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龜爬

“蠢公主這是什麼東西,竟然這麼臭!”不羈丹大喊大叫,伸手捏着自己的鼻尖,小麥色的皮膚都白了起來,今天他剛吐過,難道還要吐?

夏初螢笑眯眯的,用精緻的小勺子輕輕戳了下黴豆腐芝麻醬膏,“此物,名爲香膏,是不是很香?”說着,初螢如同陶醉一般聞了一下,也許知曉其中配料的原因,聞着芝麻醬的香氣和黴豆腐的味道,倒不覺得有多難聞。

人的味覺也是個奇怪的東西,當碰到不知名的怪味時,覺得其臭無比;但若知曉這不是什麼垃圾物時,便會覺得雖味道奇怪卻也可以勉強接受。正例如此時的夏初螢。

不羈卿也是試着聞了下“香膏”,立刻皺緊了眉,將頭側去,不肯再聞。

“蠢公主,你這是誠心捉弄我!”不羈丹大叫,更是將勺子狠狠扔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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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發火,夏初螢非但不覺生氣,反倒是開心起來,得意洋洋,“笑話,本宮今日本想用這獨特的鸞國美食招待三公,也不知是誰厚着臉皮來蹭飯,如今還嫌棄食物不好,怎麼,本宮請你來的嗎?”說着,一轉頭,對秦詩語道,“詩語,你請過臭雞蛋?”

秦詩語淡笑搖頭,“回公主殿下,奴婢沒邀請四公大人。”

“那是你請的?”初螢一回頭,看向一旁的彩蝶。

彩蝶暗暗瞪了不羈丹一眼,而後恭敬道,“回公主殿下,不是奴婢。”

初螢一指秋雲,“那是你?”

秋雲一急,想也沒想,“怎麼可能?”又發覺自己太過唐突公主,趕忙補充,“回公主殿下,奴婢並未邀請四公,彩霞姐姐也沒邀請,奴婢可以保證整個滿堂院的人都沒邀請。”

夏初螢自然知道沒人邀請,她是故意說給不羈丹聽的,讓他聽聽自己在滿堂院多不受待見。

不羈丹烏黑的眼珠子轉了又轉,一屁股坐了回來,再不提刁難不刁難,而是改了策略,“我說蠢公主,既然你用鸞國美食招待我們,咱倆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吧,你敢不敢和我換換?”

初螢笑了下,“自然是可以的。”說着,將勺子放在一旁,對秦詩語使了眼色,詩語上前,先是將夏初螢的盤子端起放到不羈丹的桌上,而後又將不羈丹的那份端起放到夏初螢的桌上。

夏初螢垂眼看着面前的“香膏”道,“臭雞蛋,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不羈丹笑彎了眼,“沒了,沒了,可以開吃了。”一邊說着,一邊低頭去聞了下盤子裡的東西,一雙濃眉再次皺起,嘴裡嘟囔着,“怎麼都這麼臭啊,鸞國人口味怎麼這麼怪?”

夏初螢一伸手,“那,請吧。”

不羈丹再次滾動烏溜溜的大眼,斜着眼看向夏初螢,見其連勺子都沒碰,陰陽怪氣道,“既然是你請客,怎麼你不吃?”

夏初螢等得就是這句話,“誰規定了請客的人就必須吃?”挖了個坑,等某人往裡跳。

可憐的不羈丹哪知道前面是險境,還以爲抓到了夏初螢的狐狸尾巴,“不行,你也必須吃,誰知道你給小爺我準備的是什麼,你吃我才吃。”

初螢滿意地看着不羈丹跳入坑中,爲不引起那狡猾東西的懷疑,故意裝出爲難的樣子。“本宮吃……你就吃?”

