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清爲何現在突然就想起他,明明這些天他的音容從清晰到漸漸模糊,哪怕她在這個和監獄差不多的地方,她也沒想過他會來救她。他一定很生氣吧。且他們之間已經完了。
這幾天很絕望,卻又仍抱着希望找出四大和美人設法逃出去。
她儘量不去與太子對抗,希望能爭取多一點時間,可如今……
來她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閉了閉眼,緩緩伸手摸到頭上,爾後咬牙忍住痛楚,虛弱道:“這位姑姑……我如今狼狽,你可否讓婢子出去,再行施藥……”
那醫女皺眉看了她一眼,看她下身一片狼藉……她的命便捏在這個女人手裡,她心裡恐懼,眼底隱隱落了些厭惡,但面上卻極爲恭謙,只讓兩名婢女出去。
“姑姑,我求求你,你跟太子說,說我身子不行,不能再用藥,我求求你,醫者父母之心……”
茛她將藥碗放到牀.邊的小案上,將翹楚扶起來,卻聽見女人的低聲哀求,她盯着前面那青白起泡的乾裂脣瓣,她頜下衣服湯藥污跡,心裡又是一陣厭惡,嘴上只道:“殿下給夫人服過百草丸,又熬了支千年老參備着,這參珍貴,加之老身用藥溫和,現下身子受些痛苦,過後服下參藥便可緩過來,倒是你現下千萬莫動,牽動脈絡卻是麻煩。”
她雖然不知翹楚身份,但知太子極不喜這女子腹中孩子,自是不會手軟,方纔翹楚不肯合作,她便是讓兩名婢女強駕着掐開她咽喉,將藥灌下去。
“好……”
她正要去拿碗,卻見翹楚淚花奪眶而出,一臉絕望,哆嗦道:“姑姑,我還有一句話想說,我說完這句就……吃藥,我……”
醫女越發不耐,但見她聲息微弱,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遂俯下身子,湊耳到她嘴邊聽……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反是背後一陣冷風疾起,她還沒反應過來,頸窩一陣刺痛,她驚恐地看着紅液刺腥的一綹綹從她頸上掉到牀.上直起身子的女人身上,她疼痛張嘴呼喊,卻被人女人死死按住嘴巴,她伸手往頸上摳去,卻忽地被一陣近乎瘋狂的狂戮歪軟了身子……
“姑姑,可要我們進來幫忙?”
聽到聲響,門外傳來婢女的聲音。
……
翹楚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身上的女人推到牀下,將顫抖無力的手緩緩放到喉嚨上,按着某個地方,依照冬凝教的變換聲線的方法,道:“沒有我傳喚……誰都不可進來!”
“是。”
翹楚做完這一切,眼前昏黑,幾乎要暈死過去,身下的疼痛已痛得麻了,她咬了咬牙,伸手拔下頭上另一支髮簪,往手腕一劃,那兀然的痛感讓她清醒了些許,她吃力的將褒褲套起來,這才倚到牀.欄,死死掩住嘴巴哭了出來。
那個孩子已經死了吧,只是她不肯死心,爲之殺了人……
她恐懼地看着牀.下那頸窩被髮簪刺成蜂窩般的婦人,死不閉目,森森睜大眼睛看着她。
她殺了人……
她呆呆盯着地上的婦人,渾身顫抖,手心卻仍舊本能的握着簪子……
*****
太子府,大廳。
“明人不說暗話,孤委實好奇,你此番如此作爲到底是爲了什麼。”
“臣弟以爲方纔已交待清楚,二哥府中有刺客。臣弟寧肯衝撞,也要保護二哥安全。”
上官驚灝不答話,瞥了眼燈火通明、衆多兵士環立的院子。那些兵士,有些是他的,有些是上官驚鴻的。
這時,有人從院中快步走進,卻是王莽。
他和上官驚鴻見過禮,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遞給上官驚灝,“殿下,這是王莽方纔出門時接到的。”
上官驚灝並不着急拆信,眼梢掠過曹昭南,曹昭南輕輕點頭。
曹昭南果是老練。看王莽從外面走進來,上官驚灝已經明白,太子府極大,上官驚鴻率兵圍府也需要時些許間,曹昭南已先一步讓王莽在包圍之勢未成時從小門外悄出進皇城……
也就是說,皇帝很快便到。
這時,又聽得上官驚鴻道:“臣弟現下便協助二哥搜府吧。”
“承蒙八弟盛情關愛,這雖在外人眼裡看來,是八弟無理挑釁所爲,但哥哥必定應允,八弟稍安勿躁,只等父皇過來便搜府罷。”
他說着果見上官驚鴻變了臉色,他嘴角微不可見一揚,隨之拆了信。
他旋即心頭一墜。
許久再未有過的心驚肉跳之感猛地撲來。
“皇上駕到,輦駕侯在大門口,太子殿下、睿王外出接駕吧。”
院外,莫存豐的聲音尖尖傳來。
太子眉頭緊皺,臉色陰寒,突然低聲吩咐了曹昭南幾句,他一時亦並沒顧翹眉扶在他臂上,一個甩手,便大步向外走出。
上官驚鴻伸手虛虛一扶從他身前踉蹌跌來的翹眉,翹眉低聲道了謝。上官驚鴻身形一閃,已擋到向門口急走而出的曹昭南,“曹大總管這麼着急要去哪裡?”
