驀然一顫,側方,他即將醒來!
恢復記憶了的上官驚鴻!
這裡是朝歌,睿王府書房。
她和他的情~欲生死愛恨是在這裡開始的,也將在這裡結束。
……
“這裡是……哪裡?”
手上被扯勒得一疼,身邊沉重的身軀突然躍起,翹楚不得不跟着站起來。
“爺。”
所有人情緒激~動,除去呂宋、寧王、她、四大和美人,都齊齊跪倒在地上,凝望的眸裡,都蘊滿淚光。
此時,上官驚鴻沒有帶面具,他眯眸一一看過衆人,眸光微動間,幽深銳利,末了,他淡淡一笑,道:“哦,想是爺昏迷很久了罷,怎麼都一幅如此的模樣?”
除去寧王和宗璞神色仍穩,其他人聞言都有些驚怔,卻又見上官驚鴻順着手上鐐銬,目光慢慢移到旁邊一直一言未發的翹楚身上。
翹楚極爲安靜,也微微眯眸看着他。
眼眸鷹鵠般越發犀銳,上官驚鴻嘴角一揚,突然猛地揚起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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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4-29 17:08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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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要休妃 280
上官驚鴻這般一動,牽動了鐐銬,翹楚手上又是狠狠一疼,雖然沒有叫出聲,神色終是變了變。
上官驚鴻看她撕去平靜,嘴角微微揚起,“我還以爲你不知道疼。”
翹楚輕輕笑了笑,“是,我疼,很疼。”
其他人見狀,卻早已面面相覷,愣住了。四大和美人驚怒,待阻止,翹楚搖頭。
景平一咬牙,出聲道:“爺,你爲何……這般對翹主子。”
上官驚鴻也如翹楚一般,輕笑淡道:“因爲她.賤。”
“景平,你怎麼不問問她當初是怎麼推本王下崖的?”
雖然他早已做好落崖的準備和措施,但她放手,不啻於推他一把!
……
衆人聞言,都大爲震驚,雖然,誰都不如當事人清楚當天墜崖的事,但如今聽來,卻是翹楚謀害了上官驚鴻。
也在這一剎,誰都明白了,上官驚鴻的記憶是回來了,卻也停留在了墜崖那天,否則,他絕不會如此憎恨厭惡翹楚。
翹楚和夏王是有曖昧,若說翹楚這樣做是爲了夏王,但一路走來,又有誰敢說她對上官驚鴻無情?可上官驚鴻卻這般篤定。
一時,衆人驚怔難爲,都不知道是該爲翹楚說句話還是不該。
上官驚鴻眼中光影薄薄,流光溢彩一般,卻全都是濃冽的輕蔑和憎惡。
“睿王,她是你的妻子。不管怎樣,你都該善待之。”
突然有人插話。
卻是呂宋。
上官驚鴻眸光一轉,淡淡定在呂宋身上,手一揮,又示意衆人起來。
老鐵忙向他解釋了呂宋的身份,上官驚鴻頷首,然而心中卻莫名的不喜呂宋,彷彿這個人曾作過一件什麼讓他厭惡的事一般。但面上,他還是聲色未動,長身一躬,謙禮答謝。
衆人也隨他謝了呂宋。
呂宋立刻還了一禮,眉間有抹深重的嘆息,末了,看向翹楚,輕道:“小姐,呂宋告辭了,餘年將天天爲小姐祈福。”
翹楚忍住鼻中微澀,卻只是笑道:“先生不覺得欠翹楚一個解釋嗎。翹楚命薄,餘年太長……何況是先生的餘生。翹楚只求先生一件事,請待爲轉告琳琅,她的恩德,山高水長,今生我是無能爲報了,來生我一定找她報答,海藍有生之日將天天爲她祈福,祝她安好幸福。請她一定要幸福。”
“好!呂宋知道,小姐其實不需要這個解釋。若小姐真個責問,呂宋倒好受許多。”
呂宋苦笑,朝她飛快一躬,衆人只覺眼前微花,他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像來時猝不及防。
“阿鐵,保重。”
聲音在外間傳來,又寂然遠去。
老鐵想問他還會再見與否,隨即釋然一笑,他年歲有限,和這位前輩也許就此一面了吧。人生離合。
只是,和此時衆人一樣,他遽然明白翹楚話裡說的“欠她一個解釋”的意思。
呂宋有意抹去了上官驚鴻近日的記憶!
爲什麼?
上官驚鴻看翹楚眼圈微紅,淡淡看着門口的方向,心中戾氣更起,擡手便狠狠扣住她的下頜,“琳琅是誰?給過你什麼大恩?本王的側妃似乎還認識不少奇人異士!”
他用的是環着鐐銬的手,也帶動了翹楚的手。
他手腕的皮膚登時被磨破,鮮血直流。
翹楚亦然。
她忍着疼,輕聲道:“我沒有推你下崖,不管你信不信,我這次也只解釋一……”
“解釋一次?倒是你以爲你解釋我便要聽了!”上官驚鴻冷聲打斷她,沉沉低笑,神色越發不齒。
就像之前的誤會,即便是“傻子”上官驚鴻,也不肯聽她解釋,何況是他?
翹楚也住了聲,不再說什麼,正要讓他放她回房,上官驚鴻盯着鐐銬,眸光一闔,輕爾嗤道:“爲何要用這副玄鐵鐐銬……”
“爺,這是你找了很久方翻出來的。”方明低聲道。
上官驚鴻眼梢冷冷一抹鐐銬,利眸攫緊翹楚,“這怎麼回事,倒是不用這東西我便拴不住你?”
翹楚微微側開頭。
上官驚鴻看向老鐵,“鑰匙!”
老鐵頷首,迅速出了書房。未幾,領了一個暗衛進來。
暗衛向上官驚鴻見了禮,又立刻出了去。
原來,按上官驚鴻昏迷前的設定,由一個極擅易容術的暗衛在書房外守住,只要親見他醒轉,纔會去通知持着鑰匙的暗衛。
只有這個守崗的暗衛知道拿着鑰匙的是哪一名暗衛,若不見上官驚鴻醒來,他即便被殺死也不能說出持匙暗衛的身份。這樣就防止了任何人在上官驚鴻昏迷期間用易容成上官驚鴻的模樣的方法或脅迫他問出鑰匙的下落,從而將翹楚放走!
空隙裡,上官驚鴻對寧王道:“五哥,一會且與我說說近日之事。”
寧王神色深凝,看了翹楚一眼,隨即點點頭,知他還有話要對翹楚說。
四大和美人咬牙壓住怒氣,景平雙手緊握垂首站在一側,和所有人一樣,他們都知道上官驚鴻有話對翹楚說,都沒有出聲。
翹楚反似有些不在意,似乎除去和呂宋說話,和上官驚鴻說的那一句解釋墜崖的話,她是費了心力去說的,其他時間,她一直有些不在意,神色淡淡,眼底一抹青黑,帶着濃重的疲憊輕輕看着有些血肉模糊的手腕。
真好!上官驚鴻挑眉一笑,手臂一探,突地將她扯進懷裡。
翹楚驀然一驚,只聽得他厲然在她耳鬢一字一字警告:“今晚我就要你!要逃離我,你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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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要休妃 281
翹楚聞言一顫,這時,一名暗衛來報,說剛宮裡來人傳下口訊,皇帝知道睿王已返王府,讓睿王和翹妃明日一早進宮面聖。
上官驚鴻擰眉,衆人心下一片凝重。很快,老鐵又領着一名暗衛進來。
那暗衛手上拿着一枚古拙的鑰匙。
……
隨着“鋃鐺”響聲,翹楚看向地上的鐐銬。
這束縛是解了,那真正的束縛呢。
她穩了穩心緒,正要說話,突聽得上官驚鴻低聲問宗璞,“苓呢?”
除卻上官驚鴻初醒,宗璞欣喜,其後他一直沉默,這時聽上官驚鴻問,和寧王互視一眼,說,爺且稍等。
他說罷,大步奔出。
未幾,門再開的時候,宗璞旁邊,沈清苓眼眸通紅,定定看向上官驚鴻。
上官驚鴻眼眸立刻漾上一層光芒,落在沈清苓身上,“爲何一直躲在外面?”
沈清苓看了翹楚一眼,苦笑,“若你不問我,我是斷不會出來的。驚鴻,你不需要我了。”
“你胡說什麼!”上官驚鴻眸裡掠過一抹心疼,沉聲責着,一個跨步上前,將她擁進懷裡。
“你終於回來了,我快等不下去了。”
有多久沒被他這樣抱着了的,沈清苓低低哽咽……他還是她的,他本來就是她的!
“苓,你的樣子怎麼這般憔悴,我可是昏迷很久了?”
發被男人輕輕撫着,一股委屈從沈清苓心底直透上來,“中間發生過什麼事你都忘記了嗎?”
……
“五爺,宗大人,各位且好好聚,翹楚先回去了。”
枕在上官驚鴻懷裡,卻能清楚感到翹楚便在男人寬闊的肩膀之後,她眼眸仍溼,又猛然冷下來。正待說話,突聽到翹楚的聲音,她心下冷笑,從上官驚鴻懷裡掙出,定睛看着翹楚。
“翹楚比我早清醒過來,她做了對你不好的事,對不對?”上官驚鴻眉鋒一劃,輕聲問着,看向翹楚的眼眸已抿進厲茬之色。
枉費他在她受到淺淺箭傷之後,便將一直珍藏的最後一顆百草丸給她服下,那是本該給清苓的東西!枉費他拼着受傷,將她從崖下救起!
沈清苓低頭,“過去了,我自己的便莫要再提了。倒是……我沒有背後說一個人的習慣,今日衝着開罪誰,也要和你一說的是,驚鴻,你好好和景平聊一聊吧,當然,他所作的也不過是受了唆說。但翹楚……她畢竟是你妻子,幾次三番對夏王那般已是不該,如今又是景平,景平怎麼對我,我是無所謂,閉眼便過了,可翹楚這般,驚鴻,我……只是替你心疼。”
“你爲了常妃娘~娘和她母~親的交誼,做了多少事,護利她多少回……”
“苓,莫說了!”
那如傷獸般的冷笑厲喝,讓沈清苓也猝然一驚,住了聲,上官驚鴻已放開她,一腳踢翻景平,快步走到翹楚面前。
景清大驚去拉景平,顫聲道:“清苓小姐,上次是我哥哥不對,景清代他賠罪,你莫要再怪他。”
他說着,又急忙對景平道:“哥,你快向清小姐告個歉。”
他心裡又驚又急,心想果是不能得失了清苓小姐。
景平搖頭,自己爬起來,跪到地上,一股腥甜拼命涌上喉嚨,幸好,念在多年情份,爺這一腳仍是留了五分的力,否則,他只能死在當場。他咬緊牙,將血沫團團吞下,重重叩頭,“爺,清苓小姐是誤會了,對景平來說,敬重翹主子就如敬重爺一般。”
上官驚鴻冷冷而笑。
翹楚安靜地看着高高揚在自己面龐上方的手掌,也只是笑。
心中卻早已悲涼麻木到極點。這時深深的寒意和憤怒也到了極點!他不聽她辯解,沈清苓冤她,她都可以忍受,但他怎麼能容沈清苓這般去說景平!對她一直默默維護的景平……
“四大,美人,若你們仍當我是你們的主子,便不要過來。”她看了眼分別被老鐵和方明緊緊按住的美人和四大,仰起臉,像剛纔上官驚鴻對她一般,也一字一字對他道:“是想打我嗎,你已打了對你忠心耿耿的景平,何不把我也一併打了?若你真認爲我做錯了什麼,打啊,即管打,把我打死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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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儘管這樣,她不敢替景平多辯幾句什麼,多說,怕上官驚鴻會重責景平。
其他人對她怎麼樣,她不敢說,但對景平,方纔也不敢向上官驚鴻求情,也是同她一樣想法。
上官驚鴻看着眼前的臉,那張尖削如巴掌般大小的臉,卻那般倔強,心中的怒恨激烈如兇猛的浪濤,一波一波快將他淹沒,卻也是這時突然看清她臉頰上那道醜陋的疤痕。他微微一震,她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道疤痕?
一股難言的疼痛的隱隱晦晦從心底竄出,他一驚,更遽烈的怒意隨之充溢整個胸~腔。
便是這樣醜陋的一張臉,卻敢去勾引其他男子,將他的感情玩弄得團團轉!
手顫抖着……他這時真的只想將的她摧了毀了,自此一乾二淨。
“八弟,夠了!”
“爺,饒過翹主子吧。”
室內,只有沈清苓走過來,還站在他身邊,所有人一瞬紛紛跪下。寧王抓住他高揚的手,冬凝甚至撲過來抱着他另一隻手。
翹楚一笑,低道:“八爺,打還是不打?若不打,我先回去了。還有,我這個髒女人,你不屑聽我任何解釋,也當是再不屑碰的。若你看着不順眼,還想對我做上次圍場裡的事,請好好看看這份契約!”
“啪”的一聲,一份紙絹被翹楚從懷裡掏出擲到地上。
上官驚鴻目力極好,只見上面寫着在得到翹楚允許之前,他絕不碰翹楚,上面赫然蓋着睿王的印鑑!
這是他對她的承諾?他什麼時候對她做過這樣一個承諾?也就是說,剛纔他即便真要打她,也是不行?!
似乎,他醒來之前,發生過很多匪夷所思的事。
他絕不會用睿王的印鑑去向一個女人承諾什麼!哪怕是清苓,也不會!
對他來說,這就等如是一個將軍的軍令!
清苓知道他的印鑑放在哪裡,有一次,清苓和他頑笑,將他的印鑑藏了起來,他當時就和她翻了臉,哪怕事後他將她哄回。
——
政治和感情,他向來分的很清楚,正如全天下,他可以爲清苓這一個女人去死,但絕不會因她放棄報仇和奪嫡!
他不再是多年前那個任人魚肉的孩子、少年!
他可以被殺死,但他的命運只能由自己來掌握!
上官驚鴻這時也是怒到極致,不怒反笑,身子微一運勁,寧王和冬凝只覺一股凌厲的力量逼迫而來,一驚之下,已被震開數步。
翹楚扔了紙絹,再不言語,也不去看上官驚鴻,只是靜靜看着地上——寫這份東西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昨晚的燈光卻似乎還縈繞在眼前,他一邊看着她,一邊認真寫着這份對她的尊重。在現代來看,這算什麼呢,但最起碼,這是完全不屬於這個時代的。
她有點想笑,又有些想哭。
眸光碰觸上另一份眸光。沈清苓正凝眸盯着地上紙絹,渾身微微顫抖。
她搖頭一笑,雙肩突然一疼,又已被上官驚鴻緊戾捏上,低低笑語,“行,本王不碰你,本王手下也還是有些人的,將你賞過去,也是不失爲一個主意。翹妃,你說是嗎?”
便像靈魂早被剝離開身體,似乎還有一個自己站在她和眼前男人之外,淡淡看着他們的一切。
他的神色讓她相信,他說得出,就做得到。
也許,他們之間,永遠不會有結果,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能去到這樣的不堪。
莫說這幾句狠話他能輕盈帶笑來說,一個男人想打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已經打了一個女人,這之間的差別又有什麼。
若不是答應了寧王和宗璞,就此一走了之,自此以後是不是也可以有些快樂。
他們的生死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可是這些人裡,卻偏偏有她想祝福的人。景平,冬凝,方叔……
終於,她輕聲回他,“好。”
上官驚鴻卻像如遭火煨一般突然狠狠推開她,擡頭的時候,卻見他嘴角的笑意不再,眼裡是沉鷙和殺意。
“那你等着。”末了,他也盯着她輕聲道。
她淡淡點點頭,正想招呼過兩個丫頭離開,突然沈清苓快步過來,她只覺得眼前一花,臉上已結結實實捱了一掌,臉頰辣辣的痛,沈清苓的她一笑,好,這正好,沈小姐,若非你一直在上官驚鴻懷裡,我沒有下手的可能,我早就想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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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上官驚鴻的注意力從景平身上轉到我身上,幸好上官驚鴻認爲是我勾.引的景平,否則,景平已被上官驚鴻殺了!
若你果真愛這個男人,就不該傷害他身邊從小長大的同伴!若你果真是來自現代的人,就更不應該!一條性.命怎容你這般糟蹋!
她毫不遲疑,反手狠狠扇了回去。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她臉上又吃了一記耳光。
這一掌,和剛纔的不同,因爲,那是來自男人的力氣。
滿嘴鹹腥,她也狼狽的摔到地上。
“主子……”
四大和美人掙脫鉗制,顫抖着跑到她身邊,將她攙扶起來,看她滿嘴鮮血,兩個人都急哭了。
主僕多年,這是翹楚第二次看到美人哭。第一次,是選妃賽卻幾乎生死離別的那一天。
書房裡,所有人都再次從地上起來,驚駭地看着她。
上官驚鴻沒有下命令,他們還是起來了。這也是第一次她看到他們沒有等待他的命令便自己做了行動。
只是,好笑的是,上官驚鴻爲何放開了剛扶在懷裡的女人,明明在他一身戾氣甩她巴掌之前,他還緊緊摟着被她掌摑回去的沈清苓。
第一次。
還是第一次,看到上官驚鴻這個模樣。
他低頭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掌,盯了半響,又猛地擡頭看她,那雙素來鷹隼一般的眼睛,和衆人一樣,裝滿驚駭,再沒有一分冷靜。
他的手在顫抖,渾身都在遽烈的顫抖,嘴巴一下一下蠕動着,聲音嘶啞,“翹楚……我……”
原來,一個男人想打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已經打了一個女人,確實有差別。
她一笑,一頰牙齒疼痛,不得不輕了聲,“八爺,翹楚恭候你的休書。明天面聖之時,若等不到你的休書,我就自刎在金鑾殿上。”
“翹楚……”
出聲的是寧王,伴隨着的還有兩聲鈍響。
翹楚看向寧王和宗璞。
兩個猝然掀起衣襬,朝她跪下的男人。
“對不住。”宗璞苦笑,眼角眉梢都是愧疚。
“若說是爲了呂宋剔除上官驚鴻天神村記憶的事而告歉,不必了。”翹楚擡手搵了搵嘴角溢出的血水,低道:“我知道是你和五爺的主意。回來之前,我就知道你和五爺會這麼做。只是,我別無選擇,不是嗎。除非我忍心看你們有事,不肯妥協。否則即使我對你們說,不能剔除他現在的記憶,你們假裝答應我,但只要我答應讓上官驚鴻進行手術,你們還是會按原來的計劃,呂宋也有這個意思。五爺,你我當日擊掌訂下的約定今日也一筆勾銷,我不需要你協助我離開睿王府。我自己會離開。若走不了,就死在這裡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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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
“原來你都知道。”
寧王渾身一震,隨之低低苦笑,和宗璞起身,看着眼前嘴角紅腫、臉色卻越發青蒼的女子,他想說一句什麼,至少說一句告歉的話,卻恍覺嘴裡一片苦澀。
“虧你們做得出!”
震動一波接一波,至此,書房裡衆人都不知該做什麼,該說什麼,冬凝如同寧王,也只覺滿腹的話想說,出口也只剩下這句悲憤的質問,她走到翹楚面前,冷冷盯着那兩個男人,末了,輕輕一笑,一字字道:“宗璞,我錯了,當初,我根本不該去求翹姐姐救你!”
“小幺,”宗璞上前一步,卻有人比他更快,青袍擦過,已拂開了冬凝。走到翹楚面前,伸手去拉翹楚。
美人出手極快,已一鞭甩了過去。
靠近的男人臉上頓時多了一道腥紅的鞭痕。
翹楚沒有想到,自剛纔她和宗璞、寧王說話伊始便一直沉默的上官驚鴻,竟然沒有擋這一鞭。她動了他最愛的女人,他不是恨不得把她甚至她的人都殺了嗎?
她淡淡迎看他。
這時,誰都想都說話,卻終於誰也沒有說話。四角燈架,燭火明豔,卻壓不住一股不知從何而生的昏晦的沉重。
“美人,殺了他!”
隨着四大驚怒的聲音,“啪”的一聲,美人又一鞭凌厲揮去。測試文字水印9。
這一次,上官驚鴻伸手揪捉住長鞭。
生平第一次,上官驚鴻創造自己混亂至此。
雖熟讀雲蒼有紀年以來各國曆代兵書,在皇帝放任生滅的時間裡,也曾機密奔赴過其他國家看過多場戰事。
西征卻是他打的第一場仗,再非紙上兵,再非過路客,曾在一場戰事裡遭到圍堵伏擊,當時,無數流箭射來,他想過會死,但不悔不怕,更無絲毫混亂。亂了,只能是死。
他這時到底是做什麼,到底想做什麼?
右手竟還不受把持的輕顫着!
打她的那一記,現在想來,竟然不知道是因爲她動了清苓,她勾.引了景平,還是他恨她臉上的漠然,情願被別的男人碰也要反抗他,她就這麼想離開他?
