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萬由美手下不缺新人，也沒有打其他事務所新人的主意，關於這一點，巖橋慎一當然知道。不過，他在心裡記着那天在片場見過的那個女孩，也不是要渡邊萬由美出面去把人挖過來。
他回了一句，“東京電視臺那邊的綜藝，不是正需要演員嗎？”
電視綜藝，演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那個女孩子的演技清新自然，形象也富有特色，又是跑龍套的無名新人。合適的話，遞一份邀請過去，也是件兩邊都得利的事。
至於今後，再打今後的主意。
巖橋慎一說了自己的打算，渡邊萬由美倒明白了爲什麼這件事剛纔吃飯的時候沒有提——確實是只需要順口一提的話。
她想了想，邀請他上樓去坐坐，“稍等一會兒就好。”
上個月，渡邊萬由美的事務所剛遷了新址，還在六本木，不過地方寬敞了許多，一口氣租了三層辦公樓。
歌手裡面，她的事務所手裡握着DREAMS COME TRUE這棵搖錢樹，ORIGINAL LOVE在和中森明菜合作打響名氣之後，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也發展飛速，外加一個剛剛一鳴驚人的大黑摩紀。
演員裡，晨間劇女主角高島禮子正是人氣和知名度高的時候，面向主婦的產品，廣告商紛紛找上門來，稻村泉更是從出道作拿了獎以後，就一直備受業界的期待。
還有那個被渡邊萬由美花了八百萬日元簽下來的男演員澤村一樹，此次出演了《東京愛情故事》裡三上健一的角色，電視劇播出後，收視率話題度雙雙大爆，最後一集播出後，收視率高達33.5，完美收官，讓富士電視臺在這個春季檔領先一大步，同時也在進入新世代之後的電視劇戰爭裡率先得分。
女主角鈴木保奈美和男主角織田裕二都憑着這部電視劇關注度大增，在電視劇裡飾演風流倜儻的三上健一一角的澤村一樹，也憑藉這部電視劇，在過後雜誌社統計的“本年度最有希望爆紅的新人男演員”調查裡，排到了第三名。
雖說投票這回事不作數，但也從中可見澤村一樹受到的關注之大。
培養個演員，往往要穩紮穩打，澤村一樹拿到的第一個重要角色，就是《東京愛情故事》這樣的現象級作品，可以說是他的運氣，也是事務所的運氣。
但接下來要如何轉化這份運氣帶來的熱度，就又是另一回事。不過，現在的話，憑藉着三上健一這個角色的人氣，澤村一樹一口氣預定了三個廣告，送到事務所的片約紛至而來，正是前途光明。
事務所業績不錯，財源滾滾。但渡邊萬由美奉行精兵策略，並不盲目擴招，算上已經簽約還沒有正式出道的新人，整個事務所現在也就十幾組藝人，規模小得不能再小，資源也都集中在這幾個要力捧的演員身上。
平日裡沒事，藝人也不會到公司裡來，中午的時間，路過辦公室，一片安靜，只偶爾有電話聲響起。
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一起回了她的社長辦公室，渡邊萬由美叫他稍等，自己去打電話。過了一會兒，在他隔壁坐下，“參加了《可愛的季節》拍攝的新人演員的資料，過一會兒就傳過來。”
巖橋慎一笑道，“不愧是萬由美桑。”
渡邊萬由美不吃這一套，“少來。”
被毫不留情的拆穿，巖橋慎一消停了。他隨意打量這間會客室，“還真氣派。”
“相比之前的那間來說的話是好了不少。”渡邊萬由美也隨口接了一句。頓了頓，玩笑着說了句：“早些年，發了一筆橫財的事務所，都會出去大肆買地蓋樓。”
巖橋慎一聽她這麼說，也玩笑着回了句，“渡邊製作大概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倒也還好。”她輕飄飄的回道。
