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約定
“大膽!”皇上立刻道:“你的意思是朕現在沒有封相的權力?朕身爲一國之君,如何沒有任命丞相的權力?”
“因爲皇上生而逢時,卻又同時生不逢時。薛尚清說完,便長久地沉默下去。
皇上看着他,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不錯,他生而逢時,正好在先皇駕崩前出生,他理所當然地成了皇上,可因爲出生時睿王已大權在握,所以他只能一直被養在襁褓中。薛尚清說得很對,他沒有封相的權力,如今朝中兩位丞相,六位尚書,其中有七位都是睿王的人,他這個皇上就算要封相,也要先有封相的資格。
這些朝中內幕,許多身在京城的人官員都不知道,他久在異地,竟然能看得如此明白。他有着讓他衷心讚賞的治國之能,更何況,他言明瞭,他要助他得到封相的權力,意思就是,他會忠心爲他這個皇上做事,除去朝中那一股頑強不可抗的勢力,讓他拿回真正的皇上的權力。1bCjK。
片刻,皇上說道:“薛尚清,朕承認,你說的很對,朕也贊同你的理政七綱,不如接下來你來說一說,爲何要來求見朕,據朕所知,你是一心一意想娶睿王之次女的,如今是心生怨憤?”
“不是。”薛尚清回道:“臣仍然想娶她,可欲娶她,必須有所長處,是以臣欲爲重臣,爲國效力,爲己爭光,能找的,自然只有皇上。”
皇上看着他輕笑,“好了,你退下吧,朕,允你這助朕之機會,便只看你又有沒有助朕之能力了。”
“謝皇上——”
看着外面的藍天,薛尚清在御書房門前停了下來,其實還有沒說的,他會向皇上自薦,會承諾替皇上做事除去睿王的勢力,不僅僅是這樣纔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高升,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日他可以親自拔起睿王這棵大樹,親自料理與睿王相關之人的去處,然後,盡最大的力保她性命無憂。
三日後,秦悅進了御書房,看着秦霄問,“聽聞皇上許薛尚清進了御史臺,任殿中侍御史?”
“皇叔祖的消息果然靈通,這官職,朕自己也是昨日才定。”秦霄的臉上微微露出些頹喪來,心裡想着父親的眼線佈置在哪裡?在他身邊,還是御史臺?吏部?他昨日才與下面通氣,今日就被知道了。
秦悅只是問:“你知道他是誰吧,爲何要如此?”
秦霄回道:“皇叔祖不要生氣,之前的事,興許有些誤會,據朕所知,薛尚清算是個良才,假以時日,必定能成大器。”
秦悅默然看着他,他將那紙奏疏拿了出來遞向秦悅。秦悅看完,擡頭問:“這是他寫的?”
“不錯,他攔了皇后的轎子,將此文章交給了皇后,由皇后交到了朕手中。”秦霄認真道:“皇叔祖,朕手下難有此等人才,他,朕是一定不會放手的。況且,就如皇后所說,薛尚清與晞兒,換個方向想,便又是另一種說法,與其強加干涉,不如順其自然。”
秦悅沉默半晌,“既然皇上堅持,那我便作罷,不過皇上還是勸他小心行事吧,若有機會,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秦霄替薛尚清着急,“但願皇叔祖將他當個普通人,不要時時盯着他纔好。”
秦悅似乎不願在薛尚清的問題多說,毫不遲疑地站起身來,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來放到秦霄面前的桌上,這才默然轉身離開。秦霄將那東西拿起來,是一樣用絲綢所制,面料極其柔軟的東西,前面是一塊長長的布套,後面是一根帶子,而那布套裡透着淡淡的花香味,聞起來極爲舒服,似乎是塞了什麼俱寧神靜氣功效的乾花在裡面。他將這東西翻來覆去看了半天,試探性地戴上頭覆在了眼睛上,果然對了,這東西的確是覆在眼睛遮住外面光線的,閉上眼,眼前一片黑暗,且柔軟舒適,眼睛也不覺舒服了許多,只戴一下,便有一種心中平和的感覺。看來娘是聽聞他整日伏案忙碌,所以制了這東西來讓他護眼。嗯……秦霄靠在椅背上想,似乎又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娘了,那些時候她因爲晞兒的事傷心傷神,也不知道現在身體養好了沒有。
上御史臺報道之後,一整天的事務異常順利,或許是因爲知道了他是由皇上親自任命的,所以整個御史臺對他的態度都帶着奉承熱情,好像他完全不是一個新人,不是一個毫無背景的小官一樣。薛尚清知道,這樣的情形他更需要努力,更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成績,如此纔不致站得越高,跌得越重。
這一日的順利舒心在最後一刻畫上終點,下值回去時,一頂轎子就停在自己要經過的路前,在他慢慢走近,與那轎子只隔了五六步距離時,轎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人來。
他看着那錦袍玉帶的威嚴之人,低首道:“下官薛尚清,見過睿王。”
秦悅走近他,冷聲問:“薛尚清,爲何不去狄州上任,卻要來京城自薦於皇上?”
