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對質
“咚”的一聲響,跪在下面的高耀庭吃痛地捂住了額頭,隨後一陣稚嫩的聲音道:“不許說我爹!”
高耀庭擡起頭來,見着手拿彈弓的沐瑄,臉上陡然一愣,隨後額上青筋凸起,恨聲道:“你是秦悅的兒子,你是秦悅的兒子!”他說話間兇相畢露,身體甚至要從地上起來往沐瑄那小小的身體撲上去。
臉色蒼白的沐晞見了他這模樣,猛然回過神來,一把將沐瑄護在身後,慌忙道:“不要胡鬧!”
薛尚清憋了很久才道:“因爲她已經受了別人污辱,她不貞,我一個縣令納她做妾她有什麼不願意的!”
“那秦小姐打破高世灼的頭又是怎麼回事?”皇上趁機問,他已經確定了薛尚清雖然是在奉命陳述事情真相,可是他的話裡卻句句都是對沐晞有利的,所以此時問父親殺高世灼的詳情,他一定也能說出極其有利的話來。而現在沒有誰會懷疑他所作供詞的真假,因爲第一,他是謊言被拆穿之後再有的第二次說真話的機會;第二,衆人眼中,他對睿王府是有怨的,並不會幫睿王府,所以現在只有他說的話纔是真相。
……
“皇上面前,誰再詆譭私語,便爲不敬之罪。”秦悅徐徐緩緩的聲音傳出,一衆人都停了聲音,滿場寂靜下,他又道:“我秦悅的女兒用不着誰來評論,刻意造謠,莫怪我手下無情。”
她沒有哭,可是臉上卻白着,脣卻已被自己咬破,緩緩地滲出血絲來。
高耀庭再不敢說一個字。
“這……這……”薛尚清再次回不出話來。同時,場上大臣也都以懷疑的目光看向他,不錯,照兩人的條件,女方的確不一定同意,倒是男方有可能強逼。
“沐晞的確曾是我的妾!”薛尚清終於辯稱,“我們辦過喜酒,她親口同意的!”
薛尚清這一回回得很快:“我親眼看見她手被綁着倒在山坡上,當然已經不清白了!”
薛尚清嚇得一顫,立刻求饒:“皇上恕罪,是微臣糊塗,是微臣糊塗,可是微臣並沒有輕薄秦小姐!”
薛尚清連忙道:“事情是這樣的……當日我外出查案回來,迎面正好一輛馬車衝來,微臣當時有些睏乏,並沒有注意,後來沒走幾步,外面的衙差就說有人,微臣下了轎,才發現山坡下躺了個女人,那正是秦小姐。當時我並沒有想其他的,只是猜測這姑娘應該是從剛纔那輛馬車上跳下來的,那馬車上的人看到衙門的轎子往對面過來了,又發現這姑娘摔到了頭,生死未測,所以就不再管,扔下她跑了,那時我便帶秦小姐去看了大夫,後來因爲秦小姐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便只有住在微臣家裡了。
果然,薛尚清回道:“秦小姐那時正謀劃着自己攢盤纏了上京城尋家人,便偷偷去外面尋事做,結果竟碰到了高世灼,詳情微臣並不知道,只知道秦小姐是匆匆忙忙跑回來的,一進院子就哭着讓微臣救她,微臣還沒反應過來,高世灼就帶了一大羣凶神惡煞的家丁衝進院子來,說是秦小姐敢打傷他,要討個公道。微臣說那不如上公堂,他卻說微臣是縣令,肯定會包庇秦小姐,得把秦小姐綁回自己家中,微臣當然不依,他便不由分說讓家丁抓了微臣與家人,要強行帶秦小姐走,睿王就是這時候來的。原本睿王只在與秦小姐相認,並沒有理會高世灼,可高世灼卻大叫,這是他的女人,是哪裡來的老東西竟然敢和他搶女人,並讓家丁一起上,睿王手下人盛怒出手,在衆人面前將他活活掐死,那些家丁這才嚇得不敢上前。”
秦霄心中詫異,卻只能順着路走,厲聲道:“那就快說!”