不羈丹道,“對,你吃我就吃。”再次強調。

“本宮吃多少,你就吃多少?”這纔是初螢的目的。

不羈丹想也不想,“對,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你吃兩盤,我也吃兩盤。”

不羈卿在一旁不知說什麼好,一邊是自己最憧憬的公主殿下,一邊是自己的親弟弟,左右爲難,最後暗暗決定,兩人吃多少他就吃多少,別說這是氣味不堪的“香膏”,即便是毒藥,他也吃了。

“好,便這麼定了,衆目睽睽之下,誰違反了規定,便學烏龜爬,繞着部落營地爬上一圈。”初螢道。

不羈丹冷哼了下,“一圈怎麼夠?三圈。”

初螢挑眉,“定了?”

不羈丹一拍桌子,“定了!”

“三公,本宮突然想吃些牧興草,你去給本宮挖一些吧,要親手哦。”夏初螢笑眯眯對不羈卿道。

不羈卿怎會不知,公主殿下是刻意將他支開,只爲不讓他一起“遭罪”,心中感動不已,更是決定有難同當。“公主殿下,我吩咐下人去……”

“只要你去,只想吃你挖的。”夏初螢對其甜甜一笑。

這一笑,不羈卿只覺得頓時飛上了天堂,別說是牧興草,便是天上的星星,他也要去摘!“知道了,我這就去!”說着便趕忙起身,神魂顛倒地跑了出去。

夏初螢看着不羈卿面前那尚未動上半下的盤子,再看見那痞氣十足十分欠揍的不羈丹,對秦詩語道,“我們鸞國香膏十分珍貴,三公那盤若浪費了豈不遭天譴,去將三公的份兒平分了給本宮和臭雞蛋吧。”

雖然是黴豆腐,但秦詩語依舊有些擔心,這可是公主殿下從前最討厭的東西,“公主殿下,這……”

“讓你分就分!”夏初螢再次強調。

秦詩語無奈,便只能將那“香膏”分了。

不羈丹一直挑着一條眉盯着夏初螢的一舉一動,只見夏初螢白皙纖細的手指捏着精緻的勺子,在香膏一旁輕輕的舀了一小勺,慢慢放入口中,而後如同品味一般細嚼慢嚥,緊接着精緻的小臉一片享受的模樣。

不羈丹艱難地嚥了下口水,這……這臭臭的東西真的能吃?

但蠢公主都吃了,他怎麼能不吃?便也學着那模樣,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入口,是濃濃的香氣,雖不知這材料是什麼,但香氣卻不假,與那臭臭的氣味截然相反,難怪被稱爲鸞國的美食。

不羈丹心中暗笑,就這樣的東西,以他的飯量,別說一盤,再吃上兩盤都行。想着,又大大的舀了一勺。

在不羈丹吃第三勺時,初螢見時機已到,便悠悠開口,“如何,聞着臭,吃着香吧?”

“是啊,還真是出乎意料。”說着,不羈丹又舀了一勺。

詭異的笑容慢慢在初螢的面頰綻放,就如同聖潔的百合花突然搖身一變爲彼岸之花一般。“這兒糞是經過特殊工藝處理,當然沒有臭味,反倒是有濃濃的香味,讓人慾罷不能呢。”勾起了脣,那笑容別樣妖嬈。

“啪!”是勺子掉落的聲音。

只見不羈丹張着嘴,雙目呆滯,本小麥色的面頰一邊白一會紅再一會青一會紫,五顏六色煞是好看。“你……你說這是用什麼做的?”因口中有未嚥下去的香膏,不羈丹不敢閉嘴,便半張着問。

夏初螢放下勺子,道,“這可是好東西,正在服母。乳的未滿月嬰孩的糞便,蒐集起來放入壇中,再加幾十味中草藥,發酵七七四十九天,最終形成了這香膏,在鸞國,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吃起的東西,即便是要員富商,一個月能品上一次就不錯了。”

初螢慢慢的編着,看着不羈丹那一會一變的面色,一旁伺候的秦詩語等人都快笑出來,用盡全力忍住笑容,心中不免感慨——得罪公主殿下的,都不會有好下場,就如同現在。

“嘔!”不羈丹一翻身吐。

彩蝶上前,“我說四公,你也太過分了吧?怎麼說吐就吐?這可是上好的地毯,被你吐髒了可怎麼辦?再說了,這香膏在鸞國極其珍貴,便是我們這些在宮中伺候多年的,也都未品上一品呢。”

四人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香膏的配料,她們四人早已知道。

秋雲也道,“是啊,四公大人,你也實在太浪費了。”

不羈丹沒好氣地瞪了兩人一眼,虛弱道,“那……那還能怎麼辦?”吐都吐了。

彩蝶眼中閃過一絲陰險,瞧着地上的東西。“要不然,你再趴地上吃回去?”

