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急報,十萬火急!”
“前線急報,十萬火急!”
“前線急報,十萬火急!”
……
清晨,平靜的金龍城被一個個急報聲打破,因爲是急報,即便是入了宮牆,那人依舊騎馬未下,而無一人敢阻攔,直接到龍盟殿,這才翻身下馬,卻不敢趕個,繼續拼命地向大殿裡跑。
“急報!?”正在處理國事的不羈寒與夏初螢兩人驚恐地相視一望,難道是前線出了問題?
這不應該!因局勢一直對齊蘭國有利,怎麼會突然有變故?到底是什麼事?
那人噗通醫生跪在不羈寒面前,顫抖了半天,也沒說出來,只不停的哭。
“下跪者何人,不是說有急報嗎?爲何還不報!?”不羈寒大聲道。
夏初螢右眼猛跳,她怕死了這種感覺,當初不羈丹去兵營時就是這種感覺,自從不羈丹離開,她就沒睡過一天好覺,幾乎隔一晚便夢到不羈丹遇險,不是陣亡就是失蹤。
也許正是因這噩夢,夏初螢纔對急報如此敏感。
下跪之人擡起頭,錚錚鐵漢淚流滿面、狼狽不堪,“皇上……皇上,昨夜,三公大人派一隊死士前去剿滅北秦斥候營,爲第二日的大型進攻做準備,但……但……但四公竟不知何時混在其中。”
死士!?
夏初螢腦子懵了一下,如同有人用鐵棒狠狠敲了下,緊接着眼前一黑,身子便要歪去。
身後伺候的秦詩語見狀,趕忙上前扶住,“殿下,殿下。”聲音焦急。
初螢緩緩睜開眼,面如死灰,“本宮無事,”而後坐直了身子,對臺下下跪之人冷冷道,“說下去。”
不羈寒也對夏初螢有所擔憂,他自然知道夏初螢對不羈丹的感情特殊,這也是他所希望見到的一幕,但……
那前來通信之人不知如何說下去,猶豫了半天。
大殿上一片死寂,衆人不消說,都已猜到結果如何,怕是——四公陣亡了。
不羈寒也是長嘆聲,鼻頭閉眼,拳頭捏了又鬆,鬆了又捏。
他早料到戰爭會失去家人,卻萬萬沒想到,失去的第一個家人竟然是那不學無術的幺子,他雖器重老大、老二,又欣賞老三,但實際上最喜愛、最心疼的,卻是幺子。
夏初螢徹底懵了,她曾幻想過親人離開是什麼感覺,或悲痛欲絕嚎啕大哭,或將從前兩人幸福時光一幕幕展現腦海。但如今,這兩種情況都未發生,而是大腦一片空白。
她沒有悲傷,更沒有憤怒,腦子裡想了什麼連自己都不知道。
“也就是說,四公陣亡了,對嗎?”這句殘忍的結論,是夏初螢自己說出的。
那人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而後一咬牙道,“稟皇上、皇后娘娘,四公失蹤,無人無屍。”
夏初螢這才稍微鬆了口氣,但緊接着一句話,卻令她當頭一棒。
“太子殿下……陣亡了……”
“你說什麼!?”不羈寒猛地站起,也許是悲痛欲絕、也許是站起太急,站起後,身子蹌踉,若不是一旁宮女扶着,已跌倒在龍椅上。
羣臣也是大爲震驚,議論紛紛起來。
報信的人繼續道,“是這樣,昨夜三公派死士夜襲北秦斥候營,四公卻偷偷潛了進去,隨後太子得知這件事後便帶人去營救,最終……四公未營救出來,而太子卻……陣亡了……”說着,繼續哭了起來。
夏初螢依舊迷茫一片,大公不羈勇死了?那個最像盟主,有着海納百川,永遠笑呵呵的中年男子死了?怎麼就……死了?
不羈寒重新坐回了龍椅上,暗暗喘息了好一會才勉強平靜,但這平靜也僅是表面上看來,心中的痛苦,無人得知。
不羈寒最疼愛的便是大夫人留下的兩個兒子,但如今,一個死了,一個失蹤,這讓七十多歲的老人如何承受?