的確沒有人再說話了,可沐晞受萬人矚目的情況卻依然繼續着,她沒有看向四周,但清清楚楚地知道,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以着那驚愕的,不屑的,鄙夷的,譏諷的眼神……她似乎終於知道爲什麼家裡人從來不告訴她在杜陵縣的經歷了,原來……
“……是。”薛尚清回答。
“不貞,你有什麼證據?你怎麼知道她受過別人污辱?”葉鳴再次質問。
“我……”薛尚清再次無措。葉鳴馬上又道:“你恨睿王,同時你又想娶他的女兒,所以你順着高耀庭的話證實睿王殺人,證實秦小姐曾是你的妾是不是?”
經她這一護,高耀庭才冷靜下來,強迫自己壓下剛纔冒起的那股衝動——他多想,多想當場把這小雜種也掐死了,哈哈,聽說秦悅只有這一個兒子,要是這兒子死了,他恐怕比他自己死了還難受吧!
薛尚清身體一震,立刻就跪到了皇上面前,顫抖道:“皇上恕罪,微臣該死,微臣該死,微臣說,微臣什麼都說!”
“你,你胡說!”高耀庭要爭辯,秦霄當然不會允許,立刻冷聲道:“放肆,讓他說下去!”
皇上猛一拍桌子,大斥道:“薛尚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朕如實稟報,若再有任何欺瞞,立即斬首!”
葉鳴又說道:“你覬覦秦小姐的年輕貌美,所以逼迫她做了你的妾,而之後,其實你並沒有真正如願,因爲睿王在找到女兒後毫不猶豫帶走了她,如果你們已經是夫妻,他一定會無奈而把女兒嫁給你,但他沒有。可是你卻不甘心了,你知道你的妾室是王爺的女兒,是當今皇后的妹妹,你想做睿王府的乘龍快婿,你想依靠睿王府平步青雲飛黃騰達,所以你辭了官,隻身來了京城,結果睿王再次拒絕了你,並警告你不許玷污秦小姐的名聲!這樣,你毫無辦法,你只能把那些不甘和私慾藏在心裡,結果,到了今天,今天有人抖露了睿王想隱藏的實情,做了你想做而礙於睿王威脅不敢做的事,所以你索性,承認秦小姐曾**於你,承認睿王殺人,這樣,既能報復睿王,還能讓秦小姐無可奈何,只能嫁給你,對不對?”
“這其中有不對。”葉鳴說着,目光直直看向薛尚清。
“然後呢,快說!”
她並沒有說什麼髒話難聽話,語氣也淡淡的,就好像一個局外人看不過去,隨口評論兩句而已,然而這兩句不太難聽的評論卻像“拋磚引玉”一樣掀起了衆人的議論熱潮,很快就有人道:“不錯,看着就不像大家閨秀,原本早就是污賤不堪了,竟然還瞞着所有人,虧得葉世子還沒娶,要不然可真是吃了大虧了!”
她坐在凳子上,卻覺得自己是站着的,站得那麼突兀,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她緊緊護着弟弟,卻又覺得是弟弟在護着自己,她不過是拿他做支撐而已。
秦小姐和微臣孤男寡女在山上待了半夜,這事衙門的人知道了,杜陵縣的人也知道了,微臣讓僕婦再次趁機去說服秦小姐,又暗示,她若同意,就繼續住在微臣家中,若不同意,微臣便不再管她……”
“你是說她被污辱後由人將她扔下車?”
薛尚清繼續道:“因爲這些原因,秦小姐只能繼續住在微臣家裡,微臣雖然喜愛她,卻也是讀聖賢書長大,當在不會做什麼逾越之事,可是後來有一次卻出了意外。那時微臣想多與秦小姐在一起,好讓她對微臣生出男女之情來,於是邀她上山去看雪,微臣料到秦小姐不能拒絕,所以也沒帶妹妹或是僕婦,只與秦小姐兩人上山,結果在山上竟然碰到了高世灼,他帶着上十個惡家丁截堵微臣與秦小姐,只爲神不知鬼不覺是搶秦小姐回家。秦小姐會些武功,拼命反抗,後來在爭鬥中我兩人爲躲避高世灼的追趕,躲在了一處一人多高的陷阱裡,直到半夜才被衙門的人尋到。
到此,所有事情都清楚了,睿王府的秦沐晞的確是曾經被人擄走了,儘管遭遇重重險境,卻不惜以命相拼來保住清白,結果好在得救了,而那高耀庭之前說得那麼悲慘,結果他的兒子竟然是個強搶民女的惡霸,這有什麼冤好訴的,真是死辜!衆人一時譁然。
薛尚清回道:“秦小姐同意了,可是在洞房之夜卻向臣提出要求來,說她成親,未經父母長輩的允許,實在心中有愧,請求與微臣先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她對外宣稱是微臣的妾室,可並不與微臣同房,微臣心中自然不願,卻又不能強逼,秦小姐態度堅決,微臣恐怕鬧出人命來,只能依從,想着慢慢來也行,結果沒多久,纔開春,睿王就找來了。”
“……當然有這可能。”
“難怪三四月那時候在找大夫呢,該不會是墮胎吧?”
