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夏的眉心微挑了一下,倒是沒有出聲,而云若谷則是極爲好奇地看向了雲若奇,顯然,對於這位梅玉寧,也是有着濃郁的興趣了。
雲若奇的神色有些凝重,輕咬了一下嘴脣後,纔開始擰眉思索着,該如何措辭。
兩人也不着急,就只是靜靜地等着他。
突然,雲若奇和雲若谷二人的耳朵都輕微地動了一下,爾後,兩人齊齊地出手攻向了窗口處。
淺夏還來不及看清楚,屋子裡便多了一道身影,只是那人的動作太快,淺夏竟然是根本就看不清楚來者是誰!不過,淺夏雖然是看不清楚,可是那人身上傳來的再熟悉不過的冷香氣息,還是讓她微微勾起了脣角。
很快,雲若谷退了出來,陪在了淺夏的身邊,兩人此時便站在了廊下,看着院子裡兩人虎虎生風地過着招。
“三弟的身手果然是不錯,難怪他一直就對穆世子有些不服氣。”雲若谷很好脾氣地笑道。
淺夏搖搖頭,“比你和哥哥的都要好一些,只是可惜了,若是與元初對戰,仍然是沒有一分的勝算。”
雲若谷臉上的笑容終於是出現了一絲的裂痕,“你就不能不這麼打擊人?三弟雖然不能贏過他,可是至少也得讓他知道知道,咱們雲府不是他想來就能隨便來的。如今雲家的暗衛都在三弟手上,若是三弟在你這院子外頭布上數十名暗衛,你覺得,他還有法子進得來?”
淺夏輕笑一聲,“二哥怎麼也這般有趣了起來?三哥不是這樣小氣的人。說起來,二哥覺得今日見的那位劉小姐如何?”
雲若谷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臉上快速地閃過了一絲不自在,“劉小姐姿容秀美,大家閨秀,自然是許多名門公子爭相求娶的對象了。”
“姻緣之事,只怕是非人力可違。”
“妹妹?”
“二哥,一切順其自然便可。說起來,這位婉婷姐姐,當初在允州對我也是頗多照顧呢。”
“妹妹,你確定我明年要參加春闈?”
淺夏的眸光暗了暗,然後轉身回到了屋子裡,男人間的打鬥,她實在是沒有興趣看上太久,眼睛不夠用,太亂了。
“二哥可是沒有信心?”
雲若谷淡淡一笑,雲淡風輕的模樣,倒是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氣勢了。“你看我像是那種沒有信心的人?”
“既然如此,二哥便大可一試。放手去做。二哥的性子,看似孤傲清冷,可是實際上,行事卻是最爲周全,若是僅僅只是居於鳳凰山,怕是屈才了。”
“妹妹確定這不是在笑話我?”
淺夏輕笑一聲,“哥哥,你知你雖然性子恬淡,可是心中卻是一直以來都有百姓的位置。你是有着大才之人,與哥哥不同。他此生只願一生爲醫,與藥草不相離。二哥,放心去做就是。雲家,不可能永遠都要屈居人下。”
雲若谷的心思一動,妹妹果然是已經打定了主意了麼?
只是,父親那裡會同意她的做法嗎?再怎麼說,雲家也是沉寂了幾十年,真地要再次捲入這權勢紛爭之中?
淺夏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一笑,眼睛看着剛剛罷手,正要擡腿往屋裡來的兩人,話,卻是說給了雲若谷聽的。
“二哥,事實上,多年來,雲家就從未遠離過爭鬥,不是嗎?自以爲的半歸隱狀態,說穿了,也不過就是自欺欺人罷了!至少,這十幾年來,那一位對雲家的忌諱,可是隻增不減。當這一種狀態持續地時間久了,只怕,對雲家就只有一種,唯有除之,方能後快的感覺了。”
雲若谷輕蹙了一下眉,淺夏說的意思,他自然是懂,只是,多年來,他從不願意相信,祖父那一輩,乃至父親這一輩,在犧牲了這麼多之後,仍然是不能換來雲家的太平。
這人世間,最重要的,難道真的只是權勢嗎?
“你們兩個在聊什麼?”穆流年將身上的大氅解下,再伸手撣了一下長袍,到了桌前坐下後,徑自爲自己斟了一盞茶飲着。動作神態,儼然就如同是在自己的府中一般。
雲若奇有些看不過去,白他一眼,沒好氣道,“怎麼?長平王府已經是窮得連口茶也喝不起了?怎麼着?要不要本公子想法子去救濟你一下?”
“嗯。我知道三哥現在掌管了雲氏底下的暗衛和一些暗樁,只是,這雲家產業,現在似乎都是由二哥來打理的吧?三哥你要救濟我,確定你能做得了主嗎?要不要先請示一下二哥?”