沒想到五哥和宗璞那一禮,這中間似乎產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測試文字水印2。這些事的他會向五哥懂得、查探明確。
但這時,滿頭腦竟不可剋制的只是想看看她的傷勢,他雖恨她之極,卻終是留了手,她卻似乎傷的不輕……
她總是這麼孱弱,卻倔強。
眼圈紅的嚇人,他認爲她要哭,但她沒有,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裡的冷淡越來越厚。
她是該打的,這般不馴!
他卻猖狂的去看她的眼睛,連那丫頭的攻擊也不去躲閃。
心裡很疼,模含混糊的、心底忽然就生了個更猖狂的念頭,若她向他求饒,她和九弟之間的事情,甚至懸崖上的事,他都可以一筆勾銷。自此,他還是像以前想過的一樣待她,給她最優渥的生活,替她治病。只要她向他求饒,好好愛他……
“驚鴻。”
沈清苓本來激.烈欣喜的心情忽然一下黯淡下來,止不住渾身發抖起來。
若時間能重來,她還是會打翹楚這一巴掌,翹楚怎麼能趁上官驚鴻沒有了記憶便胡作非爲,連睿王的印鑑也讓他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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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3樓
她不怕她,真正的他已經回來了,她給得起她這一記耳光!
只是,爲什麼他對她的聲音卻彷彿置若罔聞?一手揪緊那婢子的鞭子,仍一步一步向翹楚走去。測試文字水印6。
她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臂。
他隨之頓住腳步。
他果然停了下來!
沈清苓淡淡一笑,揚眉看向翹楚,掌下手臂肌理忽然僨起,耳邊噼裡啪啦數聲,上官驚鴻執在手裡的長鞭已被他崩扯得全部碎裂,碎屑簌簌從空中揚落。
“翹楚”
上官驚鴻厲聲叫着,她的手猛然被甩開,他大步跨前,卻又渾身一震,定在原地。
“今晚,睿王府城郊的別院借我一用。”
翹楚的聲音輕輕傳來,她心裡一沉,一步之外,翹楚手裡握着一把匕首是從她身旁的婢子腰間拔出來的,那女子身上分明拴着一隻空鞘。測試文字水印9。
匕首抵在翹楚自己的脖子上,已劃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翹楚的手微微發抖着,下手卻狠得毫不遲疑。
上官驚鴻眼裡的是……心疼。
*****
金鑾殿。
早朝的時間已過,殿上本應只剩下皇帝和隨身侍從,這時卻還有睿王府的主子。
陪在皇帝身側的,除去莫存豐和幾名貼身內侍,還有夏海冰。
此時,莫存豐心裡正七上八下。
他自小便跟在皇帝身邊,雖忠於皇帝,但考慮到皇帝大行之後,曾爲賢王辦事。惋惜後來賢王失勢,他和郎相私.下見面,有意向睿王投誠。但京畿這幾天的事着實驚了他!他是宮中老人了,可任憑怎麼猜,也都猜不出睿王爲什麼要請辭爵位。
皇帝辦甚大隱晦的事,有時會避諱他,他心裡明確。但這次皇帝讓夏海冰派探子出入彙報,卻沒有避過他。
據探子回報,翹妃並非如坊間所說,是回鄉省親,而是要離開;而睿王也並非如他交予皇帝的信函所說,心生歸隱念頭,而是尾隨翹妃離去。
這到底怎麼回事?睿王果真無奪權之心?
他大是疑竇。
皇帝這時卻已撫案而起,冷冷盯向前方地上的翹楚。
2011-4-29 17:14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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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6樓
283
且探子回報,返程之前,睿王還爲翹楚在民間做了些荒謬事。爲她傷人自戮,二人甚至當衆親暱!
莫存豐越發驚異,突聽得皇帝冷笑道:“朕適才問你當日爲何離開睿王府?你說你是無法忍耐睿王還有別的女子而離開。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何況堂堂一個親王!睿王府上也只有郎妃,你,還有一個通房丫頭罷,你竟也無法與之和融共處,你可知你已犯七出裡妒之罪,睿王可隨時休了你!你可知罪?”
翹楚擡頭,輕聲道:“翹楚知罪。也知此次罪無可恕,睿王也已作出決定……休了翹楚。”
皇帝本怒不可遏,這時倒略有些怔仲,本來,驚鴻回到朝歌馬上向他討要兵符,他還心存一絲疑慮不安,但從對憾西夏使節到辭呈,驚鴻對翹楚分明用情已深!
他有他打探消息的眼線。據說宮宴那天,彩寧長公主備下重禮,以慶驚鴻凱旋。這彩寧分明對驚鴻有意,驚鴻卻情願開罪之,對淳豐動手。若彩寧下嫁,驚鴻無疑又多了一份壯大的力量。
若驚鴻不愛翹楚,這兩件事根本不會產生。雖說這孩子沒有奪嫡之心讓他欣慰,但這番作爲卻實在讓人痛心,竟將郎妃也休了,這豈非白費了他當初一番苦心!
經了些事,他本對翹楚甚是憐惜,認爲她聰慧,識大.體,如今看來,他終是看錯了這女子。
她到底不如郎妃!
睿王離府的事,他雖壓下了消息,對外只稱戰事畢,睿王送翹妃回鄉省親。但當事的人,又該怎麼想。這數日以來,若換作其他女子,早就鬧得什麼似了,郎霖鈴卻靜若處子,只安靜回到郎府,說爺出門,特撫卹她,讓她回家小住數天。郎相在朝上也是個沒事的人一樣。
事到如今,他倒真盼望驚鴻休了這女子的。只是,驚鴻既如此深愛翹楚,甚至不在乎她容貌醜陋,又豈是說休就休!
他正陰森思慮着,又覺有什麼不妥,眼角一翻,往翹楚左頰看去今日,翹楚並沒帶面紗,果見她頰上紅腫起一塊,嘴角也有些破損。
驚鴻打了她?
驚鴻果真想通了?莫怪她臉色青白,卻是悔了罷。之前終是侍寵而驕了。
她沒說求饒之言,可是認爲驚鴻捨不得了!
他此時反而微微一振,雖對上官驚鴻所爲動了極大的怒意,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遂看向翹楚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上官驚鴻,“老八,你怎麼說?”
“父皇,兒子近日所爲,大錯之極,致父皇傷心掃興。不瞞父皇,兒子創造,此去路上,父皇派了不少探子隨着,兒子始知父皇擔心,驚鴻痛定思痛,已蟠然覺悟,除非翹氏……”上官驚鴻說到這裡,淡淡看向翹楚,“除非翹氏省悟,否則,我願休翹氏。”
翹楚迎上他的眼力,輕輕一笑。
一道皇命選妃,從沒想到,和這個人會那樣開端,今天這樣結束,仍是在皇帝面前。
在這個年代裡,唯一是一種可笑。
何況是一個身份並不尊貴的女子請求的唯一。
對像是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子、親王。
她知道這正戮在皇帝的怒處。
他必定同意睿王休妃!
……
上官驚鴻也是仰頭一笑,眼力赫利。
昨晚一夜,他沒眠。
2011-4-29 17:22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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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7樓
讓鐵叔將清苓送回去,派了數十名最厲害的暗衛送她到別院。然後,用了一晚,聽所有人說這段時間來產生的事。
本來,他並非才醒來,中間產生了這麼多事情。
他曾經那麼寵她,那般猖狂。
甦醒的他,根本不可能做這些事。不知是她利用了他那一點,還是他確實傻過。
看着夜空,手仍在發抖,他卻慢慢平靜下來。
無論如何,他必定不會放棄復仇和理想。
誰都不能阻他。
連清苓也不可以,她自是更不可以!
連一晚都不願意和他呆在同一個處所?
以死相脅,他便沒有措施了麼?別院之脅,一次已夠!
你既相.賤到連名份也不要,皇帝也相輕於你了,我又何妨暗下將你軟禁?
人麼,有時想活很難,想逝世,卻也不是一件輕易的事。
他淡淡想着,知道自己心裡的堅硬。眼梢擦過皇帝,向她一瞥之下,已然收回眼力。心裡忽然感到她的模樣,自負明.媚,竟有絲眩目。比之翹眉,似乎竟也絲毫不遜色。那個天下最美的女人,他哥哥的女人,總有一天,會是……他的!
翹楚並沒有求饒,到這時也沒有求饒!她眼裡一片安靜,又有絲說不出的奪目,這女子皇帝這時反微微皺眉,他盯着上官驚鴻看了片刻,見上官驚鴻只淡淡看了翹楚一眼,再無其他,這孩子是決斷的,不拖泥帶水,是大事之才。
且這孩子剛道出了他派探子的事,那些探子都非泛泛之輩,眼神倒厲害,也實誠,且總算明確父親的苦心,心裡微鬆了口吻,快速一計量,仍厲聲道:“存豐,你帶他二人到供奉我東陵歷代帝王的英靈大殿,向祖先跪拜,老八,你也好再好好檢查一下,這決定是否不悔!”
他實是不喜翹楚了!郎霖鈴和彩寧能力助上官驚鴻。
若上官驚鴻悔了,那末,他只怕還得重新估計這個兒子日後能否擔負大任。這些日子,他甚至動了想改立上官驚鴻爲儲君的念頭。
他這個八子會善待他所有的兄弟。他所有的兒子,他真的不盼望他們死在上官驚灝那個他最愛卻狠辣的兒子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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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8樓
284
英靈大殿。
翹楚有些好笑,這不同的待遇!
那位莫公公給上官驚鴻準備了蒲團墊膝,她就跪冰冷地板。
上官驚鴻本思考着事情他應是猜對了,皇帝還是派了探子隨他出京,借探子來說那個人關心他,讓他痛悔當初的決定,委實不錯。
只是,那個人的關心?父親的關心?
他心下輕嗤。
失憶的上官驚鴻,給他留下不少爛攤子
感到身旁有異,眼梢微揚,旁邊的女人身子微微打着顫,雙膝尤其發抖的厲害,這個孱弱的女人!
“若你叫一聲爺,這東西我給你。誰知道要在這裡折騰多久。”
翹楚正想着離宮以後的事情,冷不妨聽到上官驚鴻的聲音,她索性閉上眼睛,閉目養神,她已是一句話都不想與他多說。
膝下忽然被什麼一撞,她一怔,睜眼一看,卻是蒲團兒。
她也不客氣,掂過來墊到膝下,持續閉目養神。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
莫存豐奉命守殿,直到皇帝旨意過來,能力讓二人出去。他就站在殿門處守看着,手下內侍在殿外遠遠站着。他距離二人不遠,這時看的有絲暗暗心驚,這位爺是真的要休妃麼?
列祖列宗面前,上官驚鴻放縱地盯着安靜閉着眼睛的翹楚看,看到翹楚拿過他擲去的蒲團,冷峻的嘴角微微揚起。
忽然,上官驚鴻眼梢往他身上一抹而過,他一驚,迅速一看門口,左右並無他人經過,他立即彎腰鞠躬。
上官驚鴻一頷首,也微微闔上眼睛。
他心裡卻是一喜,明確上官驚鴻算是正式吸收他的投誠,這睿王已和郎相接洽過了嗎?
……
不知道跪了多久,翹楚只感到墊着蒲團的膝蓋也快要跪麻了,突聽得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傳來。是皇帝的旨意過來了嗎?她微微睜眼,見身邊的上官驚鴻仍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她側目看去,只見一個內侍模樣的人,正俯身和莫存豐悄聲說着什麼,臉有焦慮之色。
莫存豐聽罷,臉色明顯一沉,揮手讓那小太監離去,他自己馬上朝他們走過來。
他尚未走到,“入定”的上官驚鴻已遽然打開眼來,莫存豐隨即低聲對上官驚鴻說了幾句什麼。
翹楚一凜,這位莫公公竟也是他的人麼?
正想着,上官驚鴻已豁地站了起來,看到她正打量着她,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即一掀衣襬,快步出了殿。
上官驚鴻這隻狐狸怎會如此歧視皇帝的命令?
剛纔那傳話的小太監分明就不是過來傳皇帝放人的旨意。
既不是讓他們離去,他這是去哪裡?
他雖身份赫貴,但這裡到底是宮裡,又豈能像在睿王府一般出入離去,想做便做!
難道說宮裡出什麼事了?
但若是宮裡出了事,莫存豐不應耳語告諸他。
她心裡困惑,上官驚鴻一襲雪袍,高大挺拔的身影已消散在英靈殿外院門口,院裡陽光燦燦,映得她探視的眼睛微微酸澀。
莫存豐向她彎腰一福,退回到殿門口。她心笑,倒是託了上官驚鴻的福了,像莫存豐這樣的大太監,權利地位往往比那些普通的皇子還要高上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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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9樓
四下一片安靜,她面前是歷代東陵王的神位,香火自是鼎盛,檀木、煙艾之香源源撲入鼻端。
她想起昨晚離去,佩蘭和冬凝送她至睿王府後門,她和兩人飛快提起過的事。
想着,正有絲出神,背後外院裡起了絲聲響,又是一陣腳步聲闖入。
這次的腳步聲有些零亂,似乎進來的不止一個人。只是,這英靈大殿算得上是宮中重地,進出的也不能是平常人,這次又是誰?
“郎妃娘娘,這,您怎麼過了來?恕奴才斗膽,這裡若非有皇上的旨意,誰都不可以隨便進來。”
一道尖銳微急的聲音驚恐道,似乎是守在殿外的內侍,追着來人進了來。
翹楚微微一震,這來的是郎霖鈴?!
“你出去罷。”
莫存豐的聲音的緊接着響起,打發了幾名內侍,又恭恭敬敬道:“老.奴見過郎妃娘娘,說來娘娘今兒個也接旨進宮了,這會不是陪皇上聊天嗎,這過來是……”
“莫總管快莫多禮,這霖鈴過來是有事找翹妃,想帶翹妃出去一下,說幾句急話,不知道總管可否看在我家八爺面上,行個方便?”
翹楚聽得分明,果是郎霖鈴的聲音,只是,她近日過得似乎不甚好,聲音略有絲憔悴、沙啞。
“這……娘娘不能在此地說嗎?”
“總管是自己人,霖鈴也不瞞總管,霖鈴這是要帶翹妃出去見一見一位宮中的老人。”
宮中老人?莫存豐一怔,隨即想,宮闈之事,誰說的清?他沉吟了好一會,方低聲道:“衝着八爺和娘娘的面子,老奴是豁出去了。只是,郎娘娘,這英靈殿到底是非同小可的處所,更是皇上親下了聖旨的,萬一皇上差人過來或是他親自過來,那老.奴便是大罪了。這八爺剛剛也有事離去,答應了老奴最遲半柱香便回來……”
郎霖鈴立道:“好!”
郎霖鈴幾乎是話語一落,已奔到她身邊,翹楚一凜,已被郎霖鈴拉起,淡淡道:“霖鈴有些事要和翹妹妹商量,妹妹且隨我來吧。”
翹楚略一思考,終是沒有拒絕,隨郎霖鈴出了殿。
……
莫存豐看着兩名女子遠去,自己在殿裡踱步走了一會,正微微思慮着,突聽得有凌厲示警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快來人,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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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0樓
285
出得英靈祭殿,郎霖鈴並未停下,警惕的朝四面一看,前方有些宮女走過。她馬上拉着翹楚轉進一處花叢樹坳。
走了一會,業着數條蜿蜒小路,郎霖領擇了其中一條幽徑,持續帶着翹楚急走。
看着熟悉的風景在眼前鋪展開來,翹楚忽然甩開郎霖鈴的手,壓低聲音,一字一字問道:“你到底是誰?”
郎霖鈴聞言,慢慢回過身來。
*****
莫愁湖。
一個白衣男子隱在湖畔一棵大樹後,捏緊手中的東西,眉間一抹凝急。
他隨即往湖邊的方向看去,果見那個女子已在湖邊。
女子一身華麗宮裝錦服,凝眸向四處張望,臉色帶了絲思慮和焦灼,似乎在等着什麼人。
忽然,女子回頭,更仔細的向四面環看起來,但見她容貌婉約秀妍,卻正是睿王元妃,郎霖鈴。
而男子實則並非男子,是身揣太子吩咐過來的沈清苓。
她進宮早朝,只作平日方鏡的妝扮。
今天,很多人都進了宮。
上官驚鴻早朝後即被皇帝留下,翹楚和郎霖鈴也分辨被皇帝召了進宮。
其他人不知道睿王府的事便罷,沈清苓卻明確,皇帝宣郎霖鈴覲見,有談話安撫之意。
繼上官驚鴻和翹楚以後,郎霖鈴被皇帝宣進金鑾殿。
想也是剛出殿來到這裡。
這裡距常妃的宮殿很近。莫愁湖再往後不遠,就是常妃的宮殿,如今的冷宮。
郎霖鈴到底到這裡來做什麼?順道過來憑弔常妃嗎?
感到不像。
上官驚鴻昨晚必定已修書派人送到郎府,設法與之言歸於好了吧。
雖然,上官驚鴻並不愛郎霖鈴,卻也有必定的友誼在,郎霖鈴不是個輕易對付的人,她以後還得多加留心。
朗霖鈴尚好,翹楚卻是個隱患。
上官驚鴻已經恢復記憶,可對翹楚,她越發摸不準那種感到。
但不管如何,上官驚鴻最愛的始終是她!且翹楚也即將退出東陵皇室的舞臺!
她會按上官驚鴻本來的打算,即便拿不到絕顏丹,也將改了容貌,進入睿王府。
今天也許是她最後一次替太子辦事,最後一次做上官驚鴻的眼線了。
只是,今天的事兒卻來的蹊蹺。
太子探到郎霖鈴在這裡,他正領着曹昭南、王莽等人,與夏王一道帶西夏使節在宮內遊覽。聽說,夏王和銀屏公主的情緒與日俱增;因之前宮宴上官驚鴻半路離場後又離府,彩寧長公主提出,待睿王回來,請皇帝再擺筵席,好爲先前淳豐的失禮向睿王正式告歉,並和東陵簽訂和約,商議銀屏大衆的婚事。是以,西夏一行仍在東陵。
太子既無法走開,便讓她替他走動,辦一件事和郎霖鈴接洽,將一顆蠟丸交到郎霖鈴手上。
她當場大震。
太子竟和郎霖鈴有接洽?還是當中另有更復雜的底細?
她假裝不經意笑問太子,太子卻低道,孤說過,你哪天肯做孤的女人,孤便將所有的機密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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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樓
太子雖有意於她,兩人又是多年友誼,但耐性日復一日越發磨殆了去,這也是上官驚鴻當初大爲緊張,狠令她馬上回到他身邊的原因。
呵,翹楚。她心裡抹過一絲輕甜,緊接着計量起來。
按情理來說,郎霖鈴並不應和太子有任何連累纔是。郎霖鈴既是睿王正妻,一旦睿王登基,她就是後!
和太子合作,郎家能得到比這更大的光榮?
弟弟的女人收作姬妾無妨,但若將弟弟的女人收爲後,天下會怎麼看?太子不可能這樣做,這一點郎霖鈴和郎家也是明確的。
可世事往往難測,若郎霖鈴果真和太子有染,那對上官驚鴻來說,無疑是個最大的麻煩!
唯今之途,只有在將蠟丸交到郎霖鈴手上之前先將之打開,一窺裡面的機密。
她有感,這裡面裝着的信息必定不簡略,否則,太子讓手下小廝來送便可,不會讓她親自走這一趟。
然而,蠟丸是用火漆封了口的,蠟丸一開,勢必損壞火漆,郎霖鈴必定猜忌。若私.下扣下蠟丸,說路上遺失了,太子會怎樣想?
她重複思量之下,馬上派出平日跟在身邊扮作貼身小廝的暗衛通知寧王,寧王將會派暗衛打扮成宮裡面生的內侍通知英靈殿的上官驚鴻。聽說,皇帝讓上官驚鴻和翹楚進了英靈殿。原因沒有人知道,消息再也沒能流出來,宮裡的消息向來最疏也最密。
這事必須上官驚鴻親自過來處理才行!
盼望他有措施在不損壞蠟丸封漆的情況下,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盼望他儘快趕到。
*****
御花園。
聞得此起彼落的叫嚷聲從金鑾殿、英靈殿的方向傳來,一行人全數變了臉色。
那一道道驍武的聲音叫嚷的是“有刺客,快掩護皇上”。
皇城城門守衛森嚴,沒有身份的人根本不可能進宮。是以,若宮裡涌現刺客,刺客也只會是少數,因着宮裡人的接應或是絕頂身手避開守衛潛進宮裡,而宮中各處都有禁軍守衛,尤以皇帝身邊爲最,皇帝所在的處所必有上百禁軍掩護,除非刺客能耐到喬了身份在皇帝眼前發難,否則,皇帝不至於有危險纔是。刺客武功再高,但一番車輪戰下來,殺逝世就近禁軍,一批又一批的禁軍已從宮中各處趕到。
然而,刺客幾乎只在夜裡舉動,此時間天白日行刺豈不叫人吃驚?
