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被無視
這一場盛宴到下午結束,沐又去了一趟怡和宮才獨自一人回去,卻在離宮門不遠的地方看到了薛尚清,看樣子他也正要離去。沐本想上前去問問他爲什麼還在京城,沒想到正要下車,身旁的小舞十分緊張地拉了她道:“小姐你看,公孫小姐的轎子!”
就在她前方,公孫絳雪的轎子也停了下來,轎旁服侍的丫環走到薛尚清面前不知說了些什麼,薛尚清揖手回了句話,丫環臉上微微一愣,又開口說起來。
“離近一些,我看她旁邊那個丫環平時也和她一樣趾高氣揚的,今天卻像客氣着呢!看他們說什麼。”沐吩咐着,車伕果然慢慢往前靠近了一些,沒想到才靠近,那丫環就已經說完話回去了,低頭和轎子裡的人報告了些什麼,坐在轎裡的公孫絳雪自己就出來了,盈盈走到薛尚清面前,朝他施了一禮。
薛尚清自然也回了一禮。
“薛大人,今日之恩,奴家着實感激,家父方纔亦吩咐讓奴家請薛大人至家中一晤,不知薛大人爲何推辭?”
“多謝王爺與小姐盛情,小事一樁何足掛齒,王爺與小姐情意,在下心領,登門受宴,實在沒必要。”
沐身邊的丫環吃驚道:“原來是公孫小姐要請這大人去家裡做客呢,她還挺講禮的,不過爲什麼這大人不去呢?換了別的那些男人,巴不得吧!”
沐看了一會兒,只見公孫絳雪一直微低着頭不敢看對方,語氣也一直溫溫婉婉的,一改之前對旁人的清冷傲慢,可這薛尚清呢,卻一直是那副面孔:我很感激,多謝小姐,但我不去,絕對不去。
公孫絳雪先是讓丫環過來請,之後自己親自下轎請,而且請了三次,薛尚清仍然拒絕,這就是真拒絕了,不是客氣啊,公孫絳雪也看了出來,只好朝他施禮,準備離去。
沐忍不住笑起來,“看她得意的,估計還以爲弄個丫環去一叫人家就高高興興的去她家做客巴結呢,沒想到她自己出馬都不行,哈哈哈,這薛尚清可真夠意思的!”
大概是她聲音太大,公孫絳雪側頭朝她這邊看過來,在對上她時,下巴再次微微一擡,臉上露出一絲高傲不屑,一如以前許多次一樣。
沐“哼”了一聲,當既下車走到薛尚清面前,態度很好,表現得很熟道:“你怎麼還在京城啊?我還以爲你已經走了呢?”
薛尚清一動不動看着她並沒有回話,她又繼續道:“聽說是皇上讓你做的官,你認識皇上嗎?”
薛尚清繼續沉默,然後轉身往前走去。一開始沐還不知道他是走去做什麼,直到公孫絳雪冷笑出聲,她才意識他確實是走了,真的走了,很無視她地往回家的路走去。
“嘻嘻,薛大人怎麼突然走了呢?是突然聞到了什麼受不了的味兒,還是見到了什麼受不了人?”公孫絳雪身邊的丫環找準時機譏笑着她,公孫絳雪只是斜了眼朝她一看,臉上浮出一抹笑,然後轉身朝旁邊停靠的轎子上走。
沐氣憤着正要回話,身後傳來一聲呼喚:“兒”
回過頭去,只見秦悅從好幾位官員的包圍中走出,往她這邊而來。
“王爺。”小舞行着禮,秦悅一手按了沐肩頭道:“怎麼站在這裡?與爹一起回去吧。”
沐微微嘟着脣不大高興的樣子,秦悅一邊拉着她上自己的馬車,一邊問,“怎麼,誰惹了你?我之前似乎看到你和公孫家的小姐站在一起,之前還有個人,是與她起了爭執?”
“哼,誰要和他爭執,有什麼神氣的!”沐也不屑着,最後還小聲嘀咕了句:“不就是個小破官麼!”