這是挑釁,赤裸裸地在挑釁呢!
雲若奇的脾氣,是弟兄三個當中最差的一個!這會兒被穆流年這麼一激,自然是說不出什麼好話來了。
“你少來!我告訴你穆流年,別以爲你現在能贏得了我,你就了不起了。大不了,我們兄弟三個一起上!我還告訴你了,你雖然是長平王府的世子,在外人看來身分尊貴,可是在我們兄弟眼裡,你還真是配不上我妹妹。”
雲若谷有些無奈地低了頭,伸手輕撫了一下眉心,若是不加理會,再這樣繼續爭吵下去,不知道會不會再打起來?
淺夏懶懶地擡了一下眼皮,“元初,你這會兒來做什麼?不會是來我雲府蹭飯的吧?”
“咳!”穆流年有些尷尬地咳了一下,“淺淺,我們長平王府看起來,果真就是需要救濟了?”說着,還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看着淺夏,那雙太過惑人的桃花眼,還一眨一眨地,簡直就是讓人生出來一種,給他挖下來的衝動。
“噗!”雲若谷實在是忍不住了,穆流年現在這樣子有些萌,而這說出來的話,卻與剛剛雲若奇所說的,倒是合到一處去了。淺夏自然也忍不住輕笑了出來,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再清了清喉嚨,正坐危襟道,“先說正事。”
“好吧。既然淺淺讓我說,那自然就一定要說了。”
穆流年在桌前坐好了,這纔開始講着有關那位梅玉寧的一些消息。
原來,這位梅玉寧,是梅家旁系的一個庶出小姐。在梅家,原本就是沒有什麼地位的。而且,這樣的一個身分的姑娘家,無論是名門夫人小姐,還是一些貴公子哥兒,都是不可能會太注意到她的。所以,這倒是成了爲她掩護地一個極好的條件了。
梅玉寧的生母早逝,而梅家的那位夫人對她又是一直冷淡,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只是總會給人一種很是疏離淡漠的感覺,讓梅玉寧幼年之時,便意識到,她在家中的地位,還及不上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頭。
也正因如此,梅玉寧在她的嫡母面前,都是極盡卑微地,喚上一聲夫人的。
“梅玉寧的母親出身不高?”淺夏抓住了一個重點,兩眼直直地看向了穆流年。
“嗯,原本就是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頭,後來在梅夫人懷孕的時候,便給她開了臉,做了通房。”回答她的,是雲若奇。
對於雲若奇對於梅家的事竟然是如此清楚,實在是有些納悶兒。
“二哥,既然是梅夫人自己的人,那麼她爲何還會對梅玉寧不冷不熱地?”
穆流年衝她一笑,“還能因爲什麼?自然是因爲她不該有了身孕,更不該在老爺面前邀寵,還平安地生下了梅玉寧了。”
“不過就是一介庶女,梅大人府上美人無數,難不成,除了梅夫人,其它的女人都不能生?那豈非是將梅大人給說成了一個懼內之人?”
穆流年有些神秘兮兮道,“說起來,你還不知道這是哪一個梅大人吧?”
淺夏挑眉,她纔剛剛看過了資料,自然知道,不過,她倒是想要看看這個穆流年,他到底是想什麼?所以,便順茬兒問道,“哪個?”
果然滿足了一下某人的好奇心和成就感,穆流年才邀功似地說道,“就是梅遠化。也是梅遠堯的一個堂弟。”
“可是遠嫁到允州的那個梅氏的父親?”
“正是。”穆流年點點頭,看到淺夏一臉吃驚的模樣,這才又笑道,“所以說,我們還真是有緣呢。”
淺夏明白他十有八九,是又想起了已死的盧少華了。
既然在盧少華未曾將她休棄之前,她便離開了允州,可見這個梅氏的心機之深。
這個,好歹也算是她父親的繼氏呢,也該說,是她的繼母?
“那三哥剛剛說這個人有些麻煩是什麼意思?”
“梅玉寧今年與你同年,要說在此之前,我們也沒有覺出她有什麼不妥的。這次會覺得有些麻煩,並非是因爲梅家,而是因爲梅玉寧的未婚夫。”
淺夏的眉心微動了動,看着雲若奇,好奇的眼神,顯然是在示意他繼續。
“梅玉寧的未婚夫,就是大皇子肖雲鬆。更確切地說,是梅玉寧將成爲將來肖雲鬆衆多姬妾中的一個。”
淺夏聞言,眸色微暗了暗,脣角一彎,“既然如此,那麼,梅玉寧勢必就不僅僅只是會武這麼簡單了。”
一句話,倒是成功地讓幾人都沉默了下來。
“梅玉寧應該是得到了梅家的大力栽培,至於具體是如何栽培的,又是衝着哪個方向栽培的,目前來看,我們需要更多的一些證據。另外,梅玉寧許配給肖雲鬆,是什麼身分?”