這時,太子以下,夏王、曹昭南等都馬上領了御花園的禁軍,朝金鑾殿的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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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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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前方太子等人的背影,彩寧微一沉吟,道:“我們過去看看。”
淳豐低笑,“咱們西夏皇宮也產生過大大小小几次行刺了,沒想到這東陵皇宮也熱烈。”
彩寧低斥道:“淳豐,莫亂說話!”
她說着驚道:“銀屏呢?”
淳豐擡手指了指前面,彩寧看去,卻見那小祖宗已追上夏王,和他並肩走着。
走至半途,太子微微皺眉,頓住腳步,“九弟、曹總管,你們且先過去,孤再去別的殿調些人手過來。測試文字水印7。”
“九弟,掩護父皇!”
夏王眸光一動,卻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太子馬上改向御花園另一個方向而去。
*****
常妃殿前,莫愁湖。
“翹楚,是我。”
郎霖鈴伸手往額上用力一掀,一張人面剝落。
翹楚一笑,是佩蘭!
佩蘭看她臉色,也笑道:“眼神真利,你剛纔便猜到是我或是小幺了吧?”
“我其實也不敢確定,畢竟過去英靈殿這做法太冒險了,我雖盼望你和冬凝幫忙,但絕不想連累你們。我沒想到你會在這時候過來,但你剛纔看我的臉色和郎霖鈴平日很是不同,和你面對莫公公的時候也是不一樣的,我就猜你是有意做給我看。左右是逝世,我爲什麼不跟你出來,搏一個機會呢?”翹楚說着一拉佩蘭蹲下,隱進花坳裡。
佩蘭一驚,只見湖邊的女子忽然轉身向她們的方向看來,這一下照面,她又是一驚,翹楚也有些吃驚,低道:“郎妃?她怎麼也來了這裡?”
佩蘭也心有餘悸,“剛纔只看到湖邊有人,遠遠的又隔着花木,看不明確,沒想到竟在這裡碰上真的。”
“昨晚離開睿王府的時候,你在府門口對我和小幺說,八爺即便答應休妃,事後未必就肯放你走,若我們願意幫你,只能在宮裡搏一個逃走的機會。莫說是我丈夫虧欠了你,我和小幺自身都是願意幫你的。妹妹,天大地大,隨便去哪裡都好,離開睿王府那個囚籠!”佩蘭握緊翹楚的手,也壓低聲音道:“我是五爺的正妻,不必旨意就能進宮。況我平日多進宮探望五爺的母.妃麗妃娘娘,今兒個正好隨五爺上朝過來。小幺和我玩得好,也深得麗妃愛好,宮裡都是知道的,麗妃曾向皇上拿了准許,讓小幺自由出入,小幺是秦將軍的女兒,皇上自是準了。”
“也是天意合該如此,我們在麗妃娘娘那裡聊着家常,五爺一直密切留心你和八爺的情況,不斷有內侍過來報告你們的情況。本來五爺在,我是走不開的,只能小幺過去接應你,後來清苓的暗衛靜靜過來報訊,五爺安排事兒去了,我對娘娘說,想和小幺出來走走,二人離開了她的宮殿。小幺負責將她今早駕來的馬車趕到這邊的宮門來,我們按照你的話,昨夜連夜將不少人的人皮面具都制了出來,男女衣裳也都準備好了,今天果然有用。我知道你在英靈殿,便易容成郎妃過去。我和小幺走得近,易容術雖不如她,也還肖了一點。你雖沒學過易容術,不知道怎樣模仿聲音和動作,但馬車進出,守城的官兵也只看模樣,應無大礙。”
“你該易容成誰的模樣離開最好呢?”佩蘭輕聲說着,手上做了個動作,示意兩人持續在叢坳裡靜靜前行。翹楚想了想,笑道:“既然是冬凝的馬車,那我就易容成方鏡吧。”
佩蘭看翹楚將方鏡的名字說的輕鬆,似並不認爲忤,不覺一怔,連自己也看不過去,她真的可以不在乎嗎。忽然又想起什麼,微微蹙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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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楚見狀問佩蘭怎麼了,佩蘭苦笑道:“我忽然想到,你這一走,只怕八爺會爲難你母親那邊。”
“姐姐,還記得篝火宴上皇上曾說過送我一件禮物嗎?在去英靈殿之前,我已經跟皇上說了,我要他的祝福,對我母親部落的祝福。”翹楚說着微微一頓,臉色有些遙遠。
“嗯,有皇上在,八爺是不會動手的,只是……”
“姐姐是擔心皇上百年以後吧。人都是善忘的,何況是一國之君,當他坐上那個地位,自有江山如畫,美人如濤,我和他之間的恩怨,也不過是他生命裡的一顆塵埃……姐姐,我只有一事相求,他曾對我有過一個承諾,這裡有一封書函,裡面是他送我的最後一個承諾,有他的印鑑。”翹楚淡淡一笑,從懷裡拿出一封書信,交給佩蘭。
“這是?”佩蘭看翹楚模樣鄭重,不禁好奇,但看她似乎並不願多提,遂沒有再問。
佩蘭並不知道,這裡面其實是天神村裡翹楚曾請求上官驚鴻許下的百年後不修陵寢的承諾。在呂宋替上官驚鴻施行手術之前,她就猜到他們會封住上官驚鴻現在的記憶,返回朝歌之前,她請求他寫了下來……
翹楚盯住信函看了好一陣子。
她這一生兜兜轉轉、生生死死心心念念要完成的事,都做完了。
將這封書函交給佩蘭之後,終於全部塵埃落定。
不管上官驚鴻會不會履行承諾,她都不欠誰了。
秦歌的命,“上官驚鴻”的情。
終於可認爲自己活一次。
即使她在宮裡失蹤了,皇帝會困惑,會追查,但爲了上官驚鴻好,絕不會將她找回來。不過是一名被休了的妃子。
兩人警惕行進着穿過這裡,再前行一段不長的路,就是另一處宮門,就是自由,冬凝已等在宮門外面。
忽然,郎霖苓盯住她們的方向,低喝道:“誰在哪裡,出來!”
佩蘭一震,差點便叫出聲來,幸虧翹楚出手極快,馬上伸手掩住她的嘴巴。她一拍佩蘭,眼眸向前方一揚,佩蘭定睛看去,只見和她們相隔甚遠的一處花樹叢中,一名白衣男子緩緩站起來,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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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
那人是方鏡沈清苓!
倒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扮曹操,曹操在。
真險!這兩人似乎都比她們早到,幸虧這莫愁湖畔四處都是花木,她們聲息又小,纔沒有被發現,而在這要命關口,沈清苓自己先走了出去!
兩人正慶幸,忽然一陣煙塵嗆鼻之味傳來,空氣忽似被什麼蒸煨過,變得熾熱起來。兩人一驚,側身看去,頓時震動住,說不出話來!
背後不遠處,猩紅的火焰從常妃殿衝出,直冒上空中。
這無聲無息的一下驚變,兩人還沒能從震動裡回過神來,“嗖”“嗖”的聲音從湖畔遽然傳來。
翹楚馬上拉過佩蘭回看前面,只見十數道黑影從湖畔側方的林木裡竄出,凌空掠起,其中兩道黑影俯衝下來,一人一個,竟將郎霖鈴和沈清苓都抓了起來。
“撲通”兩聲,已將兩人投進湖裡,速度快到郎、沈兩人竟來不及發出任何聲息。
佩蘭大駭,心肝亂跳,伸手緊緊掩住嘴巴,方沒叫出聲來,這些人黑衣蒙面,是刺客?!
下一瞬,情況又變,一道白影從遠處林裡飛奔過來,他動作極是迅捷,一下已飛掠到湖畔。十數名黑衣人也全數躍到地上,將來人團團圍住。
雙方也不打話,迅速戰在一起。
翹楚也不知好笑可恨還是解恨好,兩個給她小鞋穿的女人都被扔進湖裡,這湖看去又大又深,若不識水性這回那兩位是夠嗆了,着實可喜可賀。
惋惜,她的運氣似乎從沒有被榮幸之神眷顧過,這臨門一腳了,還在這裡遇上這個人!
這和衆黑衣人戰在一起的是上官驚鴻……
驚鴻,對她來說是驚嚇。
剛和佩蘭說話,一直沒有多想,這時卻不由得思慮,這郎霖鈴和沈清苓怎麼會到這裡來?
爲什麼上官驚鴻也過了來?若說上官驚鴻離開英靈殿是要到這裡來,時間也不對!
他先她出來,該比她先到纔對。
這些黑衣人是刺客還是隻爲針對上官驚鴻?火燒常妃殿是不是同一夥人所爲,他們爲什麼這樣做?
從郎、沈二人涌現在這裡、常妃殿失水、兩名女子被扔下湖到上官驚鴻到來,一切都讓人難安難解。
當然,翹楚不知道,上官驚鴻早已在路上遇過一批黑衣人,打鬥了一場。
激~烈打鬥中,上官驚鴻眸光沉峻,擦過大火的常妃殿,又看向莫愁湖。
佩蘭握着她的手發抖着,臉色蒼白。翹楚明確,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爲難。
不能輕易走動,外面的似乎都是高手,一有動靜,難保不被創造,當然,創造了也未必有餘暇理她們。
湖畔形勢嚴重,上官驚鴻被圍鬥,他武功厲害,雖已開端佔上風,但局面未明,沈清苓生逝世一線,多年情緒,佩蘭擔心上官驚鴻和沈清苓,是不會走了。
她不能扔下佩蘭自己跑了。上官驚鴻怎麼樣,她可以不管,但若佩蘭在這裡出了什麼事,她一生難安。
佩蘭卻忽然一咬牙,道:“翹楚,你先走,我得去找救兵。八爺被圍堵住,沒有措施救人。這清苓和郎妃都還在湖裡,郎妃我不知道,但清苓不通水性。”
便在這時,一名黑衣人一聲咆哮,除去被上官驚鴻打倒在地上的,所有人都迅速向四處散去。上官驚鴻毫不遲疑,馬上躍進湖裡。
水花在陽光下跌宕輕耀。
佩蘭正想向相反的方向奔去,卻被翹楚抓住,她一怔,心中正急,卻見又一名白衣男子從前方的林木裡走到湖畔。
這人卻是太子!
她大驚,又聽得一陣陣聲音從兩人後方傳來,似乎不少人朝這邊趕過來。
也是,常妃殿起火,這火勢飆高,宮裡怎會不來人救火?
佩蘭一喜,她不通水性,下不了水救人,太子似乎並不知道清苓在水裡,他應是看到上官驚鴻下去了,自是不會施援的,幸好宮裡有人趕來了
已經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了,居中明黃色亮,皇帝親自率人過來了?她捏着人面,正想往皇帝的方向過去,翹楚卻不肯撒手,她也生了怒意,斥道:“我知道你恨,但我不能見死不救啊!”
“不,郎霖鈴、沈清苓、上官驚鴻、刺客,火燒常妃殿,中計了!”
翹楚本急聲說着,似被她的眼力刺到,垂了垂眸,卻又忽然奪過她手上的人面,“佩蘭姐姐,我知道你不能見死不救,否則,我早已走了。”
“你們所有人都是一體的,友誼深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罷,滴水之恩當涌泉報,生死都好,我今日就還你和冬凝這恩惠。誰都不欠!”
佩蘭一驚,卻見翹楚將人面往臉上一戴,放開了她,飛快向湖邊跑去。
她奔跑之快猛,裙裾、衣袂鼓鼓飄揚起來,佩蘭竟心驚膽戰定在原地,難移一步。
……
“殿下,你看看我是誰?”
陽光撒在湖面,如無數在水波里酣然遊曳着的錦鯉的鱗,明.媚刺眼日。
既近男子,風中,翹楚腳步不停,聲音淡淡帶笑傳來,佩蘭看的逼真,太子一瞥湖心,衣袍疾動,本已準備離開,聽得聲音,猛地側過身來,看到“郎霖鈴”,頓時變了臉色.也是那微微一滯,水花再次濺響,顫人心脈,上官驚灝已被翹楚撞入莫愁湖,翹楚也收勢不住,一同跌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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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楚水性極好,又有備而來,方一落進水裡就飛快遊開,太子卻是微微一頓,猛地伸手來擒她的時候,已經撲了個空。
上官驚鴻就在不遠的處所,在沈清苓身旁。沈清苓已昏了過去,雙目閉了,頭髮像水藻般漂浮在水中,腳卻陷在一塊剝出一道細縫的的宏大岩石中間。
湖裡多巖峭。
往後一點的處所,郎霖鈴頭靠磕在另一塊岩石上,也昏死了。
翹楚淡淡想,他果是愛沈清苓的,愛不愛一個人,危險的時候最可見。兩個女人之中,他選擇先救沈清苓。
他這時卻眯眸盯着她,眸光幽深沉鷙,並不如太子剛纔的驚奇,她自知必定是落水時人皮面具掉了。
她迎上他的眼力,隨即重重看了郎霖鈴一眼,便向其他處所游去。
她想,她的意思,他會懂。
游出必定的距離,她微一側頭,只見他和太子冷冷盯住對方,眼中鋒芒流暢如刃,像兇猛的獅,似乎一個不留心便將對方吞噬撕碎。
水裡無聲無息,忽然,上官驚鴻手掌使勁一劃,立下帶出一大片雪白泡沫晶瑩水花,他向一個方向游去,動作矯健俏麗得像一條龍。
他果是懂了!
幽冥昏暗裡,翹楚只覺一絲疼痛從肚腹擴散向四肢,眼前這片雪白無暇彷彿蒼茫了全部世界。
*****
“有人上來了!”
人羣裡,聲音沸騰,湖畔,數十名正準備縱跳入水的禁軍暫止住動作,看向夏海冰,夏海冰臉色嚴格,這時伸手止住了。測試文字水印9。
“是八爺和郎妃。”
“看,太子和方主簿在那邊。”
衆人中間,皇帝本緊緊皺着眉,看着禁軍分辨攙扶着兩名白衣男子上來,他們手裡各抱着人,眉宇方鬆開。
老鐵等人本候距離金鑾殿不遠的一個專門闢給各王親隨稍息的院子歇腳,等候上官驚鴻出來。因爲關係到翹楚,昨晚書房之變以後,衆人惦記,除了老鐵,方明、景溫和景清都進了宮,後來聽到金鑾殿傳來“護駕”的聲音,衆人馬上趕了過去。
金鑾殿外二十多名刺客,武功雖高,但畢竟人數寡少,很快教夏海冰帶領的百名禁軍和從宮中各處率人趕來的夏王、曹昭南、寧王或殺死或擒下活口,甚止不必他們動手。緊跟着過來的西夏一行,淳豐還暗道無熱烈可看了。
一場刺殺,禍起金鑾殿殿門外,來的突兀詭譎。皇帝考慮宮內各處可能還有刺客潛入,正待命夏海冰派人一一去查看,忽然便看到常妃殿火光沖天,他心頭一震,馬上率衆人趕了過來。
途遇臉色忙亂佩蘭,說方鏡、郎妃被刺客擲下湖,太子、睿王和翹妃下水去救。佩蘭自是含混了經過,沒說太子是讓翹楚給使計撞下湖裡的。
睿王、翹妃本在英靈祭殿裡,皇帝聞言一驚,這時也無暇二人和太子等人爲何來了此處,是教刺客擄掠還是什麼,立即命令禁軍下水救人,又讓夏、寧二王率人到常妃殿救火,老鐵等人都知上官驚鴻水性,又曾在睿王府的地牢裡得悉翹楚的好水性,並不太擔心,常妃殿是他們心裡最不可褻瀆的處所,馬上也參加的救火之中。
幸好,太子和睿王很快上了來,又各自救了自己的人。
兩個昏迷的人都被放到地上。上官驚鴻馬上替郎霖鈴按壓施救,推宮過血,他醫術高深,郎霖鈴落水不久,很快,郎霖鈴便吐了胃腹中的淤積之水,嬰寧一聲響來。
2011-4-29 17:37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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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6樓
郎霖鈴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起多日來的委屈,想起昨晚深夜在郎府收到的他的書信,信上寫着:鈴兒,驚鴻告歉了,儘快回府以釋休書一事,甚念。
剛纔從金鑾殿出來,一個內侍忽然塞了一張紙箋給她,紙上是莫愁湖見,莫要帶人,驚鴻”幾個字,她馬上過了來。
不曾想到看到卻是方鏡,又經歷了一場驚變生死,饒是平日沉靜自若,這時環住上官驚鴻的頭頸,不禁低聲哭了出來。上官驚鴻伸手將她抱住,輕輕哄慰,眼梢不動生色另一邊,太子一番捏拿,沈清苓也已悠悠醒轉過來。
湖畔,佩蘭卻渾身冰冷,剛纔夏海冰看翹楚還沒上來,便命禁軍下水去搜救,但這時也還沒救上來。
她深深呼吸着,試圖平息體內波波顫慄的不安,忽然被一支強健熟悉的臂膀攬進懷裡。
“蘭兒,怎麼了?”
耳邊是丈夫熟悉的聲音,她怔怔擡頭,看寧王在咫尺,夏王、老鐵等人也已回來了。
常妃殿的火撲滅了?
她沒有絲毫喜悅,滿心都是慌惶,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翹楚她還沒上來。”
這時,她終於完整明確翹楚落水前的話。
中計。
有人似乎早知沈清苓和郎霖鈴都不諳水性。兩人都落水了,上官驚鴻會最先考慮救誰?
生死麪前,自是他最愛的人。
她真傻,皇帝剛纔已近在眉睫了,她居然還想過去向皇帝求救!
常妃殿失火,是要引皇帝過來。從黑衣人纏住上官驚鴻打鬥到皇帝過來,是要製作一個恰到利益的時間,一個讓皇帝來到剛好看到上官驚鴻抱着沈清苓上岸的時間。
太子,是太子!
他會在這裡涌現,是要確保一切按他的打算進行。刺客只是幌子,擾亂所有人的幌子。
皇帝若看到上官驚鴻舍郎霖鈴而救沈清苓,會怎麼想?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睿王只要錯一子,寧王和他們都會出事!
……
夏王高大的身子忽然一震,銀屏微微蹙眉看向身邊的男子。
本來,四面的聲音喧雜,但佩蘭這一聲卻過於尖銳,一下蓋過所有聲音。
皇帝驀地一怔。
上官驚鴻猛地鬆開郎霖鈴,站起身來。
她……還沒上來?這都有多久了,起碼一炷香的時間了!她的水.性明明極好。
禁軍在水裡撲騰尋找,蕩起大片水花,上官驚鴻心裡卻遽然一沉,瘋了一般狂奔向湖心,卻忽然只覺眼前這片雪白無暇彷彿蒼茫了全部世界。
2011-4-29 17:37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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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7樓
289
“找到了,找到了!翹妃娘.娘落在兩顆大岩石的凹口裡面,幸好岩石外面有隻東西在發光。”
水咕嚕咕嚕的剛漫上頭臉,驚喜的聲音驀地划過來,上官驚鴻馬上甩開水波從湖中躍出,只見一個禁軍從水中攬着一名女子向湖邊泅去,數名禁軍游過去幫忙。
溼漉漉的頭髮半覆住臉龐……
是她!
上官驚鴻心口狂跳着,飛快游到那禁軍身旁,將女人抱過來,又將那禁軍恭敬遞過來的物件接過。
那是一隻類似腕飾的鐲子,一條帶子拴着一個橢圓的東西,那東西里面有些希奇的符號。就是這隻鐲子會發光?一眼之下,並沒見其發光發亮,他見多識廣,卻也不識這東西,心裡微疑,是她的嗎?