秦悅沒說什麼,似乎沒聽到她嘀咕聲,然而目光卻一直看着她,樣子若有所思。
因爲那“小破官”的神氣,沐決定再也不去過問他,而那種小人物,除開宮廷宴會那樣大的場面,他平常基本沒什麼資格出現在她面前,就像後面公主做滿月酒,就只有些皇戚貴族到場,沐去了,薛尚清那種小角色當然沒份去。另外,雖然皇后運氣不佳,沒能一舉得男,但衆人猜測似乎是第一次做父親的緣故,皇上仍然對小公主疼愛有加,很快就給了公主個封號,稱朝陽公主,以此祝福她如早晨的太陽一樣美麗而生機勃勃。
九月沒什麼別的樂趣了,她那小侄女又整天睡着,沐覺得十分無趣,便將目光投向別處,果然到月底的時候碰見了件熱鬧事,京城幾家酒樓要聯合起來舉辦個食神會,邀了她去做評判。
其實人家最初邀的是睿王府的管家,管家事多着,原本自己都還想着要不要去呢,結果這事被沐知道了,她倒是一點身份架子都沒有,自己主動要求去,這讓那些酒樓高興都來不及,馬上把邀請人選改成了她,並承諾她是主判,對大賽結果有着決定性的作用,並在結束後會有一場八十八道菜的盛宴,由十多家酒樓的大廚使出自己生平絕技做的菜,以此來招待各位評判,這又對了沐的胃口,所以這評判,她也當得很開心。
大會定在十月一日,這天的太陽比平時大了許多,彷彿一夜之間又回到夏季一樣,沐感慨着天公作美,只穿着單薄的衣服就出門去。
臨行時鬱青青看看天,朝她說道:“今天天氣有些異常,你還是乘馬車出去,再帶把傘吧。”
“能有什麼異常的,你看天上一點雲都沒有!”沐反駁着。13acv。
鬱青青不再管她的意見,只吩咐她身邊小舞道:“帶把傘,再給她拿件披風,另外讓武煬也跟上,別出了什麼意外。”
“弄這麼多……不就是兩條街的距離麼?”看一看鬱青青,她有意道:“好吧好吧,帶就帶,誰教人家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呢!”
“什麼?你這臭丫頭,反了你了是不是,竟然還罵起你老孃來了!”這一句話果然惹怒了鬱青青,立刻就變臉,對她來說,稱她爲“老人”就是十足十的罵她了,正要朝沐衝上去呢,沐就已經咧着嘴笑嘻嘻地跑了。
直到在品八十八道菜時窗外的一陣驚雷,沐才知道果然還是“老人”有經驗,這天竟然說變就變了,而且可怕的樣子比夏天暴雨來時有過之而無不及,酒樓裡的人在第一聲雷響時去關窗子,窗子還沒關完,雨就下下來了,轟隆隆的,像是天都要落下來一樣。
沐繼續品盛宴,然而直到她吃撐,雨都還沒停下來,所以只得冒雨回家,但這也無妨,她有防水功能極好的馬車。
天早已黑下來,街上甚至積了能沒過鞋底的水,氣溫果然降得嚇人,之前是一夜回夏,現在是一個時辰入深秋,就是坐在淋不着風雨的馬車裡,沐也不得不披上了披風。
很快就要入冬了吧,也要過年了,沐看着窗外的雨夜,突然生了一絲微微的惆悵,去年過年是什麼情形,她是一點也不記得了,不記得過年,不記得元宵,也不記得春天又是怎樣到來。
“聽說我從吳郡回來的時候是不記得家裡人的,還是個村姑打扮,那我那時候看起來開心嗎?”沐問身旁的小舞,小舞受了命不向她提那些事的,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正好碰到個閃電,便馬上道:“小姐別往外看了,你看這雷電真嚇人!”
“是挺嚇人的,竟然還有個人在雨裡走呢,他娘沒在他出門時讓他拿把傘嗎?”沐果然很快就被她帶離了話題,轉而說起別的。
小舞也往外面看,磅礴的雨裡果然有個人在水流嘩啦啦的街道上蹣跚地走着,看上去說不出的可憐,她不由道:“不知道他家在哪裡,前面還有多遠的路呢?”一盛沐又旁。
待那人又走近了一些,小舞又奇怪道:“咦,那人還像不是普通人呢,穿着官服的,怎麼當官的都沒有個車啊馬啊什麼的嗎?”
沐看着那雨中的人一愣,隨即馬上向車伕下令:“快點,到那人身邊去。”
車伕便趕着馬往前行了幾步,很快就停在雨中夜行人的面前,看見這馬車單單在自己身旁停了下來,那人擡起頭看向這邊,沐立刻從車中探出頭道:“你家在哪裡,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好久都沒看見他了,她沒想到今天竟然能在這裡遇見。當官的不是太陽沒落山就下值了嗎,他怎麼大半夜的還在路上走?而且他手裡用油紙袋裹着什麼東西護在懷中,看那方方長長的樣子,似乎是公文書本之類的。
薛尚清擡起頭來看向她,這樣的姿勢、這樣的目光持續了許久,然後道:“不用。”說完就徑自往前走去。
“怎麼啦,我家的馬車很快的,一會兒就到了,你是不是覺得男女授受不親啊,放心,本小姐不在乎,沒事的!你上來……”就在沐還在自降身份、熱情邀請時薛尚清已經毫不遲疑地往前走去,只留給她一個和公孫絳雪一般高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