“庶妃。”穆流年的聲音微低,“我現在,突然就有了一種極爲不妙的預感。”
淺夏亦是點了點頭,“我與你一樣。看來,這個梅玉寧,絕非是外面所傳的那般簡單。”
“那有沒有什麼辦法將梅玉寧的真實面目給逼出來?”雲若奇手扶下巴道。
淺夏搖搖頭,“這不是最重要的。我現在擔心的是,梅家的庶女,竟然是能被栽培成了如此,那麼,梅家的暗中勢力,到底是有多麼強大?而對於雲家,他們又是有着多深的瞭解和防備?”
次日,雲府傳出消息,雲蒼璃病癒,已是如常人無異。
這個消息,讓身在御書房的皇上,震驚了許久之後,才顫着手,將手中的御筆擱下。
“怎麼回事?”皇上的聲音陰沉得讓人害怕。
“回皇上,屬下也不知情。只是,玉離子神醫在雲府小住了幾日,其中幾乎是每天都泡在了雲蒼璃的房中,如今看來,既然雲家敢放出這樣的消息,那麼雲蒼璃勢必是已經真的沒事了。”
一道暗影出現在了離皇上不算太近的牆根兒下,那身形看起來有些畏畏縮縮的,聲音,倒是聽不出一絲的顫抖來。
“哼!不是說那種毒,世間無解麼?怎麼可能會如此輕易地就又讓他逃過了一劫?”皇上的衣袖一甩,滿臉的氣憤,說出來的話,語氣上,已是有了一層極重的責怪和失望。
“回皇上,有玉離子在,這種機會,也的確是不可能沒有。不知皇上以爲,是否要屬下去設法除掉玉離子?”
“不可!”皇上的右手竟然是急得直接就擡了起來,衝着那道暗影憑空阻止道,“玉離子既然是神醫,說不定,哪一日,還有朕用得上他的地方。這一次,朕擔心雲蒼璃十有八九會懷疑到了朕的身上。朕還是要早好打算纔是。”
“是,皇上。”
玉離子神醫,若是殺了,的確是有些太過可惜了。
淺夏這日打扮地很是精神,出了雲府,沒多久,便到了永泰樓。
待她纔剛剛下了馬車,眼角的餘光,便掃到了一個急匆匆的人影,微微一挑眉,恍若未見,由三七扶着她,慢慢地上了二樓。
今日,她只是純粹地來散散心的,並未與桑丘子睿有什麼相約。不過,穆流年仍然是不放心,所以,在頭一天,便安排好了一切,以至於她今日出門,不得不帶了十餘名的護衛。
約莫半柱香之後,桑丘子睿便出現在了這裡。淺夏雖不意外,可是卻輕蹙了一下眉心,顯然也是有些不高興的。
“你竟然是派人跟蹤我?”淺夏的語氣不悅。
“我只是擔心有人會對你不利。畢竟,現在雲蒼璃病癒的消息一傳出來,可是有不少人都要睡不安穩了。”
“哦?爲何?只是擔心會迎來舅舅的報復?”淺夏輕嗤一聲,“在我看來,桑丘公子,似乎是並不在此列吧?”
桑丘子睿的臉色微微一暗,眉心微擰之後,再緩緩鬆開,“淺夏,你有必要一定要這樣與我說話麼?我果真就讓你厭惡至此了?我今日來此,也不過就是爲了提醒你罷了,你該明白,算計你舅舅和雲家的,絕非是我桑丘子睿。”
淺夏不語,只是臉上原本有些嘲笑的表情,漸漸褪去。
對這個桑丘子睿,她亦是着實喜歡不起來。她不明白,過去的事情,爲何不能就讓它過去?非得揪着一件,果真就是真的很有意思,很值得懷念嗎?而且,她現在能明白,自己當初在桃花林裡看到的,的確就是自己百餘年前的那個前世。那也不能代表了什麼。
能看到,不代表了,就一定要襲承了那個時候的她的本心!換言之,就是不代表,她看到了自己在百餘年前與桑丘子睿在感情上的糾葛,不代表了,這一世,他們之間仍然是有這個命數。
淺夏很清楚,這一世,她相要共度一生的人是穆流年,這與她是否想起曾經的一切無關!