他此時也沒有心思多想,隨手放進自己懷裡。
佩蘭看上官驚鴻將翹楚放到地上,心卻仍吊在嗓子眼裡,翹楚雙目緊閉,臉色青白,兩手緊緊握着,出事的時候似乎想抓着些什麼東西。
她還好嗎,她會有事嗎,她緊緊靠在丈夫丈夫懷中,說不清是歉疚、恐慌,冰冷的情緒盤踞了全部身心。
上官驚鴻用力屈了屈微有些發抖的手,一掌平放在翹楚心口,一掌適力擠壓,卻並不湊效,她毫無反響,他眸光一暗,更用力的握了握手,然後迅速伸手一探她的鼻息。
“老八,她可還能救?”皇上看翹楚如此模樣,嘆了口吻,心裡的怒意也一下減輕了幾分。
上官驚鴻卻沒有答覆。
這一刻,這位平日溫暖有禮的八皇子仍是沉靜如常,卻又有些失態,他並沒有答覆皇帝,只是半跪在地上,對着地上的女人哺着氣,一絲不苟的,一下一下,接着又用力按壓着她的心口。
似乎她還沒醒來,他就會長長久久這般做下去。
也是,睿王對郎妃敬愛,對翹妃是寵愛。除了少數人,隨行的人都這樣想的。
銀屏看了眼冷笑的淳豐,有些緊繃的彩寧,又看了看身旁的夏王,卻見他眉眼淡淡,似乎剛纔的震動不過是她的錯覺。是啊,那只是他的嫂嫂,是以當日酒樓裡會出手掩護,但也僅限於這樣罷。
眼梢印着女子的容顏,夏王心裡卻早已翻涌如潮。
說你是下水救人。人家落水,生還是死,關你什麼事。翹楚,你終是沒有變,我卻已變了。
往日這般情景,他早已衝上去,但就像在之前的宮宴上一樣,今天他也沒有做出一絲出格的事情來。
只要一過去,她的名聲將有損,他的前途也不利。
他只能站在這裡看她生死。
她會熬過的。
他咬緊牙,他將來必定許她最好,而如今他能做的只有握緊袖裡的手。
佩蘭下意識看看沈清苓和郎霖鈴,兩人都各自緊緊暗暗的看着,不禁悽然心笑,你們終是已經得到,或將會得到,寵愛或權位,地上的女人從沒有得到過,即使八爺要給,她也是得不到了,以前是得不到,往後,還有往後麼……你們又還有什麼好在意。
她又看看自己的丈夫,寧王眉宇之間盡是苦笑,對面睿王府衆人,人人臉色黯然,各自或別過臉,或垂了眸。
“你幼時聰慧,只五六歲的光景,卻會裝成別人去勉勵朕的八子練箭,爲何如今卻刁了脾性。”皇帝並未怪責上官驚鴻無禮,反又長嘆了口吻,溫聲道:“老八,翹妃她已去了罷,你且讓她去,好好葬了。”
2011-4-29 17:42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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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8樓
衆人並不明確皇帝說什麼,尤以退朝後並未馬上散去、後又隨皇帝過了來的朝臣爲甚,聽到這話,都大是驚異,只想,這翹楚本來和睿王早有淵源……
沈清苓渾身一顫,緊緊閉住眼睛,太子眼末輕輕擦過她,看向地上的女子,眸光越發沉了。
這時,一直低頭不停按壓的上官驚鴻驀然擡頭,冷星的眸熠上一層灰濃的芒,好似一隻被重重圍堵住的豹,決絕又危險,他緩緩站起,緊盯皇帝,聲音卻是輕柔,“父皇,兒子不懂你在說什麼。兒子在救翹楚,她還是能救的,兒子知道,她能救活的。什麼練箭,父皇怎麼淨說些頑笑的話。父皇是好意,卻終是擾了兒子施救。”
皇帝一怔,脫口道:“你不知道?朕還道這丫頭早便告訴了你,你纔將她寵得越發不像話去。她幼年倒是討喜,套個花襖子,在你母妃的宮殿裡,滿花坳的去找那些珠子,看你來了,嚇得躲到樹後去,沒一會兒,卻又毛起膽子捏嗓子扮起你表妹來。”
上官驚鴻忽然低低笑了。
不知道?
是,他不知道。從來不知道。
他錯認了人,錯認的人從來沒有告訴他,她也從來沒有跟他說過。
寵她?
不,他沒有。從來沒有過。
水裡,他知她眼裡有示警的意味,他還沒有盡數盤桓出來,及至上來,皇帝便在湖邊,於是,他一瞬瞭然,明確了一切。
她必是看到皇帝過來了,明確了計謀。
上官驚灝必定已經開端猜忌沈清苓了,他是個陰險聰慧又謹慎的人,設計一切,又過來確保一切。
是教她弄下水的罷。
否則,他不會在水裡。
將上官驚灝弄下水,真是個聰慧的辦法。
在還沒有確實證據讓皇帝知道沈清苓是他的人之前,上官驚灝不能不救清苓,否則,於情於理不合。
這樣,沈清苓和郎霖鈴都能在第一時間被救上來,不會有事。
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怎麼將一個武功高強的男子推動下水?
她其實很聰慧,卻爲何笨到不去告訴他,她當年爲他做過的事?
陪他練箭的,是她。
本來是她!
她水性好是她的事,他該去找她的。
他爲何不在將郎霖鈴弄上來之後,就馬上下水去找她?
他低頭輕輕打量地上她安靜又慘敗的臉容。
她髮絲混亂,難看的貼在臉額上,眼底的浮腫層層桓桓,左頰還微腫着,頰上一道醜陋的疤痕抓佔在那裡,沿下,嘴角破了皮。胭脂早已洗淨嫣紅。
那怎麼會是她的臉。
女子都是愛美的,那怎麼會是一張女子的臉。
他爲什麼要打她?
她又爲什麼還要幫他?
翹楚,你是愛我的,不過是因爲我不愛你,你纔會對九弟、景平示好,我那天又那般要了你,你纔會想殺我。
你這就醒來,懸崖上你殺我的事,我永不再提。
我們重新開始,我把欠你的都還你。
牙關微微發顫,他咬牙忍過眼裡的突涌上來的酸澀,眸裡抿進一抹凌厲,他重新半跪到地上,一膝弓起,將她抱起來,在她耳邊低道,翹楚,會痛,忍一下。
他心疼,但這是唯一的措施了。
人羣裡,不知誰驚呼了一聲,只見上官驚鴻雙手抱着翹楚,讓她的腹部狠狠敲撞到他的膝上
……
黑暗昏沉裡,翹楚只覺胃腹一陣鼓脹,肩上疼痛,下腹本一下一下的疼着,忽然被什麼狠力撞上,她大疼,低吟出來,胃腹的積存涌上咽喉……
“翹妃娘娘醒了!”
這些吵擾紛紛的聲音都是誰?翹楚模含混湖的思付着,背脊被人輕輕撫住,一道低沉又帶着心疼的聲音在耳邊說,“乖,把水都吐出來,吐出來就好,一會就不難受了。”
這聲音,她一僵,腹部一陣抽緊,一股熾熱的熱流從下面汩汩流出,她還沒反響過來,鼻端只聞到一股淡薄又熟悉的薰香,全部人被擁進一副矯健堅實的胸.膛裡,突聽得有人驚叫道:“翹妃娘娘她……她下面流血!”
隨着一個官員的聲音乍起,所有人從各自或驚喜或驀沉各種複雜的心情裡,向上官驚鴻懷裡的翹楚看去,只見她的裙子混着水溼,已被一抹鮮紅爬蜿而過。
上官驚鴻全部胸臆本都是洶涌而出的狂喜,聞言一驚,他也不嫌污穢,立時往翹楚裙下一摸,擡手一看,果是一手紅溼。
胸口彷彿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迅速握過她纖細的腕,長指發抖着扣上去……
290
身子像被車輪子輾過一般,身子痠痛乏力,翹楚意識還有些含混,頭也是沉沉的痛,真想這樣一直睡下去,但那扣掌在疼痛兩肩的力度,帶着試探輾轉在脣上的溼熱柔軟,還有那陣帶着強烈男性氣味的薰麝的味道,雖像冷菊鬆厥般好聞,但讓她難受,她直覺討厭這種接觸,她伸手抵着,胡亂之中,觸到一處堅固。
雙手隨即被包裹進寬暖粗糙之中。
“楚兒。”
這低藹熟悉的聲音她猛地睜開眼睛,上官驚鴻的臉便在她身子之上,他沒戴鐵面,雙眸深深地
翹楚想起所有事情來,忽然的腹痛讓她在湖裡失去了意識……
如今,她眸光微揚,看房中安排熟悉,知道又回來了睿王府。
這個鬼地方!
臉上有些糙暖,頰上的疤被撫按住。
“撒手。”她冷聲說着,對上上官驚鴻的眸光。
上官驚鴻的手怔僵住,她認爲他會置若罔聞,沒想到他卻慢慢抽起手,他本坐在牀邊,俯着身子,這時,兩臂撐到她肩膀兩側,沉痛又癡然凝着她的臉。
翹楚自嘲一笑,呵,爲何這般看她,因爲她這次幫了他?
她搞不懂,也不願去想,索性笑問道:“休書好了,皇上也批了,現在你要將我軟禁起來對不對?”
這就是她下水的代價!
上官驚鴻搖頭,“沒有休書,永遠沒有休書。”
他一說話,只覺滿嘴苦澀。
她語氣裡的瞭然的諷刺,無疑在他已然被剜爛的心裡又捅上一刀。
軟禁。
她真是懂他。他媽的懂他!
那是他本來的打算。
現在,他還能這般做麼。
他倒盼望自己還能做到這如此決絕。
可是,不能了。
永遠不能了。
他擡眸望向桌子。
醫箱旁,有一枚磁石,磁石上還有兩枚金針。
那是從她肩膀上取出來的!
針身上,有還沒有完整消融淨的薄如蟬翼的軟泥。
那是種非凡的軟泥,用它裹着針身,能防止金針被磨蝕,保持鋒利。
他雖少用金銀針作暗器,但瀏覽極廣,知道這種內行的保養方法。
這種軟泥會消融在人.體關節的體.液裡,金針本來是裹着軟泥射入的,針身也硌人,但只要軟泥一天沒完整融掉,除去入.體一剎,或是被外力狠狠按壓、撞擊到關節,會感到到疼痛,否則,其餘時間痛感不明顯。
2011-4-29 17:52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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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樓
用這金針有個大利益,中針的人也不會心識到自己是中了暗器,即使事後皇帝問起詳情,她也說不到暗器這一點上去。
給人感到也不外是女子體.力不支鬆了手。
只有當時,緊緊拉着她雙手,感到到她是在
他想,他能猜出這陰毒的東西是誰的手筆!
可笑的是射暗器的人當時羞怒之下,居心先要了他的命,再設法和皇帝修補關係,倒未必要挑撥他和她的關係,因爲那人當時是要他掉崖而逝世。
若非他爲防意外,早讓暗衛連夜在峭壁上植上攀手之石,他又早備下那非凡的長銀鞭在身,她撒手之時,他立甩銀鞭捲上的凸石,隨即借力躍過去攀住石塊,他確實已經斃命。
可他不知道。
他對自己的能力是自負的,然而,無論一個人有多大的能耐,總有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思慮達不到的處所。
他卻認爲是她放了手。
若非昏迷中她不斷髮抖着肩膀喊疼,他還不曾覺察!
她的肩胛必定是在湖底受到了巖峭的碰撞,也幸好受到了這番撞擊,讓他明確,他這般虧待了她!
用磁石從她身.體裡吸出金針一刻,他要站起來,卻幾乎穩不住身子。
他錯認了他人是她,又錯怪了她。
幸虧,她肚裡的孩子,他們的孩子終是保住了!
若他從沒有這般醫術,那個孩子必定流去了。
是個福大命大的孩子。
她和他的孩子。
從來沒有感到這一身醫術。學醫,不過是持續母親的衣鉢。
他沒有慈悲的心,救人,有時,不過是爲睿王的名聲。
骨子裡,他更愛好冷眼看人生死。除去睿王府的人,五哥他們,誰的生死又與他有什麼干係。
如今,幸好,這身醫術保住了她和孩子。
否則,她必定恨死了他。
孩子。
她有了他的孩子,她似乎還不知道,睿王府的人也不知道。
可恨,他也不知道,本來以他的醫術,不必號脈,就能看出她有孕。
能做到這般的人很少,但他確實已做到一眼就能看出的地步。
有時,走在路上,哪個還沒有顯身形的女子有孕,他一下就能分辨出來。
然而,她體內似乎有些什麼東西抑住她的胎息,這一次,輪到他自己的孩子,他卻走了眼。
他猜忌是呂宋做的。
這個能封住他記憶的男人有這個能耐!
呂宋,不要他找到他!修仙之人,他要殺他,一樣有方法!
推算日期,是在他們回來睿王府那天懷上的。
打她那晚,聽罷鐵叔他們告訴他的失憶的時間裡,他爲她做的事,宿在她房外,這折損了男子的威嚴,這是如何的滑稽。
他感到好笑。
此時,他感到,最可笑的是他自己。
剛纔,凝着沉睡的她,他說不清心裡那滿得,痠疼得快要溢出來的情緒是什麼,如今想來,這種感到在很早之前就有了。
從沒對誰有過這種感到。
這種感到是什麼。
以前,很淺很輕,可以剋制。
如今,尤其方纔,聽她漠然說出軟禁兩字的時候,那重重堵塞住他心口的漲痛之感,讓他連說話的力量都消蝕殆盡。
終於,他咬緊牙,一點一點擠出聲音,“我不會軟禁你,我會……會待你好。我們……”
他尚未說完,手又不覺想去摸她的發,她的額頭都是汗,他想替她擦一擦,她眼裡立時明確透出一抹濃烈的抗拒,“別碰我。”
他苦笑着,竟不敢再強硬碰她,怕她動了胎息。
沒有休書也不軟禁?翹楚倒是有絲毫意外,只是,和方纔一樣,她確實不想去弄明確原因,那是沒有意義的。起碼對她來說早已沒了意義。
遂問道:“你若不軟禁我,那我現在就可以走是不是?”
現在?上官驚鴻心裡狠狠一抽,她就這麼迫不及待要離開他?
2011-4-29 17:54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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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1樓
“翹楚,你聽我說,懸崖上的事,我已經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從你身上骨節取出暗器,你是被人暗害才放的手,所以我們以後”
他再也剋制不住,伸手抓住她的肩,脫口便出。
“你這話什麼意思?”話音未落,卻被她笑着打斷,她微微眯着眼,似乎在看着什麼好笑的東西般睨着他,眼裡並沒有一絲的驚愕和欣喜。
他認爲她會驚喜,他們之間的誤會終是解開了不是嗎?沒想到她卻是這般表情。
這多年來養成寡言沉斂的習慣,但若說真正的口頭,他亦是能言博辯,不輸宗璞,此時,面對她的笑意和質問,他竟說不出一字來,只能聽她慢慢附嘴在他耳邊說,“上官驚鴻,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那件你一直介蒂的事,你現在終於知道不是我做的,我就該歌功頌德,感謝零涕一樣回到你身邊,然後你可以施我一分半絲愛憐?”
2011-4-29 17:55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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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樓
“我不怕告訴你,當然,你也可以像當日一樣選擇不信,選擇不給我一絲一毫的機會就全盤解釋否決了我的解釋,但我如今還是要告訴你。那天,你認爲你用鞭子纏住我,我就必定會摔下去嗎,上官驚驄在背後抓住了我,是我推開了他,我也是人,我也怕死,我情願被你卷下去,情願陪你去死,哪怕我知道你不信,我是還毫不遲疑這樣做了,你知道爲什麼嗎。”
上官驚鴻一震,剛想抓住她的肩臂,翹楚卻一下從他肩膀的地位退開,淡淡看着他,嘴邊卻綻出笑意,“因爲,我愛你,我愛你愛到可以xiajian到一次一次被你傷害完還可認爲你去死。被你qiangbao完第二天還可認爲你去死,懂了嗎?你還我的是什麼,是和你的女人在旁邊親熱!”
“每個人做每件事都有他的理由。那是我往日做的種種愚蠢的事理由。如今,你那是什麼狗屁理由?你做錯了事,倒成了我還要吸收你的施捨?崇高的睿王,八爺,你不嫌好笑,聽的人還感到諷刺呢!”
“你如今是要施捨我是嗎?惋惜,打從你打我那一刻開端,我就對自己說,無論是你死了,還是我死了,我都不想再見到你。謝謝,我翹楚謝謝你睿王的施捨。可以了嗎,你滿足了嗎,若你滿足了,就他.媽的放了我或者殺了我!你說你不會再軟禁我,這就是前途,放了我或者殺了我!”
翹楚說着也禁不住拔高了聲音,一手撫住隱隱作痛的肚,一邊毫不畏懼地迎着他的眼力。本認爲自己已能平靜如水,本來不行。在湖裡的時候,還能強行令自己安靜,做自己認爲做的事。
聽完他這番說話以後,她卻被徹徹底底的挑起了一直逝世逝世壓在心底的痛。
對於“傻子”上官驚鴻,她可以愛恨兩消,可以在最後他永遠離開的時候再愛上他,但對於現在眼前這個男人,她明確,往日她有多愛他,現在她就有多恨他。
說什麼愛之深,恨之切,屁!
這一刻,她無比確定,恨,就是恨了。
沒有其他。
乾乾淨淨的!
上官驚鴻眸裡一抹一抹彷彿瞬刻被揉進大片的濃灰、黑鷙。
背後,她的聲音沙啞帶笑而來,還有她起來的響聲。
賭氣,殺了她?
是,他是賭氣,可那不是對她,上官驚鴻笑,盯着自己皮開肉綻的雙手,他從沒這麼恨過一個人。
比恨他父親更甚。
那是,他自己……
背後的腳步聲明確傳來,他一驚,眸光一厲,卻見她已搖搖擺晃的幾乎走到門口。
她要上哪裡去?
不能!她不能離開他!
她還有他們的孩子,都要在他身邊!
忽然他的瞳眸又被掏空成空白,他捏緊拳,騰地站起身來,嘶吼着便要向牀榻砸下去,眼梢明明滅滅般卻始終印着她的模樣,她蒼白尖銳的眉眼,她瘦屑的快成骨的身軀。
他大叫一聲,怕傷了她,跨步走到桌旁,數拳不停,皮破血流之下,轟隆一聲,那選自最名貴堅實的木材做的桌子碎成一堆爛木。
他體內的痛,卻半點也沒能平復下來。雖已背對着她,但她指控的眉眼、她蒼白的倔強和苦楚,她的話,一句一句撕剪着他心腑的皮肉。
“哦,很賭氣是不是,殺了我吧。”
翹楚只感到胸腹一緊,那陣鬆菊般的香氣迅速環上她的身子,緊緊的。
2011-4-29 17:58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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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6樓
“不要離開我!翹楚,楚兒,只要你肯留下來,怎麼都行……”
頸上溫熱急促猖狂而來,他箍着她,脣舌在她後頸狂亂地吻着,聲息迷糊不清卻又強硬的擲落在她的身上。
忽然,他的手又微微一僵,從她肚腹的地位警惕翼翼移到她的鎖骨下的地位,改箍住那裡。
翹楚微疑,但到底無暇顧及他這古怪的動作!
怎麼都行?這話她聽的太多了,只覺越發的可笑。
她失了理智,使勁掙扎,他的手臂卻硬得像鋼像石,她掙不動半絲。他還在暴風雨一般烈然吮吻着她。翹楚這時也是怒到極點,反稍復了理智,笑刺他,“八爺,怎麼都行?那我要你沈小姐的命行嗎?”
上官驚鴻果然驀地一僵,止住動作,卻又隨即將她扳過,雙手捧住她的兩頰,粗嗄地道:“楚楚,沈清苓她陪過我,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幫過我,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我……其他的,好不好?其他的,我都給你辦,好不好?”
他眼睛緊緊盯着她,簇着些火般的光線,如他的吻一般,也是狂亂的,熾熱的,濃烈,似乎看到她終於開口,像底本已瀕臨失望又見到什麼盼望似的,混濁着卻又竭力保持一分理智,翹楚輕輕一笑,仰起臉,淡淡道:“八爺,你方纔那樣說,讓我記起,往日你也是這樣一次一次的對我許下承諾,只要我乖乖留在你身邊,依仗你的鼻息而活,你可認爲我辦些什麼事,當然,以往那些,只要遇上沈小姐,總是不作數的。但你剛纔說的,卻又讓我生起絲盼望,我認爲你忽然創造你愛上我了,比愛沈小姐還愛。我記得那時,她讓你殺我,你是如何的毫不遲疑,我便又想,你如今愛我了,你也會那樣做。本來不是,還是我自作多情。”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要留下了,是不是?”
看她眼裡笑芒綿長諷刺,臉色卻偏不如她的話語一般剛強,眼角眉梢都是一股逝世氣的蒼白,她的肚腹還是扁平如鏡,有幾分堅強的孕育着他們的孩子。
生和死的氣味便那樣交錯在她身上,似乎她隨時就那樣消散不見。
就像她來的時候。
忽然就那樣涌現在他的眼前。
雖然,他早知道她會來,並派冬凝到路上助她順利過來。
那時,他西征完畢,其實已機密回到朝歌。冬凝信鴿來信說起她,說起她路上無錢的窘困,很是惋惜同情。
他和五哥,宗璞,沈清苓他們閱着信,還笑的輕快。
娶下她,由開端便是宛似傾城一般的寵愛,了卻母妃的一樁心願,又多了一顆有用的、用以困惑父皇的棋子,有何不可。
忽然,便時日翩躚。但屈指來算,卻也不過是區區時間,不過半載,看着她的模樣,怎麼卻像過了半生。
“我愛你,翹楚,我愛你,我愛你。”
心裡又是被尖刃曳過的一般疼痛,他一把將她抱進懷裡,已是脫口而出。
“不要走,我們永遠在一起。你永遠陪着我。我愛你,我愛你……”
那粗嘎沉啞一遍一遍的在耳邊重複着。
翹楚心頭一震,耳朵有絲轟鳴,就像昨天被他狠狠扇了一個耳光,耳朵轟轟的鳴響。她隨即用盡全身力量,奮力推向他。
上官驚鴻正沉浸在她的氣味裡,猝不及防,微微踉出一步,卻見翹楚輕輕笑着,眼裡都是嘲弄和不信。
她淡淡盯着他看了一會,忽然便轉過身,手往門板摸去。
她方纔的眼睛告訴他,她沒有絲毫迷戀,一點都沒有。
濃濃的只有決絕。
上官驚鴻的心一下一下涼浸,他狠狠一閉眼,邁步上前,伸手往她背脊一拂。
女人的身子驟然軟跌下來,他趕緊伸手抱過,將她橫抱起來,放回牀.上,替她蓋上棉被,擡手替她將汗溼的額,仔細擦拭乾淨。
爾後,他慢慢順直身子,盯着她看了好一陣子,方轉身出去。
他從前從來沒想過會要孩子,即便他能登基。他早已拿下主意,若他能奪嫡成功,百年後便扶植五哥的孩子當王。
他討厭孩子。
很厭惡。
但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
那種堆滿胸臆的感覺,他終是明確是什麼。
*****
庭院靜靜。
老鐵四人悄然靜立在廊道上。
看上官驚鴻出來,想起方纔從房中傳出的種種激.烈的聲音,遲疑着,卻又都紛紛圍上去,方明開的口,“爺,翹主子她可好?”
