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萬由美聽完,問他,“合作的作曲家人選,有眉目了嗎?”
巖橋慎一搖頭,“等組好團隊,決定了製作人以後,再商量也不急。”
聽話聽音。
渡邊萬由美繼續問,“宇德敬子的製作權,你也不打算留在手裡?”
“總製作人一定還是我。”巖橋慎一和她解釋,“只不過,音樂製作人想起用另外的人選。”
他攬個總,制定路線,決定選歌,也參與錄音。但是,具體的音樂製作,打算邀請別的音樂製作人來負責。
和製作BOLAN時一個想法,爲了保證旗下歌手的風格不受他這個製作人所限。
該攬權的地方不能放,該放權的地方就不要當一言堂。全公司的歌手全都由一個人來當製作人,要麼累到不能跟美和醬一起唱到老死,要麼公司變成同一條流水線。
流水線音樂,紅的時候一起走紅,一旦過氣就再無回天之力。
“出道的單曲主打,最好是和有點名望的作曲家來合作。”巖橋慎一盤算,“但專輯曲就不一定,也許和新人作曲家來合作。”
剛出道的前兩張專輯,都可以作爲摸索的試驗場。反正,要讓宇德敬子走創作歌手的路線,不像是當偶像、需要準備許多華麗的舞臺,也不必安排專門的樂隊班底。
前期風格還沒確定的情況下,不會給她安排大型宣傳企劃,那樣一來,推銷她的成本相對來說就沒那麼高,也就能夠多試錯幾次。稍微走點彎路、紅得晚一點,也不成問題。
“歌曲的個人風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有她本人形象上的個人風格。”巖橋慎一提起來。
現在的宇德敬子,直長髮、人看着文靜淑女,與世無爭,像昭和時代舊照片裡的女性。這樣的形象,讓人看過就忘。尤其她是要作爲SOLO歌手,一個人站在舞臺上,這樣的形象未免太單薄。
至少,要讓觀衆在看過她的演出後,腦海當中對她留下印象。
“之前,安排了宇德學習吉他。”巖橋慎一說,“當時是在考慮,讓她出道以後,帶着吉他上臺唱歌。”
“帶着吉他?”渡邊萬由美腦中開始回憶,之前有沒有過這樣的歌手。隨即,想起新民謠熱潮時,帶着吉他登臺的男女歌手們的身影。
當然,宇德敬子肯定不是要當個新新民謠歌手。
巖橋慎一點頭,“宇德從小就有學習鋼琴,現在作曲的主要樂器也是鋼琴,吉他的水準就很業餘,所以還專門安排老師教學……但比起鋼琴,吉他女孩的形象要更清晰立體一些。”
而且,相對來說,吉他女SOLO,在舞臺上的可塑性也更強。
不過,“吉他女”的招牌是一方面,只拿一把吉他上臺還不夠。除此之外,髮型妝容、乃至穿衣風格,都有待商量和安排。
“出道之前,想讓宇德剪短髮。”巖橋慎一說自己的想法。
渡邊萬由美像在調侃他,“女孩子對‘剪短頭髮’這件事可看重得很。”
“是嗎?”
渡邊萬由美點頭,“突然剪短長髮,就讓人想到‘斷髮儀式’,可是下大決定時才做的事。”
巖橋慎一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禁笑起來,“我們的那位吉田桑,可是看膩了千篇一律的泡麪頭,說剪短髮立刻就剪掉了。”
“像是吉田桑會做的事。”渡邊萬由美也笑。
巖橋慎一不放過她,追問:“所以,對萬由美桑來說,剪短頭髮是很重要的事?”
