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當中陳杰便想去拿那柄巨大的斧鉞以爲防身,可是擡了半天卻發現那又長又重的大傢伙自己的力氣竟是連把它舉起都做不到,最後只得作罷。邁着尚自發顫的雙腿一路小跑退到了石穿的身後,如受驚的小獸般將身體蜷縮在石穿的影子裡。卻不曾記起早先時候有某人信誓旦旦的宣稱:再遇見這等怪物,她必定要一個個的將之砸成碎片。
這一次石穿倒是沒有隻顧自己逃命,他伸手擋在陳杰的身前,一邊警惕的注視着四個亡靈武士的動靜,一邊慢慢的護着她向後退去。
“怎麼辦?還能幹掉它們麼?”陳杰拉了拉石穿的胳膊擔憂的問道。
石穿搖了搖頭,拍着重新掛回腰間的鋼弩道:“弩箭都用光了,還沒來得及拔出來,單靠刺刀沒辦法刺破它們的鎧甲,那玩意太結實了。何況……這次有四個。”
“那怎麼辦?”陳杰有些慌亂的問道,卻不想石穿反而反問道:“跑唄,你有更好的主意麼?”
陳杰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把胸膛一挺咳了咳,故作深思的道:“盲目的跑肯定不行,你剛剛也看到了這些傢伙雖然身體又重又大,可是跑起來速度並不慢,咱們現在的體力也不多,遲早會被追上的。”
“有道理”石穿點頭讚許,繼續問道:“那你的主意是?”
陳杰被誇了一句心頭微喜,總歸是找回了一點陳大小姐的面子。她四下裡看了看,大腦飛速的轉動着想要找出一個主意來。可顯然對面的四個怪物沒有等待他們的耐心,在距離二人還有十餘步遠的地方,四個亡靈武士驟然加快了速度帶着大廳都在震動向他們一路衝來。
“快跑!”石穿見狀二話不說,一把拉住陳杰的胳膊向後飛快的跑去。
陳杰的體力在剛剛的躲閃之中已經消耗殆盡,腿部的肌肉都在發出酸脹的感覺哪裡還能跑得動?幾步之後便腳步打晃,險些再次跌倒。石穿也不說二話,左臂一下子抄到了陳杰的腿彎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繼續狂奔,速度竟是沒有怎麼減慢。
轟轟隆隆的撞擊聲在大廳內不斷迴盪、擴散,聲音單調而器械。白光依舊刺目非凡,晃得人不願睜眼。空氣依舊沉悶凝重,只讓人頭腦昏沉。這樣的環境下,正是讓人昏昏欲睡的氛圍。但是此時此刻,置身其中的兩個人類卻是沒有半點睡意,神經已然繃緊到了極處。
陳杰觀察的沒有錯,四個亡靈武士雖然體形巨大且身披重甲,可奔跑起來的速度卻讓人瞠目結舌。在兩人身後就如同四輛開足馬力的壓路機一般狂奔突進,似乎眨眼間便會追上將兩人碾爲齏粉。幸好石穿的體力不俗,連續奔跑、躲閃了許久也沒顯得太過疲憊,仍舊能夠勉力支持,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石穿是人,人總是會累的。
“還能堅持多久?”被石穿抱在懷中的陳杰關切的問道,石穿沒有回答,他不敢亂了自己的呼吸節奏因而只是搖了搖頭以示安慰。可陳杰從他已然加快的呼吸和發顫的雙頰中仍舊能夠感受到他的境況也不好過。長則十分鐘短則十幾秒,等石穿體力耗盡的那一刻兩個人仍然免不了力盡身死的下場。
陳杰緊咬着下脣不再看石穿那張漸漸變白的臉蛋,反而閉上了眼睛開始飛速的思考起來。此時只有她能夠進行思考,此時只有靠她才能救下兩人!“我不是什麼金絲雀,我是最有辦法的陳杰啊!”她心中暗暗發狠,死命的思考着: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到底要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夠甩掉這羣該死的怪物?