上官驚鴻臉色沉靜,微微頷首,“她會好起來的,方叔,你進去看着她,一有什麼異樣或不適,馬上過來通知我,我現在過去地牢一趟,沈清苓和冬凝都在地牢是不是?”
方明點頭,說好,老鐵應道:“是,她二人都在地牢,按爺的打算,過了來。”
2011-4-29 17:58 回覆
傾城鴻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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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7樓
291
地牢。
弦月當空,溫泉的熱氣混着硫磺的氣味隨薄風氤氳而來。
書房地底,也有着一片世界,也能看到夜空,月色和花樹。
上官驚鴻淡淡眺着天空,這裡彷彿將外面的繁榮生生切斷,讓人生出絲簡陋的安定。
傀每年犯病的時候總會到這裡來,平日偶然也會過來。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
但也只是偶然。
幼時還在宮中跟太傅學習,太傅教的第一課不是人之初,性.本善;而是憂勞興國,逸.欲亡身。
厴人總是會累,他疲累的時間不多,但也有這麼個時候。
累了便要找個處所一歇,找個人一聊。
這裡,便是那個處所,只有大自然。
沈清苓……就是那個人。
眼力不經從竹屋前的竹柵擦過,這玩藝兒之前壞了,後老鐵修補好,幾乎看不出痕跡。
翹楚。
嘴裡慢慢嘴嚼出這個名字。
這竹柵是那晚他和她在這裡的時候弄壞的,他在冰泉裡昏厥,她無意中闖進來救了他,他後來要殺她……
想起舊事,他忽而一笑,低頭看了眼血跡斑駁的雙手。
前一刻,她還在他手裡,他就像個瘋子一樣,心裡腦裡都像脫了繮制一般,淨說些低下的話,如今,突有種恍如隔世的感到。
他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她熟睡的容顏一下躍上眼簾,心一下很空,一下又很滿,很快又是甸甸的重。
他狠狠抿了抿脣,自嘲一笑。
“驚鴻。”
清婉的聲音倒將他微遠方的神識一下拉回。
沈清苓和佩蘭從前面的溫泉側的小徑走了過來,老鐵在後面跟着。小徑通向外面,剛纔他未到,兩個姑.娘似乎沿路散步去了,遂讓老鐵將她們找回來。
叫他的是沈清苓,他點了點頭。
沈清苓已換回女裝,一襲白色衣裙,像朵玉蘭似的,很是清雅好看。他往日甚是愛好她這副妝扮。當然,這個清傲女子多是不願,笑說,驚鴻,我和你是站在一起的,我只有男裝妝扮,能力和你站到一起。
半是藉口罷,她心裡有人。
此時看去,這樣一身風度,不知爲何,他卻並無太大感到。
“驚鴻哥哥。”
冬凝低低喚了他一聲,聲音有絲凝重、不安。
“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他淡淡說了句,冬凝馬上咬住脣瓣,上官驚鴻遂沒再說什麼。
上官驚鴻沒說,冬凝卻明確他話裡的意思,她和佩蘭要助翹楚離開的事,他猜到了。剛纔老鐵來尋她和沈清苓,她問老鐵,爺兒和夫人可有過來,她知道佩蘭擔心翹楚,應會過來探看。
老鐵卻沉吟了一下,說,爺讓五爺和夫人今晚都不必過來了,說夫人今日一番撲騰波折也是累了,應當回府好好休息。
還在白天宮裡產生了大事之後,上官驚鴻找得她急,她本候在小宮門外焦慮等着翹楚,渾然不知,還是景平找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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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8樓
她那在常妃殿四周的馬車,上官驚鴻微一思慮佩蘭和翹楚都在莫愁湖的事,別人便罷,她這哥哥怎會不知道她們要做什麼呢!
宗璞往日總說她頭腦不好使,她這時卻是明確,他暫禁止了佩蘭過來,不想讓佩蘭和翹楚接觸。
若非要她履行任務,估摸也暫且不會讓她過來。
還在宮裡,上官驚鴻將翹楚救起,皇帝看翹楚有孕,又驚又喜,立時安排了處所給上官驚鴻施救。上官驚鴻摒退了所有人,佩蘭因擔心,寧王帶她暗中過了去,上官驚鴻從二人那裡得悉她也進了宮,遂一邊照顧翹楚,一邊讓老鐵幾個人立即將她找出來,要她借婚事修書給秦將軍,要離家出走。
她這才知道,本來早朝之後,夏海冰向秦將軍笑言她的婚事。當時,殿上的朝官都是知道的。夏海冰原是代樊如素向秦將軍提親。
這些天,她和樊如素多有走動,兩人相處愉悅,但她並沒有想到那麼遠,更沒有想到他會向夏海冰說起兩人的事……
上官驚鴻指出,太子已經開端猜忌沈清苓,沈清苓絕不能再回太子府!他立下計量出這個方法,她離府,“方鏡”修書向宗璞請假,外出尋找。
朝中人都知道,“方鏡”和冬凝是什麼關係,雖不知方鏡爲何遲遲不向秦將軍提親,冬凝又牽扯上萬侍長樊如素,但方鏡去尋冬凝卻是情理之內。
兩人卻是機密到了睿王府地底,暫避了風頭!
此時,上官驚鴻雖沒再出聲,臉上線條卻是刀刻般的冷毅,她心裡一驚,她從小愛他也懼他,雖認爲助翹楚離開並沒有做錯,但看上官驚鴻臉色,這時卻不敢再出半絲聲音。
“驚鴻,莫要責備小幺了。”
沈清苓輕輕出聲。
冬凝朝她道了聲謝,心裡卻並無甚感謝之心,她暗下自嘲一笑,倒是因宗璞的事,惱了這位往日親如姐妹的姐姐了麼,但她確實沒有那種想法,也不知道爲什麼。
沈清苓似乎聽出她的不由衷,微微冷笑,輕道:“倒是我多事了。”
她一怔,只聽得上官驚鴻淡淡道:“小幺,你也累了,先進竹屋休息吧,在我定下替你清姐洗白身份之策之前,委屈你幾天了。”
“哥哥莫要這樣說,小幺爲哥哥捨命也是願意的,何況這等小事。你和清姐且說話去,小幺到那邊走走。”
冬凝說着,朝上官驚鴻福了福,微一遲疑,又向沈清苓如此這般做了,心想,驚鴻哥哥總歸最愛清苓罷,兩人必有些體.己話要說。她既敬他,也當敬她,只是翹姐姐……她重重嘆了口吻,快步向花樹深處走去。
上官驚鴻瞥向一直安靜侍立在旁的景溫和景清,“你們且先隨鐵叔出去罷,景清,你到廚房看那兩帖藥好了沒有,好了先溫着,萬莫讓它涼了去。”
景清記起以前也聽上官驚鴻這般吩咐過自己翹楚,這位經常要喝藥的翹主子。他雖仍最敬清苓小姐,因爲清苓小姐是爺最愛的人,現在卻也甚敬這翹主子,她其實很好,今天又這般幫他們,如今她更有了爺的孩子。他想了想,道:“爺,那既是翹主子的藥,好了我就直接送到房裡去,讓方叔侍候着她喝了吧?”
“不,”上官驚鴻眸光微暗,“我回去處理便好。”
衆人一愣,本想其他婢女上官驚鴻不放心,翹楚自己的兩個丫頭,又讓他派了大批暗衛出去,在朝歌某間客棧裡逮了回來鎖住了。這兩人今日已離開別院,看來是要在客棧和準備從宮中偷走的翹楚會合。方叔早年是內侍,本來服侍翹楚是最好不過,稍微有些肌膚之碰也沒什麼,沒想到上官驚鴻也介懷,不讓之碰。
景清還在發愣,景平一拉他,恭敬道:“爺,那咱們先行退下。”
*****
沈清苓淡淡看着幾個男子漸去漸遠的背影,手緊緊攀木柵,指節繃得泛出青白。
她本認爲上驚鴻會說話,半晌,他卻沒有絲毫聲音。她咬牙側身看去,見他負手靜靜凝着前方的冰泉。
“若睿王沒有其他吩咐,清苓便先進屋休息了,也不打攪八爺歇息,軟香滿懷。”
憶及今日莫愁湖畔那男人宛若癡了一般的施救動作,翹楚有了身孕,她心裡一疼,冷笑出聲。
“嗯,那你好好歇息,我先回去了。”
上官驚鴻轉身便走,一抹白衣清冷如月霜,沈清苓一震,踟躕之間,終是忍不住追了過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他。
“誰陪你練箭,當真便那麼重要嗎?重要到你又愛上另一個女人!還是說,你本就已經變了心,你讓她有了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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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
“言下之意,你是認爲不重要了,只是既然不重要,你爲何還要瞞住我?才幾歲孩子的心機?”
上官驚鴻沒有動,也沒有像素日一樣將她反抱住,只是淡淡問着,語氣裡有絲涼薄的諷刺。
沈清苓只覺一絲冰涼從心底迅速滲出,迅速漫過肢骸,讓人說不出的堵慌。
“我不說,是因爲我知道,你希望那個人是我,而不是任何人。”
她穩了穩心神,讓自己的聲音儘量輕快一點,反擊回去。
“你敢說,你不希望那個人是我?從孩提開始你就喜歡我,你敢說你不是?”
喇她說着聲音也慢慢厲了,開始逼問他,想爲自己找回力量。
“還是說你確實該實誠一點,承認你變了心!除了那次你無法控制的意外,你曾說過你不要任何女人替你生孩子。但若我喜歡,
你說……我可以有你的孩子。”
手上一陣劇痛傳來,沈清苓一驚,上官驚鴻倏地轉過身來,眸光比剛纔離開的身影更冷上幾分,“你心裡一直有人,
又憑什麼要求我只愛你一個?”
沈清苓如墜冰窖,渾身顫冷,她本只是無法忍受他冷冽的態度,用話去逼他。
孩子,她知道,是他在失去記憶的時候讓翹楚懷上的。那時,他瘋狂迷戀翹楚,不過是因爲翹楚是他遇難後看到的第一個女人。
恢復記憶的他,對翹楚的感情雖和其他女人不同,但她篤定他最愛的還是她,甚至可以說,他其實並不愛翹楚,
只是感情上有些特別。
厥因爲翹楚捨命幫過他。
但也僅此而已。
愛情不是買賣,誰對誰有用,誰就要愛上誰。
如今,他竟這樣說,言下之意,不是說他也愛翹楚又是什麼,這叫她情何以堪。
上官驚鴻說罷摔開她的手,快步離開。
沈清苓心裡一疼,淚水涌上來,她咬緊牙,也不去叫他。
不知過了多久,模糊的視線裡,只餘下那扇通向書房上面的鐵門紋絲不動,在眼前緊緊閉着。
他沒有回頭。
沈清苓掩上臉龐,慢慢跌滑到地上。
她突然又生絲力量,若她告訴他,她只愛他……
不知爲什麼,這一刻,她發現,她不再愛那個出現在西寧街十八號、死後復活猶如鏡花水月般的秦歌,她只愛他。
本來,她深愛秦歌,不管是和林羽還是海藍在一起的秦歌,後來,她愛上他,和愛秦歌一樣愛他,如今,她只愛他了。
真的只愛他了。
她要告訴他。
他不能愛她也愛翹楚!
愛情,從來只能是兩個人的事,三個人便什麼也不是了。
冬凝收住腳步,倚靠到一株花樹上。這裡已是溫泉竹屋的深處,看不見也聽不見上官驚鴻和沈清苓。
夜靜幽幽的,除去偶爾傳來一兩聲蟲鳴。
她也是有些疲憊了,今晚,估摸沒有誰不累。身累,心累,最累的也許是驚鴻哥哥吧。她有絲心疼他,想起翹楚,
又有些惱他,爾後想到自己,想起這麼多年來的感情錯付,想起每個人越來越亂的感情,東陵朝堂越來越亂的局勢,不由得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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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肩上一緊,一隻甚有氣力的手扣上她的肩膀,她一驚,這個地方該絕對安全才是,另一側出口還有暗衛守衛着。
那是男人的手!
她立即回過神來,反手便抓住對方的手,欲.借力將其向前狠摔過去,一陣香氣在鼻端幽幽擦過,她眼前一陣暈眩,
一陣莫名的驚懼重重壓過心頭,如同將她沉沉壓住的男子身軀……
庭院,翹楚臥室。
“爺,怎麼還不進去?”
老鐵從地牢上來,景平景清到廚房看藥,他便回到這邊候着,怕上官驚鴻有什麼吩咐。此時,他看上官驚鴻快步走近又突然頓住,
忙迎上去。
“鐵叔。”
上官驚鴻已經戴上鐵面,眸光在月色的淬浸下,彷彿和銀鐵面具融爲一.體,淡淡的,卻有種豔冷。
剛纔出了翹楚的房間,他便戴上鐵面。
這時,他背過身,聲音極輕,讓人聽不出情緒。
“爺?”
“鐵叔,我難道還沒真正恢復記憶嗎?我覺得我變了。”
“爺何出此言?”
老鐵看着年輕的主子剪手而立,仰頭盯着天空,心頭微微一震,有多少年沒有看到這個主子如斯模樣。
這個少年早已強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見加持就能一步一步按他的計劃走下去,一點一點達到他的每個目標。他也不再和他說
心裡的話,一個強大的領導者不需要。
醜臉綻出一絲淡淡的笑,老鐵心疼也有些吃驚,低聲道,“爺慢慢說,奴才在聽。”
“嗯,以前,我很清楚自己要什麼……我要天下,要清苓。”上官驚鴻的聲音淡淡傳來,有一絲涼靜、凝冷,“但是,今天,我只知道我要這天下,我應該也要清苓,但我還想要翹楚。”
“翹主子不是爺的側妃,本來就是爺的妻,爺的女人。”
“鐵叔,不同的,碧水也是我的女人,晴語居心叵測,卻也是我的女人罷,郎霖鈴更是我的妻子,成王敗寇,若成,我將來定也立翹眉爲妃的,會有很多女人,但那都是不同的,我愛清苓,今天,我對翹楚說,我……我也愛她。不知爲何,當時也管不住自己,便這般說了。我從沒如此失儀滑稽過。我記得母妃曾對我說,一生愛一個女子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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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
"你說,世間安無雙全之法麼?我便不能兼而得之?”
“爺有這個顧慮,是因爲爺自己不願意都對她們如此相待,希望能做到常妃娘娘所希冀的那般,還是怕清苓小姐或翹主子心裡難受?”
“我不知道。”上官驚鴻的聲音越發淡了下去。
“兩個不好嗎?”他像隨口而言,又像自問,末了,輕聲道:“鐵叔,你比誰都清楚,若沒有清苓,便沒有今天的睿王。練箭的事,她雖騙了我。但我母妃沒了那段時間,是她陪我過來的。我永遠記得她說,驚鴻,鴻鵠之志,鳥飛得有天空。傳書給夏海冰到後來出宮開闢府邸,她雖沒有參與,權相謀術,漸漸她已不及我懂的多,但最開始是她讓我懂得這些,讓我知道自己離宮以後該看什麼,該學習什麼。這些年來。她驕傲又任性,但我始終忘不了我和她在冷宮那段日子,再說,她陪了我這麼多年。”
“剛纔她質問我,練箭的事對我來說當真那麼重要麼。她認爲我自小便喜歡她,那時,她只和上官驚灝玩,上官驚灝已擁有父皇全部的寵愛,我什麼也沒有,清苓是二哥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卻連天也如此不公,我才那麼想和她玩耍,實際上我並不喜歡那時的她,不過是。。。”
“恕奴才斗膽,爺指的是求而不得吧。”老鐵看上官驚鴻突然停住,微微沉吟,遂接口道。
這個少主子是明敏的,遇事也是一針見血的,只是,論及自身,有些簡單的事,他反當局者迷。
上官驚鴻似乎一怔,背脊幾不可見的動了一下。良久才道:“練箭的事,對我來說的確重要,若說喜歡,我也是從那時纔開始喜歡上她。”
“而冷宮那段日子,對我來說,是誰都不可取代的。那時,陪我的不是任何人,不是翹楚,是她,我無法忍受任何人傷害她。”
“所以爺昨晚打了翹主子。”
“翹楚,”上官驚鴻聲音裡突然抿進了一絲溫柔,“方纔在房中我甚至想,若我有朝一日能成事,我願意立她的孩子當儲君。我嫉妒失了憶的自己,因爲孩子是‘他’和翹楚一起有的,不是我。”
“從地牢上來,我一直在想翹楚的事,我虧欠她很多。我想,是不是因爲虧欠對她說那些古怪的話,說我愛她,要她永遠留在我身邊。這麼想的時候,心裡就有個聲音說,不是,不是因爲虧欠。方纔她那樣子,我心裡很疼。我以前只心疼過我母妃,我知道,我是真的愛上她了,就像愛上在冷宮的清苓一樣,我愛她,我也愛她。不比清苓少,甚至。。。”
上官驚鴻說着驀地頓住,過了好一會,方低低笑了起來。
老鐵一驚,看這男子一身白衣都陷在白玉月亮的光暈裡,有股說不出的荒涼,好似他愛上的不是一個才認識數月的女子,而是一個想了唸了千百年的女人,卻又偏偏衝突了什麼大不韙。
“我今晚說的太多了。”
上官驚鴻突然微冷了聲音,轉身過來,眸色已是如常。
這個他自小看着長大、宛如自己孩子一樣的男子,老鐵心裡一疼,詩書什麼,他識得不多,但他想,他明白這位少主子說的心疼的感覺。
他想了想,低聲道:“奴才竊以爲,爺其實希望做到娘娘的期許,若當年皇帝能全心愛芳菲小姐或娘娘,就不會有今日。他是兼而得之,卻害慘了娘娘。”
“哦,原來我和我的父皇都是一樣。”上官驚鴻冷笑,淡淡盯着自己的手。
“爺,也許真有這雙全之法,只要你待翹主子和清苓小姐都一樣好。翹主子吃的苦也夠多了,你好好待她。。。”
“雙全法?”上官驚鴻慢慢嚼着這幾個字,突然輕聲反問,“那你爲何這麼多年都只守着我母妃一個人,她已經死了,死了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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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鐵渾身一震,原來他知道,原來他都知道自己這麼多年來心裡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許,他甚至知道自己其實希望他只愛翹楚。
老鐵閉眼苦笑卻又聽得上官驚鴻長長一笑,眸光越來越暗,:“母妃,兒子對不起你,但兒子便要這雙全!”
“爺,藥好了。”
景清的嗓門傳了過來。廊道上,景清和景平正走過來,二人身旁還跟了名暗衛。像這些話,上官驚鴻對翹楚的心思,老鐵明白,上官驚鴻並不願意也絕不會在人前說,哪怕是自小便跟着他的景平景清。他本想說句什麼,遂也住了口。
景清道:“爺,你方纔派人過去廚房,奴才琢磨着你要用了,便索性將藥端過來。只是,兩貼的份量不怕重了嗎,翹主子的身子只怕受不住——”
“爺自有分寸。”景平低斥道。
老鐵看上官驚鴻看景清二人一眼,目光最後落在他身上,似乎知道他有些什麼想說,忙道:“爺,莫忘了明天接郞妃娘娘回府。”
上官驚鴻淡淡應了聲,老鐵這一說,一立即明白,老鐵想說的許還是和翹楚有關,在景平景清面前借郞霖鈴打發了去。
老鐵最是懂他。
他要做的事,怎麼會忘記。
郞霖鈴。
今天離宮的時候,他讓她先回郎府,他明天將親到郎府接她回來。
而現在,他將再見翹楚。
不管藥好還是沒好,他已經想進去看她了。
很好笑,纔沒見多久,他已經開始想她了。
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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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3樓
294
“爺。” 方明搬了張椅子在牀.前坐着,看上官驚鴻進來,忙站了起來,將椅子挪開。
“她可好?”