渡邊萬由美笑着搖頭,可說的話是:“沒錯,以己度人。”
巖橋慎一準備和宇德敬子商量剪頭髮的事。總製作人提議、或者是發話,宇德敬子估計也沒有第二個回答。要出道,就得多多少少做出改變。
但是,提到宇德敬子的出道,就難免要牽扯到另外一件事。
宇德敬子的經紀約在星辰事務所。
ZARD在前,宇德敬子在後,GENZO和星辰事務所的合作已經頗爲密切。但是,年前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得到的消息,BEING的長戶大幸正跟星辰事務所背後的投資方接觸。
要是BEING真的跟星辰事務所成了兄弟,那GENZO就要陷入被動。
早在年前,知道這件事時,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就達成共識,要加深和星辰事務所的合作,現在,就要趁着制定宇德敬子的出道計劃,把這件事給定下來。
“《櫻桃小丸子》七日那天傍晚首播,收視率和口碑好像都很不錯。要是能穩住,富士電視臺就又有了一檔王牌動畫。”
巖橋慎一想想,“這一季動畫大概是兩年,這期間,週週都是主題曲的廣告。”
只要動畫熱播,那張《大家一起來跳舞》就能長賣。這張單曲被巖橋慎一給安排到了四月份發行,這期間,BEING的長戶大幸大概要急不可耐,等着要知道結果。
“單曲賣得動,GENZO又要大賺一筆了。”渡邊萬由美忽然道。
巖橋慎一看了她一眼,“我的臉上寫着這些嗎?”
渡邊萬由美搖頭,“這是我的想法。”她語氣一頓,“慎一君臉上寫的是,‘要在單曲發行之前,把和星辰事務所的合作定下來’。”
論一本正經說冷笑話的本領,渡邊萬由美也挺有兩把刷子。
巖橋慎一一陣無語。
不過,說是冷笑話,也是眼下的當務之急。兩個人的打算,是和星辰事務所簽訂一個三到五年的合作計劃,在這段時間裡,全面深入的進行合作。
具體的章程,要徵求竹田印刷公司那邊的意見,當然,更要看星辰事務所方面的態度和想法。
方方面面,都得留神。
要拆長戶大幸的臺,破壞BEING跟星辰事務所的合作。但是,也不能只顧着壓制競爭對手,給自己的將來埋下地雷。
該讓的讓,該鬆手的鬆手。但不能妥協的,絕對不允許開口子。
話說得差不多,渡邊萬由美看看時間,準備離開。今天晚上,她還有個要去參加的招待會,事務所的經理跟着她去負責喝酒。
巖橋慎一起身送她。
渡邊萬由美提起來,“之後,還有渡邊製作的新年招待會。”
招待的對象是和渡邊製作有合作關係的各方各面。
巖橋慎一記得,自己還在渡邊製作當經紀人時,新年過後,跟着森進一去參加過。現在,他和渡邊萬由美合作,渡邊製作也默認會把他們的力量借給GENZO用。
那麼,作爲GENZO的負責人,巖橋慎一自然而然,也收到了請帖。
“我會到場的。”巖橋慎一答應着。
在離職以後,再以渡邊製作的合作方的身份,重返招待會的會場。昔日的上司站在會場外迎接,昔日的飯碗客客氣氣跟自己寒暄……
這身份的轉變,感覺可以瞬間腦補出十八場經典大戲。
渡邊萬由美笑了一下,“那到時候見。”
年末有忘年會,年初有招待會。估計要到正月過去一大半,才能停下四處參加招待會的腳步。
送渡邊萬由美離開,巖橋慎一晚上也另有安排。
有感情的司機飯島三智又被他抓壯丁,帶着她出入各個聚會,有時候也介紹給電視業界和唱片業界的人物。
飯島三智被派去了BOLAN的團隊,樂隊新年開門紅,她自己也覺得臉上有光、心裡高興。
雖說如此,表現在臉上的,還是那副“不聽、不看、不問”的三智模樣。
新年之初,東京的夜晚照樣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去年和今年似乎完全沒什麼兩樣。深夜,轉移陣地到六本木的時候,路上照樣看到開着跑車呼嘯而過的年輕人,路邊盡是醉倒在地的上班族。
巖橋慎一瞧着這比起年前彷彿更加熱鬧繁華的六本木,心裡嘀咕,“股市不是已經開始連連跌嗎?”
