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雲觀,重重屋閣俱都籠罩在煙雨濛濛之內,卻沒有半點輕柔溫婉之感。槍彈橫飛、鮮血橫流之際,滿目肅殺。
觀內稍顯偏遠的住宿區,此時這裡還沒有演變成戰場,遠處的槍聲被道觀內的大樹一陣削弱後,到了這裡也不由得輕微了些顯得極是安靜。
宿舍內多是些普通的道士、弟子,稍遠的地方則是那些被柳道子是收做關門年輕貌美的女弟子們,此時無一不是縮在自己的牀下抱着腦袋,聽着遠處陣陣不停的交火聲瑟瑟發抖。沒有一人敢在這個時候外出看看情況,自然也就沒有一個人看到此時外面的情形。
此時,在宿舍區外面的通道上,一個通體閃着微弱白光的影子正以一個快到詭異的速度向前急速推進。幾乎片刻後便已到了宿舍的盡頭,在一個交叉路口停了下來,四下裡觀察着,也不知他在觀察些什麼。
在那個白影子的背後,邁動兩條長腿一路奔馳而過的石穿此刻還在百米開外,饒是他的雙腿運轉起來已經快到看不真切的地步,卻仍舊追不上那個飄忽便消失蹤跡的白影。此刻石穿一邊喘着粗氣,一邊看着遠處那個彷彿永遠追之不及的影子,手掌卻已經按在了從張牧之那裡得來的手槍上,雖說他也知道這種東西未必能傷的了那個鬼物,可是總希望突然發出的槍響能夠引起他的注意,至少讓他的速度先緩上一緩。
因而,他看準了對方所在的位置後,邊跑邊掏出了槍來,而後猛然站住了腳步,強行穩定了自己的手臂三點一線對準了五十餘米外的白影。
這個距離對於手槍來說有些遠了,可是石穿既然並不指望着能夠一槍打中對方,那麼此時子彈飛向那裡自也無所謂。他簡單瞄準了一下,而後便要按下扳機。可就在這時,剛剛還在四處查看的鬼影突然一動,竟是直接沒入了他面前的一堵屋牆內!
穿牆而過,毫無滯礙!只把石穿留在原地,看了個目瞪口呆,過了好一會兒方纔反應過來,趕忙又衝了上去,試圖撿起這個突然消失的線索。
而在道觀的另外一處地方,彈網交織漸漸讓人眼迷亂的戰場內,史進忠、王局長二人在張牧之和辛忘柯的帶領下正一步步的走到一處大殿的拐角處。在張牧之確認了這裡是敵方射擊的死角後,方纔讓兩人停靠下來休息了一會兒。這一路走去不到二百米的距離,可兩個人卻好似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跋涉了許久一樣,幾乎因爲神經的高度緊張而累到脫力。此刻一聽到准許休息的話後頓時再也不管不顧,當下便跌坐在了地面上,不住的喘着粗氣。
辛忘柯和張牧之看了一眼,而且卻也沒有多管。只是各自握着手中的武器仔細看向四周,尋找着可能出現的敵人。現在,這兩個傢伙已經成爲了解決任務的關鍵,自然不能讓他們有所閃失。
好在史進忠和王局長兩個人倒也十分的自覺,約略休息了兩分鐘後便強撐着互相攙扶站了起來,粗手粗腳的開始收拾手中的設備。麥克已經被流彈打碎了,自然沒法再用。好在攝像機還完好如初,在兩人的擺弄下很快便亮了起來,可是直到此時他們才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現在他們要如何與電視臺取得直接連線?
貌似這是個技術工作,他們來的時候卻是忘記帶上了技術人員。
這個玩笑似乎開大了……史進忠和王局長看着完全如同天書一般的攝影機完全不知所措起來,大眼瞪着小眼一頭的霧水。
轟轟,兩道閃電擊落,讓兩人陡然一個機靈。
雨滴密密麻麻完全沒有了縫隙一樣,有幾個噼啪砸落在眼睛的睫毛上砰然炸散,卻是不可避免的迷濛了眼睛。石穿用手揉了揉,又扶開身前一株被雨水打的彎腰的翠竹,茫然走在了一處根本不知所在的地方。四下裡的佈置像是一個花園,可放眼看去哪裡有一個人影?人影都沒了,又哪裡去找哪一個神出鬼沒的鬼影?