上官驚鴻撩起衣袍在牀.沿坐下,除非犯病,否則她自是好的,他點了她的穴道,她熟睡到幾無知覺;她若不好,方明也會去找他。他不是多此一問麼?偏話就這麼蹦了出去。
方明只恭謹稟說無事,上官驚鴻睇了眼懷裡睡夢中仍緊緊蹙着眉的女人,心裡微微一沉,握了握手,才替她解開穴道。
他們方纔爭鬥得如此激.烈,他竟來不及告訴她,她有了他們的孩子。
那小東西現在還小,診不出男女。
他希望是個男孩,那樣,他可以教他一切他會的東西,教他文韜武略,讓那孩子繼承他的一切,這樣,她,她會很高興吧?
但若是個女孩也好,像她這般,他也是很喜歡的。
他微微一怔,他喜歡……喜歡孩子?
心中一半是劇.烈的不安,一半卻帶着強.烈的冀望。
突然又想,她聽到孩子的事,會怎麼樣?會高興嗎?這時的心情竟比當天從皇帝手上拿下西征的兵權還要激.烈許多,那是他重新踏進東陵朝堂的第一步——誰能懂他那時的心情,即便是老鐵他們也不懂。那是蟄伏經年的成敗一線。他心潮正起伏,她嬰寧醒來的聲音,讓他心裡輕輕震了一下。
“楚兒,該吃藥了。”
翹楚眯眸看着他,惺忪的眼睛,透着一絲嬌憨,煩躁彷彿一掃而空,上官驚鴻忍不住低嘆一聲,摘下鐵面,俯身就在她脣上深深吻了一下。
翹楚一下清醒過來,變了臉色,擡手便扇了上官驚鴻一個耳光。
景平景清手上各自拿着一碗藥,又另拿着些蜜餞,在旁候着,清脆的一聲,景平微微變了臉色,景清已倒抽了口氣。他什麼時候被人這般在手下人面前打過?上官驚鴻頓時勃發了怒氣,他眉眼一冷,卻見翹楚目光也是冷的,嘴角卻笑靨如花,“八爺,何苦這臉色,我給你打回便是!”
上官驚鴻看她仰着臉,眼裡一泓清芒,那微微顫抖卻倔強蒼白的模樣,頰上那抹未消的紅腫,那是他昨晚打了她—— 那
剛升起的怒氣頓時消失無蹤,他將她放開,微用了些力將她不肯合作的身子按到牀.欄上,從景平手上拿過一碗藥,沉聲道:“吃藥。”
翹楚看老鐵和方明微微側過頭去,景平和景清手上拿着東西,有些尷尬的站在一邊,上官驚鴻一側臉上紅紅的一片,數道輕淺的指甲抓勾過的血痕,他眸光沉鷙,卻並沒有發作。
一陣苦腥的氣味重重壓過來,翹楚不覺撫住心口,只覺喉嚨發癢,想吐出來。上官驚鴻卻目光一亮,穩穩拿着碗的手也有些顫抖,一些藥汁從碗裡濺落到他手上,藥湯還冒着熱氣,他卻宛如不覺痛,他的神色似乎昭示着……
他很高興。翹楚一怔,倒是看到她痛苦,他便高興了?她警惕地盯着他,上官驚鴻一手拿着藥湯,另一隻手輕輕撫上她的頭髮,幽深的目光透出絲溫柔,大手慢慢滑落到她的肚腹去,眼中那抹柔和竟越來越濃。
“你現在的身子便是這般了,吃過藥,我就陪你歇息,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不,我不喝……”
“楚兒,你先吃藥,吃過藥咱們吃蜜餞,你看你喜歡哪些口味,我讓方叔親自跑一趟,給你訂一批迴來,你看你們女孩兒家愛吃的零嘴,我也不愛吃,不知道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你喜歡什麼,就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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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楚見上官驚鴻的笑意越發大了去,雙眸也不消消閉眨一下,明明眼裡充滿密密的血絲,他卻似不知疲憊一般盯着她。
他這是怎麼了?就像他真的愛她一樣。怎麼可能?她在他心裡什麼也不是。
她越發覺得諷刺,手也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他還笑着低低說着,她擡手一推,重重推在他擎碗的手上,那陣刺.激的氣味剎時重了十分!
藥湯湯滾,向着她的手掌潑瀉過來。她不在乎。燙就燙,疼就疼。
“翹主子……” 旁邊,景平驚叫出聲。
上官驚鴻倏地沉了眸,本來按撫在她肚腹的手迅速抽出,飛快覆到她的手上,似乎只有幾滴零星湯液濺到,她還是微微哆嗦了一下。果是很燙。
上官驚鴻的手卻慘不忍睹,整個手背黑黑紅紅,黑的是藥汁,紅的是皮膚。她以爲他必定要打罵她,他卻極快地將藥碗往景平手上一推,“有沒有燙着哪裡?”
手往自己衣衫上一揩,他粗魯地將溼了大片的被子扯開,往旁邊一扔,一手拉起她的手,一手便往她的肚腹摸去。
“說話,有沒有燙着哪裡!” 翹楚也有些顫驚,上官驚鴻胸.膛激烈起伏着,雙眸狠狠盯着她,聲音裡盡是濃冽的怒氣。
她一怔之下,目光有絲迷茫,上官驚鴻卻以爲她哪裡弄到了,一把將她抱出牀.幃,坐到牀.側的小榻上,手在她小腹上仔細探摸過,大掌隨即包起她的雙手,又仔細看了一遍,方將她緊緊箍在懷裡。
一旁,衆人看上官驚鴻將鐵面摘了,不敢出去喚早被調到園中遠處守聽吩咐的奴.僕,更不敢驚動二人。方明打開櫃子張羅出新被,景平飛快將溼被換了,老鐵看房裡碧玉架上銅盆裡還有些乾淨的清水,絞溼了晾在架上的帕子,拿過來遞給上官驚鴻,只有景清還有些怔愣地拿着剩下的一碗藥和蜜餞,站在原地。
翹楚看衆人忙碌,心有不忍,迎上緊抱着自己的男人的陰沉目光,心裡的怒氣也隨之爆發了出來,“上官驚鴻,放我走!
2011-4-29 18:02 回覆
傾城鴻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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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
“翹楚,你有了我的孩子,你還要到哪裡去?”
上官驚鴻沒有接老鐵遞來的帕子,受傷的手捏住她的下頜。
翹楚只覺得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只看到上官驚鴻開闔的嘴脣,眼中是他絕美的眉眼,更美的笑。冷冷的,挾持着怒氣,卻又有種危險的宣判意味。
她深深呼吸着,卻猶覺得呼吸難,被他握着的雙手也是發抖的,他卻仍冷冷豔豔的笑,一手伸到她背脊,一下一下給她拍着。
心裡堵的慌,她忍着暈眩,緊緊盯着他,卻儘量鎮靜分析,“你何必騙我?我知道,宮裡我走不成,你必定會囚禁我,但你不能看在莫愁湖我終是幫了你的份上,將懸崖上的怨.恨一抵嗎?足夠抵了!我們彼此都不愛,我不懂,你爲什麼非要我留下我不可?”
不愛?她不愛他了?
上官驚鴻心裡原來爲終於對她宣告消息帶出的冀望也被耳邊的聲音一點一點磨蝕了去,本來打算告訴她孩子的事以後便對她說金針的事,告訴她,他以後會好好待她……這時,都被她眼裡的冷淡衝了去。
難怪他受傷了,她眼裡一絲波動都沒有。
他怒她傷害自己,卻爲能護住她而喜悅,她卻沒有一絲感覺。
手上辣辣的痛突然絞上心頭。
“我說,你有了我的孩子。”
厥他微厲了聲音,仍笑着看着她,“我爲何要騙你,幾個月以後的肚子顯形,你不就知道了嗎?”
孩子,她和自己說過,不能有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有他的孩子。
不可能,怎麼可能,她之前仍有月事來,這孩子只能是在醫廬或是回來那晚懷上的。但那兩次,事後她都有喝藥。
翹楚止不住渾身冰冷,怔怔看向景清,一字一字道:“那天,上官驚鴻讓你拿給我喝的到底是什麼藥?不是止孕的藥?”
景清雲裡霧裡,看她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雖心疼上官驚鴻的手,更怕上官驚鴻怪責,忙道:“翹主子,那是健身安寧的藥。”
翹楚一震,他騙了她。傻子騙了她。
是那晚懷上的。那晚,他久久埋在她身.體裡,不讓那些東西流出來。
圍場那次,她躲過了,爲什麼王府這次她躲不過?
她將手從他的掌裡掙出來,顫抖的撫上自己的肚子,裡面真的有一個生命嗎?
落湖那一刻,她便有過最壞的打算,若最後真的沒有辦法得到自由,她便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
但孩子,孩子……
即便她不再愛他,孩子卻也是她的……
“怪不得你變了性.情。”她低低笑着,忽而揚起手掌。
“你混蛋!”
上官驚鴻卻並不避開,盯着她,冷冷笑道:“打,繼續打!你認爲我是因爲孩子對你這般?”
翹楚自嘲一笑,的確,打他,何必?費了自己的力氣。她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不是因爲孩子?她只覺得深重的疲憊將她死死包裹住,幾乎用了全身的力量才能勉強再擡起頭和他對峙,“是也好,不是也好,想替你生孩子的女人很多,血統高貴的,你心愛的,只隨你的喜歡。這孩子對你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放我走,上官驚鴻,我不想死,我不想親手殺死這孩子,你不要再逼我!”
上官驚鴻沒有說話,扣在她下巴卻如同往常動怒一般,要把她捏碎,他眼中碾着笑意,眸光卻暗的嚇人,好似他隨時會將她殺了一樣。
她握緊手,一笑以回。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他緊緊擰住眉,眼眸的紅濁越發凌厲,那殘啞陰冷彷彿是從喉骨裡迸出來的一樣,他的手卻漸漸鬆開她的下頜,復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啞道:“若我能殺了你,翹楚,你就是隻妖!”
2011-4-29 18:03 回覆
傾城鴻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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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6樓
翹楚心裡全數是不甘不願,她使勁掙扎,他避開她的肚腹,又像之前一樣,環着她心口,**也在他矯健的手臂上擦過,他一挑眉,忽而已邪佞地笑起來。
衆人又驚又不得法,一時都不知該勸該默。
瘋子!翹楚怎麼甘心身體以他這般接觸,她低頭便要往他手臂咬去,卻聽得老鐵低聲道:“翹主子,你道爲何爺一直沒有孩子,其他幾位勢力最大的爺兒也沒有孩子?”
*******
冬凝想呼救,全身卻使不出一絲力氣,那如蚊吶的沙啞聲音大抵只有自己和身上的男子能聽見。
鼻端那陣幽香她並不陌生,是!
這個男人知道她的武功,對她用了……
泥土的腥香撲面而來,頭上是一片藍色的夜幕,弦月,稀稀疏疏的幾顆星,她被壓肘在地上,無法動彈,腦目暈眩,她狠狠盯着緊緊壓在身上的男人,咬牙道:“宗璞,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沒有想到是他。
可知道這個地方,又能通過重重暗衛從毗鄰飛天寺的入口進來的,除了他們幾個人又還有誰?
所以,暗衛也沒有阻他。
只是,她沒想到他會這樣對她!她心裡一陣屈.辱,若非死死忍住,淚水已經滑了下來。
宗璞輕輕笑着,兩手卻狠狠握緊她的肩膀,“你不是很有能耐嗎,這段日子一直避開我,現在就在你哥哥的地方,怎麼反避不開我!”
“宗璞,沈清苓在那邊,你找她就好,你來找我幹什麼,這樣對我又算什麼。”
男人的鼻息混着雄.性的氣息重重打在她的臉上,冬凝咬牙側轉臉,他卻含上她的耳垂,厲聲警告,“秦冬凝,我誰都不找,我就找你,今晚你必定要給我說清楚你和樊如素的事,否則,我寧願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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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璞這個人,冬凝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明白過他。
上官驚鴻北伐、其後離宮這段日子,他數次派人送信給她,約她出來,她只當做沒有看見。除了後來隨寧王出去找上官驚鴻,再沒有和他碰面。
她不像往時那樣多外竄,大多時間躲在府裡,一來擔心上官驚鴻和翹楚,二來也是爲了避開他。
有時樊如素約她,她便派暗衛到寧王府送信,寧王夫婦會到秦府來,她隨他們的轎乘離開,再赴樊如素的約。
本來,寧王看二人似鬧了不快,有意撮合,她開始不願多事,不得已之下,只好將宗璞打她的事告訴了寧王。寧王一聽也怒了,倒樂意幫她。
以前宗璞笑她愚笨,上官驚鴻說,除去少數天生便出類拔萃的人,人都是一樣,無所謂智慧愚鈍,都靠歷練來練達,我妹妹就當真不如你了?
她終是明白,她雖不及宗璞聰明,但未必就要受迫於他。
如今,似乎是徹底惹怒了他。
這裡本是最安全的地方,卻變得危險。
上官驚鴻還不知道二人的事,至於她和寧王他們,任誰也想不到宗璞會選在這裡動手。
她不明白這些日子以來他百般留難是爲什麼,她和樊如素之間又幹他什麼事了!
他方纔說,毀了她?
要再打她嗎?
那樣的記憶雖不堪,但她實在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糾纏,寧願被他打。雖對樊如素並無男女之情,但何不索性借求親的事暫時打發了他去。
“宗璞,以前是我不懂事,”冬凝有些艱難地看了眼壓在她身上的男人,他此時已從她的頸側撐起身子起來——方纔,他將她的耳朵含在嘴裡,那灼熱酥麻的感覺,就像是有人在呵她的癢,她全身都顫抖起來,他卻在笑,笑的邪肆。這哪像素日裡對屬下不苟言笑,嬉笑挖苦她的他。她這時想起,仍是心驚膽戰。眼前,他眉峰皺成一團,越發嚴厲了去。
“繼續說下去!小幺,別惹我,乖乖的說話,就像以前一樣。”
白淨修長的手指勾起她的頭髮把玩了片刻,又捉住了她的手,將之放到自己的臉上。
她以前愛他,也愛他這雙看似永遠潔淨的手,不像她,舞棍弄棒,時常將自己雙手弄的髒髒的,他常皺眉嫌她。冬凝忍住兩人肌膚交接那陣強烈的顫慄,咬了咬牙,繼續道:“我上次已經說了,我以後都不會再煩你。夏大人代樊大哥向我爹求親,你也是知道的。我明白,你從沒將我當女子看待過,甚至用這種方法來制肘我,但我要成親了,你這樣對我於禮不合,你快起來……”
“你要成親?”
宗璞本來還印着細許笑意的眼梢全暗了,像瞬間塗上一層厚厚的黑色。
“你的意思是說,若非八爺讓你借求親一事助清兒,你會答應樊如素?”
“是。”
“你喜歡的是我,卻爲了置氣去和別的男子成親?”
“宗璞,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那斬釘截鐵的一句話還沒說完,脣瓣已被堵住,她驚駭地看着他的容顏逼到自己臉上,脣舌已被他撬開,他粗狂地吻住她。
他愛喝茶,往日說話,總能嗅到他身上芬芳的茶香。現在她卻只覺得那美麗的味道讓她難受。
他是東陵最高的執法者,當他那雙懲治罪惡宛似潔淨無暇的手捧起她的胸乳吸允的時候,她腦裡淨是空白,她吃力地伸手去打他,但麻藥讓她的拳頭成了花拳繡腿,他冷冷笑着,一手扯鬆了自己的衣衫,甚至抓起她的手環住他精瘦的腰。
她施展不出力氣,便用女子尖銳的指甲在他身上狠狠摳挖,她聽到皮肉摳出的聲音,他微微“嘶”了聲,去依舊施惡,她身上的衣服被他全數敞開來,每一寸肌膚都被他舔吻吮咬過,突然,他輕吼着,大手一抄,將她的身軀撈起,更緊緻地貼向自己,私處被一根滾燙抵磨着,隔着衣裙,往她的羞處戳去。
她扭動着,嘶啞呼救,卻叫不出聲響,那聲音反似呻吟喘息更鼓動了他,他將她抱的更緊,脣舌突然從她身上離開,低喘着又吻上她的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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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息一下被堵嚴,他捧着她的臉深深吻着,很快大手不滿足的又探進她的衣服裡……經年拿筆的手指腹間的繭竟也厚厚一層,那粗糙讓她迅速顫慄着疼痛酥麻起來……
往日,她曾一度渴望走進他孤傲的世界,沒想到今晚先要用身體來感知丈量。
足上一冷,繡鞋被他的腳勾掉。
死死盯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清俊的臉,他也緊緊盯着她,滿眼灼熱冷痛,冬凝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天幕的藍和男子如墨的衣衫卻瞬間將她湮沒……
******
天色還沒破開,窗紗還映着濛濛的黑。
外面的敲門聲將翹楚吵醒了。聲音雖輕,但她本來就睡得不熟,意識雖然還有絲朦朧,還是立即驚醒過來。
她也沒有睜開眼睛,只假寐着。
“進來吧。”
一直強硬的環在她後腦上的手臂終於小心的鬆開。
進來的似乎有好幾個人,腳步聲都放的極輕,進來之後,又很快站定,息了生息。
翹楚知道,上官驚鴻準備上早朝了,老鐵等人進來伺候漱洗。
想起昨晚兩人訂下的休離協議,她將信將疑,但唯今也只能一試,她並不懼上官驚鴻。
正淡淡想着,上官驚鴻的脣已壓了下來。她不想和他說話,遂忍着,任他在她脣上來來回回地吻了好一陣子。
脣瓣輕了,她以爲他要起了,哪知發上一重,一隻大手在她發頂上微微用力摩挲,“楚兒,起來侍候爺穿衣,一會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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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腳沒事,自己不會穿嗎?”
翹楚心裡一冷,霍地坐起身來。
“你倒是終於肯和我說句話了麼?”
上官驚鴻語氣裡已沒有了剛纔的頤指氣使,倒有絲自嘲的意味。
翹楚一怔,看他目光淡淡落到指上,她一笑,靠到牀.欄。
他食指上一排深深的牙印,是她昨晚咬的,準確來說,她要咬的本不是他,是自己的舌。
記得昨晚老鐵說,風浪尖上這些皇子註定是你死我活,所有誰都不會在大局穩定之前要孩子。父親死,兒女也不能倖免於難。
她聽罷怔了半晌,是啊,這個最簡單的道理,她這個學史的人怎麼忽略了,終究是那個法制的時代生活久了。
末了,老鐵說,翹主子,這孩子爺想要,爺對你……
萊對她怎麼樣,老鐵沒說,上官驚鴻深鷙的盯着她看,她當時又怔了很久,她這麼杯具嗎,在她已經不再愛他的時候,他真的愛上她了?
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她只知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她會遺憾,但不會回頭。想了想,饒有興味地問了他一句“沈小姐呢”。
上官驚鴻本專注的看着她,似迫不及待的等着她聽罷老鐵的話的答案,聞言沉默了很久,才道:“她將來會和我們一起生活,但我會待你好,待你最好。”
果然,沈清苓是他心頭永遠的紅玫瑰,白月光。她也笑了,趁着他不留意的茬兒,狠狠往自己的脣舌咬去。
上官驚鴻臉色一變,他的手很快,一手捏住她的下頜,一手手指塞了進去。原來他一直注意着她。
那一下她並不是開玩笑,咬的很狠,他的手指拿出來的時候,皮綻肉破,血汩汩的流,老鐵等人都驚呆了。
失方明見狀拿了藥箱過來,想替上官驚鴻包紮,上官驚鴻冷笑,一掌打翻了藥箱,“翹楚,你這是威脅我嗎?”
她在他膝上,被他的掌風掃得微微一震,卻仍說,“除非你將我當死物一樣鎖着防着,否則,我要死,不難。”
威脅。
他說的對,她是在威脅他。
她要這個孩子。
她雖渴望自由,卻再也不願意就這麼死了,她會努力活到將孩子生下來。
當然,將孩子生下來的想法,她不能告訴他。否則,她的威脅將毫無用處。
他的眸光變的越來越灰暗,末了,捏着她的下巴,說,“你當真那麼不想要這個孩子?”
“是。”
她早有準備,答的毫不遲疑。
上官驚鴻又是一陣沉笑,良久,方輕聲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我讓你離府,你和孩子都會有危險,我二哥不會放過你!哪怕我死了,你眼淚不流一滴,我二哥也不會放過你。你不笨,鐵叔說的話你怎麼就不懂?你就這般不怕死麼?沒有我的看護,你……熬不過今年!”