曹昭南微微一震,上官驚灝眸色一冷,“八弟,孤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他出手抓向上官驚鴻手臂,上官驚鴻卻更快一步,湊首到他耳邊,“原來她真的就在這幢府邸裡。”
上官驚灝聞言反爲又是一驚,他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方纔那信寫着:睿王已得知翹楚在太子府裡。
他猛地想到什麼,眸中已起狠戮之色,“信是你寫的,你有意試孤?”
上官驚鴻聲音同樣冷鷙,“是,是我寫的,不是你那個眼線。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將她藏在哪裡,是別莊,別的地方還是就在這太子府大宅?”
“最危險的地方最是安全,按二哥的謹慎,驚鴻猜,你大有可能將翹楚囚在太子府或是別院。出發來你府邸之前,我已讓五哥和老九過去搜你的別院,別人便罷,五哥和老九,你的護衛不敢攔!”
“我計算好路程、時間,他們此時應已折返,等在太子府後門。若在約定時間裡,我沒接到他們派人來報,便是說,翹楚不在別院。”
“二哥是天之驕子,害怕過什麼?但方纔看信一瞬,臣弟看的清清楚楚,你眼裡閃過一絲慮色。我敢肯定,翹楚就在這裡。你開始不知我來這裡的目的,方纔你卻猜測我必是要當着父皇的面將翹楚搜出來,你……慌了。太子府秘地再隱秘,我不信一寸一寸搜,搜不出來!你讓將人轉移,你認爲府外,你我之兵對峙,包圍重重,我的人能讓你們帶一個人出去?”
2011-4-29 18:12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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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聲音雖低,曹昭南和翹眉卻聽個清楚,翹眉心下驚顫,上官驚灝一震之下,卻很快恢復平靜,“是你故意讓王莽順利進宮保訊,讓父皇過來,親眼看你將翹楚搜出來!”
上官驚鴻一聲輕笑,不置可否,眼裡憎恨殺意深沉,並沒掩飾。
“老八,父皇怎麼會以爲你純良,嗯?!”上官驚灝眸光亦然,兩人都知道,對方無時無刻不想將對方扯下高位,用最殘酷的方法將之殺死。
上官驚鴻這時反淡定下來,挑眉笑道:“上官驚鴻,你選擇在這時說出來,便是說你不會搜府。容孤猜一猜,若翹楚在這裡被搜着,孤少不免被父皇一頓狠罰,但翹楚呢,一個不潔的女子,父皇會讓她繼續留在你身邊?無論她自願還是不願,等着她的不過是三尺白綾。皇孫?天下便只有一個翹楚能爲皇家生育?你的心思,孤猜的對不對?”
他嘴角噙笑,滿意的看到說到不潔二字之時,上官驚鴻肩膀微微一顫,卻見他眸光一暗,厲洌落在己身,“二哥,你以爲選擇權在你手上?是,我並不打算當着父皇的面將翹楚搜出來但我要你現在立刻交出她。若你太子爺不允,我們便一拍兩散。我搜府,你受責。你便姑且試試,誰更不利。我只問你一句,允,還是不允?”
“父皇一走,我立刻放她!”
“不,上官驚鴻是小人之心,只是二哥你……也不見得是君子。我怎麼保證你事後一定交人,我要你現在立刻交出她,我要親眼看着她和她兩個丫頭離開!”
“你瘋了,父皇現在就在外面,如何交?”
“易容。”
“易容?你倒是早想好了,莫忘了父皇出宮,夏海冰必定跟着保護,他一眼就可看穿。”
“若是……是夏九以刺客的名義將她們押解下去呢?”
*****
“楚楚。”
當低沉悲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翹楚猛地睜開眼,她眼前一片黑眩,僅憑着本能,緊握着髮簪,便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胡亂刺去。
“孩子,誰也別過來,孩子,我的孩子……”
“我來晚了,對不住……”來人說得一聲,已哽在喉中,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的簪子打落,一把將她揉進懷裡,“楚楚,是我,不怕了,孩子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的孩子有事,我們回去這就請最好的大夫救他。乖,讓我幫你戴上人皮面具,我……逾規了,得替你換套衣服。已有人去找你的丫頭,我這就帶你走……”
“孩子沒事?四大和美人沒事?”
翹楚一震,一瞬,身子似被注入了一股力氣,哪怕很是單薄,她卻在模糊的視線裡,看到眼前男子的面容,“上官驚驄?”
夏王俊容卻微微扭曲着,他雙眸深紅,顯然已是怒恨到極點,他一揩眼末輕溼,脣往她額上輕輕一觸,迅速從旁邊早已備好的包袱裡,拿出東西來……
“我……自己換。”
夏王立刻轉過身去,翹楚顫抖着褪下身上溼衣,手上卻驀然一涼,原是淚水止不住從眼裡簌簌跌下。
每次她最需要援手的時候,總是他,不是別人,不是上官驚鴻……
*****
大廳。
跌伏在地,凝着院中數抹漸行漸遠的身影,男人鐵面下綻出一絲笑意,輕輕閉上眼睛。這種結果,他早已預料到。
身上板杖重重落下,是曹昭南按黃帝吩咐執的刑。衆人邊上立着,寧王和睿王府一干人跪在地上。
刑罷,他就去找她。
皇帝大怒,冷笑道出的話言猶在耳。
“哼,刺客?!海冰,你過去看看老九那邊搞什麼鬼。太子府便沒有力量防衛,要你睿王如此勞師動衆。老八,朕是病了,還沒糊塗還沒死!你如今得了權柄,竟攛慫起兄長弟弟來向你二哥挑釁,若此舉朕不制止,你是不是認爲朕已默認改立你爲儲君,你變了,你甚至等不及了,朕遲遲不表態,你急了,你這是要試誰!”