“昨夜,夜襲?”不羈寒的聲音突顯蒼老,雖然他是老人,但直到此時此刻,方纔顯出老態。
含淚的信兵點了點頭。
“今日有大規模……進攻?”不羈寒又問,話剛問完,猛地咳嗽起來。
信兵一愣,隨後點了點頭。
“戰績如何?”不羈寒平靜道。
在場所有人無不震驚,震驚老皇帝的堅強,痛失兩名愛子竟依舊能冷靜下來問戰績,不愧是不羈寒。
夏初螢自然也是震驚,驚訝的盯着不羈寒,隨後,垂下眼,不忍再看,因爲這場面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信兵也是一愣,而後茫然搖頭,“請皇上恕罪,小人……小人不知戰況如何,因爲今天清晨,小人便趕回來送信了。”
過了好一會,不羈寒才反應過來,而後點了點頭,“好,你辛苦了,下去吧,好生休息。”聲音關切又柔和。
信兵心中一暖,謝過了皇上,而後下了大殿去。
殿內一片死寂,衆人猶豫不決,不知應繼續剛剛未完的討論,還是要安慰皇上節哀順變。
“剛剛……我們說到哪兒了?”好半晌,不羈寒緩緩道。
衆人見皇上想繼續討論國事,這纔開始討論起來,只當剛剛什麼都未發生一般。
夏初螢自認沒有不羈寒那自制力,一直面色蒼白,神情恍惚。
而羣臣們也注意到,皇上的聲音不像之前那般有利,反應也是慢了下來,臣子說完好半天,他才如同剛剛聽到,而做出反應。這一舉一動,就如同平常老人無二。
終於,宰相北坤終於心疼不羈寒,殿前跪下,“皇上,臣斗膽一言,雖國事要緊,但皇上的龍體才最重要啊。”
“是啊,皇上的龍體重要。”羣臣們也紛紛複議。
夏初螢看向身旁瞬間蒼老的不羈寒,心中感慨萬千,不羈寒到底還是老了,已經七十有餘,這樣的年紀不是人人都有福氣擁有。之前不羈寒精神抖擻是因強大的抱負支撐,如今,受到如此大的打擊,卻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皇上,大臣們說得對,龍體要緊。”初螢也忍不住道。
不羈寒又愣了好一會,這才緩緩點了點頭,“好,退朝。”蒼老的聲音沒了力氣。
“退朝——!”齊蘭國沒有太監,便由聲音高亢的宮女唱和。
宮女們扶着顫顫巍巍的不羈寒離開,夏初螢也想跟隨安慰,但不羈寒卻道,“初螢,你也……累了,會去休息吧。”
並非是累了,而是悲傷吧。
夏初螢點了點頭,未逞能,便被秦詩語扶着回了滿堂院。
滿堂院,除秦詩語一個知情人外,所有人焦急擔憂。
值夜的彩蝶剛剛起牀收拾好,便見滿堂院的宮人們交頭接耳,忍不住問去,“發生了什麼事?”
秋雲道,“彩蝶姐,今天殿下從早朝回來就魂不守舍,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更是不說一句話,我們去問原因,詩語姐也只是搖頭讓我們退下,現在詩語姐和殿下在房裡呢。”
彩霞道,“彩蝶你快進去看看吧,平日裡殿下最信任你了。”
彩蝶點了點頭,“你們別慌,我去看看。”
……
臥室昏暗,窗子都被厚厚的窗簾掩住,夏初螢則是躺在自己的牀上,面色依舊灰白,一動不動,若不是鼻翼微張,到如同死人一般。
秦詩語隱約知曉其爲何如此,卻不知怎麼開口。
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秦詩語趕忙去開門,見是彩蝶,“你等等。”悄聲對彩蝶說。而後回到夏初螢身邊,小聲道,“殿下,是彩蝶,讓她進來嗎?”聲音很小,因爲不敢保證初螢是睡是醒。
夏初螢雙眸微微張開,眼神卻是一片死灰,“讓她……進來。”
彩蝶入內,見到初螢的狀況嚇了一跳,“殿下病了?爲何不宣太醫?”
秦詩語搖了搖頭,面色難看,“彩蝶,是這樣。今晨來報,昨夜夜襲北秦斥候營,太子陣亡,四公失蹤。”
彩蝶一愣,隨後也是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她倒是沒爲太子和四公操心,而是意識到,四公參與的戰鬥,怕是爵西和阿古捏也參加了,阿古捏他……
秦詩語嘆了口氣,將彩蝶扶起到椅子上,“阿古捏參與與否,現在還是未知,四公是自己偷着跟去的。”
彩蝶這才鬆了口氣,卻見到依舊神色低沉的夏初螢。她眼珠子轉了一轉,到夏初螢牀前跪下,“殿下,奴婢斗膽,現在說節哀順變還太早,大公犧牲了確實讓人傷心,但四公也只是失蹤,四公他人大命大,定會安然無恙的。”
也許夏初螢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眸子中有了一點點閃光。
“殿下,派奴婢去前線吧,打聽回最可靠消息回稟殿下。”彩蝶又道。
初螢灰白色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乾涸的脣微啓。“快去快回。”
彩蝶爲夏初螢磕頭,“是,奴婢這就出發,但還希望殿下振作起來,否則若四公真的回來了,看到你病倒,卻是不好了。”
“……好。”初螢答。
彩蝶這才放心離去。
事到如今,不用公主或彩蝶來解釋,秦詩語已經猜到了問題出在哪,怕是——公主殿下與四公情投意合。
既意外,又瞭然,秦詩語想到公主與四公在一起的嬉笑歡樂場面,再見到此時四公失蹤,殿下一蹶不振的一幕,心中不忍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