秋季的雛菊應着爲數衆多的小山花在視野當中開得正燦,霧濛濛的視野裡,紅一片、黃一片、紫一片到處都是色彩,到處都沒有了色彩。
亂花漸欲迷人眼
石穿一時間迷失在了這花花綠綠的世界裡,茫然不知該向何處去尋找……
其實,就在這座花園的最深處,還有一座造型別致的小屋,林木掩映小橋流水,看起來極富意境。擺放在兩側的煙雨石被雨水一擊,登時散放出陣陣青煙,那畫面如詩如曲,當真讓人聯想到“仙境”二字。
那便是“先知”柳道子道長“閉關修養”的處所所在,也是目前唯一一個紫雲觀中未被外界知曉的場所。此刻,他正在和自己的兩個得意弟子藏身於此,有些焦急又有些猶豫的看着身前一個足球大小的包裹,汗水自各自的手心裡流出,滴滴墜落在實木鋪就的地板上,漸漸凝聚出三灘淺淺的水泊。
三人同樣大眼瞪着小眼渾然拿不定主意。
“師父……真,真的這麼做麼?這東西可分不清敵我,一旦弄出來……恐怕……恐怕神衛軍……也……也……”其中一個弟子對柳道子含糊不清的問道,言辭中的畏懼感太過明顯,哪裡能騙的了人?柳道子有些不滿的看了看他,似是覺得他這種畏懼削弱了士氣,他故作高深的冷哼一聲道:“成……成大事者不……不……惜小事!你看你……怕……怕……怕成什麼樣子了!?”說的內容很好,可是這磕磕絆絆的說話方式卻是將他心中的惶恐也出賣了個一乾二淨。
也是,做出這樣的決定無論是誰恐怕都要害怕一陣、發抖一陣。何況他們三個本就是原本江湖中混吃騙喝的浪子,平日裡也無非是騙個財、沾個色。現在想要讓他們做出這樣的決定,對他們師徒三人而言實在是有些太過殘酷。
三人一時間額頭的冷汗齊冒,再次把目光都投向了三人正中的那塊包裹上,三個喉結不住的上下蠕動起來。
過了許久,柳道子纔再次開口,他強行穩了穩心神,聲音卻有些沙啞的道:“外面什麼情況你們也都知道了,應該:現在也只有它才能保住我們的命。那幫神衛軍打不過武警,就算打得過現在睢紋縣的外面還有一幫特警在等着我們,這點防禦力量早晚是會拼光的。現在用它,我們至少還能趁亂先逃出這個是非之地,至於能不能度過後面的關頭,也只能到時候再說了。”
兩個弟子聽了這番話更是害怕,可是等待外面愈發急促響亮的槍擊聲傳來入耳後,他們的目光終於穩定了下來。也是,外面那些人與他們又不佔親又不帶故的,死不死與他們何干?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終於狠下了心各自咬了咬牙,埋藏在心中的狠辣一面終是佔據了上風。兩人都做了個深呼吸,而後異口同聲的對柳道子道:“師父,就這麼幹吧!”
“砰”的一聲
在話音未落之時他們所在的房門忽然便不明所以的自行洞開,一股陰風裹挾着外面的冷雨洶涌而入,一下子把三人吹的睜不開眼。雨滴噼啪砸在身上臉上,溼了衣衫亂了心神,三人登時被弄得好不狼狽。柳道子擔心那個包裹,對兩個徒弟喊了一聲,而後立刻便合身撲向了包裹上,小心翼翼的將它護住,不敢讓雨水打溼。
然而等他剛剛擺好姿勢,另外兩個弟子剛剛站起身來的時候,猝然襲來的風雨卻又忽然詭異的停了。房門隨着一聲輕微的“吱呀”聲緩緩合攏,最後砰然閉緊。
三人的心頭具是一顫,而後各自茫然的看向門口。這一看,三人的眼睛和嘴巴便慢慢不受控制的變得越來越大,最後終於齊齊的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驚叫——啊!!!
正迷失在亂花叢中的石穿忽然神情一凜,剎那間他似乎聽到了哪裡傳出了慘叫聲。可是猝然而起的慘叫聲又一下子沒有了後續,他趕忙閉上眼睛,仔細辨認了一下方向。片刻後,他立刻發足狂奔起來,向那個記憶中的方向一路疾馳。
快,還要再快!不然如何追的上?
戰火交織的戰場中,辛忘柯猛然將還在發呆的史進忠和王局長按到在地,一排流彈“嗖嗖”的劃破上空被他們險而又險的避了過去。張牧之立刻開槍還擊,一個躲在主殿三層的黑衣人額頭中彈當即死去。
辛忘柯將兩個有些灰頭土臉的傢伙從地上拽了起來,怒聲問道:“還在耽擱什麼?找死嗎!?”
史進忠雖是害怕,可仍舊滿臉苦笑的對辛忘柯說出了他們此刻面臨的問題。辛忘柯聞言也不覺一愣,隨即對這兩位也變得哭笑不得起來。然而此時此刻卻也容不得他從容的對這兩個活寶說出什麼訓斥調侃的話來,他一把從兜裡掏出一個耳機,按動開關後,立刻衝着裡面喊道:“我是辛忘柯,聽得到嗎?”
幾乎是立刻,李白和阿虎兩個的聲音便從耳機裡面傳了出來。辛忘柯立刻對兩人道:“我已經在附近弄了一個監控攝像頭,李白,你來給阿虎做眼睛,讓那個死胖子趕緊想出辦法。三分鐘之內,我要讓我手頭的這個攝像機拍出的影像和聲音傳遍整個睢紋縣的大街小巷!”
沒有任何多餘的問題,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答道:“遵命”而後便傳出一片鍵盤敲擊的聲響。
遠處,兩個準備迂迴包抄的武警戰士中彈倒地,鮮血隨着他們痛苦的扭動而散播的四下流淌,到處都是死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