想想渡邊製作名下的大筆產業，這句“還好”聽上去，別有一番滋味。
不過，以前的事務所發了財去買地蓋辦公樓，渡邊萬由美還是租辦公室，這麼相比的話，確實儉樸。當然，眼下的局面，盲目去買地，肯定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事。
今年，不止渡邊萬由美的事務所搬家，GENZO那邊，九月份也要搬去新的辦公樓。當然，也是租房子。雖說手裡能賺錢的歌手不少，但小氣摳門精打細算的巖橋慎一，還是一點也沒動買地的念頭，要蓋GENZO自己的辦公大樓，還得再等等。
勝利屬於等等黨……
其實也未必。他最開始拿去貸款的第一桶金——新宿的那一坪半土地，就在他按兵不動的這段時間裡，突然間沒有了下文。
準確來說，沒有了下文的不止是那一塊地，而是那片街區的開發。
原先熱火朝天進行着，甚至還有極道的前臺企業出面料理，一副要一鼓作氣把那片歸屬散亂的土地吞併的架勢，但在那片街區上出了一樁無頭命案之後，忽然停了下來。
巖橋慎一沒把那一坪半地當成是麻煩，也沒有因爲當時沒有爽快答應那個小阿飛五百萬日元的出價而後悔。最多，在心裡覺得這場轟轟烈烈的開發計劃，停止的過於莫名其妙。
不過，他也不放在心上。
真要是賣不出去，他就在那裡建個宣傳亭，專門用來張貼GENZO歌手的宣傳海報，把它打造成個景點。到時候，亭子外面掛海報，到了宣傳期，爲了防止有人偷海報，派出去負責看守的人，還能在亭子裡休息。……肯定浪費不了就是了。
渡邊萬由美的辦事員效率高超，頭一個辦事員送進來的茶還沒喝幾口，另一個辦事員就把整理出來的參與了《可愛的季節》拍攝的新人演員資料送了過來。
到底術業有專攻，演員事務所就是不一樣。
渡邊萬由美接過文件夾，自己沒有看，直接遞給了巖橋慎一。巖橋慎一說聲“多謝”，打開來翻看，沒幾頁，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那個新人。
“是叫筱原涼子。”他抽出這一張履歷，拿給渡邊萬由美展示。
渡邊萬由美看了一眼，笑着說了句：“真巧。”她指了指筱原涼子所屬的事務所，“是渡邊製作的經紀人獨立出去以後開的，和本社那邊還有業務提攜的關係。”
“是嗎？”巖橋慎一也笑了，“確實巧。”
渡邊萬由美稍微有了點興致，仔細看了看筱原涼子的履歷，評價道，“長了一張早熟卻又未熟的臉。”
巖橋慎一佩服不已，“萬由美桑看人的眼光精準。”
“你對她也是這個印象？”渡邊萬由美調侃道，“這話不像是在誇我，像是你在自誇。”
巖橋慎一笑着接下了她這一句，沒有回擊。
渡邊萬由美看完了筱原涼子的履歷，和他說，“過後，我和她事務所的藤岡社長打電話，看藤岡社長肯不肯放人。……本來以爲是演員，沒想到還是偶像組合的成員。”
東京勁舞娃娃至今沒有發行唱片，成員們也多是活躍在雜誌模特界，或者像筱原涼子這樣在電視劇裡跑龍套。考慮到事務所對組合的定位，未必會同意筱原涼子去演短劇綜藝。
“總之，”巖橋慎一對其中的彎彎繞也有數，“成與不成，儘管一試就好。”
渡邊萬由美答應着。
話說得差不多了，巖橋慎一本來就是順便上來坐坐，這會兒，心裡計劃着告辭。渡邊萬由美卻又開口，問了句：“慎一君沒有買地的打算嗎？”
巖橋慎一反應了一下，有點奇怪。反問一句，“買地嗎？”
渡邊萬由美把他的表情看在眼裡，笑了笑，“……也沒什麼別的。”
他有點無奈，“連萬由美桑都成了賣關子的高手。”
渡邊萬由美不承認他的指控，“我可不覺得自己是在賣關子。”她語氣輕鬆，“只是把想問的問完了，自然無話可說。”
巖橋慎一落敗，“好吧。”話說到這兒，他準備起身，“承蒙招待，我就先告辭了。……以免你無話可說。”他玩笑道。
渡邊萬由美面不改色，收下他這一擊，輕輕巧巧一句，“多謝你的體諒。”又讓巖橋慎一敗下陣來。