“嘔!”不羈丹繼續吐。

別說不羈丹,連夏初螢都皺起眉來,本以爲自己夠噁心了,沒想到這彩蝶比自己還噁心。

其實不羈丹還真沒吐出什麼,這可憐的孩子昨日吃了素食吐過一次,今日上午在牲口圈吐了一次,如今這是第三次,早沒什麼東西了。

夏初螢這就放過他了?做夢!

初螢悠閒地戳了戳香膏,道,“臭雞蛋,你還打算繼續吃嗎?”

“吃個屁!”不羈丹沒好氣地罵了過來。

初螢挑眉,“那剛剛你我的賭約,不會反悔吧?本來本宮心地善良,只讓你龜爬上一圈,你自己卻勇氣可嘉地加到三圈,這個……本宮也是幫不了你的。”天堂有路某人不走。

不羈丹愣了一下,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聲音也忍不住軟了下來,“這個……這個……這個,蠢公主,你不會來真的吧?”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焉能兒戲?”夏初螢挑眉。

不羈丹坐直了身子,“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夏初螢挑眉點了點頭,“有啊,剛剛你吐的三口,本宮便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現在只要把面前那香膏都吃了,就算是本帳了。”

不羈丹還能吃下去?絕對不能!

“除了吃,還有什麼?”一邊問着,不羈丹那烏黑的大眼珠子不停翻滾。

夏初螢知道,這臭雞蛋又開始想鬼主意了,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沒了,要麼吃,要麼爬。”

房間靜了下來,所有人既不笑也不言語,便這麼眼巴巴地看着、等着,心中猜着四公不羈丹到底能做什麼決定。

也許是今日心情大好的原因,初螢竟覺得平日裡最反感的黴豆腐,竟有種獨特的味道,在口中,令人回味無窮。她破天荒,用勺子再次舀了一小勺子,放入口中慢慢品了品。

其實,夏初螢對不羈丹作何決定絲毫不好奇,因爲她敢肯定,不羈丹定會耍賴,若她處在不羈丹的位置上,怕是也要耍賴吧。畢竟,這東西沒法吃下去,而繞着部落龜爬,這便是毀了一生的名聲,這一輩子被傳爲笑談。

別說夏初螢,連其他幾名宮女都認爲,不羈丹定是要耍賴的。

不羈丹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許久,他擡頭,眉頭依舊是桀驁不馴,那斜插直入髮鬢的眉好似兩把利刃,那平日裡烏黑狡猾的眸卻異常堅定,“好,我爬。”

夏初螢嚇了一跳,四名宮女也是嚇了一跳。

真的要龜爬!?

要知道,不羈丹可是部落的四公啊,這放在鸞國,便是皇子!即便齊蘭國尊卑界限不是那麼明瞭,但皇子就是皇子,怎麼能丟人現眼的龜爬。

“什麼時候開始爬?是等你吃完爬,還是現在爬?是你親自看着小爺我爬,還是派個人監視?”不羈丹問道。

夏初螢放下勺子,眯着眼,盯着不羈丹,捕捉他的一舉一動,猜測、琢磨、考量。“現在就爬,本宮親眼看着。”她刻意將本就艱苦的條件更是推向苛刻。

“哼,好。”不羈丹哼了下,站起來便大步向門外走去。

秦詩語急忙過來,“公主殿下,這可怎麼辦好?若盟主知道發生的一切,會不會影響兩國關係?”

夏初螢冷冷瞪了秦詩語一眼,“你真以爲他能爬?”唰地一下站起身來,周身帶着懾人的壓力和氣場,這是公主之威。“本宮敢肯定,他在裝模作樣而找機會逃走。”說着,也大步向門外而去。

彩霞上前,面色焦慮,“詩語姐,公主殿下生氣了?”