“你的兵權,朕今日便收回。驚灝,兵權暫由你接管。杖刑一百,以作懲戒,若有再犯,朕定不會輕易恕過你,刑罷,滾回你的睿王府,明日起,你也不必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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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不想再見,聽到聲響睜開眼睛,看清奔進的人的模樣,翹楚心裡還是莫名的顫了一顫,兩人之間,她早已說不出其中滋味。
醫女先前已被夏王前遣了出去,夏總管迅速關上門。上官驚鴻在她數步之遙的地方,看她的目光近乎貪婪,眸裡盛着太多的情緒,震驚,更多的是心疼和一閃而過的濃烈仇恨。
他往常都極是整潔,這時竟一身血腥,右腿的地方尤其嚴重。
她心裡竟又止不住像被什麼一刺。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狠厲,落在夏王環抱着她的手上。
夏王薄脣微抿,將翹楚小心放到牀.上,“我讓醫女留下藥箱,你——”
看到上官驚鴻手上的藥箱,他一怔住了聲,短短時間裡,他還回府取了藥箱過來……
“你們在這裡不便,先出去吧。”
上官驚鴻已快步走過來,眸中抿進一抹嚴厲,目光卻隨即緊緊落在翹楚身上,沉痛斐然。
“我府中醫女說,她本沒傷得那麼重……是爲了你們的孩子,將給她下藥的婦人殺了,損了筋絡,但她體.內似乎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支撐着。”夏王深深看了翹楚一眼,見上官驚鴻的背脊微微一震,說,老九,你去取一些熱水進來。他再不遲疑,領着夏總管出了去,關上門。
*****
帶着溫熱的脣,毫無預兆的快速落到她的脣上,翹楚一震睜開眼來,隨即被忽而侵近的強烈的汗腥之氣薰得想嘔吐而出。
上官驚鴻已經摘下鐵面,放到她枕邊。
他頭額重汗淋漓,臉色有些青白,汗水一串串揮落到她身上,似乎經歷了山山水水,長途跋涉。他深深看着她,眸裡泛着痛苦,“我知道這很痛,你很勇敢,剩下的交給我。我會幫你治好,我們的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他看着她的模樣,又苦笑道:“我身上髒,味道不好,你忍耐一下……”
翹楚聞言,眼睫一顫,閉上眼睛。
縱使不願兩人再有什麼牽繫,但她深知,只有他才能救下孩子。
上官驚灝!上官驚鴻眸色一戾,大手握過翹楚的手,嘴角忽而又勾起絲自嘲的笑,若孩子沒有了,他們……
他也許其實並沒有多愛這個孩子,他愛的只是……她。
這些日夜,他曾無數次設想兩人再見的情景,他想,他必定狠狠責罵她一頓,她可知這回惹上了什麼麻煩,她可曾想過,他想到上官驚灝碰了她時那種發秫痛怒,可如今……
他從來沒想過,她也會殺人。
不管誰對誰錯,不管她是不是不潔,無論如何,他這輩子都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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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住身上的傷痛,挽起袖子,抑下心上顫意,做這輩子最難做的手術……
替她清洗下身的時候,他一次一次的心如刀割,直到施針、喂下藥丸,又寫了藥方讓夏王吩咐下去煎藥,汗水將眼睛澆得酸澀疼痛,他方疲憊地坐下來,將她抱進懷裡。
她已經睡着。
累的。
這些天,她的精神繃的太緊了。
大手掌着她的腦勺,他深深吻住她的脣,將那上面的乾涸弄軟。
手,還是有些顫抖。
幸好,孩子保住了。也許該說,孩子並沒有事,只是一時寂住脈息。
她到底曾服食過什麼?
那東西讓他當日無法一眼看出她的胎息,也將打胎藥的藥性化了絕大部分去,只消損了她體.內的膜壁,導致出血。
且這孩子也怪異,安靜的時候極爲安靜,若非他用金針引導,引出這小東西輕微的反應,其他人診脈,便覺得它安靜的就像死了一般。
他眉頭一擰,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呂宋。
“老八,她怎麼樣了,情況一旦穩定,你須得馬上回去,父皇大怒。”
門外,突然傳來寧王的聲音。
寧王也冒險過了來通知,上官驚鴻眸光一沉,才見面就要分開嗎。
他今晚一晚計算謀劃,明知結果怎麼樣,竟也冷靜異常,沒有一絲紊亂,哪怕以後再難。可此時,他捨不得放下她。
那種感覺,就像有什麼強力要從他手上奪走她一樣。
他戴上鐵面,心裡一狠,用力吻住她。
翹楚被嘴上的疼癢逼醒,朦朦朧朧的只去掙上官驚鴻。
“翹楚,我先讓五哥暗中送你回府,我很快就回來。”
“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去哪裡?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氣纔將你救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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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楚凝了眼上官驚鴻仍有些血跡的手,這手術很難吧,擡頭輕聲道:“謝謝,我想休息了,可以嗎?”
他們之間,卻原來他做什麼也彌補不了了嗎?她甚至不願聽多聽他說一句……上官驚鴻全身血液像被並瞬刻冰凝了一般,到口那句“我只要你”被她淡漠的目光生生打了回去。
翹楚下意識低下頭,只是短短一瞬,不知爲何,他滿目荒涼的模樣又狠狠刺了她一下。
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夏王、寧王和老鐵等人走進來。
他自嘲一笑,卻仍像沒看向寧王,“五哥,你先送翹楚回去。”
“上官驚鴻,翹楚先留在我這裡。”
夏王冷冷打斷他,“你進宮不知要在裡面待多久,翹楚現在的身子又是這狀況,你府中情況複雜,我先將她送到我別院,我親自守着,你出宮再算。你府中有個假翹楚,別人不至於懷疑,便是上官驚灝也只以爲翹楚已經回去,真換了假。”
寧王走過來,重重按在他肩上,苦笑道:“我贊成九弟。你如今自顧不暇,如何保護她?”