片刻沉默,薛尚清回道:“下官不願將仕途止於狄州,也不願一輩子讓王爺覺得下官是癡心妄想。”說着,他擡起頭道:“王爺,若有一日,令嬡不再是下嫁,而是高嫁,王爺還會覺得下官是癡心妄想,是輕賤令嬡嗎?會因爲下官的誠心而給予下官機會嗎?”
“高嫁?”秦悅帶着冷笑道:“口氣倒是不小,那本王便要看看,你如何讓本王的女兒高嫁!本王此次見你,是爲告訴你,在你能有資格讓她‘高嫁’前,絕不允許糾纏於她。讓你安然在京城任官,便是本王給你的機會,若讓本王發覺你有任何不安分之舉,本王會不遺餘力將你踢下這七品官位,你該知道,就算是要你這條命,對本王來說也是輕而易舉。”
“不允許糾纏於她……”薛尚清耳邊不停迴盪着這話語,睿王的意思是,在自己做上高官之前,不可與暖暖有任何來往?他不想答應,不願答應,可看着面前的睿王,他知道自己沒有說“不”的權力。就如睿王所說,讓他在這京城任官就是給他的機會,此時他才站住腳,完全沒有能力反抗,甚至皇上也沒有能力反抗,若是睿王出手阻攔,他連一絲機會也沒有!
半晌,他回道:“我答應,我答應王爺,在王爺允許之前,我不會刻意糾纏於秦小姐,而睿王也請遵守諾言,不因私怨而阻我去路。”
“哼!”秦悅冷哼一聲,轉身上轎。
“王爺——”薛尚清突然上前道:“王爺,懇請王爺,若小姐不肯,萬萬不要逼小姐另嫁他人。”
秦悅頭也沒回,“本王向來就不會逼她,不過她若自己看上哪家俊秀少年,本王必會備下豐厚嫁妝,讓她帶着十里紅妝風光出嫁。”
說完,他便上轎離去。看着那遠處的轎子,薛尚清只覺得身上似壓了千均重荷,原本,他有一生的時間來讓自己飛黃騰達,可現在沒有了,他必須,必須讓這時間縮短,再縮短,以讓她在未嫁的年華里等到他。
九月重陽時,夷北之戰軍隊凱旋而歸,而在三天前,皇后正好誕下長公主,三喜相逢之際,聖心大悅,遂於重陽節當天,在宮中大擺筵席,一爲迎慶公主降臨,二爲犒賞三軍,三爲迎重陽佳節,宮廷內外,一片歡騰。
這天陽光正好,沐晞帶着大包從大街小巷搜刮來的各色玩物,準備去逗一逗她那位侄女,儘管身邊丫環給她說公主纔出生三天,這個時候肯定只是睡的,根本不要玩,但無論怎麼勸,都不能把她心底的亢奮降下來,果然是第一次做小姨的人,勁頭十足。
“你說我給她戴哪個呢?是這個瓔珞圈,還是這個金鎖?”馬車一邊往宮裡走着,沐晞一邊問身邊的丫環。
丫環笑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還有咱們王爺王妃,以及各位宮裡的長輩,宮外的長輩,不知道要給小公主多少東西呢,小姐的……恐怕也就只能擱在娘娘宮裡擺着了。”
“哼,那不行,我一定得讓姐姐給她帶我給的!”沐晞堅決道。她身邊的丫環卻沒回話,只是目光盯着前方某處輕輕撞了撞她,小聲道:“小姐看那邊。”
膽是又權便。沐晞往前方看過去,只見對面也來了一輛馬車,把那馬車的樣子一看,她就知道了裡面主人的身份。果然,那馬車正好駛到了宮門口,車伕停下馬下車,丫環給挑開簾子,一隻如玉般細膩白希的手緩緩自轎中伸出,丫環將那手扶住後,一名女子從轎中露出頭來,一身繡着銀色梅花的曳地白裙,一頭挽成彎月髻的烏黑長髮,與長裙相得益彰的白梅玉簪,遠遠看着,彷彿就是一枝幽香白梅。她拖着裙襬輕輕落地,緩緩擡首,一時間,惹得周邊欲進宮參加盛宴的人紛紛側目,連宮門前的守衛都忍不住往她身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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