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遲,那時快,就在巨蛛蓋過來的同時,我兩手向上一伸,精準無比抓住了它的一對牙管。
本意是想擡起來,至少不能讓它扣進我肉裡,這玩意是蜘蛛身上最致命的地方,像它這麼大個頭,那簡直擦皮就死,挨肉更是死得徹底。
我打算先撐住僵持一會,然後再慢慢想辦法。
萬萬也沒想到它的力氣那麼大,一撐居然沒撐住,還差點折了我這一副大小臂。只好順勢舉過頭頂,讓它儘可能的離我遠一點。
這廝大約也沒猜到我會來這一手,用力有些過猛,只聽得‘噗嗤’一聲,手都差點沒被它帶到土裡去。
緊接着就‘咕唧,咕唧’兩下響動,起初沒反應過來是什麼,等慢慢的手溼了以後我驚出一聲冷汗,得虧這插地上了,如果這是舉在半空跟它僵持,光噴毒的架式,就夠我洗個毒水澡的。
閉眼閉口也沒用,死路一條。
趁着它還在噴毒,我馬上從它肚皮底下坐了出來,出來的時候順手長長劃了一刀,幾乎是從脖子開到下腹。
然後我發現,它的肚皮其實遠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結實。
巨蛛象徵性掙扎了幾下,然後攤開八爪不再動彈,身下花花綠綠流出一地。
這多少讓人有點噁心,但也顧不上,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得了哮喘一樣粗聲喘氣,渾身長着肉的地方都在大聲喊疼。
沒緩多久天就黑透了,伸手不見五指,我反倒開始擔心起那兩個,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形。
湯胖子是做得有點過,但也得承認這次惹禍的人的確是我,當時就算他不扔下我,我也肯定會自動站出來負責墊後。
可他沒問我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這讓人實在有些惱火。
他沒把我當夥伴,我閉眼靠在樹上這樣想到,至少目前來說,尚且沒有。
我相信如果不是這次的突發事件,我不會經歷這麼多生死考驗。以前在社會上也碰到過這樣的人,只不過表現的沒這麼明顯,帶來的後果也沒這麼震憾,一點點私利就能將我拉來墊背,更何況現在生死關頭。
其實從某種角度上來講,湯胖子也是對的,不同人生觀的不同取捨而已。
我記起在上班的時候碰到過這麼一個人,跟我走得近,關係一直也處得不錯。他學歷低,電腦水平不高,旦凡碰到什麼事情都喜歡來問我的意見。我就會一五一十的細細告訴他應該如何處理,什麼樣的決斷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等等,以及一些細碎的注意事項。
這只是起初,後來他問得問題越來越深,越來越遠,有些甚至包括對公司人事的個人看法,和未來走向的初步預測。
我是個別人對自己好,自己就能拿命去還的人,根本沒去懷疑他問這些幹什麼,或許也想了,但只是自己哄自己別把別人想那麼歪。
之後不久在一次公司宴會上,老闆向同事們鄭重任命了一個人,就是我那個朋友,說了他們之間深度討論過的個別問題,那些都出自於我口,但卻歸功別人。
我默然的接受着這一切,甚至還有些欣喜,至少我的理論老闆是認可的。
但這種小小的開心,只持繼到了我被掃地出門。
總之,個人有個人所看重的東西,我不在意的未必別人不在意,這世上沒有做錯的人,只有做錯的事,湯胖子只是做了他認爲對的事,我沒資格去評價任何人的價值觀。
這有點類似於阿Q精神,自己給自己尋找安慰,不過顯然對我來說依然有效,至少想過這些後,我心裡不再那麼憋着難受。
心裡不難受了,身體上的反應就明顯起來。
餓,非常非常餓!
餓得人抓心撓肺,急燥不堪!
我把頭來回四轉,希望能找到一點可以果腹的東西。可惜周圍除過黑還是黑,一看之下,別說是食物,就是多走幾步我都會心有慼慼。
現如今正處在危機四伏的關鍵時刻,最多也只能抱着自己的胃小聲跟它說話,說‘乖啊,別叫啦,等明天天一亮就給你找吃的。現在出去,找到食物的機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倒極有可能變成食物,安份點吧’
背靠大樹,面前不遠處是巨蛛的屍體,看不到,卻聞得到,空氣中散播着它死後發出的陰冷氣味,腥臭中夾雜着血的味道。
頭頂是雨林特有的樹冠層,看不到天也看不到外面的星光,我在黑暗中無聲靜坐,等待天明,也用雙耳警戒着周圍的一切。
突然眼前明顯一亮,驚了我一跳,我忙把刀握在手中站起身來,四周卻又馬上變回到之前的伸手不見五指狀態。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是什麼,頭頂傳來一聲轟響,實在是太響了,震得人耳膜隱隱做痛。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在打雷閃電,難怪今晚會這麼黑。
又一道閃電劈下,我仰起頭來看着上面,光亮像捂不住的火焰極力想從樹片之間穿過,星星點點,點與點又連成一片,形成一種我從未見識過的奇觀。
形容不出來,只是感覺有點像曾經看過的岩漿圖片,上面是冷冷的死灰,下面卻是洶涌的活漿,當活透過死,大約就是這種情形。
我放鬆身體慢慢又靠坐下來,多想現在有支可以抽的煙,哪怕半支也好。
半支......
無奈的發現,我竟然又開始擔心起他們。
先是極度的安靜,猛然間頭頂傳來天塌一樣的巨響,緊接着無數嘩嘩沙沙聲包裹住你自己,這一夜,雨林和我同時迎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雷電暴雨。
雨水很快穿過冠層,在天與地之間拉出無數黑色線條,看不到,卻切實存在。
等了大約有十分鐘的樣子,我伸出手背探了探具體方位,然後擡頭將嘴接過去,美美的大喝了一頓。
肚子,沒有之前那麼餓了。
睏意便番然上涌。
雨是什麼停的我都不知道,第二天打算出發之前,我盤點了一下身邊所有的物品。
一套衣服兩把刀,以及手腕上的指南針和渾身都快要散架的骨頭,這就是目前我的所有資產。
把衣服脫下來擰乾水跡,着實費了些力氣才又把它們穿回去,實在是太破了。比較好的一點是,鞋子早在湯胖子出現時就被他扔下地洞,打赤腳,這又省下我一道工序。
刀,一把是我的,來自一架失事的早年偵察機,另一把原本屬於小米,但她現在卻不知所蹤。
我猜湯胖子他們如果沒有出事,一定是繼續往湖邊靠近,我用指南針定了定方向,也朝那面走去。
兩分鐘後我又回到原地,將刀在巨蛛毒腺上插了幾插,確定現在手上的這把成正式變成爲毒器後,這才點點頭滿意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