*****
夜,常妃殿。
“那煩勞公公了。”
“睿王稍等,奴.才手上還有些活事,這掃帚兒可未必三時五刻就能送過來哪。”
其中一名內侍語氣有些爲難,眼梢瞥了他一下,和另一名內侍迅速遠去。
上官驚鴻本微彎着身子請求,這時慢慢直起來,踱回殿內。
走到常妃房間門口,裡面塵埃滿布,外面斑駁灰黑的牆身。
當日常妃殿大火,幸好母妃的房間方燒到便被燒到火便被撲滅了。
進宮已經四天。那晚之後,皇帝愈加憤怒,勒令他在這裡思過,不許擅自離開,直到聖旨過來。老鐵等人被禁在宮中別處。
這情景,和少時一樣。
這四天他枉爲人子,什麼都沒有做,直到今天,才掙扎起來想好好打掃一下母妃的房間。
這些天,有宮女定時送飯菜過來,他除去肚子餓得難受的時候,翻一翻食物,其餘時間便躺在幼年住過的房間裡一動不動。他冷冷看着屋頂,但那裡彷彿都是那個女人的模樣,淡漠而抗拒的。
他瘋了,確實瘋了,如此不計後果。
她消失的那些日夜讓他幾近癲狂,卻偏偏得保持清醒。
他甚至想,將她找回之後,便對她說,今後只要她一個。
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他可以不要清苓,只要清苓安好便行。
但無論她怎樣,病了,死了,好,還是不好,哪怕被上官驚灝碰過了,卻不能不要她。
即便如今閒散,他還是一個親王,何嘗需要一個失潔的女人,不是瘋了是什麼。
這四天也發生了很多事,他的事足夠傳遍朝野和宮闈。
宮中的人最是勢利,他權勢被奪,此時,誰也不會冒着得罪太子之虞而對他示好,那不是愚蠢是什麼?
他蹲下身子,伸手去抓牆角的蛛絲,突然背後輕輕一聲“驚鴻”,打斷了他的動作。
他沒有動,對方慢慢走到他面前,一襲素色衣裙,頭戴罩帽,來人將罩帽緩緩拉下,蹙眉看着他。
卻是一名女子。
“這裡危險,你進來做什麼?”
上官驚鴻並無驚色,只眯眸淡淡問。
“你我多久沒有在一起好好說過話了,圍場那次也是匆匆一見即別。這裡有誰會來?以前是一個妃子的冷宮,如今是一個落拓皇子的思過堂。你說你大婚之後,我們儘量不要再碰面。我雖想你,卻怕壞了事,終是沒有再去睿王府。倒落得如今一個物是人非。”
“好一個物是人非,我如今落寞,你該和我徹底了斷方是聰明的人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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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鴻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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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知道,我和你一起,本爲以後,後來卻爲你,我不管你今日怎麼……”
上官驚鴻挑眉輕笑,手指危險的撫過女子的臉頰,“只爲我麼,呵呵,你認爲我還能有翻身之日?連我自己也已死心,你哪裡來的把握?”
晴語聞言一震,秀眉蹙緊。
“驚鴻……”
“好了,你回去吧。我當年雖受迫於你,但終是受你恩惠,若我還有他日,自有你的福廕,若沒有,我們便如此罷。”
晴語嬌嗔,“後來你我……倒也是逼你來着了?”
上官驚鴻只是低笑,他垂着眼瞼,晴語看不清他的神色,心裡卻是一喜,“我卻是信你的。”
繼而又柔聲道:“你今晚想要我的身子麼?”
“我不要任何人的身子。”
“你這話什麼意思?”
晴語看上官驚鴻將牆角最後一把蛛絲拔下,又脫下外袍仔細的蓋住牀上塵灰的枕子,瘸着右腳,慢慢走出房間,又是一驚,“你尚在罰戒當中,要去哪裡?”
“悄悄出宮一趟,你會向父皇告密嗎?”
聲音遠去,晴語眸光一暗,這種時候,還出宮去?有什麼事值得你冒險?她想着他到底去辦什麼事,不知爲何突然又想起常妃殿失火那天,她後來過來,混在人羣中,他在湖邊爲翹楚施救的模樣。
*****
四處林木霏霏,遠處還有淙淙水聲傳來。翹楚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的星空。
沒想到上官驚驄這所別院會在這麼個地方,朝歌以郊的林腹,很是隱秘。
星空高垠,院裡植着花樹。
花香輕揚。
一切寧謐美好得不可思議。
若沒有每晚夢見殺人的噩夢,千帆過盡,這豈非她夢寐以求的簡單安寧?
