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總覺得她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我,鶯兒跟我說過,蘭若之所以不喜歡我,除了有家族利益之外,還有一點是她的庶出身份,可是這樣的人會這麼錯過這一條消息嗎?
“哎呦!又想的入迷了啊!”我聽了心中一驚,繼而轉頭怒視,“你這個死太監能不能不要這麼嚇人!”
南宮沐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身後的假山上,一隻手了還拿着拂塵,我見他這個樣子跟昨日簡直判若兩人,於是輕拍着手笑道:“這不是……南宮公公嗎?今日怎麼有空在這裡呢!”話未說完我早已撐不住笑了起來。
南宮沐一本正緊的打斷我的話,“你怎麼還歧視我了?別忘了了我可是你師傅。”他將拂塵往手臂一搭,瞬間我有種錯覺,好像無上威壓襲來一樣,只是一瞬,南宮沐又恢復了欠揍的表情。“你可不要對爲師不敬……”
“哐當”南宮沐身子一怔,原來我們所處的地方是一條小路的轉折點,前來的小丫頭並沒有看見南宮沐,只顧着行走冷不防將一盞茶水全潑到了他的身上,看那茶水落地瞬間冒起的白霧,想必是非常燙的,於是焦急的一把拽過南宮沐,“你怎麼樣,燙着沒,疼不疼。”
南宮沐有一瞬間的恍神,繼而微笑着搖頭正欲說自己沒事,只聽見一聲尖銳的怒喝像是劃過冰川般凌厲,“沒長眼的東西,連個茶水都端不好!”
假山上的藤蘿相互纏繞着開出紫色的花兒,空氣中瀰漫着淡雅的茶香,南宮沐臉色微微變了下,清澈的眸子閃過一絲寒意。我看那端茶水的小姑娘也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此可正唯唯諾諾的躲在一邊十分可憐。而眼前趾高氣昂的小姐,由另一位貼身侍女相陪,只見她身着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頭戴翡翠蝶花金步搖,手裡拿着一柄霞紗羅扇,雙眸微怒大有不屑之色。
那小姑娘伏在地上直哆嗦,語氣因害怕而顫抖,“奴婢知錯了,小姐饒了我吧。”
“饒了你?你也不看看這是在哪裡?你竟然敢這麼毛手毛腳的!”那貼身侍女淺笑着向那位小姐說道:“要說這也不能全是穎兒的錯,小姐你看,不是有一個小太監在那裡嗎?”
那小姐微微蹙眉口中念道:“穎兒辦事不周,回頭拉去柴房賞她一頓板子,不過,你這個小太監做的也不對,你跪下向我磕三個響頭我就饒了你!”
太陽越發灼熱,空氣中也不知何時散漫着硝煙的味道,她兀自搖着香扇,俏麗的臉蛋已是波瀾無漪,一副閒適淡然的模樣。我的心猛地一抽,像是被堅硬的冰塊出其不意的觸動一樣,我怎能讓南宮沐給她下跪!
“天氣越發熱了起來,這位姐姐何必動怒呢?我看他們二人也不是故意的,姐姐就饒了他們吧!”我擡頭看着天色,太陽直愰的我的眼睛疼,我繼續笑道:“聽說王府中早就準備了防暑的玄冰,不如姐姐和我一起去涼快涼快。”
“你是誰?”她輕蔑的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中的神色竟是十分的得意,“我怎麼從沒見過你,你是哪家的閨秀?”
我笑意越濃,“我是竹軒翎兒,初次見姐姐,讓姐姐見笑了。”
“竹軒?”她仿若在苦苦思索一般,像是找到了答案,眉間的得
意之色愈勝起來,“原來是皇商的女兒?我還道是誰呢?若不是你哥哥在朝中謀個職位,恐怕這裡你是半分也不能進吧!”
竟然敢這樣輕視我竹軒府!南宮沐不忿,欲與其爭執,我將其護在身後,不動聲色的收斂起笑容,“姐姐真是好記性呢,我哥哥在朝中也不過是個將軍罷了,怎麼能和姐姐的家勢相比呢?”我故意放慢語氣,“不過,今天是王妃壽辰,姐姐爲了一件小事竟然着樣大動干戈,若是此事傳了出去,豈不是壞了姐姐的名聲。”
“小姐秉公辦理,何來壞了名聲?你休要在此信口雌黃!”那貼身侍女登時柳眉倒豎的指責着我,好像她也可以像她家的主子一樣飛揚跋扈!
“聽聞奴婢最要緊的莫不是非禮勿言了,你這麼大聲說話,是想讓更多的人知道此事嗎?”我不容她反駁接着說道:“都說禮出大家,你這樣不知禮儀,就不怕別人背後議論你家小姐,不說你仗勢欺人,反會說你家小姐縱容下人!如此一來,連你個貼身的女婢都可這樣跋扈,那豈不是說貴府中這樣的行爲到處都是了。”
水中碧葉反射着日光,微妙的光環下襯托着一抹粉色,我微微漫步接着說道:“方纔這位公公是皇后娘娘打發來給王妃祝壽的,我看他走的汗淋淋的就讓他歇會,不想無意中冒犯姐姐了,這本是他的不是,姐姐看在他一片赤誠的模樣,就饒了他吧,皇后可是離不開他呢!一向聽聞姐姐姐姐賢良淑德,想來是定不會在王妃的鞦韆上懲罰他二人的。”
她的貼身侍女面目猙獰還欲說些什麼,她一手將其攔住,眉間的笑意讓人生冷,“竹軒小姐說的是,豈能爲了一兩個不知規矩的人壞了王妃的千秋。”她頭也不回的從我身邊走過,只餘下那濃郁的芬芳。
“還不快起來,在這裡丟人現眼給誰看!”那貼身侍女對着地上的穎兒暴喝。穎兒這才戰戰兢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面走着一面低頭感謝我,我衝她溫柔一笑,安慰她寬心。
兩邊的假山怡然矗立,這狹小的空間裡,氣味倒顯的清爽起來,南宮沐擡眼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會這些?”