新年一開市,去年底吹上了天的股市泡沫,開始玩起了消除遊戲。把身家投進股市的人,此時此刻,大概每天都提心吊膽,心情彷彿坐過山車。
只有巖橋慎一這種完全沒沾手的人,能有琢磨“股市在連連跌”的餘裕。
但話也說回來,說不定股市越跌,六本木就越是熱鬧繁華。某種程度上來說,好事和壞事,都促進夜生活消費。
號稱“永不下跌”的股市開始連連跌,泡沫破滅這件事已經看到了影子。
不過,認爲這是暫時的調整的也大有人在,甚至,這纔是當下的主流看法。這周如此,下週說不定又會重新回來,畢竟,現在可是前所未有的時代……
那麼多奇蹟都已經發生,生活在“奇蹟”中的曰本人,相信好運常伴。
雖說如此,東京的房價照樣看漲,投資房產的人照樣風光,照樣相信好運常伴。儘管加入了東京炒房大軍的人,大概率也手持股票。
話說回來,只要房價不跌,泡沫一時半會兒就還碎不乾淨。
新年之初,竹之內昭仁休完了年假,處理完剛上班的忙碌,照樣又邀請巖橋慎一出來喝酒。不過,相比起去年新年時的意氣風發,今年的竹之內昭仁,顯得內斂了一些。
雖說如此,曬黑了的皮膚,還是透露出了一二。
“今年的夏威夷新年之旅也沒有缺席。”竹之內昭仁一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
他個性大大咧咧,彙報完了行程,又關心巖橋慎一的假期安排,“巖橋社長去了哪裡度假?”打量他一下,“沒什麼變化,看來跟我不是同一路。”
“去了北海道。”巖橋慎一回答,“想把自己曬黑也難。”
竹之內昭仁“誒”了一聲,調侃他,“巖橋社長真是務實,竟然沒有進行更配得上身份的海外旅行。”
“快饒了我吧。”巖橋慎一叫他這“巖橋社長”叫得頭大。
要不是兩個人關係好,他對竹之內昭仁那個愛玩的個性熟悉得很,都要以爲這位老兄是故意挖苦人了。
竹之內昭仁哈哈大笑,“這有什麼?巖橋社長要快些習慣被如此尊稱的生活。”
“你要是‘尊稱’,那纔怪了。”巖橋慎一吐槽。
竹之內昭仁叫他頂了一句,這才老實了。大口喝酒,再開口,總算不拿“巖橋社長”開他的玩笑,“怎麼想也覺得不可思議,你竟然能做到這樣的程度。”
“畢竟是夜總會的服務生出身。”巖橋慎一和他開玩笑。
竹之內昭仁直笑,“現在還若無其事,把‘夜總會服務生’掛在嘴上。”
巖橋慎一當然不在意,“也沒什麼大不了。又不是當過社長桑,又去夜總會當服務生。”
“也是。”竹之內昭仁點頭。
他轉而聊起自己的新年假期,“說是去夏威夷,但走不了幾步,就能聽到日語,周圍也盡是來度假的曰本遊客,當地的酒店和商戶,也爲曰本人提供日語服務。”
竹之內昭仁自嘲,“說是海外旅行,但是跟去了種子島也差不多。”
巖橋慎一一本正經,“氣候和風土還是不一樣的。”
竹之內昭仁笑得低頭做了個拍大腿的動作。
“這次去夏威夷,入住的酒店是那位千昌夫桑投資的。聽說他在夏威夷投資了不止一家度假酒店,在東京也有好幾座大樓,現在是了不起的大富豪了。”
“這個倒是有聽說過。”巖橋慎一接話。
竹之內昭仁接了句,“該說是人盡皆知纔對,堪稱是抓住這個時代脈搏的代表人物。”
雖然比不上那個拿東京一塊祖傳的停車場地皮炒房,一口氣把自己炒上福布斯的神人,但“用自己歌手的名氣貸款,投資房地產大賺幾百億”,千昌夫也夠強。
“不過,”竹之內昭仁突然把話題轉到巖橋慎一身上,“我現在倒覺得,慎一君你纔是抓住了時代脈搏的人。”
這話不可謂不離譜。
巖橋慎一聽不下去,“這麼說也太玄了。”
“這也沒辦法。”
竹之內昭仁嘆口氣,“之前每次興沖沖見你,都被你潑一頭冷水。明明在最好的時代,卻每每被你弄得內心沉重,有種馬上要回到石油危機的感覺。”
“……”
“所以,”他告訴巖橋慎一,“託你的福,去年年底,把手頭的股票給出手了。”
竹之內昭仁自顧自說,“二十九日晚上看經濟新聞時,心裡還在後悔。早知道就不聽你那一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