上官驚驄白天像平日一樣上朝,處理一些政事。晚上,就過來這裡守夜。林裡四周佈滿暗哨,聽上官驚驄說,有他的人,還有那個人精選的數十名武功高強的暗衛。
美人的傷已經大好,夜裡,四大和美人就在她房裡的榻上睡,夏王則在隔壁的房間。
上官驚驄剛到不久,兩個丫頭看到上官驚驄似乎有話想對她說,沏了壺茶給二人,便相攜到林間散步去。
她不知上官驚驄要跟她說什麼,她此時心裡很是寧靜,卻又有絲什麼纏住心尖,隱隱的有些疼痛,透不過氣來。
她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那樣。
那晚,她看着那個人一拐一拐走出她的視線,她忍不住問上官驚驄,他爲什麼會受傷。
上官驚驄微一遲疑,還是告訴了她,他們營救她的經過。
這些天,她會問上官驚驄他的情況。
上官驚驄是磊落之人,沒有瞞她。
他很不好。她站在窗前,閉上眼睛,將眼末的溼意蓋去。
她現在想見見他。
可又怎麼可能,他在宮裡。
“翹楚?”
突然,背後的聲音將她的思緒劃破,她正要轉身,上官驚驄已經走到她身旁。
兩人對面而立。
翹楚笑了笑,“你說。”
上官驚驄目光幽深,眼裡有抹奇異的光芒。翹楚一怔,心裡有些不安,上官驚驄伸手向她的手握來,卻又隨即自嘲一笑,定在半空,“老八現在這個情況,我不該趁人之危。我以前想,你和他在一起不開心,那麼不管我用什麼手段將你搶過來,也是對的。”
“可是,他雖有百般不是,經過這些天,我明白,他亦是愛你的。”
“但是,翹楚,有件事,我想問你,我想……要你的答覆。”
翹楚心裡越發不安,她想說話阻止他,上官驚驄卻輕聲道:“聽我說完好嗎?”
翹楚閉了閉眼,點點頭。
2011-4-29 18:15 回覆
傾城鴻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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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對你來說也許並沒有什麼,但至於我卻是很快樂。我們在院子裡喝茶,聊天,互道晚安。翹楚,我知道,你喜歡這樣的生活,繁華洗盡。我知道你心裡沒有我,但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只要你願意,老八的事一過,我想辦法帶你離開這裡,我們可以去你母親的故鄉,或許去哪裡都可以,牧馬放羊,種花養草,我會照顧你一輩子,我會將你和他的孩子當做是自己的孩子來疼愛。”
翹楚本低着頭,靜靜聽罷,終於擡起頭,卻被糾進上官驚驄深深的眼裡。
她也不過個是女人,聽到這些話又怎麼會完全沒有感覺,有個人一而再肯這樣爲她,甚至捨棄這天下最華貴的身份和權力。她怎能不心存感.激,她睜大眼睛,眺向遠方。
星光熒熒。
那樣的生活真的很好。
她能想象出,嘴角不覺浮上笑意。
良久,卻終在上官驚驄緊窒深凝的目光中給了答覆,“驚驄,謝謝,但我不能。我還是以前的答案,那對你不公平,你值得更好的。放棄你現在擁有的,不可惜嗎?”
況且,你在這裡還有婚約,還有母.親。
上官驚驄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黯淡下去,但這次他卻不復以往的沉痛或是激.烈,而是沉默很久,方道:“沒有公還是不公,也沒有可惜不可惜,每個人心裡,都有輕重之分。對我來說,那些都沒有你重要,我又有什麼好可惜的?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快樂。楚楚,你好好考慮幾天,給你自己也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
林子裡。
有多久沒看到她這樣的笑靨。
她笑得那麼幸福。
星光下,燈火裡,他方纔在樹後看的清清楚楚。
他甚至不必等,便知道她的答案。
上官驚鴻猛地收住腳步,在溪邊站住。
他從宮裡出來,讓暗衛不要驚動她,想卻給她一個驚喜。
卻原來是自欺欺人。
看到他,她只有驚怕,不會有喜歡。
她真心的笑讓他第一次真真正正感覺到,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無論,他再做什麼。
腿腳上該死的痠痛傳來,他慢慢坐到溪邊的一顆大石上。
從懷裡將荷包掏出來。
又將裡面的東西揀出來。
一小綹青絲。
還有一張捲成皺褶的紙——那是從前些天在書房案桌的抽屜裡無意發現的。
紙上的內容,這些天,他看過多遍,早已能背誦,他還是將紙卷慢慢展開,輕輕笑着,仔仔細細的去看上面有些潦草的字跡。
事末,終決意重返帝京。
自知楚乃迫於衆而隨吾返,實則早已不願相隨;
然若吾愛之,則無甚不能克服。
灝狠毒,非匹夫之勇能爲;
惟權勢方可護楚一世安寧。
記憶必不可留;
記世無雙;
記予楚愉悅,則其它俱往矣。
——驚鴻
他猛地站起身來。
*****
院子裡。
兩個丫頭還沒回來,上官驚驄說出去走走。
翹楚拿着小勺,一勺一勺去給院中幾個花圃澆水,她身子尚沒大好,只能慢慢走動,不敢大動作。
她緩緩直起身子,擦了擦額上的汗。突然想,往日那個人喜歡花草,也許不是真正喜歡吧,擅長醫術也許不是真正想要的,不過是閒散在家。
從小到大,這世上,只有巔峰的權力還有清苓是他真正想要的吧。
她搖頭一笑,又去舀了勺水,背後,有抹粗重的呼吸聲忽而傳來,她大吃一驚,勺子掉到地上,同時,已給人從背後緊緊抱住。
2011-4-29 18:15 回覆