我兀自用手扇着風,吐出一口氣,“這些都是從電視劇中看來的。”
“電視劇?那是什麼東西?”南宮沐一副疑惑的模樣,我懶得和他廢話,揮了揮手道:“你現在該幹什麼幹什麼吧,做事小心點,不要再得罪別人了。”
我轉身望了望翠芳閣,遠遠地可以聽聞歌舞昇平。“我出來太久了,必須得回去了,你自己注意點啊!”說着我便要離去。
南宮沐嘴角上揚,淡然笑道:“你知道你剛纔得罪了誰?”看他的樣子似乎剛纔那人來頭不小,我雖早料到了這一點,但是既然他提了也不妨聽聽。於是笑道:“誰?”
“她是當今太傅的女兒柳浣沙,你這樣讓她下不來臺,她豈會輕易饒了你!”太傅的女兒,那剛纔那位婦人不是她娘嗎?也不知太傅是個幾品的官,我心裡登時覺得不妙起來。南宮沐眼眸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氣勢,“你放心,有我在,她不敢對你怎麼樣。”
南宮沐挺直腰背,面目清俊的讓人想入非非,我沒好氣的一瞥,“你不用報答我,我又不是爲了你。”
南宮沐低着頭迎合着我的目光,故意聳着眉毛,“那你剛纔是爲了誰啊?”
我被那柔情的目光看的渾身發毛,轉過頭嗔怪道:“死太監,得了便宜還賣乖。”頓了頓,我轉過臉平靜的說道:“我只是,不想聽見別人責罵你。”顧不上南宮沐一瞬錯愕驚喜的表情,我快速的向着翠芳閣走了過去。
翠芳閣離這裡並不遠,我輕走了幾步便繞過花叢與南宮沐隔開了距離,心中卻是砰砰的跳着,我剛纔怎麼說了那樣的話,他不會誤會吧!念及此處只覺得臉上升溫,想來定是燦若流霞了。
“翎兒小姐!”我正兀自想着剛纔的情景,聽見有人喚我,心裡咯噔一下,該不會是柳浣紗這會子來找我了吧!我整理好心情準備迎接她的凌厲笑臉,慢慢轉身,卻是司徒靜在身後漫步走來。
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落下來,斑駁的如同一團團雪花,炎夏已經耐不住性子,悄悄地來了。司徒靜在身後笑着向我走來,她淡然一笑,仿若水中潔白的芙蓉蕩起一圈圈漣漪,出塵而脫俗。
我就是再怎麼忌諱,此刻也不能說出些什麼了,司徒靜漸近走來,嘴角的笑意真誠而快慰,“竹軒小姐,真是巧,我們又見面了。”
我微微福了福身子,笑道:“司徒姐姐是名門望族,我在這裡遇見姐姐倒不覺得意外呢。”
她淡然的笑着,那笑意解釋着內心深處的歡喜,“說笑了,你這是要往哪裡去?”
我便說離席太久了,必須得回去坐坐纔好,她只帶笑抱怨,“看來今兒是不能與你暢談了,若是以後有機會,還請你不要避諱纔好。”
她是知道我的顧忌了,只是,她怎麼會願意與我交好呢,難道是先前的翎兒本就與她交好嗎?我抿嘴笑道:“若是以後有機會,我定與司徒姐姐暢談。”
話說着,已經到了翠芳閣,我與司徒靜各自散去,展眼一望,梅香已經回來了,遠遠地看着她的臉色似乎好了很多,圓潤的臉頰已漾起了紅暈。我輕步走上席間,笑着撒了個嬌,出乎意料,梅香竟然沒有過多的責怪我,只是抿着嘴要我以後萬不可再這樣。
蘭若卻是心事重重的模樣,但是依然和慕容婉小聲的交談着,我端起茶杯,看着戲臺上的《拜月亭》細細的品味,忽的背後寒光一閃,我心裡一顫,急忙回頭,卻見柳浣紗盈盈的向前走去,眼眸中的冷意如一江秋水向我襲來,在眼神交接的剎那,立刻又換了一副溫柔可掬的笑意。
我心知她定是對我剛纔的行爲很不忿,日後不見還好,若是以後有什麼交集,想必她不會輕易放過我。
“翎兒,你怎麼了?”梅香淡淡的看着我,“你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我這才發現自己手裡竟然還一直端着茶杯,連忙笑道:“這戲唱的真好,我都凝神了。”
外頭的陽光不知何時已經黯淡了下去,窗外的合歡花映着夕陽點點珠珠隨風飄落,戲臺上已經散了,王妃帶着我們又說了許多的話,衆人這才逶迤起身逐漸散去。
是夜,寂靜如常,走了一天覺得渾身不舒坦,這古代的小姐實在是太辛苦了,每日間應酬不斷,還得學些什麼琴棋書畫,真是不得空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