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了啪啦如同下餃子,這不是真下餃子而是打耳光的聲音。
隨後的半個時辰,駐守在這角落裡的大約四十名衛兵差不多都被不羈卿打了一遍,而夏初螢那清脆的嬌笑聲便沒停過,與之同時的是如同雨點般散落的金葉子,剛剛還滿滿的袋子,如今已空了大半。
到最後,兵士們都不知是爲何捱打,到底是因爲求得這金葉子,還是爲了聆聽鸞國金玉公主的笑聲,他們從未想過女子的笑聲會如此悅耳,其動聽,並非是驚豔,而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渲染,從起初對鸞國金玉公主的輕視到後來忍不住捕捉她的一顰一笑,其中轉換的過程,連自己都無法發現半分。
不羈卿的右手抖着,那幅度外人肉眼能看清,手心火辣辣紅彤彤早已腫脹,麻木的感覺不比疼痛舒適許多,但不羈卿的心情卻如同撥開烏雲見明月一般清透,好像過去的二十一年生活在迷霧中,直到今日才正視自己的內心一般。
他知曉,公主殿下舍重財只爲磨練自己,重要的是過程而非結果,他下手既可以用盡全力也可點到爲止,這種能操控大局的感覺令他深深着迷。
因人而異,他對那些忠誠老實的兵士,往往比劃一下;而那些狂妄到不將他放在眼裡的人,他用盡全力,更是慢慢摸索出了發力竅門,既減少對自己手掌的損傷,又加重對敵人的危害,其危害甚至於——把對方打到牙齒鬆動。
夏初螢伸手揉了揉痠疼的腮幫子,心中暗道,原來賣萌裝傻也不是什麼容易事,分明是體力活。“好了,遊戲做完了,本宮也累了,大家都散了吧。”這語氣,好像將金龍部落直接當成鸞國皇宮一般。
有些離得遠的兵士,以爲天上掉金葉子的好事能輪到自己,如今聽到金玉公主的話,一個個都失望地打蔫。
有一人掙扎了許久,終是沒忍住那金葉子的誘惑,厚者臉皮跑了過來,噗通一聲,模仿鸞國人的禮儀,對着夏初螢雙膝跪地,“無比尊貴的金玉公主殿下,剛剛……剛剛是小人太過無禮,小……小人從小沒讀過書,魯莽無知,求仁慈寬容的金玉公主殿下饒恕,再……再給小人一個機會,好嗎?”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第一個兵士。
四十多人,無論是重耳光輕耳光,只有他一人既捱了打又沒拿到金葉子,甚至,思大人手上的金元寶本應是他的,他如何甘心?
夏初螢自認不是“心狠之人”,笑眯眯的,纖細手指一指一旁的不羈卿,“剛剛你不是說,三公不會騎馬,沒資格成爲三公、更沒資格得到你的尊重嗎?”
那人想到剛剛自己的狂妄瘋語,只想自打嘴巴,“公主殿下,都是我……不不,都是小人的錯,三公大人,看在你我都是齊蘭國人的份兒上,您就原諒小人好嗎?求求您幫小人向公主殿下說說好話,小人一輩子記得您的好。”
夏初螢挑眉,她是個記仇的人。
不羈卿垂着眼,淺琥珀色的眸子分外陰暗,因爲他感受不到什麼誠意,更是無法原諒。
“到底給不給你機會,讓三公來決定好了。”夏初螢一攤雪白小手,將問題丟給了不羈卿。
衆人未料到,不羈卿非但沒破口大罵,反倒是淡淡的笑了,他本粉紅色的薄脣抿緊,嘴角勾起一抹優雅的弧度,但這本應溫馨的弧度卻帶着一絲嗜血,更因這隱隱的兇殘,讓陰柔的三公不羈卿邪魅無比。
“機會,自然是要給。”粉脣微啓,貝齒晶瑩如同初雪。
夏初螢的笑容僵了下,隨後繼續甜笑,“既然三公願給你機會,本宮便託三公的福,再樂上一樂。”聲音漸冷。
“準備好了嗎?”這一次,衆人耳熟能詳的五個字卻非出自金玉公主之口,而是不羈卿之口,那聲音涼薄冷淡,卻別有一種按耐不住興奮之感。
那本狂妄此時卻如同喪家犬的兵士趕忙從地上爬起來,站好,喜氣洋洋地仰着頭,將面頰對着不羈卿,做好了捱打的姿勢,“準備好了。”
衆人未見,不羈卿的脣角突然勾起誇張的弧度,本如天使卻被惡魔上身一般,擡起手,對着那兵士面門狠狠一掌而下,“啪!”的一個悶響,熟稔格鬥人都能猜到,這不起眼的聲響下,捱打之人定有內傷。
那兵士愣住,瞪大了雙眼,咳了兩下,一低頭,吐出一口血,其中還有三顆牙齒。
“哈哈哈哈……”夏初螢大笑不止,無絲毫虛假成分,真摯熱情。孺子可教,她喜歡。
那人看着自己的牙齒,惱羞成怒,“不羈卿……”喊着其名字,一記結實的拳頭便向不羈卿的面門打來。
初螢的笑容戛然而止,眸中閃過寒光,眼角瞬時向影魂衛之處瞥了一下。
說時遲那時快,那狂徒的拳頭還未來觸及不羈卿,只見僞裝成護衛的影魂衛已上前,左手抓住狂徒手臂向回一帶,向左一扭,右手繞過其頸,抓住其下巴,順勢向右一扭,衆人只聽“咔啪”一聲骨骼脆響,那人頸骨已被生生扭斷,連聲慘叫都沒有,便沒了性命。
衆人譁然,就在有人慾聲張時,夏初螢卻淡淡開口。
“大膽狂徒,竟然行刺三公,難道還要行刺本宮不成?”那語調似疑問似命令,又似警告,正欲開口呼喊的幾人立刻閉了嘴,只覺後背一層冷汗驟起,雖短時間摸不到頭腦,但動物的危機本能告訴他們——金玉公主惹不得。
有人在面前被人活活扭斷脖子而死,在衆人眼中柔弱不堪的金玉公主夏初螢非但沒慘叫,反倒依舊是面不改色、笑意盈盈。“若本宮沒記錯,這位是思大人吧?”她問的正式思傑樂。
“是,是,小人在。”思傑樂是第一個拿了好處的,如今對夏初螢畢恭畢敬。
“剛剛發生的一切,你都看見了吧?”初螢稚嫩天真的笑容收斂,嬌小的身形散發的卻是讓人無法喘息的威懾力。
思傑樂能感受到壓力,卻不敢相信壓力是從面前的公主身上散發而出,“是,小人都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夏初螢淡淡地問。
“回公主殿下,小人……”思傑樂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首,又看了一眼暗暗撫摸金葉子的衆人,再想到自己懷中那沉甸甸的金元寶,頓時已知曉自己應所處哪個位置。“小人看見,這狂徒欲加害金玉公主殿下與三公,好在公主殿下隨身衛士身手了得,將其制服緝拿,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夏初螢的笑容重新爬上嬌美的面龐,“本宮就是喜歡……懂事的孩子。”這一次,她毫無掩飾,說出了自己的內心想法。
無論圍觀的兵士懂與不懂,思傑樂卻已完全明白——眼前看似弱小的鸞國公主實則危險恐怖,萬萬不可得罪!
正在這時,從人羣邊緣傳來少年爽朗的聲音,那聲音清澈中帶着淡淡嘶啞,悅耳動聽卻難掩痞氣。“呦,蠢公主在玩什麼呢,也帶小爺我玩一個如何?”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被逼趕來充當嚮導的四公——不羈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