傾城鴻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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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2樓
330
五天後。
這一天,韶光很好。
東曉,這條朝歌最熱鬧的大街,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店鋪林立,商販熱火朝天。
而最重要的是,跨過前面那座古拙的牌樓,便是通向下一個城郡的道路。
陽光像碾碎的黃金鍍在人身上,給所有人和物都增添了一層溫暖又矜貴的美麗。
翹楚想,也許她不該選這裡,這裡太熱鬧。
上官驚鴻不該選在早晨,陽光太好。
原以爲,在最熱鬧的地方告別,誰都會少一點惆悵,心裡卻有種沉甸甸的感覺。
來四大和美人已經在牌樓的另一邊等着她,她卻頓住腳步,側身看向後面數十尺之距安靜站看她離開的男子。
那晚,他過了來。她不明白本應在深宮的他爲何突然一下就過了來。
他緊緊抱着她,卻用很淡的語氣說,“翹楚,你走吧。我放你走。等你身子再養好一些,父皇也放我出宮,我就即刻安排一切。我會讓你平安離開,不會讓上官驚灝再……傷害你。”
許是驚喜過甚,又似不敢置信,還是其他什麼感覺,她當時很是失態,只是全身抖得厲害。
他卻彷彿看穿她的心思,輕聲說,“沒有算計,我不會再拿你身邊的人來牽絆你,解藥我會派人送去給你母.親他們。”
疏微的風捲過她的身,他說完這話,就鬆了手,氣息遠去。
茛她轉身看去的時候,院門的地方已經杳無人跡。
他的聲音卻極輕極輕的傳過來。
“翹楚,若我在恢復記憶那天沒有打你,若你問我那天,我對你說,任憑它三千弱水,我也只取一瓢,我們……”
……
他沒問完,她也沒答。
要答也答不了,就像她從來沒有想到他會放她離開那樣不確定。
他似乎是愛她了,卻又放她走。
她不懂。
也許他認清他最愛的終究是清苓,那晚房中他說,他情願留下陪她,是一時衝動吧。
誰說過,愛她,就要傷她,因爲內疚是維持愛情的最好方法。
是這樣嗎。
其實她並不這樣認爲。
而他現在也清醒了吧。負疚不是愛。
只是,爲什麼還要這樣救她。那晚,還要從宮裡出來對她說那些假設。
不要想了。
該走了。
以後自由自在,再無傷害。
她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已非他原來的模樣,她也是,兩個丫頭也一樣。
他們都易了容,在這熱鬧的大街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這一場宛若假面化妝舞會的宴會。
他淡淡盯着她,神色有絲冷漠。
翹楚搖頭一笑,又緩緩看向四周,冬凝和所有人都易了容混在人羣裡,她辨不出誰是誰。
她心如潮動,起起伏伏,酸澀難描,不管好還是不好,和他們都是一場緣分。
人一生這麼短,世界這麼大,能相識相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舉起手,輕輕揮了下,人羣裡沒有迴應,但她看到有多道目光用力看來。
她閉了閉眼,便要轉身,上官驚鴻卻忽而向她走來。
她有些顫抖的看他在她面前站定,他遞給他一個荷包。
她一惑,她有很多這些小玩意,但記憶中,從來沒給過他。
“裡面是絕顏丹的解藥。”
翹楚一震,卻又聽得他道:“還記得嗎,以前我對你說過,絕顏丹的做法已失傳,但解藥我卻能做。這是我替你解的你身上最後的一種毒。”
“謝……謝。”
“睿王府裡假翹楚會一直扮下去,按照我給你的路線圖走,去江南一個隱蔽的小鎮。沿途所有客棧我已打點好,隨你選哪一間,你每到一處報上林羽的名字便好。”
“林羽?”翹楚一驚。
“你名裡不是有林羽兩字麼?”他淡淡反問。
翹楚猶在輕顫之中,他的話語繼續傳來,“江南很美。你不能回你母.親那邊,不安全,在江南雖不能牧馬放羊,至少可以種花養草。”
種花養草……翹楚心頭的顫慄愈大,像石子投進湖心。
“好。”她深吸了口氣,又扯了點笑,“這次沒有條件?”
“有。”
上官驚鴻一直波瀾無波的眼睛微微眯住,瞳孔緊了緊。
她一怔。
“我會派暗衛沿途保護你的安全,其中有甚擅醫術的人,他們在暗處看着你,你不要在意,去到那邊,我會定期派人送藥給你,不要拒絕。”
翹楚鼻子突地重重酸澀起來,趕緊點頭,又笑了笑,問,“還有其他什麼要說的嗎?”
“沒了,你走吧。”
“嗯。”
翹楚答着,看上官驚鴻微微側頭去看旁邊的店肆,陽光將他的眼眸映得有絲逆光,看不清神色。
她想說句保重,卻始終開不了口,最後只道:“那……我走了。”
直到轉過身去,他還是一直沒有出聲,繞身而過的只是這春日淡淡的風。
*****
數天後,鄴城。
和失去記憶的上官驚鴻一起住過的那所客棧,翹楚沒有去。
是夜,衆人正在房裡的桌上吃飯。
看男人夾菜送過來,翹楚遞碗接過,“謝謝。”
他們這桌有四個人。
她、四大、美人,還有一個模樣清雋、溫文爾雅的男子。
2011-4-29 18:17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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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
男子很快站起來,朝衆人一鞠,爾後關門出去。
翹楚低頭吃飯。
四大和美人交換了眼色,都擔心起來。
他們似乎並沒有預期想像中的高興,因爲翹楚不開心。
雖然,翹楚沒有說一句,但她不開心是很明顯的,這些天來,她很少出聲。
兩人悄悄出去的時候,翹楚還在默默吃飯,似乎連她們出去也沒有覺察。
“美人,怎麼辦?”