她一驚,她只想着要離開,一時確實沒有考慮到這些。
手,不由得按緊肚子。
圈在她心口的手掌慢慢移到她的肚腹,輕輕環上,不似動作溫柔,他的聲音冷冷的,“翹楚,我們訂一個協議吧。三天,你好好考慮三天,若你當真不念這個孩子,也不管你自己的生死,三天之後,我籤休書放你離去。”
他的話反讓她一震,他真的肯放她走?她警惕地盯着他,他眸光一黯,淡淡道:“吃藥吧,我只讓景清熬了兩帖藥,這是最後一帖,別再把它摔了。”
景清端着藥碗走過來,神色有些悽然。
她閉了閉眼,“三天之後,若我一定要走,你真的答應讓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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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他眼瞼輕垂,大掌溫柔的安撫着她的肚子,她卻嗅到危險不安的氣息。他就像一隻潛藏着的獸,隨時躍起撲人於死地。
“是,我答應你。”
“你沒有條件?”她質疑。
他沒有接方明遞過來的藥膏,示意景清將藥碗遞給他,又讓老鐵等人出去,方道:“當然有。這三天,我要你愛我,我們就像其他普通夫妻一樣,像五哥他們一樣。”
“我不愛你。”
“那就……假裝你愛我。”
……
她吃過藥之後,他喚了幾名婢女進來服侍她洗浴,他卻出了去,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這一天很長,這一夜無話。
他們仍然同.牀,像普通夫妻一樣。
他抱着她,拍着她的脊背,突然就在她背後說起他幼年學射箭的事情來,又說她那時隨她母.親過來,她愛黏着他玩,說到一些地方,他輕輕笑了。
她不想聽,一句也不答,他將她板過來,冷冷提醒,“記得我的條件嗎?”
什麼練箭,什麼隨母.親來朝歌謁拜東陵皇帝,那本就不是她,是“翹楚”。她索.性淡淡道:“我十多歲的時候,被我大.娘狠打了一頓,生了場大病,腦子也壞了,記不起以前的事了。”
“毋怪你一直沒有跟我說……”
他突地將她緊緊按在懷裡,一遍一遍喚她的名字,她被他勒的幾乎透不過氣來,狠狠擂了他一拳,他也不惱,只道:“我會替你報仇。”
他語氣淡淡,卻很是陰鷙,她聽去有絲驚顫,卻終究沒有回答,漸漸睡過去。朦朧中,他抱着她說了很多話,她沒有聽,也沒有答……
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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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我穿衣。五嫂每天都是這樣服飾五哥的。”
上官驚鴻抓起帷帳外方明遞來的衣袍和貼面,扔到她面前,翹楚本微微出神,一時倒教着衣服打斷了。
“神經病。”翹楚低斥了句,也不管他,便要躺下,上官驚鴻卻長臂一探,將她帶到懷裡,“你不是想離開我嗎,那合作一點!”
翹楚反駁,“你不是說要像你五哥一樣嗎,你要我假裝愛你,你怎麼不假裝愛我下,你五哥愛佩姐,不會發神經四更多的天就把他妻子叫醒侍候他穿衣。”
上官驚鴻突然低頭吻了她的額頭一下,“話兒多了是好事。只是,我不必假裝愛你......”
翹楚一怔,擡頭之間,不覺碰着他的眼眸,他的眼睛有絲淡淡的光亮,手已自發的在她的腹上輕輕摩挲起來。
敢情他還計着掖着踏昨晚不理睬他的事。一早便變着法兒來整她。她閉上眼睛,他卻輕輕吻着她的耳垂,呢喃道:“我並非故意叫醒你,我也想你多睡點兒,你睡的不穩,聽到聲音就醒了,明兒我便不讓他們叫早了,好讓你睡到自自然然的醒。”
翹楚一把推開他,狠狠盯了他一眼,猶不解恨,往他下巴揮了拳,上官驚鴻卻摸着下巴,輕輕的笑。
他方纔吻她的侍候就知道她醒了,這混蛋!
她本是不願與他多說話才假寐的。最後倒讓他碰了,又和他說了話。
“莫要生氣了,我有東西給你。”
他說着放開她,極快的下了牀,未幾,便折了回來,手上拿着一枚東西。
翹楚一怔,這是琳琅他們給她的手錶,她昨天既打算從宮中逃走,便隨身帶着,這珠子給人吞了,這手錶她留作紀念,紀念那個只有一面卻勝似多年的朋友,她隨即到:“給我。”
上官驚鴻本要替她戴上,這是看翹楚被他逗弄的模樣含嗔帶急,臉上紅暈絲絲,不復昨夜蒼白,藥是見了些效了,他心裡一寬頓時又微微一蕩,反而迅速縮回手,低誘到:“楚兒,你吻我一下,我就給你。”
翹楚沒料到他這般無恥,咬牙說得一句“我還沒漱口”便氣得說不出話來,仰頭躺下。
上官驚鴻卻不罷休,將她抓進懷裡,她正要往他臉上打,他另一隻手一抓,已將她雙手裹住,吻上她的嘴。
直到早退到靠近門口的地方的老鐵等人站到一起的方明的咳嗽聲傳來,提醒上朝,他纔有些不捨的將她放開,翹楚怒極,揮手就給了他一記耳光。
上官驚鴻沒有避。
他摸了摸臉頰,自嘲的勾了勾脣,深深看了她一眼,將她抱躺好,拿着被子替她蓋好,手錶卻往自己懷裡一放,方拈起外袍和鐵面出了牀幃。
洗漱的聲音快速傳來,很快又隨着衆人及他的腳步聲遠去而消失,只遺下他低低的聲音,“早膳想吃什麼,只管吩咐下面去做,我讓景清燉了湯藥,你用過早膳就喝。等我回來用午膳。”
翹楚閉上眼睛,若放在些許天以前,這些豈非她夢寐以求的情景?
有風晾過,牀帳似乎突然被輕輕挽起,她一驚,只見兩顆腦袋拱了進來,卻是她的一雙丫頭。“
原來,兩人也隨老鐵等人進來多時,只是不敢擾了上官驚鴻和她。
數目相對,美人咬牙,四大眼圈紅紅,”主子......“
翹楚就着美人的攙扶起來,摸了摸她的頭,兩丫頭本已侯在城郊的客棧,還是上官驚鴻捉回來了,這一間一間的搜,美人有事機靈之人,得用多少人手!"
兵權在手的上官驚鴻越發霸道了。
只是,上官驚鴻既待她這般,必不至於爲難了她兩個丫頭,她還是有幾分寬心,並沒有追問他,也知道他有意將她的丫頭隔離開來,讓她孤而無援只能依靠他,但似是怕她悶慌,到底還是將她們放了出來陪她。她最疑慮的是,三天之期,那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昨晚,她本打算和他硬碰到底,讓他立時放了她,但她知道,這件的身體還虛弱,這樣不顧後果的走,若一個差池,只會將孩子流了,而且,他說的對,他的政敵,太子是個大麻煩。她必須好好計量,離開這裡,以後怎樣避開太子的耳目,否則只會將孩子和兩個丫頭的命搭上。
但三天之期......
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四大揩了揩眼淚,沒好氣道:“誰?我家主子要歇息!”
“翹主子,有個人想見你,你見一見罷。”
景平的聲音恭恭謹謹的從門外傳來,翹楚心裡一動,客人,這個當口,天還沒亮會是什麼客人?景平時謙禮的人,但此時的措辭卻甚是奇怪,並非詢問她的意見。
但既是景平開的口,她並不像拒絕,遂道:“先生讓客人到大廳稍等,翹楚漱洗一下就過去。”
景平卻道:”客人是女眷,就等在門口,翹主子若方便,讓她進來即可。“
景平語氣有死急促,翹楚越發奇怪,讓四大去開門。
一個人隨四大走了進來,景平在門外迅速關上門。
翹楚因尚未換衣,不方便讓景平看到披頭散髮的模樣,遂又扯下了牀幃,這時,門一關上,她立即打開羅帳,只見一名女子站在帷外,形容萎頓,輕輕凝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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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
美人卻已迅速擋在她前面。
四大迎客進來,也擋到她面前去。
兩個丫頭都警惕盯着來人。
來的是……碧水。
然而,她眸含苦澀看着翹楚,臉上並無往日的敵意。
翹楚反心頭微微一跳,從兩個丫頭中間走出去,低聲詢問,“姑娘不是碧水吧。”
四大和美人一怔之下又是一驚,卻聽得碧水低低道:“他們都說我的易容術很是精湛了,往日也只有驚鴻哥哥偶看出破綻來,我的易容術是跟數百年前西涼古國的玉致公主學的,她有秘冊傳世,她是備受寵愛的公主,也是個易容大家,姐姐,你怎麼看出來了?上回在圍場,你也看穿了。”
疝不知爲何,翹楚心裡滑過一陣憂戚,快步走到她面前,執起她的手,“因爲你沒有掩飾你的神色,因爲你哥哥這人決絕的時侯最是決絕,碧水應是不回再回來。冬凝,是你嗎,你發生什麼事了?”
四大和美人這才明白景平爲何說話這般謹慎,雖還是四五更天,睿王府數百奴僕也起早了。有些人和事,不能活在白日下。秦冬凝是不該出現在睿王府。
只是,這位小姐今日到底怎麼了?素日裡見都是鮮活得花骨朵兒清晨水露似的。
冬凝抿緊脣,有些遲疑地看了看四大和美人,翹楚立道:“丫頭們,到廚房給廚.娘說一下,做兩碗米粥過來。”
四大美人對冬凝甚有好感,並不忌諱她和自己主子獨處,立下便退了出去。
“姐姐,我知道她們和情同姐妹,我不是故意要她們避嫌,我……”
翹楚搖搖頭,她拉着冬凝的手,袖子微瀉,目光早已爲她臂上的痕跡驚住。
這樣的痕跡,她是成婚的女子了,並不陌生。
她心頭也是撲撲急跳,慌亂異常,握緊冬凝的手,要問卻不敢問,冬凝回握住她的手,手心都是汗冷,她等冬凝說話,冬凝卻垂着頭,一聲不響,她越發擔心,咬了咬牙,正要詢問,冬凝卻哽咽着突然偎進她懷裡,“聽說玉致公主很幸福,爲什麼我……地牢裡只有清姐在,可我和她早已不是從前那般,也回不到從前那樣了,且她認爲我是放.浪的人……任務還沒完成,我還不能回家,回家也不能和誰說,那個也不是家,我娘已不在,和雨姐終是有隔閡,我不敢告訴驚鴻哥哥,他一定會殺了宗璞……”
*****
“景平,我能信任你嗎,像從前一樣,以後也一樣。這是睿王令,若翹楚在府裡有什麼事,拿着這個可隨時進宮。若我上朝,禁軍不讓進,你便硬闖。我只要聽到動靜,便會出來。一切後果有我承着。”
方明拿着茶點從旁邊經過的時候,景平正想着上官驚鴻離去前對他說的話,手不經意摸上自己的衣襟,心裡有種衝破窒悶的激.動,卻又越加晦澀。
這世間最控制不了的是感情,最辜負不得的是信任。他對翹楚的心思,上官驚鴻知道,他明白上官驚鴻的意思,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他閉眼一笑,應了方明的招呼,淡淡問了句,“方叔是要給那位小姐送膳食嗎。”
方明點了點頭,停住腳步,眉眼間有抹澀然,“爺臨行前交待過,給那兩位送點愛吃的東西過去……”
景平微微吸了口氣,方壓低聲音道:“景平明白,到底是方叔的至親,方叔難爲。這是百花釀的香氣,是她的最愛,爺還是很記掛那位小姐的,方叔何必如必難過?”
方明苦笑,“她適才要見爺,爺沒去,直接上朝去了。”
*****
清晨,馳向皇城的馬車。
車內。
“爺,恕奴.纔多嘴,清苓小姐今兒個讓方總管來找爺,似有折服之意,清苓小姐素日裡最是驕傲,即便是像如今被迫半幽禁的境況也是難讓她屈服的,爺爲何看去還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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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鐵看上官驚鴻突然眉頭一沉,擲了手中卷冊,他平日最是愛惜這些醫學卷冊,忍不住問道。
昨夜,他將他們遣了出去,後自己又出來了,吩咐了他兩件事,其一便是將書房裡一部分醫術搬到平日使用的馬車車廂裡來。
“是啊,那麼驕傲的人……”上官驚鴻淡淡說了句,勾脣笑了笑,便沒有再說什麼,過了一會,卻問道:“鐵叔,昨晚我交待你的事,辦妥了嗎?”
老鐵看上官驚鴻俯身撿起書冊,聲音有些凝峻,心裡一凜,立即道:“奴.才按爺的吩咐交待了,三天必定妥當。”
“嗯,”上官驚鴻又拿起另一本醫書,飛快翻過,將之重重一放,老鐵疑道:“爺?”
“沒有,我印象中也是沒有,這些書我幾乎都能背出來了,只是不死心罷……我上朝之後,你便去找太醫院的人,讓他們將宮裡的典籍全部送到睿王府。”
老鐵一驚,脫口而出,“爺,是不是翹主子的病……”
“嗯,”上官驚鴻低下頭,從懷裡拿出一隻藍色荷包,顏色有些舊了,老鐵一怔,這東西是方纔出門前上官驚鴻吩咐方明去準備膳食給沈秦二人之後,問景清討要過來的,似乎是景清一直替他保管着。
只是,這東西他左右看着,只覺極像當日翹楚送給方明裝棗兒的荷包。說來也怪,方明是個謹慎的人,也十分中意那禮物,在圍場的時候卻無故不見了……
當然,關於這個,他不敢多問。心裡有絲好笑,又有絲悽然。
上官驚鴻將荷包拿在手裡捏弄了幾下,似是十分喜歡,又從懷裡拿出一隻腕飾出來,是隻模樣奇怪的飾物,他跟在上官驚鴻身邊多年,雖是奴.僕,卻非一般,什麼寶物都見過了,卻從沒見過這東西,不禁也起了絲好奇,“爺,這是什麼好東西?”
上官驚鴻將那玩意裝進荷包,又捏了捏,小心放進懷裡,才笑道:“是北地那邊的物事。”
老鐵有些恍悟,也笑問道:“是翹主子送給爺的吧?”
上官驚鴻怔了怔,隨即道:“嗯,是她送給我的。這東西她很寶貝的。”
老鐵心裡替他高興,又笑道:“翹主子口硬心軟,終有一天,她會待爺一如既往。”
“終有一天……”上官驚鴻輕聲重複了句,眸光漸漸現出幾分幽邃,“若太醫院的典籍也沒有徹底醫治的方法,過些時間,大局稍定,我便帶她到西涼走一趟。”
“西涼?”
“嗯。”
上官驚鴻仍淡淡應着,春風微微帶起簾帳,陽光落在男人的鐵面上,光影就像一隻正在撲翅的蝶。
老鐵有些心驚膽戰,苦笑道:“奴才不知道世間是否有神佛,可卻有像奴才師祖那樣修仙不老之人,我聽說,西涼是個最吉祥卻也是個最不祥的地方,那地兒是被神封印的,入者死。爺爲何要到那地方去?”
“西涼曾出過兩個最有名的妃子,一是西涼大帝龍非離的妃子年璇璣,二便是他弟弟龍梓錦的王妃崔霓裳。崔霓裳可不僅僅是一名妃子,還是西涼第一個女院正,統領太醫院,醫術天下無雙。她自己就曾罹患過最嚴重的心疾,需服千歲蓮吊命。”
“那千歲蓮可就是爺以前常服的蓮丹?”
“不錯,這種花千年開花,世間難求,當然,也只能吊着性命,不能根治。那崔妃後來業着千歲蓮盡,又在民間義診的時候遭遇意外,中下劇毒,幾乎罹難,龍梓錦搜盡天下替她尋蓮,終是尋着少許,崔霓裳憑藉這星許蓮花延下兩年性命,在這兩年裡她似乎是想出了治病的方法。”
“史冊上沒記載她最後還活了多久,野志說她在很年輕的時候便死去。可我母妃的醫術師承自一個遊歷修行的尼姑,傳說那尼姑祖上就是崔霓裳的徒弟,盡得這位醫女之傳,並一併傳下帝國公主龍玉致的易容志,我一定要到西涼走一趟,我總覺得,崔霓裳雖未必長壽,但必定還活了些年,才傳下一身醫術,她必定寫下有關醫治毒患心疾的方法。”
“另外,鐵叔,廣發我們的人手,我要找一個人!”
“誰?”
“呂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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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
"爺是想讓呂師祖替翹主子治病?”
“也許。”
老鐵看上官驚鴻眸光一深,又投進書冊裡,正擬不再打擾他,想起一事,終是出了聲,“爺,奴才和方總管都琢磨着什麼時候和你說一說景平的事,今兒個看你對他的囑咐,奴才是放心了,但還是多嘴和爺說一句,景平和翹主子——”
“並無什麼對吧。你們那晚不和我說,也不勸我,是怕反有火上加油之虞,是嗎?”上官驚鴻擡頭,淡淡打斷他。
萊“是,爺明察。”
“那晚,我打了景平,是給他個提醒,也給翹楚一個提醒。我當時雖生氣,但清苓那樣說,雖未必無嫉.妒之意,卻也必定有一點理據。我昨晚觀察了景平一晚,他有悄悄打量翹楚,翹楚是我的女人,我不容許任何人對她有非份之想。景平肖想翹楚是事實,但我知道,他是個有分寸的人,我對他也是手足一樣的情誼,所以給他機會。”
“現在,還有九弟……”
失老鐵沒想到上官驚鴻看的一清二楚,且早已算量過,他反不敢肯定景平又看他說到夏王微微眯眸,眼裡透出絲暗沉,不禁微微一驚,沒想到這位主子對翹楚的佔有.欲竟似乎比昔日的沈清苓有過之而無不及。
氣氛有絲凝窒,他遂笑着岔開了道:“恭喜爺,清苓小姐有嫉.妒之意,倒是了卻了爺的一樁心事。爺和清小姐和瑟之日也將近了。”
往日,上官驚鴻雖將重心放在計劃政事之上,但對沈清苓的用心,也是誰都看的一清二楚的。
半晌,沒聽到上官驚鴻回答,卻見他低頭看着手上的東西,卻又是方纔的舊荷包,他不知什麼時候拿了出來,他看的專注,甚至沒有聽到他的話……
朝堂。
之前狹道行刺的事,皇帝讓太子親自查了,後對外宣稱是民間反動組織所爲,並讓太子繼續追查,便暫沒追究,仍將精力放在其他朝事、民生上。
當然,大多朝官都不知道懸崖上行刺的內情,但也有少數人知情,譬如在上官驚鴻恢復記憶當晚接到其書信的郎相。
今日,皇帝卻爲昨日行刺一事怒火未消,勒令刑部尚書寫協同大理寺卿宗璞查清這件事,查出刺客來頭。
的確,白日行刺,火燒常妃殿,種種讓人費解。
同時,皇帝又再次問了睿王翹妃的身.體情況,衆臣知道,昨天睿王攜翹妃回府之後,必定已派人問了情況,翹妃的事,屬於家事,家國天下,皇帝向來分的很清,絕對不在朝堂上多說家事。今日迫不急待便問起,欣喜之心可見一斑。
皇帝最寵愛的四個兒子誰都無所出,現在,睿王側妃卻有喜了,皇帝怎能不喜?
堂下,夏海冰卻暗暗吁了口氣,想起昨晚皇帝對他說,海冰啊,朕對翹楚那孩子是又恨又喜哪,你說誰不能替朕這些兒子生下皇嗣,可他們都不願意。朕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翹楚這孩子甚好,卻終是太倔,要朕的八子只愛她一個,還躲氣出走,朕是不願她生下皇嗣的,但她畢竟有了驚鴻的孩子……就這樣罷,朕已讓驚鴻不要休掉她了,朕也想抱抱孫兒。
當然,朝上人多是人精,和皇帝一樣,都明白這些皇子膝下無子的原因。只是沒想到一場意外,竟揭出翹妃懷孕,不禁都大爲疑慮,又想睿王行事每次都是難測,這次有高調之嫌,莫非皇帝已暗下向睿王漏了口風有另立新君的可能,但除去狹道上的古怪波折,看太子和皇帝間的相處卻仍是宛如以前無異,又不像。
雖猜測紛呈,也礙着郎相面子,畢竟懷孕的不是郎妃,但還是紛紛恭喜上官驚鴻。
睿王和太子既已有平分之勢,除去少數黨派分明的,很多朝官這時看政局未明,都有中庸中立之姿,兩相不罪。
上官驚鴻一一謝過。
這位親王雖看去向來溫爾淡然,這時眼眸中也現出絲將爲人父的淡淡喜悅。
皇帝隨之又將大宮宴的時間確定在明日,上官驚鴻欠身詢問,“父皇,可否將宮宴定在三天之後?”
“睿王爲何有此提議?”