“我……我……你……”薛尚清不由往後退了兩步。
“姐姐……”沐瑄朝她輕輕地喊。
“家風家教,足以看家主品性。”
“有高世灼的威脅,除了躲避在你這個縣令家裡,她別無去處,所以秦小姐無奈之下只得同意,你身爲一方父母官,爲了私慾,竟然如此威逼一個流落異鄉的孤苦女子!”皇上厲聲道。
葉鳴走到薛尚清面前,緩緩問道:“薛大人,據我所知,你從杜陵縣到京城來第一件事就是上睿王府求娶秦小姐,卻遭到了睿王的拒絕,之後你逗留京城不走,睿王甚至警告過你,不許糾纏秦小姐,要是你敢逾越,小心官位不保,是不是?”
一個聲音在此時突然響起。
薛尚清似乎因爲突然被問話而有些不知所措,一時沉默着,直到葉鳴再問:“薛大人,是不是這樣?”
秦霄陡然升起希望來,立刻道:“怎樣不對?”
“不錯。”薛尚清回。
一開始,微臣並沒有想很多,只是看什麼時候她能想起來,可是後來見她貌美,又靈氣,微臣一時難以自制,有些喜愛了,後來……後來日子越久,微臣見了她便越忘不了,家中僕婦知道微臣的心思,去與她說,她卻並不願意。她生了離開微臣家的想法,可是別無去處,而且杜陵縣有一霸,便是高耀庭的兒子高世灼,他看中了秦小姐,曾經還想借機讓家丁擄她回家,被微臣阻止了——”
“這麼說,你應該恨睿王,恨他看不起你,輕視你,不只不把女兒嫁給你,還以強權威脅你,是不是?”葉鳴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
“可當時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她不記得父母在哪裡,她無家可歸!”葉鳴立刻道,向來溫柔的他此時嚴厲起來也十分不輸氣勢,“這是你親口承認的是不是?一個孤女,身受重傷流落到異地,她自然只能相信你這個父母官,也只能依從你這個父母官,她正值芳華之年,又長了一副花容月貌,你卻是個將至中年的鰥夫,還只納她做妾,我不信她是心甘情願同意的!”
葉鳴盯着他道:“那她當然不是不清白!秦小姐是在京城被人劫走的,人販只爲錢,不爲色,他們不過是要將人轉賣外地,所以纔去了杜陵縣那樣的地方,但他們的終點當然不是杜陵縣,還在別處,可是秦小姐卻在中途重傷倒在山坡上,爲什麼?帶人趕路,人販用的必定是馬車,當時秦小時是想跳車逃亡,結果卻不慎摔下山坡!你所說的不清白只是你的臆測,或許你是有意如此說,拿此來嚇唬當時什麼都不記得的秦小姐,好佔她的便宜!”
“可她那時候是重傷,她是摔破了頭,就在山坡上摔的是不是?”13acv。
一旁公孫絳雪見高耀庭狀態不對,惟恐他不知天厚地對秦沐瑄動手而壞了計劃,有意開口道:“弟弟當場傷人,姐姐明明已嫁人,卻對外人隻字不提,這倒是一對好姐弟。”
秦悅在此時開口道:“若非找宮人查探過小女身體,證實清白,你以爲你還能安然出現在本王面前麼,不知好歹!”
他這話是對薛尚清說的,滿臉的淡然沉着,看得沐晗不禁在心裡感嘆,還是爹厲害,薛尚清說話時一直是低着頭的,裝害怕恐怕也不怎麼會裝,而爹說起謊話來卻眉頭都不皺一下,要不是她知道事情真相,一定絲毫都不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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