“我看,要不明天開始就莫要再讓那人給主子佈菜了。”
方纔的男子卻是上官驚鴻的暗衛,擅醫,每天吃飯的時候會出來給翹楚把脈,然後給翹楚佈菜,說是爺的吩咐,進食那些東西對夫人的身子有好處。
翹楚開始婉拒他佈菜,但這人很是彬彬有禮,一而再的請求,翹楚後來也不好再拒絕了。
……
兩個丫頭的聲音在外面低低啾啾,凝着碗中的菜餚,翹楚深深閉了下眼,一顆淚悄然滾進碗中。這批暗衛連着這名男子還會跟着她們很久,到達目的地以後,有些將成爲她的家僕,有些會在附近住下來,一直保護她……那是他的吩咐。
*****
睿王府。
清苓看着書房裡舉步待出的男子,他近日染了風寒,雖醫術高明,竟不知爲何不見好,身子迅速消瘦了一圈,此時身上還燒着,她惱怒又心疼,終究忍不住快步過去,“驚鴻,你還要這樣頹糜下去多久?爺兒宗璞過來你也不見——”
“苓,你有想過離開朝歌,回去你的世界嗎?我曾在書上看過,附身的說法,只是不知真假。”
上官驚鴻突然問道,清苓一怔,隨即握住他的手臂,搖頭一笑:“我不是翹楚,我不會在你有難的時候一走了之,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看着你登基爲王。”
“登基爲王?”上官驚鴻也輕爾一笑。
“驚鴻,你彆氣餒,這個坎,我們一定能過去。”
她們是相識的,她……上官驚鴻目光落到女子握在他臂上的手,“給我說說你們那個世界的東西吧,那個地方在哪裡,該怎麼過去?有些什麼國家?”
清苓聽他問起這個,精神微微一振,“該怎麼說,除非神佛的力量,否則人是不能到那裡去的,所以我說我怕自己會因不可抗力而消失……”
“隨時消失麼?”上官驚鴻眸光一暗,清苓心裡有絲喜悅,卻又聽得老鐵的聲音傳來,“爺,馬車備好了。”
“回來再說吧。”上官驚鴻輕咳了聲,伸手握過她的手放下,快步出了門。
書房裡,衆人都微有絲喜色,景清雀躍起來,“爺今兒個說了很多話,他這些天幾乎沒有說過什麼話。”
“幸好清兒你在。”方明也有些欣慰。
“嗯,幸好我現在沒有在太子府。”
“清苓小姐,什麼叫你們那個世界?附身又是什麼?”景清微一遲疑,問道。
“下次我跟你們爺說的時候,你和大家一併聽吧。”清苓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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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和方明雖也疑惑,但終究更擔心上官驚鴻,景平看到老鐵沒有隨行,苦笑問道:“鐵叔,你不隨爺過去麼?”
老鐵搖頭,神色深凝,“他讓人跟麼?這些天,我們跟過去勸,還不是讓他給點了穴道讓小廝送了回來。”
清苓看衆人一籌莫展,淡淡道:“笙歌作樂,逢場作樂,且讓他去寬寬心罷。他夜裡回來,我好好和他一談,若他再去,我便親自過去走一趟。我倒不信他能放任我去那種地方。”
方明道:“清兒,這事便勞你了。”
老鐵看了方明一眼卻心忖:此事只怕未必就這清苓小姐便行,除非是那位……
他微覺有異,卻見是景平雙眸含憂,若有所思的向他看來。
*****
天香閣。
這是朝歌一處極有名的煙花之地,雖一整條街道煙鳴柳翠不絕,但這裡絕對是熱鬧中的熱鬧。
此時,一名女子正在臺上撫琴彈唱,但見她不施脂粉兩腮自紅凝粉,柳眉似黛,美眸流盼間便是那方桃譬李,若非臉頰稍有微瑕,教一道小指指節大小形如新月的小疤嵌在頰上,卻是個絕色美人,清中帶嫵,且琴技音色亦是一絕。
這正是近日這勾欄院中的醜顏花魁崔明霜。
此時,她一邊唱彈,一邊悄眼看座下衆多客人中那名青袍鐵面男子。
她知道這名男子是什麼人。
昔日一時權傾,今日落難王孫。
但他卻獨獨吸引着她。因爲他與那些覬覦她身子的達官貴人不同,他是喜歡她,來聽她彈琴的。他曾使院中婢女送上一張紙箋給她,紙上指出她琴藝上的罅漏,並寫着:我可替你治癒臉上之傷。
他幾乎每天都會來,也不叫姑.娘陪伴,獨自飲酌,飲到大醉,那駕車的小廝方戰戰兢兢的進來攙扶他離去。她本是商賈女兒,父親生意失敗,欠下鉅債,她被迫淪落風塵。
只是,此間精明的鴇母卻是要她這張微瑕的臉蛋來作賣點,公子哥兒已看慣太多的藝色雙絕的美人——
除非,數天後的**競價之夜,他能出高價將她買回去……
他這兩天似乎病了,不停的咳嗽,鐵面下眸色如灰,冷冷的,暗暗的,氣色很差。他卻仍是不停的喝酒,一雙眸一直緊緊盯着她彈奏。
她心喜且疼,眼末看到鴇母親自領進來的幾名華貴男子,又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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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
其中一名是西夏的淳豐皇子,另兩個卻是東陵的七皇子、十皇子。
這淳豐皇子看她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邪佞色厲的——
他私.下里找過她,笑謔調戲過好幾回。
來她有些害怕數天之後的宴夜——聽說他的皇妹銀屏公主不久就與九皇子成婚,西夏一行必定等到公主大婚之後方纔離開朝歌,是以這人到時定會過來。
這時,幾人上官驚鴻桌邊走過,淳豐眉眼一挑,笑道:“呵,這瞅着眼熟,我道是誰,不正是睿王嗎?桌上酒樽子可不少呀,莫不是從早些時候便開始吃酒到現在?”