到底是渡邊萬由美。
巖橋慎一心悅誠服，和她道別。從她的辦公室出來，走了沒幾步，腦海當中，又浮現出她剛纔那個只起了個頭的問題。
買地？
……
東京勁舞娃娃成立於1990年，第一期成員共有七名。七個女孩子，是不是都能歌善舞不好說，但外表卻都頗爲出色，也都接受過系統的出道培訓。
據說，這個組合的體制，要像曾經的小貓俱樂部看齊，一期又一期的招收新成員。但是，相比起小貓俱樂部那種混亂的半業餘組合，東京勁舞娃娃在成員的選拔上又要更強調專業。
像是傳統的偶像選拔與破天荒的小貓俱樂部模式結合在一起的組合。
但是，在這個新出道的偶像幾乎全軍覆沒的當下，這支偶像組合不要說能像小貓俱樂部那樣、擁有曇花一現的榮光，能夠順順利利出道、並且運作下去，就已經萬事大吉。
組合成立已經有一年時間，成員們在加入東京勁舞娃娃之前，一多半都已經有了藝能界的工作經驗。
筱原涼子從演員培訓班出來以後，演過幾個龍套角色，除了她之外，成員市井由裡是模特出身，穴井夕子則是參加美少女選秀出身，擔任領隊的川村知砂，則是成員們當中，真正一心想要成爲歌手的。
若論發展的勢頭，穴井夕子如今最搶手，市井由裡的模特工作也得心應手，反倒是她這個大姐頭，整天在電視劇裡出演小角色。
正因爲大家都不是白紙一張，會加入這個組合，也是想要通過偶像活動積攢人氣，以這個身份爲跳板，去實現真正想要做的事，所以成員之間的關係頗爲微妙，七個人之間拉幫結派，沒有省油的燈。
在老家羣馬就是個不良少女的筱原涼子，在組合裡也是大姐大一樣的人物。
不過，組合裡出身東京都、家境不錯的大小姐市井由裡，向來不買她這個色厲內荏的鄉巴佬的賬。越是這樣，筱原涼子越是在東京的大小姐面前耍威風，兩個人的關係相當不怎麼樣，以至於組合裡的“筱原派”都不怎麼跟市井由裡說話。
一支偶像組合還沒有正式出道，關係就已經如此微妙，也算是一種本領。
筱原涼子在《可愛的季節》裡，就只有那天的那一場戲而已。拍攝結束以後，也不用幻想會有鮮花和掌聲，反而是自己要挨個去鞠躬，感謝他們的關照。
電視劇正是緊鑼密鼓開拍的時候，沒人會在意一個龍套角色的去向。筱原涼子演完了這一部，就要再去跑下一個龍套，被經紀人帶着去給製作人鞠躬。
前路茫茫，連一個像樣的角色也沒有機會拿到。
好消息是，經紀人透露，東京勁舞娃娃正在和索尼唱片商談簽約，籌備出道。要是偶像出道了，多得到一些曝光的機會，也許會有翻盤的可能。
聽到要偶像出道、要去唱歌的事，成員們自然都高興得很，筱原涼子當然也一心期待。
這算是進入四月的第一個好消息。
出道在即，成員們要更加刻苦的練習唱歌跳舞，成日泡在練習室裡，往返於練習室和宿舍之間，有了個共同的目標，組合里拉幫結派帶起來的微妙風氣，也暫時消停了一些。
這一天，成員們照例前來練習室。
大姐頭筱原涼子身邊，總不缺簇擁者。儘管暫時恢復風平浪靜，但在沒有練習的時候，成員之間照樣還是看得出涇渭分明。
比如說，市井由裡就絕不會湊到筱原涼子的旁邊，筱原涼子也絕不會主動跟她說話。
女孩子們嘰嘰喳喳的時候，經紀人忽然前來，站在門口，招呼了一聲：“涼子醬！”
筱原涼子舉起手，“在！”她站起來，邁動步子走到經紀人那邊，鞠了一躬，“鈴木桑。”對待工作人員，她的禮節一向最足。
叫鈴木的經紀人看了看她，語氣有點輕佻的問了句，“你和那位巖橋桑見過面嗎？”
“誒？”筱原涼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鈴木重複了一遍，“GENO那位巖橋慎一桑。”他看着筱原涼子迷茫的臉，說道，“他點名邀請你，參加他的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