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宓以半看熱鬧的心態聽完她的那番話,擡頭看向半空的少女。不過幾千歲的年紀,就已有這般魄力,倒有些讓他刮目相看。
可是,還是嫩了點。
鳳宓暗自嘆了嘆。正如白澤所言,何等的魯莽。
這齣戲看到此刻,已無任何懸念,若他不插手,這丫頭恐怕會死在明玦的玄雷之下吧。插手還是不插手,這是個問題。他擡頭望了望那個已有些吃力卻兀自強撐的身影,決定再觀望一會兒。
轉眼就到第三十六道玄雷,能撐到這一步,已經遠遠超出他的預計。
半空的少女,脊背已無法挺直,卻仍然強撐着身子,沒有從白澤面前退開。
第三十七道玄雷馬上就要落下,頭頂的隆隆聲越來越近。
白澤對沉朱道:“小丫頭,速速從吾身邊退下,你的心意吾心領,可是這一道雷霆,由吾自己來受。”
沉朱雖喘息有些粗重,聲音卻很堅定:“本神是不會退下的。白澤,你若過意不去,待這四十九道玄雷結束,隨本神回崆峒就是。”
“你……”白澤勸她不成,總算開口嚮明玦求情,“主上,小丫頭是崆峒的血脈,不可傷她!”
因這一句話,明玦的眼中浮現出一瞬的清明,可是第三十七道玄雷,卻已然帶着毀天滅地的威力決然地降下。
沉朱緩緩閉目,已經看到自己的極限,卻依然不肯認輸,她不斷提升神力,在頭頂凝成仙障……誰料,在雷霆落下之際,整個身子卻被納入溫軟的防護。
白澤的羽翼,柔軟而蓬鬆,將她整個人護住,非常的,溫暖。
她反應過來,又急又怒:“白澤,你做什麼!”
白澤卻已承了一擊,通身都被雷霆貫穿,碧綠的眸瞬間渾濁一片。每一道雷霆的威力都是成倍數增加,這一道雷,比方纔所受的雷霆的總和還要威力龐大。
沉朱顫聲:“混賬東西,你替本神擋下這一擊,本神方纔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它的聲音像是耗盡了最後的生命力,蒼白卻透着滿足:“小丫頭,若是吾早遇到你幾年,說不定會隨你去崆峒。吾也想……看一看太虛海什麼模樣……”
沉朱鼻子一酸,墊腳抱住它,它溫順地垂下頭,放任她將額頭抵在它的鼻子上。
“笨蛋白澤……”
“小丫頭,吾原就只剩一縷神識,留在崑崙守衛吾主的靈柩,就算你救吾一命,吾也並非配得上你的坐騎……”
沉朱抱着它:“你這是在質疑本神的眼光嗎。白澤,你說話這般老氣橫秋,我不喜歡。”
白澤的目光一柔,道:“是嗎,那是因爲吾活了太久啊。”
沉朱的身子瞬間失去憑依,整個人都向下墜去。處刑的對象已魂飛魄散,雷刑自然也迎來終結。
她耗了這樣多的神力,終是沒能將它留下。
她是多麼的無用。
明玦的目光追隨着少女墜落的身影,突然揚起手中的銀槍,立刻有不亞於方纔雷霆的神力朝她襲去。他的這個動作,自然沒有任何理智可循。
少女的身子卻在半空落入男子的懷中。
鳳宓一手抱好已昏睡過去的沉朱,一手將明玦的神力化於掌中。
他抱着沉朱落地,淡淡道:“明玦,她已如此,你又何必趕盡殺絕。”
此時的他不復書生模樣,顏如皓月,竟是比先前更勝幾分,一身白衣無塵無垢,帶着肅殺冷意,整個人如灼灼璞玉,這世間所有美景,或許都及不上他。
他的口氣極淡,不露半點情緒,落在懷中少女身上的目光,亦沒有什麼溫度。
半空中執槍的上神看向他,眸中戾氣漸漸褪去。
上古的尊神,無論容貌還是氣度,都風華絕代。
明玦望着面前人開口:“鳳止,許久不見。”淡淡問他,“何故在此?”
鳳止亦淡淡地回答他:“來見一個老友。”
明玦道:“可曾如願見到?”
鳳止將沉朱安置好,起身望着他,彎了彎沒有溫度的眸子:“你覺得呢?”
明玦略作思量:“你說的老友,是我。”
鳳止理着衣袖,不置可否:“十八年前搬到崑崙山下時,還想着有朝一日能同你弈上一局。”脣角勾笑,“自你死後,就棋無對手,實在無聊得緊。”
明玦靜靜望着他,露出“要讓你失望了”的表情:“可惜,我今日不過是暫時醒來,如今的這個身體尚承受不來我的神力。”
鳳止點了點頭:“無妨,我日後若無聊了,尋他下棋也一樣。”
明玦卻蹙了眉,俊秀的臉上有絲困惑:“我方纔感知到一抹白澤的氣息,鳳止,白澤何在?”
鳳止想告訴他,方纔他親手將白澤給滅了,可是又怕說出來刺激他,於是換了個說法:“方纔有個人想動你的棺木,白澤與他戰了一場,現在,大概去療傷了吧。”爲了不添更多的麻煩,把紫月的事也一併瞞了,隨口換了一個話題,“說起來,你把本體留在此地,就不怕有朝一日被不軌之徒毀掉?”