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住塵消花已盡,夜半沉寐未雨時,春秋時節,對酒當歌,棋上博奕,笑嘆人生,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生生相惜,生生不離,且戰且伴,不怠不休,死生契闊,不怨不悔,芸芸衆生,不棄不離,魂牽夢縈,不死不夢……”
白衣女童忽然載歌載舞,飄起的身影,如同幻世裡即凋的白花,她忽然躍上枝頭,向着蔚藍的天空飛去,就這樣消失在了冷颯風眼前。
“喂,你到底是不是人呀?跑這麼快乾嘛?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等等,她剛纔文縐縐的念着一大段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棋上博奕,笑嘆人生,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這個人……這個人這麼瞭解王宮裡的政權鬥爭,難不成也與王宮裡的人有關?也懂術法,還能窺心,看上去又像是不到十歲的女孩……
可聲音聽起來怎麼就那麼親切呢?
冷颯風苦思良久,始終推測不出一個結果,陡然想起來,瀲泊大哥一人留在宮中,雖得華澈暫交的一半兵權,但靈雨相背後的勢力之大連他也無法估量,這個女人陰險狡詐,蓄意謀反,在宮外刺殺月主靈玥,而宮內,也一定會侍機篡奪王位,瀲泊大哥授華澈留守王宮的命令其實是以性命立下了軍令狀,這一場即將風雲變色的宮廷政變,竟然將從不問世事的他推向了風浪的鋒尖之上。
不能輸,這一場戰役一定不能輸,不然,敗者,聲名狼藉!
冷颯風猛力的將白馬鞭打了起來,飛上馬背,又沿途折返,向王宮疾馳而去!
“什麼鬼天氣,剛纔下雪下冰雹,現在又下起了火焰,太陽出來了又不見了……”
“傳說天狗吃日,也許就是這種現象,看來是上天也惜愛才子呀,午時三刻,太陽再也不會出來了!”
“是呀是呀,玉公子得天神相助,今日之刑是一定執行不了,遮天蔽日,那是什麼光,天啦,我好像真的看到神仙了呀!”
那是輪迴和公子蓮汐!
一身嫁妝的少女跪在了玉樹子逸面前,望向天空中那隱約可見的白袍剪影,喜極涕零,她湊近了玉樹子逸的耳朵,悄聲道:“玉公子,我是妃兒,借雲兒之名來救你,現在蓮汐姐正在施法改變天象,百姓們都信奉神靈,相信這樣做可以還你清白!當太陽的光芒完全被蓮汐姐的術法擋住,世界陷入絕對的黑暗之時,你便跟我走,好麼?”
“呵,雲兒也會將一些蒐集到的證據送到月主月君手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這件案子得到重審的機會,你就會……”
“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爲什麼?玉公子,你爲何要如此固執,如果……如果,臨刑的時刻一到,月主的聖旨還沒有送來的話,這就是救你的唯一辦法了!”
“如果我走了,我的家人將會死得更慘,而我也不過是一個死囚,能死得其所,也算是兵師華澈對我不錯的恩賜!”
“你到底在說什麼?如果你死了,雲兒……雲兒她會傷心欲絕的,就算是爲了雲兒……我求你不要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好麼?”
“對不起,姑娘,我不是玉樹子逸!”
一句極爲低沉的話如雷貫耳,妃兒身子猛一震,幾乎是驚呆了眼,吞吞吐吐道:“你說什麼,你說你不是玉樹子逸,你別開玩笑了,玉公子,就算你想死,也不能這樣騙妃兒吧!”
“我只是一個與玉樹子逸身材氣質極爲相似的人,是兵師華澈將我易了容,讓我代替他來赴刑場,只要我死了,我的家人就會免刑,得到寬恕,是我害了他們,只要他們能再次過上安穩的日子,我願意做這個替死鬼,何況能以玉公子之名而死去,會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榮幸……”
死囚的臉上流露出欣慰赴死的微笑,妃兒看着他的表情,半天回不過神來,不是玉樹子逸?她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不是玉樹子逸,明明那麼像,就算是易了容,也不會相似到連說話的表情都一模一樣!
他到底在說真話,還是假話?
“時辰已到,行刑!”
一塊死令牌子扔到了他們二人旁邊,死囚的身後,劊子手舉起了明晃晃的大刀,妃兒錯愕,一聲驚叫起來:“不,先不要斬,我還有話要對我郎君說,大人,再給我一點時間,好麼?”
“拖下去!”
一聲不耐煩的冷喝下達,便有兩個粗野的大漢夾了妃兒的兩條手臂,欲將她拉下去,妃兒拼命的掙扎大叫:“大人,求你了,我和我夫君的婚禮還有最後一個禮節沒有完成呢,求你成全我這一個良家弱女子吧,好麼?各位大哥大姐、大姨大嫂,大叔大伯,你們都幫我求求情呀!讓我和我夫君完成最後的一吻之禮……”
“一吻之禮?”坐在刑場上的監斬官皺緊了眉頭,示意那兩大漢鬆了手,妃兒彷彿不堪折騰,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低頭哭訴道:“大人,你就體諒一下我這一顆想和心上人並結連理,終成眷屬的心吧!如果民女不能與他成婚,這輩子都活得不開心的,求您了,再給民女一點時間,好麼?”
“你這分明是在拖延時間……”
“求大人成全!”百姓們終於也跪下來紛紛求情,那監斬官惱怒卻無可奈何,只好答應了妃兒的請求,妃兒感激得連聲答謝,磕了幾個響頭,迅速的爬到“玉樹子逸”面前,悄聲問道:“你剛纔說的如果是真的,那麼兵師華澈爲什麼要爲玉樹子逸找一個替死鬼?玉樹子逸的罪名不是他定下來的麼?”
“姑娘問的這些恕我難以爲答,因爲我並不知實情,不過,從那天兵師與玉公子的對話中可以聽出,他十分器重玉公子,並不是真的想要殺了他,而這一場佈局,他們實際上有共同的敵人……”
“共同的敵人?”
“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姑娘,我能告訴你的就這些了,現在行刑時辰已到,你快走吧!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和玉公子喜結良緣,長相廝守!”
“你說什麼傻話,我要和你在一起……”妃兒的眼淚忽然奪眶而出,她將螓首微擡,輕輕的吻上了“玉樹子逸”的脣角,和他緊緊的擁在了一起,梨花帶雨的表情換來百姓們潮水般的感動,妃兒卻在“玉樹子逸”耳邊低聲正經道:“如果是這樣,你就更不能死了,你死了,玉樹子逸豈不是也活不過來了,他這人最注重的是名聲,如果你代他而死,玉樹子逸這一個名字也將永遠死去,你讓他以後怎麼面對世人?兵師華澈這一計,分明是別有用心!”
“但如果我逃走了,玉公子便又落個畏罪潛逃的罪名,也將永遠也無法翻身,而兵師降罪下來,我的家人……”
“我們再等等吧!這是緩兵之計,別這麼沒耐心!死囚怎麼啦,死囚若是能浪子回頭,知錯能改,也善莫大焉!死囚也是一條人命!”
“姑娘……”
妃兒丟了個眼神,忽地大哭了起來:“嗚嗚,相公,如果有來世,我們還做夫妻吧!”
這什麼情況,生離死別呀!百姓們跟着一起哭喊,那監斬官拿着條木欲拍案几,卻被妃兒淚眼婆娑的表情給堵了回去,監斬官怔怔的看着妃兒,彷彿害怕似的,眼皮跳了又跳,神態極爲尷尬,十分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