“轟”
一聲巨響,劇烈的顛簸讓陳杰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她發現石穿此時正躍在空中,而他的腳下則是一柄巨大的長劍狠狠的斬在了地面上。那長劍足有一人高矮,劍刃寬厚,別說用來砍人就算是用來砍馬都綽綽有餘……
“漢軍斬馬劍!?”陳杰忽然驚叫了一聲,紮實的功底讓她一眼便認出了這秦漢時著名的兵器。但旋即,她好似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眉頭忽的一挑,視線又在其他幾人的手裡看了看發出一聲輕笑。
“果然!果然!”那精緻的臉上露出一絲好看的笑意,她忽然拉扯了一下石穿的衣領,對他急急的道:“我們退回三影道口!在迷宮裡面能夠對付它們!”
石穿聞言一愣,但旋即便加快了腳步向來時的樓梯奔去,竟是沒有怎麼思索全然接受了陳杰的計劃。石穿忽然改變了行動方式,不再左右奔突,反而按照筆直的線路全速狂奔。這一下倒是趁機拉開了與亡靈武士們的距離。
四個身披黑甲的亡靈武士一時間跟不上石穿的速度,“眼”看着石穿抱着陳杰一路走出了大廳,走下了碧綠色的樓梯。但它們卻各自調整了一下姿勢和節奏,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跟着石穿繼續追了下去,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石穿二人一路跑下了樓梯,回到了那碧綠色的空地之上,身後的樓梯內那“轟隆”聲卻仍舊如影隨形。石穿喘息着問道:“現在怎麼辦?”陳杰一指迷宮中間的入口道:“跑進去,裡面既然能夠困住我們就也能困住它們!進了迷宮裡面,我自然有把握對付這四個怪物!”
石穿聞言立刻發足向三影道口內跑去,竟是沒有仔細權衡一下。
片刻後,四個身披黑甲的亡靈武士也緊跟着出現在三影道口之外,可它們在這裡步伐卻明顯停頓了一下。四個小山般的軀體在原地來回逡巡,八隻閃着綠光的“眼睛”四下裡胡亂的看着不知有什麼忌憚。可稍一會兒後,仍舊是選擇了向內深入。
三影道口內的通道依舊是層層疊疊四通八達,即使陳杰二人只選擇每層通道的最中間作爲通路卻依然在第四層之後開始失去方向感,在漫天碧綠和四下瀰漫的濃霧中陷入了迷途的危險。陳杰連忙叫了停,對石穿問道:“現在還能認得清路麼?”
石穿四下裡看了看,確信的點了點頭。終於是讓陳杰放心了下來。她掙扎了一下從石穿的懷裡跳下,扭動了一下腰肢和腳踝,笑道:“那麼,我們就在這裡對付它們吧。”
“你身上的傷……”石穿皺着眉頭,有些關切的問道。
陳杰拍了拍小腹,咬牙強撐道:“我休息了一陣,已經沒有大礙了。再說只是對付那幾個小怪物,問題不大。”
石穿蹙着劍眉,顯然對陳杰忽然變幻的態度和語氣有些不大適應,顯得有些擔心。他當然不會知道陳大小姐此時還在想着“面子”的問題,更不曾想到她從他懷中離開的原因與她那漸漸變紅的臉蛋有什麼關係?他此時關注的全部中心仍舊是在身後追擊的怪物上。
“你的計劃到底是什麼?”石穿問道。
“你沒有猜到麼?那你就聽我的,按照我的方向來跑?這麼信服我啊?”陳杰顯得信心十足,居然還能用打趣的口氣對石穿調侃。
石穿看着陳杰的雙眼又忽然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她不是螻蛄所化的替身也不是急火攻心發燒失常,這才鬆了口氣。卻是把陳大小姐氣的夠嗆。“我只是,沒有想到其他更好的辦法而已,所以你的辦法不論是什麼,都有去嘗試的價值。”他向身後看了一眼,淡淡的說道。
“沒勁”陳杰看着一本正經的石穿,嘟囔了一句,隨後便對他道:“一會兒你想辦法吸引住那些傢伙們的注意力,然後等我幹掉一個怪物之後再過來幫我。我們如果配合好的話,應該用不了幾分鐘就能夠解決掉它們。”
石穿疑惑的反問道:“你真有把握?”