他看上官驚鴻只是低頭喝酒,沉默不語,冷冷一笑,轉向兩名皇子道:“兩位早上朝午辦事,你們這兄弟卻清閒的緊,這也允地不公吧!”
七皇子和十皇子聞言,隨之附笑起來。
二人雖知奪權無望,但上官驚鴻畢竟由籍籍無名到深受帝寵,二人卻不曾,是以雖是同父兄弟,二人卻難免心生妒.恨之意,這時看上官驚鴻落魄,脣上青茬邋遢,少不得冷嘲熱諷了幾句,方與淳豐皇子到另一桌坐下。
崔明霜見狀,又看四周賓客悄然指點議論,也暗裡相輕了那八皇子去,不免唏噓心酸,很快又見上官驚鴻咳嗽着踉蹌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微拐着向門口走去,心裡越發悲慟起來。
只又看得淳豐盯着她,眸光不懷好意,道:“過幾天這醜魁兒**,本皇子請客,兩位皇子賞個面過來,我將太子夫婦、夏王、我妹妹和姑姑也邀過來一併熱鬧。”
“先謝淳豐皇子邀請。”七皇子替三人斟滿酒,一笑問道:“皇子要競下這妞兒?”
“正是。你們可要看本皇子如何**麼?”
“這聽着便好生有趣的緊,只是到時只怕我們那兄弟不讓你輕易標了這妞兒去——”
“太子在此,倒有他出聲的份兒?什麼鐵面將軍,我呸!”
“好,我們兄弟敬大皇子……”
崔明霜心下一顫,“甕”的一聲,絃斷琴住,曲音驀然而止。屆時,睿王會過來嗎?只是,即便他來,又怎與這太子和西夏皇子鬥?
*****
是夜,睿王府。
“爺。”
背上本微涼,卻驀然一暖,站在亭中凝着天邊月色的郎霖鈴聽得身旁婢女恭敬的聲音,頓時微微一震,她伸手執過披落在肩上的薄袍,猛地回頭,那抹高大的身影的已遠成一點黑末。袍上一陣濃重的酒氣襲來,她不由得有些憤怒,卻又有癡然。
……
那酒味似乎一直繚繞不去,睡至中夜,她突然便醒來,披衣想出外走走,出得房間,只見外頭守夜的奴.僕婢女都有些驚惶的望着廊道盡頭,那是通向睿王書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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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處燈火竟有些通明繚亂,又見一些僕役從園子方向急匆匆的往書房那頭趕。
她奇怪,沉聲問了門外一個婢女,“怎麼回事?”
婢女顫道:“睿王半夜發病,高熱不退……”
*****
郎霖鈴領着人趕到書房的時候,門洞開着,老鐵等人或凝重或慌亂的散在房中小榻四周,睿王躺在榻上,沈清苓坐在榻邊,緊緊蹙着眉心,旁邊,一名大夫模樣的男子,一臉爲難之色。地上一隻玉盂裡有些穢物。
她一驚,問道:“爺情況如何?”
“藥吃下去,全數嘔吐出來……”
方明澀聲道,閉了閉眼。
郎霖鈴走到榻前,沈清苓瞥了她一眼,眼圈微紅,又伸手輕輕撫了撫上官驚鴻的背脊。郎霖鈴心裡一怒,正要說話,上官驚鴻本微微闔着眼,忽而從榻上掙坐起來,輕聲道:“不行,我要好起來,還有幾天便是競價之夜……”
衆人一時驚住,卻見他已一把奪過榻邊大夫手上的藥箱,打開尋了金針,往自己身上穴位扎刺下去。
景平心裡酸澀,突聽得門口傳來須微響聲,卻見老鐵的身影消失在廊道處。
*****
兩天後。
鄴城,夜,客棧。
翹楚站在窗前,凝着窗外景緻,手裡緊緊捏着當日那人交給她的那枚荷包,裡面的解藥她一直沒有服食。
女爲悅己者容,她緩緩閉上眼睛。
“主子,早些歇息。”
四大嘀咕着過來拉她,翹楚點了點頭,她這些天總有些心神不寧,又嘔吐得厲害,不得不在這客棧裡滯留兩天。
她正任四大攙着往牀.榻走去,卻見坐在桌旁的美人突然猛地起身,喝道:“外面的客人,請問是哪位?”
翹楚微微一震,她們四周的是暗衛守着,誰能如進無人之境來到她們房間外面?
門,突然被推開。
美人眸光一冷,一鞭甩去,鞭子卻倏地教人伸手挾住,“奴.才見過翹主子。”
*****
三天後。
朝歌,宮。
莊敏正逗着懷裡的小九兒玩着,小九兒笑的歡,她眼底卻落了些陰霾,突然,宮殿外,傳來莫存豐的聲音,“皇上駕到——”
她將小九兒放到地上,趕緊迎了上去,“臣妾見過皇上。”
皇帝將她攙起,“這些虛禮就免了吧,去,換套便裝,陪朕出宮。”
莊敏大爲驚訝,“皇上這是上哪兒去?”
“天香閣。”皇帝緩緩扔了三個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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