秦詩語皺眉看着夏初螢的背影,緩緩點了點頭,“恩。”

“公主殿下在生誰的氣?是四公的還是……你的?”彩霞猶豫的問。

秦詩語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公主殿下平日裡很少這般反常,走,我們跟過去看看。”說完,便快步跟上夏初螢,其他三名宮女吩咐了小宮女清理地毯,而後也快步跟了過去。

滿堂院的院門外,圍了一堆人,有鸞國人有齊蘭國人,議論紛紛,都看着正中央的不羈丹。

只見不羈丹不知從哪找來了四塊獸皮,其中兩塊綁在自己兩個膝蓋上,另兩塊則是綁在自己的手上。

在不羈丹身後,站着的是金玉公主夏初螢,今日的金玉公主沒有平日裡的巧笑嫣然,精緻的小臉面無表情,垂着目,長長的睫毛掩住瑰麗的眸子,也掩住了她的情緒,讓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着什麼。

秦詩語等人趕了過來,恭敬站在夏初螢身後,看着面前正套“裝備”的不羈丹。

只見,不羈丹將四塊獸皮分別套在雙手和雙膝上後,大大的伸了懶腰,噗的一下四肢着地趴在地上,連看都沒看身後的夏初螢一眼,彷彿他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人監視一般,開始向門外爬去。

夏初螢的眉頭微動了一動,而後不發一言,默默地跟着他。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人羣見不羈丹爬過來,都默默向後退了幾步,爲其讓出一條路。

不羈丹就這麼從容地向前爬着,修長的四肢有力,與夏初螢一般,也沒人能看出不羈丹的情緒。

秦詩語等人提心吊膽,若盟主知道,這可怎麼辦?

因爲金龍部落是齊蘭國數一數二的大部落,其駐地也是碩大,不羈丹爬了一圈竟用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時間。而夏初螢默不作聲,就跟着他走了一圈。

不羈丹低着頭未擡起,但當路過鋪了黃土的地面時,只見爬行的軌跡上竟留下了一顆顆汗漬,雖然如此,爬行未停。

“公主殿下,日頭大,您喝些水吧?”彩霞端來一碗茶。

夏初螢未理會,繼續跟着不羈丹前行。

如果說爬第一圈,有許多人來圍觀,當爬到第二圈時,人羣已經散去了大半,可能見沒什麼新奇東西,也可能是對四公如此丟人現眼已經見怪不怪。

而不羈丹爬行的速度,明顯已經慢了下來。

別說不羈丹四肢着地在爬,就連跟在其身後的夏初螢走上整整兩圈都累了。就在不羈丹準備開始爬第三圈的時候,夏初螢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夠了,不羈丹,難道你沒有廉恥心嗎,你身爲部落四公,代表的是部落、更是盟主,你這般像王八一樣爬着,難道不覺得給部落、爲盟主丟人嗎?”

不羈丹突然頓住,暗暗守衛在初螢身旁的影魂衛立刻打起了精神,擺好了姿勢,只要不羈丹做出一絲舉動,兩人便立刻衝上前來將其制服。

卻沒想到,不羈丹一翻身坐在地上,面色早已慘白,但一雙烏黑的眸子卻依舊炯炯有神。他咧着嘴喘着氣,伸手一擦額頭的汗,道,“唉呀媽呀,可累死小爺我了,唉呀媽呀,這天怎麼就這麼熱?我說蠢公主,你剛剛說什麼?”

夏初螢眉頭皺了皺,將剛剛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不羈丹哈哈大笑,用袖子狠狠擦了臉上如同泉水般的汗水,道,“哈哈哈,丟人什麼?再說即便是像王八又如能如何?小爺我的詞典裡,第一個詞便是——願賭服輸!”

------題外話------

說實話,丫頭這個文不成功,朋友說B格太高,哈,高就高吧,自己選擇的路,跪着也要爬完,還要認認真真的爬,今天寫到不羈丹龜爬就深有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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