在她沒有完全弄明白自己的那個夢魘的時候,她就決定了要與穆流年一起攜手往前走。如今她即便是將一切的一切,都弄得清楚明白了,也仍然是初衷不改!
甚至是,她實在是感激老天,這一世,讓她再度遇到了穆流年,這一世,她終於是可以有機會,也有那個命,來好好地與穆流年相愛了。
她是這樣想,可是桑丘子睿卻並非如此。
在桑丘子睿的心裡,自始至終都是有着一種極爲可怕的執念!
這種執念,前世他身爲北漠皇時有,而這一世,身爲桑丘子睿的他,仍然有!
他認定了淺夏,此生就非淺夏不娶。即便是她已經與人訂了親事,那也無妨!她仍然就是他看上的雲淺夏,仍然是他心心念念要娶的人。
不得不說,桑丘子睿的這種執念,對於淺夏來說,簡直就是有些偏執得可怕!
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歡他,卻還要拼命地糾纏上來,難道,他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語言叫拒絕麼?
淺夏沒有與他在永泰樓待多久,便出來了。
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來面對桑丘子睿,經過了多日的冷靜與沉澱,淺夏總算是想通了一件事!
在她看來,無論是百餘年前的那個前世,她與桑丘子睿或者是穆流年來說,發生了什麼,都不及現在這一世,來得更爲重要,更爲實在!
而在她重生前,過得相當失敗的那一世,現在在她看來,已經是毫無意義了。
盧少華死了,雲敬麗死了,而宋佳寧現在的狀況,雖然是還活着,可是用不了多久,她的下場,怕是比雲敬麗還要悽慘數倍。所以說,對於淺夏來說,他們都已經不重要了!
無論是曾經發生過什麼,都永遠不及即將發生什麼更重要!
淺夏將自己曾經在桃花林中看到的那一切,完全就當成了一種對於靈魂深處的一種記憶。既然是記憶,那麼,自然是要適當地選擇銘記,與遺忘了。
對於穆流年,她實在是想不出什麼樣的理由,不將他銘記在自己的心底裡,銘記在自己的骨血裡!
而對於桑丘子睿,除了遺忘,她想不出,還有什麼方式更爲適合!畢竟,他帶給她的,全都是極其痛苦的記憶,自己能選擇將百餘年前的事情漠視,從而平靜地與其對話,已經是極其不易了!
所以說,桑丘子睿,你還想要什麼呢?
這番話,淺夏並沒有當着桑丘子睿的面兒說出來,只是在臨走之前,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總是糾結於所謂的前世,究竟是想要做什麼呢?你是爲了彌補,還是爲了爭奪和佔有?是爲了你當年所做出的那些事而做出相應的懺悔,還僅僅只是因爲在最後,反倒是失去了她的愛,所帶來的那份不甘呢?”
失去了她的愛?
不用多說,桑丘子睿自然是知道她話中所指的到底是誰。
“桑丘子睿,你愛的,到底是那個紅裳美人,還是現在的雲淺夏呢?”
眼看着淺夏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桑丘子睿的手,鬆了緊,緊了再鬆,反反覆覆,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身形僵硬,眸底中如同是翻起了驚濤巨浪,恨不能將眼前的一切全都淹沒!
淺夏離開了,唯有他自己留在了原地,耳邊只有淺夏的最後那個問題,反覆地迴響着。
淺夏在馬車上坐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吩咐馬車停下,此時,正巧已是停在了一處巷子口。
“跟了我們這麼久,你都不累嗎?說吧,是什麼人派你來的?”
三七快速地跳下了馬車,將一個藍衣小廝,直接就給逼至了牆角。
小廝的臉上閃過了一抹驚慌之色,不過,倒是沒有表現得太過害怕,反倒是衝着三七作了一揖,“姑娘,您既知道是小的在跟蹤,那就請馬車上的這位小姐,隨小的走一遭吧。”
眼看着三七臉色陰沉,即將發怒,那小廝又連忙擺着手道,“姑娘莫誤會!小的不是壞人,小的今日前來,是奉了主子之命,特意前來請小姐一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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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美人們送上的鑽鑽和花花了!名字太多,飛雪就不一一感謝了。總之,就是你們的心意,記心裡了!當然,也非常感謝美人們送上的各種票票,特別是月票,更讓飛雪感動。飛雪還沒上過月票榜呢,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上了一把。嘿嘿。謝謝美人們了!既然是如此,那飛雪就厚着臉皮吆喝一聲,美人們,有票票就再甩幾張過來吧。飛雪感激不盡了。嘻嘻。如果明天飛雪還能再在月票榜上待一天,那麼,後面萬更,如何?
另外,大家不妨猜一猜,這位藍衣小廝的主人,到底是誰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