“反正這是目前唯一具有可行性的計劃……你說過,有嘗試的價值。”陳杰說罷,反身走向一道石門處,手足並用幾步便攀到了石門內側的頂端,雙腳的鞋邊踩着石門上微露的石沿雙手和後背用力貼緊牆面,壁虎一樣貼在了石門上方做好了伏擊的準備。
石穿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囑咐道:“那些螻蛄人的行動關鍵在於關節,一會兒動手之後切記別按照人的要害來下手,所有的攻擊都要衝着關節去,這樣才能癱瘓掉它們!”說罷,石穿便不再多話,挺着手中的刺刀站在了石門的門下,調整着呼吸做好了吸引注意力的準備。
不一會兒,通道內便再次響起了連串的“轟隆”聲響,四個巨大的亡靈武士幾乎是頭頂擦着石門洞頂便衝了進來。幾雙碧綠的眼睛四下逡巡很快便掃到了石穿。沒有怎麼停留,幾個螻蛄所化的怪物立時便各自挺着武器衝他衝了過去。
石穿不戀戰,與頭兩個怪物一照面便向後急退,吸引着它們從石門內走出。他很好的調整着腳步和距離,確保自己不會被攻擊到又不會離開太遠而無法照應。直到把最後一個亡靈武士也吸引出了石門,空間裡突然響起了一聲嬌喝。
石門上的陳杰突然發難,凌空而降用一個極爲標準的下劈便狠狠砸在了最後一個亡靈武士的頸部。
亡靈武士頸部的盔甲最是薄弱,這一擊正正打在了頸部關節的連接處,竟是將亡靈武士的整個頭顱都砸的斷裂開來。陳杰藉着腿部傳來的反作用力,凌空一個後空翻落在地上,腳下一蹬整個人又緊跟着合身撞在了那亡靈武士的身側。
可是這一撞她卻感覺自己好像撞在了一座小山上,直撞的自己胸口發悶喉嚨發甜。但此時不是她抱怨休息的時候,藉着撞擊產生的空隙,陳杰將身體錯到亡靈武士的身下,雙手死死抱住那武士的右臂,又是一聲嬌喝全身發力猛然一個過肩摔!
動作依舊是乾脆利落。
這一摔沒能將亡靈武士那沉重的身軀摔出去,可是巨大的反折力卻是折斷了那武士的肩關節。陳杰用力一拽幾乎是將那亡靈武士的整條右臂都給拉出了盔甲,那手臂上的螻蛄與主體失去了聯繫立刻四散而逃。緊接着她又故技重施,忍着身上的咯痛和胸口的煩悶又折斷了那亡靈武士的左臂,算是徹底廢掉了這個怪物。
一連串的響動也終於驚動了前面的幾個亡靈武士。它們停止了追擊,幾雙碧綠的“眼睛”向身後一掃,那位於最後面手裡拿着“漢軍斬馬劍”的亡靈武士便立刻回過身來,高舉着長劍衝向還在繼續“拆腿”的陳杰。
“危險!”稍遠處,石穿突然一聲高喊。眼看着那亡靈武士手中的斬馬劍便要凌空斬下,將陳杰斬成兩半,可陳杰卻好似聾了、瞎了一樣,竟然絲毫不對身旁的危險加以理會,反而繼續蹲坐在那兒神態自若的拆着那已經倒地不起的軀體。
看着她嘴角的笑意,竟還有些泰然自若的姿態。
石穿心頭大急,可弩箭早已射空一時間卻又無其他方法施以援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陳杰頭頂的斬馬劍落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陳杰即將身首異處。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轟”的一聲巨響,長劍砍中了物體。卻不是陳杰的嬌軀,反而是她頭頂堅固的石門。亡靈武士手中的長劍嵌在了石門的縫隙之內不得進退,竟然就那麼卡在了原地!直到這時,在地上蹲坐的陳杰才笑吟吟的掐着蠻腰起身,對石穿露出一個得意滿滿的微笑。那笑容中的意思很明顯:這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