“驚鴻斗膽,心想既是大宮宴,事系兩國和睦,讓那未世的孩子沾染一下喜氣豈不大好,只是,翹楚這兩天身子仍甚是虛弱,不便多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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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皇帝微微沉吟,末了,頷首道:“西夏一行也有意急見見翹妃,說是向你和她陪個禮。也罷,那宮宴便定在三天之後。”
“謝父皇。”
衆人都知道,這是要與西夏籤和約、定婚事了。這些天來夏王和銀屏公主兩人越來越好。雖說睿王之勢愈強,夏王勢力也自此見長!
而彩寧長公主和太子聽聞也走的甚近,倒不知道屆時喜事會不會一樁變兩樁?
只是,夏王近日越發內斂沉靜了,方纔衆人上前恭喜睿王,連太子和寧王都上前去了,他只是淡淡一笑,遙遙拱手虛祝。
皇帝又道:“太子協管六部,手上需協理之事太多,朕本擬讓賢王代助些許,奈何賢王患病以來終不見好,這樣吧,驚鴻,今日開始,兵、吏二部的事,由你全權協理。兩部尚書,此後凡遇決斷之事,非干係厲害大事,請示睿王便可,遇急事更是如此,睿王可先審批執行,再報朕知悉。”
兩部尚書聞言,立即出列謹聲答應。
朝臣也都微微一震,皇帝開始分權了!
郎相看上官驚鴻朝自己一點頭,姿態仍舊謙禮,心裡本一緊一喜,郎妃暗中被休、翹楚懷孕是緊,而這分權一事則是一喜,這時心中又是微微一寬,又想起郎霖鈴曾說今日上官驚鴻會親到郎府,接她回睿王府,到時必定要好好與之一聊近日種種!
這時,太子突然出列。
有人正暗付太子不滿,太子卻笑意淡淡,道:“父皇,兒臣有一事,想煩勞煩勞宗大人。”
皇帝看太子態度淡定,心裡反嘆了口氣,這個兒子才華出色,乃天之驕子,他的做法必定是傷了他心了,但他目前也是在苦痛考慮之中,立長還是立幼,不能不給睿王機會,一察其政才。
這六部權力分權一事,加劇了東陵政局的變化,爲來日兩王之爭釀下大事,牽及睿王側妃,舉國震驚。
當然,這是後話,暫不表。
且說皇帝終是不禁有絲心疼,遂溫言道:“你說罷,宗卿務必協助。”
衆人都大感奇怪,思付宗璞鐵面,自成一派,素日裡與誰皆不親近,最得皇帝信任與喜愛,這什麼時候和太子牽繫上什麼事了?
又見宗璞不似往日目光嚴謹清亮,今日眼底一派陰霾,眸色深沉,又隱隱帶着幾分大痛,他也是個內斂之人,此時卻毫不掩飾的將神色掛在臉上,似業着什麼大事。
此時,宗璞聞言,快速出列,微微躬身道:“殿下請說。”
太子笑道:“宗大人,方鏡不是向你告了假嗎,孤想這假還是銷一銷吧,畢竟,國家大事爲首,兒女私.情是副。”
他說着眼梢朝上官驚鴻一掠,隨即轉看向一個人,淡淡問道:“你說是嗎,秦將軍?”
秦將軍一凜,他自是知道太子指的是什麼事,心裡將冬凝罵了一通,忙出列道:“殿下所言甚是。”
皇帝一笑,若有所思地看向太子,又道:“宗卿,便按太子說的辦吧,方鏡是該回來了。這宮宴過後,指不定是一樁又一樁的喜事哪!”
宗璞微一擰眉,卻隨即謙應了聲“臣遵旨”。
皇帝又是一笑,說道,有事奏,若無事,衆卿退罷。
衆人聽皇帝如此說,雖大爲奇怪太子所言,又想,皇帝說的這喜事,可是指方鏡與秦冬凝的婚事,太子也有意代方鏡向秦家求親?只是,日前,卻又聽到夏海冰代樊如素向秦將軍求親,那秦二小姐方纔離了家。
若是如此,這秦二小姐回的來,到底是配哪家纔是?
衆人想着,正待退走,卻見本微微低頭的宗璞突然掀衣跪下,“皇上,微臣有事奏,微臣請求皇上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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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請求皇帝賜婚的朝官不多,因爲非一定權力者不敢爲之,但也有過,只是,沒有人想到今天會是宗璞。
朝中幫大理寺寺卿說過媒甚至自薦過自家閨女的大有人在,卻都教這宗大人一一婉拒了。
對於宗璞這個人,最教人在茶餘飯後作談資的還有兩點:他不上煙花地,他家中甚至沒有一個通房丫頭。
一度有人猜測過他是否有斷袖之癖。
聽說,他對屬下制管甚嚴,也只對大理寺主簿方鏡有幾分霽顏。但素日裡看二人交誼卻又不密。
於是,他的私.生活徹底成謎。
是以,此刻,要退、半退的朝官都自發回來了——
皇帝也頓時來了興致,目光炯炯落到宗璞身上,“宗卿,這是誰家小姐哪家姑.娘如斯榮幸?”
皇帝還記得公主也給這個少年判官配過了,他只是不要!
咳“稟皇上,微臣欽慕秦家二小姐,望能與之結百年之好。”
堂下,宗璞眸光微垂,聲音有些沙啞,卻隱隱帶了絲堅定的沉穩。
他一聲落下,朝堂幾乎炸了。
又是秦冬凝?
這秦二小姐豈非要配三家了?
果是喜事一樁接一樁,這倒是繼睿王側妃有孕,夏王與銀屏公主的婚事,太子與彩寧長公主的關係之後,朝歌最轟動的事了。這朝歌的事竟是越發複雜了去。
蚯夏海冰也猝然怔住,他既是樊如素的上司,卻也是宗璞的義父。他代喜愛的下屬向秦將軍提親,竟不知道這義子也……
皇帝是什麼人,這時也怔愣住,秦將軍甚至脫口而出,“宗大人說的是秦某的長女吧?”
“將軍,宗璞說的是秦冬凝,秦氏冬凝。”
於是,秦將軍也愣了。
宗璞眸光一動,又一叩到地,“宗璞另要向皇上告罪,二小姐此次出走,皆是宗璞之故。宗璞與二小姐早互生情愫,只是宗璞屢感業未有所成,暫不想談婚事,又逢樊萬侍衛長之事,二小姐心有鬱悒,方離家而去。”
衆人一聽,似覺有些理據,毋怪秦冬凝出走了,但方鏡和秦冬凝向來親密,又是怎麼回事?
秦將軍此時心裡也複雜異常。
衆人皆知,他以寧王爲主,若冬凝配方鏡,憑方鏡與太子的關係,則他與太子攀上些許姻親關係,若是樊如素,樊如素上司是夏海冰,夏海冰屬夏王一派,則他與夏王也多了層聯繫,宗璞是哪派都不從,但官居一品,掌管大理寺辦事出色,將來無論誰稱帝,反而都不受影響,又不至於得罪寧王,且若論官職,其屬文一品,和自己平起平坐,宗璞絕對是最佳之選,萬萬沒想到冬凝平日頑劣,竟得這宗璞青睞。
父母子女,女子未出閣之前,女憑父貴,一旦出閣,在皇室朝廷,反是父憑女貴了。
他又驚又喜,當然,這時他不便表態,得罪了誰背後那位都不好。
突又想起長女秦秋雨近日對他說的密話,考慮這派系間的利害干係,念及秦家將來的福廕,心頭又是一重。
且說堂上衆人的疑雲重重之際,樊如素突然從後出列,走上前來跪下叩稟道:“皇上,微臣斗膽,但依微臣看來,二小姐和宗大人並無甚牽繫,婚姻之事,事關重大,此事可否等二小姐回來再奪?”
皇帝倒沒有看樊如素,反若有所思的盯量着宗璞。衆人都知,宗璞甚得帝心,卻從來沒有求過什麼。
這時,太子微一沉吟,道:“當務之急,還是要將方鏡和秦二小姐先找回來方好。父皇,兒臣有個提議。”
“對,先把人尋着了,各卿都是東陵之才,朕也不好決斷,屆時當看秦將軍和秦小姐的意思。宗卿,這秦小姐若和你一心,朕亦當爲你二人作主。”
衆人聽皇帝話裡意思,知他已有指婚之意。
樊如素一震,夏海冰朝他微微搖了搖頭。
皇帝又問,“太子有甚好提議?”
“驚灝素覺八弟才能出衆,八弟現執掌吏部,管轄東陵官吏人事,這尋人之事不若就交給八弟去辦,相信八弟必定能將人完好無缺帶回。甚至,依兒臣猜測,以八弟之才,宮宴前興許就能將事情辦妥,屆時父皇賜婚,正好一併熱鬧了去。”
“不錯。”皇帝頷首,看向上官驚鴻,“睿王,這事便交予你辦。”
寧王一驚,宗璞一凜,上官驚鴻眸光暗了暗,卻仍迅速回道:“兒子尊旨。”
……
走出朝堂的時候,宗璞看到樊如素憤怒的目光,他冷冷回視過去,隨即又看到寧王暗暗投來的一瞥。
他知道,今天必須要到睿王府走一趟,他們需要他交待請求賜婚的事。
即便寧王不提,他也是要過去的!
冬凝……
他握了握手,想暫不去想那些事,太子用了道狠招,他們都要好好計量清苓的事。那些強壓住的影像和話語卻直直撞進腦海裡,將他的思緒狠狠切斷。
“宗璞,你是執刑的人,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早預計了後果。”
“是,你預計了後果,知道我即便自刎也絕對不會說出去……”
身.體便那樣僵住,彼時,背後一聲帶着輕顫的冷笑傳來,“你們在做什麼?”
*****
睿王府。
“翹姐姐,那我們說好了,三天之後,我也隨你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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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太子府。
“聽說殿下又進了些古琴,往日倒沒發現殿下如此喜愛這些玩藝。”
翹眉將茶盞放到太子面前,環了書房一眼,低聲笑道。
太子沒說什麼,攬過她在臉上吻了一下,突然門外有聲響傳來,翹眉臉上一熱,掙開了他,太子說了聲“進來”,隨即有人推門而進。
進來的有兩人。
翹眉卻吃了一驚,曹昭南、還有一個竟是失蹤了一天的方鏡!
她正憂慮體.內毒藥之事,掂量着什麼時候單獨找方鏡一談,正怕她因追尋秦冬凝而出了遠門。
太子的聲音在側方淡淡響起,“眉兒,你回房等孤罷,孤處理完此間的事便過來。”
咳翹眉心雖不喜,臉上卻笑笑應了,退了出去。
“怎樣?事情辦的可還順利?”太子看翹眉出去,看向方鏡。
方鏡一笑,突然往額上一抹,赫然剝下一張人皮。
方鏡頓時變成王莽。
曹昭南嘴角微勾,“太子妃也算是平日與方鏡相處甚多之人了,她尚且認不出,那個人又怎會認得出?”
“嗯。”太子輕聲應着,突然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小荷包,荷包旁邊,是一支折成兩截的玉笛。
蚯他將荷包拿在手裡把玩揉.捏,脣角勾起絲薄不見弧的笑。
王莽和曹昭南相視一眼,都微微一怔,曹昭南隨即眸光一深,“御史大人,你說死灰復燃,禍起蕭牆,會怎麼樣?”
“必定好玩!”
*****
郎府,郎相臥室。
來人一身深衣,坐在桌沿,因背對門口坐着,看不清模樣。
小廝低聲道:“您稍坐,相爺說,他很快就到。”
“嗯,不急,讓他先應對了上官驚鴻再說。”
*****
郎府庭院。
兩人正在弈子。
“怎麼,八爺確定要走這一步嗎?”
“是。”上官驚鴻放下棋子,淡淡看了旁邊的郎霖鈴一眼,郎霖鈴卻微微側開頭。
“鈴兒,八爺似乎有事情要和你說呢。”
郎夫人捏了捏有些冷淡的女兒一下,郎霖鈴抿了抿脣,再看時,卻見上官驚鴻已全神貫注執子而下。
突然,郎相捻鬚一笑,“八爺,你執着於左翼這片的子兒,卻連續賣了幾個便宜給老夫,恕老夫倚老賣老說一句,若你再如此,這局只怕是……難保了。”
上官驚鴻笑了笑,只繼續走子。
又走了數步,郎相拿起茶碗,明白這局是勝券在握了,正琢磨着是否要一讓上官驚鴻,卻冷不妨聽得郎霖鈴一聲低叫,“爺爺,這局只要爺往這邊再走兩子,你便輸了!”
郎相一驚,郎霖鈴已在棋盤上比劃起來,郎相恍然而悟,額上已是一額冷汗。他站起身來,一揖到地,“是老夫輸了。老夫以爲八爺執着在左翼這片子上,心付八爺的殺着都圍繞此處開展,是以卯足全力攻擊,孰知執着的其實是老夫,八爺乃是故意誘.的老夫。只要八爺在鈴兒所說的這兩步舍左翼子,右翼後方之子合攏之勢立成,則老夫腹背受敵,全盤落索。”
郎霖鈴淡淡道:“郎家和這片左翼子豈不相像?”
上官驚鴻嘴角微揚,輕聲道:“鈴兒,觀棋不語方是真君子。何況……”
他驀地止了聲,自己執白迅速走了一步,又從郎相匣中黑子子再走了一步,如此來回,六子以後,白子吞黑子而盤踞,黑子覆。
“這……”
郎相怔住,郎霖鈴更是扶着桌子緩緩站了起來,神色怔仲,“原來還可以這般取勝,我沒有想過。”
“若驚鴻不按鈴兒所述下子而這般走,敢問驚鴻對相爺下子位置的猜測有沒有錯?”
上官驚鴻一笑,問道。
郎相神色有絲凝重,點了點頭。
棋盤上,仍是上官驚鴻的白子勝,卻並非舍左翼地盤,僅以左翼子.誘敵深入。
“老夫愚鈍,同是取勝,八爺何苦要多走四步?”
郎相微微皺眉,盯住上官驚鴻,眼眸一利,那是對這數天來上官驚鴻所爲的質問和冷怒,更有深沉的……審度。
上官驚鴻迎上他的目光,“不錯,鈴兒說的對,對驚鴻來說,左翼子就等像……郎家。”
他話口方落,只見郎相貼身小廝匆匆走過來,對郎相耳語了幾句,上官驚鴻笑道:“相爺既有事,那驚鴻便不多打擾了。”
“如此,老夫與八爺改日再聚。”
郎霖鈴尚在思付中,只見上官驚鴻頷首,又低頭和郎相說了兩句什麼,郎相有事,便和郎夫人便離了去,庭院頃刻只剩下她和上官驚鴻。
“不知爺和霖鈴爺爺說了什麼?”
郎霖鈴本以爲上官驚鴻會先說話,上官驚鴻卻只淡淡看着她,此時聞言,方笑道:“沒說什麼,就說我現在便接你回去。”
“若我不回去呢?”
“鈴兒,那我只好先回去了。”
郎霖鈴本閉着眼睛,嘴角浮起絲冷笑,低聲說着,卻驟然聽得上官驚鴻回答,很快又沒了聲息,她心頭微微一跳,猛地睜開眼來,卻見庭院空空,上官驚鴻已然不在。
她咬緊牙,卻又見地上躺着一枚錦囊。
有風拂過,帶來一陣其清幽香氣,竟隱約似是蓮花。
*****
睿王府。
翹楚本站在一株花樹下,一陣急風吹過,她微微一怔,四大的聲音從背後焦急傳來,“主子,要變天了,你還站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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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冬凝離去,翹楚心裡堵,便出來走走。
“就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纔有意境,去去,這不還沒下雨麼,別來吵我。”
這時,她扭頭笑斥四大,四大求援的看向美人,美人搖搖頭,四大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幾天來,主子難得像此時一般開了絲心懷,她也不願擾她。 美人有些面無表情的晃了晃手中的油紙傘,四大撲哧一笑,那便下雨再說吧。 翹楚心裡其實還是有些抑鬱難抒的,倒不爲自己,是冬凝那孩子,怎麼就遭受了那份罪,差點便……只是一想即將帶着她離開王府,她們即將有新的生活,心情放寬了幾分。
上官驚鴻說,離開他,她活不長久,但民間也有好大夫,她會熬到生下孩子,孩子以後就交她們撫養或送到汨羅那邊去。
冬凝的加入是件好事,只要她們足夠謹慎小心,冬凝的易容術也許可以讓她們逃離太子的追捕。
天色越來越暗,風越發有幾分焦急,她看了看手上的玉笛,有些奇怪,這東西前些天掉了,卻剛剛在枕下找着,也不知是那傻子還是瘋子放的。
她順手牽了出來,只是只笛子罷,誰的都好。
湊到嘴邊,調了個音旋,閉眼慢慢吹奏起來,微涼的風颳到身上,讓肌膚起了層疙瘩,用力吹奏,有種稍稍淋漓盡致的痛快。
一曲既罷,睜開眼來,才恍然發現,自己吹的竟然是圍場裡的舊曲。
她搖頭一笑,突覺有絲異樣,放眼看去,纔看到上官驚鴻不知什麼時候竟站在前面另一株樹下,灼灼盯着她。
他戴着鐵面,卻仍能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他眼裡的熱。
這一瞬間,她莫名想起那句教人念爛了的詩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這位爺出入自有多名小廝奴.僕跟隨,不算王府裡送往迎來的又是一堆人,都隨在他身後,聲響免不了,她竟無所覺。
她暗罵了自己一聲,見他目光落在她手上,嘴角笑意榮榮,想了想,將笛子用力扔過去,權當相還。
雪白衣袖一曳,他利落的將笛子抄在手裡,眉目飛揚,低頭就着她吹奏過的地方吻了一下。
她心頭扎扎一跳,頓時又羞又怒,衆人面前,他怎麼竟做出這種輕.浮動作,那一下,就好似吻在她嘴上脣上一樣,倒教衆人直勾勾又紅了臉的噤聲看了去。
她正想轉身離去,突然柔婉的一聲“驚鴻”令她微微定住,只見一道身影極快的跨進大門,偎到男子背後。
哦,原來是郎霖鈴回府了,只是,倒是很少看到她這種澀苦的模樣。
郎霖鈴是那種不肆張揚的聰明女人,知分懂寸,又美麗,相較沈清苓,反應是大多男人都喜歡的類型。
權力角逐上,她也是上官驚鴻的紅顏知己了,何況又是髮妻的身份,上官驚鴻想必也是喜愛的。
翹楚想着,不禁啞然失笑,這和她有什麼干係,若教人知道她此時心裡在想什麼,要說她酸葡萄了。只是,她確實並非什麼難過難受,純粹自娛自樂一樣客評番。
突然,一絲刺痛從眼窩傳來,她一驚,下意識舉手去揉眼,一滴清涼重重砸在臉上,她反寬了心,下雨了!
隱約中,看到上官驚鴻變了臉色,她也管不了這許多,撩起裙子轉身就走。
進了房間,反手關門,纔想起四大美人沒有進來,剛想開門招呼她們,一股重力從背倚着的門板而來,她門還沒合攏好,一下被人伸手從縫隙強插進來,箍住腰肢。
她一驚,還沒怎麼反應過來,門已被大力揮開,又旋即不知被門口的誰拉上,她被迅速板過身子,上官驚鴻的鐵面已大特寫般在她前面。
“你過來做什麼?”
郎霖鈴不是在外面嗎,她剛表示好奇的隨口問了句,上官驚鴻已捧起她的臉,兩隻拇指便往她雙眼揩去。
他走在後面,被這場似乎醞釀已久的雨打溼了一大片。頭髮、面具、眼睛都沾着顆粒水珠子。
有些顆粒兒沾在他眼睫上,將他眼裡的表情映得有絲氤氳,但那種心疼又帶點小喜悅的神色讓人看去卻感覺特別清晰。
他兩隻大手專心的在擺弄她的臉龐、眼睛,並沒分心去顧及自己的表情,哪怕她總覺得這樣的神色不應該出現在他這樣的男人身上。
“莫哭了,我這不正陪着你嗎?方纔我又沒有碰她,真是個傻瓜。”
翹楚正想問他又發什麼神經,聽到他這一句,撲哧一聲倒笑了。
她笑過之後,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第一次離去時的那種心境,也許說,更平靜淡然許多,那記耳光帶來的恨和痛埋進了一個很深的地方去,會牢記,但不再多想。兩天之後就得脫了,有皇帝的承諾,他也不能輕易動她的族人。她似乎只要到時決絕說離去便能離去,她的心開始慢慢安靜下來。
“翹楚,再笑一個……”
上官驚鴻眸光卻驀地一深,他嘴裡宛如低喃的說着,手緩緩下滑,來回撫摸她的臉頰,翹楚正要推開他,他卻將鐵面狠力往地上一擲,不由分說便吻住她的脣。
他最是直接,用力一頂,登堂入室,脣舌立刻狂.浪的勾住她的舌,又用力往她脣上擠壓,活像他餓了很久,她就是他的食物似的,直到她不知是怒還是本能的抗拒,使勁捶打他的胸.肩,他才緩緩放開她,開門對外面說傳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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